与赵良嗣寒暄之后,黄杰也不忘与那祠部郎中名张择端见礼,大宋自元丰改制之后,礼部改辖祠部、主客、膳部。而祠部主管祠祀、天文、漏刻、国忌、庙讳、卜祝、医药等,此次礼部派遣张择端过来,乃是应了黄杰计划在辽阳建设忠烈祠所请,专门过来负责祠祀相关的事物。
却说黄杰本想简单与张择端寒暄一下便是,没想到赵良嗣却是主动拉起张择端与黄杰介绍道:“子英切莫怠慢了先生,可知道子英念念不忘的太上馆藏《清明上河图》却是何人所作?”
听得赵良嗣这般提醒,黄杰也才恍然,惊奇道:“莫非便是张兄?”
“正是!”赵良嗣哈哈大笑,这才让黄杰与张择端重新见礼。
至此,接得众人,黄杰这才摆驾连云岛大本营,与众人好生安排下来,设宴以洗风尘,让各人先在连云岛适应一下水土,整理些杂事也不细表。
而他却带着青禾并孙七娘夫妇和神鹰卫小娘连夜又赶回了辽阳,毕竟与金国的约战之事他可万万不敢缺席,怕的就是宗望等人若是见不着他,被吓着了可就不好。
却说次日一早帅帐例会,黄杰召了众将议事,谋划明日出战如何排兵布阵之事,不久诸事议毕,黄杰喝退众将之后,却是留下了折可适、杨可世、种萱、折月美、岳飞等人又开密会,商议讨论的乃是“和谈”之事。
这所谓和谈,自然不是黄杰不想打仗要跟金国和谈,而是如今宋廷内外以及朝野之中非议之声开始甚嚣尘上,尤其是郑太后违例违理将赵福金这位名义上尚有些瑕疵的所谓长公主给封为“晋王”之后,朝野之中便也物议丛生。
甚至,便是以李纲、李邦彦和吴敏等人的声望也压不住朝野之间的议论,因此在经过他们的多番商议之后,得出的折中办法就是和谈,并且还得是派秦桧来代表朝廷与金国和谈。
当然,说起这事也有一个笑点,那就是虽然朝野之中都知道如今在高丽混得风生水起的秦桧原本就是黄杰设法弄去高丽做的国使,可偏偏朝野众人就是要把秦桧看作是士大夫阶级的代言人,而不把他看成是黄杰的。
于是,正在瞧着黄杰屯驻大军于辽阳这都快半年的时间,可就是不与金国开战的这么一个情况下,几经活动之下这才逼迫宋廷派了人去将秦桧替换,然后让他前往辽阳主持和谈。
只是,黄杰对此早就得了消息,也就在秦桧从东京出发之后,掐着时间便与宗望开了战。
开什么玩笑,也不想想黄杰做了这许多准备,就是要把金国破灭,使大宋金瓯得全,如何会与吴乞买搞什么和谈。
不过,这所谓“和谈”既要阳奉阴违,也不能公开驳了国中朝野的面子,所以谈该是要谈的,只是如何谈、谈多久、谈什么条件也就值得商榷了,当然秦桧是自己人这事也一定要瞒住,总得把“双簧”唱漂亮了!
而宗望那边,接连两场邀战都不曾得利,对于金军的士气而言,自然是受挫颇深。可是此时此刻,不论是宗望还是宗弼,又或是在后方搞运筹帷幄的吴乞买,却都是既“感动”又“不敢动”。
所谓的“感动”,并不是说黄杰这般死赖在辽阳,不曾让宋军来个直线平推挺进金国腹地,又或放出部队搞八面开花祸乱金国的做法让他们“感动”,而是黄杰这般聚集数十万大军守在辽阳,宛若一把瞄准了致命要害却偏偏悬而不发的利箭,这等以不动策应万变的架势,让金国上下都“感到十分的被动”!
