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邦昌对于前一个问题只能呐呐不言,而后一个问题也不能不答,只得如实道:“人选有二,一为太宗之后,名唤赵阿大,是年二十八岁,如今在汴河水门外瓦市行商为生。一为濮王赵允第九子所出后子嗣,名为赵士商,年才九岁,与寡母居于城东杨楼街,其母以织补营生。”
郑太后听来顿时冷笑几声,也是没想到赵桓不知是发了什么疯,竟为绝了后患,将赵家宗室血亲全部带去了泰山,以至于如今罹难之后,所能找出的血亲居然是这等货色。
当即郑太后便也命人换来宗泽与黄杰,并叫出赵福金,与宗、张二人道:“今次哀家返京,驸马功不可没。若不与驸马入城,哀家这便与驸马一道折返黄州就是!”
宗泽与张邦昌二人听来大惊,老宗泽忙来劝解,而张邦昌却是满头大汗喃喃不言,也在这时吴敏忙也出来转圜,愿先随张邦昌返京劝说朝中诸臣。有了吴敏圆场,事态倒也缓和下来,当即也就留了宗泽在颍昌府作陪,而吴敏与张邦昌二人则火速返回东京协调此事。
由于一时间还进不了东京,于是大队人马便又在颍昌府外停了下来,而老宗泽虽然名义上是留下来陪着太上皇后,但实际上却是跟在黄杰身后寸步不离,不断试探黄杰的心意。
待到正月初九的下午,却是一条河北军中传来的飞递抢在火速从东京返回迎驾的吴敏等人前面传到了颍昌府:据种师道军中得报,金军已经分为三路,从朔州、应州和武州方向离开宋境,宋军的堵截宣告失败。
而更为叫众人震惊的消息是,在宋金边界,宋军追击部队倒是寻回了不少被虏的宗室之人,但全部都已经是死人,目前已知的罹难血亲就有七位年幼的亲王、十一位帝姬和四位驸马,而罹难的宗亲更多达百余人,全是年老或幼稚者。
瞧上去该也是因为宋军追击的缘故,金军嫌弃这些人带着累赘,便就地抛弃减轻负担。
有鉴于此,吴敏等人火速赶到颍昌府前迎接郑太后急速入京,而东京城中的大臣也自然不敢再反对黄杰随郑太后入城之事。
于是,返京队伍便于正月初九的下午即刻动身,日夜不停赶往东京,于正月十一的下午便也来到了汴梁南城的南薰门外。
而也就在黄杰一行徐徐抵达南薰门外十里之地时,叫人感到意外的却是发现就在南薰门城前,两支宋军却是刀枪林立的摆开了阵型正在对峙,阵中不时还暴起阵阵喊杀之声。
惊讶之下黄杰急忙命人打探,得来的消息却是,城前两支宋军一支是御车军,就在南薰门摆阵做阻截之态,另一支为捧日与龙卫军,正摆出了欲行攻城的姿态,阵前所树大旗正是耿、唐二字。
惊讶之下,黄杰急命两千黄州卫在前,六千信阳军在后,以战斗姿态缓缓往南薰门行去。
卷十 向北行 第八百六六章 【生为宋卒】()
乾道二年的正月十一,倒也算是一个风和日丽的好天,一早虽然呼呼挂了阵北风,但到了午后便也云开见日,见着了难得了冬日暖阳。
只不过,被这冬日暖阳打在身上的东京城守军们却丝毫未有感觉到什么暖意,有得仅仅焦躁与不安,而这种感觉的来源正是城下旌旗林立,已经列出了攻击阵型的近十万大军,尤其是这些看上去即将要进攻东京城的敌军,看上去一个个穿的竟还是宋军的装束,这如何叫人不焦躁?
李纲今日倒也换了一身文山纸甲,却是不配鏊兜,只是将头上发髻以红巾裹扎,配合他唇下的尺多长髯,看起来倒也是一副典型的儒将装扮。不过如今看上去,李纲的双眼赤红,眼袋肿大,口唇干裂,也是一副焦躁不安的模样,而让他如此这般上火的缘由,显然就是城下的宋军了。
“哼哼!耿唐二贼,狼子野心!”看着城下近十万禁军,李纲虽然咬牙切齿,但面目表情却是自我控制得很好。眼下这支禁军,自然就是赵桓带去泰山封禅的那支,在兖州被授予耿南仲、唐恪二人统领,后来先是退自南京应天府,又于昨夜抵达了东京城下。
前文有述,这支由捧日军、龙卫军和御车军组成的大军,本来就是用作礼兵,随赵桓去泰山封禅装逼的,因此随军的甲胄虽然齐全,但骑步配置却不足够,其中超过八成都是步卒。而随着赵桓先是抽掉两千捧日军精锐骑兵护送自己跑路在鱼台遭伏,随后韩进宝又抽掉五百御车军精锐骑兵携带全部马匹前往追击,最终使得这支禁军成为了一支纯步卒的军队。
可就算即便如此,才用了二十多天就从山东兖州赶回了东京,倒也算是得上精锐了。
而如今的问题,当这近十万的大军昨夜风尘仆仆赶到东京城下,想要入城驻扎歇息的时候,李纲却是严令四门紧锁,不与放行。不得已,这支宋军只能在城下冻了一夜,今日一早便再次列阵于城前,等待着打开城门,入城归建……至少,如今在城下打着哆嗦排着队的官兵们是这么想的。
也就在李纲与城头骂着耿唐二贼的时候,位于城前军中的耿南仲、唐恪二人,同样也在骂着“李纲匹夫”。
先说耿南仲,此人字希道,本是开封人士。神宗元丰五年(1082年)进士,历任提举两浙、河北西路常平,提点广南东路、夔州路刑狱,荆湖、江西路转运使。后入为户部员外郎,辟雍司业,坐事出知衢州。政和二年时,为太子右庶子,改定王、嘉王侍读。俄试太子詹事,在东宫十年。
赵桓即位后,拜资政殿大学士、签书枢密院事,升尚书左丞、门下侍郎,因力主割地求和又对赵桓封禅一事大力迎奉,因此在兖州被赵桓封为行营使、
至于唐恪,此人字钦叟,余杭钱塘(今属浙江杭州)人。哲宗绍圣元年(1094)进士,历任郴县尉、榆次知府、擢提举河东常平、江东转运判官,乾道元年刚进拜的尚书右仆射兼中书侍郎(也即宰相),在兖州被赵桓封为御驾总管。
说来二人也是倒霉,原本在兖州时,他二人就对赵桓采信那“金蝉脱壳”之计极力反对,赵桓在鱼台出事后,两人便与吴敏闹了分歧,后来发现手中的十万禁军在面对机动力高到破表的金军毫无用处时,所能想到的办法也就是尽快领着这支部队返回东京,再做图谋。
然而,事态的发展却往往不尽如人意,二人先是发觉吴敏在与他们闹了分歧之后,居然跑到大名府与张邦昌和李邦彦二人合谋,然后火速南下去了黄州,跟着二人就听闻张、李返京后朝中对他们起了非议,以至于他们带着禁军紧赶慢赶的来到兴仁府后,兴仁府居然闭门不供应粮草饮食。不得已,因为此时唐恪相熟的同科进士正在南京应天府任知府,于是二人便领军转往应天府就食。
抵达应天府后,二人一合计,便派了使者去东京,希望叫了李纲、宗泽并张邦昌、李邦彦等人赴南京商议,结果还被四人给决绝了,最后不得已之下,只能亲自领着部队返回东京,谁知道李纲居然下令关闭城门,不放禁军入城。
而这套说辞,也就是眼下耿南仲、唐恪与手下所言的版本,别人信是不信暂且不管,反正他们二人的手下都信也就是了。
一时间,城下的禁军们不明就里只想回城,而城上的李纲却自以为知道耿南仲、唐恪二人的狼子野心,死活不肯开门放他们入城,自然也就僵持了下来。
不过待到午时前后时,事态又发生了变故,也就见得一队宋军骑兵从东面疾驰而来,抵近后直奔城前,却叫李纲瞧出领头的小将不是别人,正是御车军中的岳飞。
岳飞领着三百余骑风尘仆仆的骑兵来到城墙,李纲便也大胆叫人放下了吊桥放了他们来到城门之前,岳飞便也指着城下列阵的禁军问道:“李大人,何故如此?”
李纲自然岳飞与黄杰关系,更知道他不会是耿南仲、唐恪二人党羽,便也直言道:“耿唐二人携军威而来,恐欲行不轨之事,故不使其入城矣!”
岳飞熟读兵书,如今又久在军旅,自然明白李纲所言之事,便问道:“大人可知我军将主行踪?”
岳飞所言将主,自然也就是御车军名义上的主帅黄杰,李纲自然也不相瞒,便也直言道:“上柱国护卫太上皇后自黄州来,算算路程,该也在这两日抵达东京!”
听得这个消息,岳飞当即有了算计,便道:“大人,可有岳某效力之事?”
李纲听来,沉吟片刻后反问:“敢问岳小将军一句,御车军姓黄……还是姓宋?”
岳飞听得勃然一怒,便也喝道:“自然姓宋!”
说着就见他伸手往左臂一抓,便扯破臂上衣袖,露出臂上印刻文字。见了岳飞动作,三百余御车骑兵也都齐齐效仿,都是裂袖亮臂,就听岳飞喝道:“我家将主建军时便有言明,御车军将士当以保家卫国为己任,生为宋卒,死为宋鬼!”
“生为宋卒,死为宋鬼!”随着岳飞所言,三百骑兵皆做怒吼,而也从人人臂上瞧见四个金印大字,正是“保家卫国”。
李纲将来,便也问道:“既如此,御车军可助李某守城否?”