而至于“不敢动”,便是这般城墙攻防之战,可谓是把金军的优势机动性给完全的抹杀,但即便明知如此,宗望也万万不敢涉险把部队放出去寻找什么战机,因为他百分百的确信,只要他敢把部队调走,黄杰就敢向北攻城,一旦拦不住黄杰攻势只怕国朝的败亡就在旬日之间。
那么,此时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跟黄杰耗时间、耗人命、耗粮草、耗国力了!
第一千零六八章 【要价】()
眨眼便是五月初五,这日一早宗望倒也应约点了五万人马辰时出营,巳时中便列阵在辽阳城前,依约前来迎战。
黄杰这边也点了五万人马在城前列阵以待,依旧还是第一阵派人邀斗单挑,结果是金军再次打了个六负一胜一俘一平。
至于第二阵,宋军这边再设“平戎万全阵”,而金军这边派出的应战部队,是以铁骊部重甲步卒为主的六千轻重骑并辅以三千杂胡重甲步兵和五千作为炮灰兼弓手的附军组成的全步卒部队。
采用的进攻阵型是骑兵护卫两翼,三千重甲步兵在中,五千炮灰在前,摆出好似螃蟹一般的阵型往“平戎万全阵”平推过来。
将金军采用平推战法,宋军这边直接变阵成了标准的一字长蛇阵,刀盾长矛手在前,神臂弓手在后,骑兵护卫两翼,然后用床弩混杂神臂弓的大型箭阵好好的再次教育了金军一番,帮助了至少三千来人重新做人。
这一战,从早上巳时一直打到下午酉时,金军阵亡在三千上下,伤残亦有两千之数,而宋军损伤也不下千余。双方只得就此撤兵,并且邀约三日后再由黄杰去金营之前邀战。
不过这一次黄杰却没答应,倒是与宗望言明宋廷派来使者欲与金国和谈,时间可以顶在三日之后,望金军妥善接待使者。
对于和谈这种事,宗望既不指望也不拒绝,倒也答应下来。待得秦桧以特使身份抵达金军,并且送上了大宋的国书和和谈条件后,他也不喜不怒,一面好生招待秦桧,一边派人将和谈内容快马送往了会宁府。
结果,吴乞买看着和谈内容,据说气得大怒,打杂了皇宫内一屋子的各式瓷器器皿不说,还怒杀了一匹他心爱的战马。
这次秦桧带来的合约,在黄杰看来倒也真不算是太过分,核心诉求不过有三:一是放还大宋的太上皇和今上,并诸王和被虏宗室诸人;二是依据之前“海上之盟”所约,金取辽原中京大定府,宋取辽南京析津府,如今前约失效,所以希望以如今的得胜关、古北口等辽长城遗址和双方实际控制的区域边界为界,划定两国新边界;三是辽阳府至耀州等宋军所占之地归属大宋,并另行租借整个辽东湾(也即渤海湾)为水道,在此基础上大宋将原给辽之岁币转纳于金国,作为辽阳和辽东湾等地的租金。
论说起来,首先是归还赵佶、赵桓父子这一点并不算过分,毕竟金国掳人是想拿来作为人质要挟,可大宋上下根本不吃这套,所以算是和谈之中一个最为鸡肋的诉求。其次是依约之事,“海上之盟”早就是个大笑话,归还十六州也是笑话,所以大宋提议按照如今双方以实际占领和控制区域来划分势力范围,倒也没有什么实在说不过去的理由,毕竟在这事上的确是谁拳头大谁说了算。
可是最后一条就有些让人无法接受了,这黄杰占了辽阳便算是大宋的土地了?还特么要租借“整个”辽东湾作为水道,虽然说是将原先给辽国的岁币转纳于金国作为补偿,可特么这等举动的不就等于明显是用尿泡子打人,虽然不疼,可特么气人啊!
所以,和谈的条约送去会宁府不过旬日,便也返回了吴乞买的态度:首先,宗室和诸王可以放还,不过赵佶、赵桓父子只能还一人,须得留一人在金国为质。其次,要说按照如今宋金两国的实际控制区来划分边界也没问题,不过大宋必须要补偿金国一定的军费,报价是一万万贯(一亿贯)或同等价值的各种物资。
至于第三点,宋军非但必须无条件的全数离开金国领土退回大宋,并且每年还必须要向金国交纳一千万贯的岁币。
得到这个答复,秦桧笑而不语,也不按照宋廷之前的授权与金国来个讨价还价,而是转身就渡海回大宋向朝廷复命去了。待秦桧转身一走,黄杰便也去了书信与宗望,称既然和谈使者已走,不如继续开打如何?
宗望回了个“正合我意”,于是双方便选择每旬日的初一、初三、初五、初七约战,其余日子休息,以各出三万人规模以下为小战、五万人规模为大战。
又约定互不袭扰粮道,也不偷城或奇袭粮仓和后方城池,并且战场之上须得交还阵亡将士的遗骸等等。
就这么着,双方便慢条斯理的在辽阳城前展开了轮战,并且随着约战的形式化越来越明显,战况也是越打越平淡,士兵也是越打越精。从一开始的每战至少有千余斩首,渐渐减少的数百阵亡,到了六月底的时候每战双方最多上场万人,接战也是以千人为单位,每日死伤也就不过上百而已了。
当然,或许有人会觉得这般打仗有些墨迹,又或是玩多了后世的各种游戏、看多了各种影视剧,总认为打仗就是双方一上来就把所有的兵力摆出来列阵,先是主将出来单挑,然后一旦得胜就来个全军突击,一战而定胜负。
呵呵!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其实这古代的打仗,实际上确是如此的温吞,一场征战打个几年、攻守一座城池花个一年半载都是常事。
或许有人会觉得金国灭辽的速度算起来也快,可实际上金国于天庆五年(公元1115年)建国,也是足足花了十年的时间,一直到金天会三年(公元1125年)才把辽国给灭了。
所以,如黄杰这般,先是在辽阳挂免战牌跟宗望耗了半年,如今又来个单号打战、双号休息的打了两个多月,还真是一点都不算浪费时间。
六月底,秦桧又带着宋廷的旨意跑来扯犊子,宋廷进过差不多整整一个月的商议,得出的议定如下:第一、要太上皇赵佶回宋,留下赵桓这小王八蛋做人质。第二、一万万贯(一亿贯)或同等价值的各种物资是漫天要价,最多做多宋廷答应给五百万贯,并且要求最少分期十年付款。第三、宋军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撤离辽阳,所以撤离这事免谈,不过岁币之事倒是可以商量商量,一千万贯的要价自然是太高了,给出的指导意见是三十万贯以下。
这个条件报出来后,金国方面的反应却也不说,黄杰看了自己首先就笑喷了,与秦桧道:“这……这还当真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啊!”
第一千零六九章 【暗流】()
要说漫天要价,金人倒也真是存心为难的样子,只是这就地还钱却是能叫明眼人看出了十成十的诚意来。
当然这真要论说起来,过去百余年间大宋与辽国的岁币倒也真是没有几次高出三十万贯的价格。
当年辽国把大宋打得差不多吐出了狗脑子一般,逼着在城下签订了“澶渊之盟”,大宋这边几经谈判确定的数目也才是绢二十万匹,银十万两。
后来党项李元昊又把大宋虐得差点叫爸爸,最后虽然还让范仲淹和狄青挽救了颓势,可不也捏着鼻子给出了“岁赐”,并且碍于辽国比西夏级别高,实际给出的银绢也才二十五万五千。
虽说如今金国的气势正强,前不久才把辽国给打得四分五裂(此时辽国还不算真正意义上的灭亡,还有西辽和北辽政权存在),所以最多也就是替代了辽国来收保护费,张口喊出一千万贯的价格当真是不拿豆包当干粮了。
至于说用分期十年的付款,以每年五十万贯的价格买个太上皇回来,怕是不论叫谁来看都是一笔亏本买卖,可如果这事上升到事关国体和国祚存续的高度,倒也真不能说是亏是赚。
“郡王可知,此事究竟谁人推动?”秦桧抚须微笑,只是玩味的拿眼来瞧黄杰。
黄杰被他瞧得颇有些不自在,便也答道:“会之兄莫非以为,把老宗泽推出来做鱼饵是黄某?”
秦桧仔细瞧着黄杰神色,见黄杰如此回答而脸上丝毫没有愧疚之色,便也奇道:“莫非不是?”
黄杰摇摇头,道:“黄某出东京以年半,坐镇征金近也逾年,如何有暇布得如此棋局!”
秦桧仔细想想,这才伸手一拍大腿,起身与黄杰郑重行了个揖礼,黄杰也不好避让,待他礼毕这也才笑问:“如何信了?”
秦桧正色道:“昔日司马君实曾与仁宗建言曰:平生所为,未尝有不可对人言者。为君王者,亦事无不可对人言!”
黄杰听来哈哈一笑,也是起身与秦桧还了一礼道:“会之兄此言掷地有声,实为醒世之良言也!黄杰受教!”
秦桧倒也不是与黄杰打什么哑谜,乃是用当年司马光谨饬(告诫)宋仁宗的话来告诫黄杰,所谓的“事无不可对人言”,也即是“你不管做什么,都会有人知道”的意思,如果换成是普通人,如此说话无疑与打人的脸,因为这话也可以理解为“你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还有天知地知”。
而对于如今已经是身居高位,更是国之重臣的黄杰而言,却显然是善意的告诫,告诫黄杰以后行事要注意影响和方式方法,万万不能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或者根本就不要使用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因为只要是人做下的事情,总会“天知地知”。
待得二人礼毕,重新坐下后,黄杰便也问道:“不知老宗泽下的饵,却是钓上了什么货色?”
“吕好问、黄潜善、汪伯彦、王伦……计有三十七人之多!”秦桧抚须慢言,眼中竟是忧虑之色,叹息道:“若非宗老使计,便是秦某也不知朝中,竟有如此之多的……善伪之徒。”
黄杰听来好笑,也是捋须道:“呵呵!会之兄此言差矣!彼等只怕想的是为国筹谋,这等事故怎么看都可是忠心之举啊?”
想想看倒也是,这力主促成两国和谈、息止刀兵,以赔款换回被虏去的皇帝(太上皇也是皇帝),怎么看都是忠君爱国的表现啊!
只不过,这岁币和分期的军费,一年可是要八十万贯,这笔钱谁来出?
还有这赎回来的太上皇,是供着好呢?是摆着好呢?还是挂在墙上好呢?
万一他又来个老树发新芽,继续上次未竞的复辟事业,当真复辟成功之后又怎么办呢?
说起来,这事其实也是十分的好理解,随着李纲、王黼、吴敏等人相继巩固了如今朝堂的格局,并且还撺掇着郑太后硬是把赵福金这个监国的长公主升格为了“晋王”,朝野之中既有志、亦有心,还特么不想跟李纲、王黼搞在一起“同流合污”,但李纲、王黼他们一时半会又不准备将之剪出的这么一小撮的人,自然是早晚要生出心思来搞事情。
加上之前的大半年时间,黄杰又特么领军坐镇辽东,放手由着王黼他们操作内政,少了黄杰这尊杀神在东京虎视眈眈的放出威压气息,自然也就压不住这一小撮的野心如野草般滋生。
只是,如今大宋的格局不管怎么看,大粗腿不是别人正是黄杰这个既实际领军,又有无上威名、人望的外戚(驸马也是可以算外戚),什么国相、什么晋王、什么太上皇后,都是假着黄杰这头老虎威名的狐狸。
而且,还有一个让这些人既担心又害怕的原因,那就是金国宣称送还康王赵构的消息如今早就传遍了大宋,可是任谁也没瞧见赵构的影儿,跟着还出现了把一个监国长公主升为王爵,并且还是王爵之中最为尊贵的“晋王”事件,并且在朝野之中没有丝毫压力的情况下,还真把事情给干成了,所以一直在隐忍、一直在忍耐的吕好问这些人自然也就再也坐不住了,可以说如今的东京城中,正有一股子暗流在剧烈的涌动。
“会之兄此来,宗老可有什么交代?”黄杰花了大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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