卷十 向北行 第八百六七章 【倒戈】()
城前一幕,虽然叫守城一方瞧得清楚,但城前列阵的三军却不知道。
至于原本在怒骂“李纲匹夫”的耿南仲、唐恪二人在见此变故之后,也是诧异不解,急忙与人打探刚刚直去城前的宋军骑兵究竟是何人部下。
可尚在揣测之时,突然见得一骑手持战旗的骑兵突然折返到了栈桥之前,也就见他将手中战旗就在马上快速舞动起来,那战旗招展翻飞,煞是好看。
“来人!那厮耍的可是旗语?”作为名义上的三军主帅,耿南仲此时自然也在阵前,但瞧他已是五十余岁的样子,也不着甲,穿一身紫色朝服,颌下一把长髯足有二尺,瞧起来倒也是一脸威严模样。
随着他开口来问,自然有人上前搭话道:“该也是旗语,只是御车军中旗号与诸军不同,末将等也瞧不明白!”
耿南仲扭头一看,倒也记下了搭话之人的模样,又左右一看,便也与一旁的唐恪道:“怪哉!御车军主将为何不在军前?”
这唐恪也是五十多岁的年纪,不过相貌看起来更为老成,唇下胡须也是老长,但见他捋须道:“希道兄莫非忘了,那御车军统制韩进宝遭伏受了重伤,如今军中统领乃是副将林冲,方才点卯之后,因希道兄不喜其言辞,便着令他返回军中约束部下……”
听得唐恪这么一说,耿南仲倒也记得今早军前升帐时,那御车军的副将林冲果有冲撞,耿南仲恼他点破了“挟威逼城”之意,便也喝令他返回军中约束部下去了。
然而也在这时,突然就听见位于大军右翼的御车军之军列中,突然响起震天鼓声,跟着就有沉闷呼号乍然响起,耿唐二人都已年老,眼耳之力自然不济,听得几声不知其意,忙也急问身旁之人,便有人禀道:“二位相公,那御车军中的呼号,似乎是:“生为宋卒,死为宋鬼!”
“此乃何意?”耿唐二人都是一惊,对望一番之后都是来问,可惜如今他们身边之人本就没有御车军中之人,如何能与他解了。
不过很快他们也就亲自见证了此呼号的寓意,也就听得御车军中士卒呼号了十来身后,突然整个军列便动了起来,先是排在阵前的步卒集体顿足并转向列出防御阵型,跟着就是阵后的战车迅速解阵并往南薰门城墙行去。
瞧着这突兀的变故,别说是耿南仲和唐恪,就是城前是数万捧日和龙卫禁军也都是愣了,唐恪身边的一个谋臣更是吓得戟指道:“相公,莫非他要擅自攻城?”
唐恪听来,与耿南仲面面相窥,二人都是觉得应该没有这个可能,可有不明白为何御车军会做出如此的举动。到底还是耿南仲脑子活络一下,想了想后便一拍大腿,指着栈桥上还在舞动战旗的那骑兵道:“莫非那旗号有鬼?”
可惜,此时就算叫他知道了旗语的意思也是晚了,在急促而井然有序的鼓声中,两万余御车军有条不紊的快速运动着,迅速从军阵的右翼往城前移动。也不过数十息的功夫,二百余辆战车便迅速抵近了靠着南薰门一侧的护城河边迅速结阵,而车下列阵的步卒也迅速喊着号子紧跟而去,先是一步步退至车下,跟着迅速从车墙中的缝隙退进了车阵之中。
几乎也就在捧日和龙卫两军近六万余人眼睁睁的注视下,御车军便也以极高的效率和极快的速度就在阵前完成了“倒戈”。
由于这次耿南仲、唐恪二人领着近十万禁军返回东京,喊的口号是班师回朝,甚至有关赵桓父子以北金军虏的消息也在军中严密封锁,对于捧日、龙卫和御车三军而言,这番来到东京城前自然是要回家而非攻城。
甚至于昨夜抵达城下而不得入,今早又在城前列阵的举动,叫他们看来或许是要举行入城仪式,而根本就没有敢去想什么其他的可能,因此对于捧日和龙卫两军士卒来说,御车军的举动既突兀又莫名,别说阻拦了,就算是御车军全员一动至城下并摆好防守阵型之后,绝大多数的两军禁军都还是一脸懵逼的样儿看着自己的上官,而上官们也更是一脸懵逼的回望着中军,根本想不明白这到底是发生了什么。
有鉴于此,耿南仲和唐恪也知事急,急忙下令两军主帅安抚部下稳定军心,又忙派了人去城前与李纲沟通,而一番交流下来,李纲的态度自然是十分坚决,要求耿唐二人立即交出兵权,将捧日、龙卫两军就地卸甲缴械,撤入陈桥、祥符禁军答应安置,耿唐二人方可入城。
可对于耿唐二人而言,如今赵桓父子被虏,他二人既是当朝宰相,又手握重兵,自然算是掌握了巨大的政治资本,而一旦进入册立新君政治进程,他二人无疑也就有着强大的话语权,这个时候叫他们解除兵权,并只身入城,这如何可能。
于是乎,也就在这双方就具体之事讨价还价之时,黄杰一行便也恰好来到了东京城前,见着了如此一幕。
但也说,由于黄杰此次过来,号称带来的是一千差役并一千家丁和学员,自然没有携带什么战车,不过倒也取巧的叫黄州卫们各自带上了配发的制甲,见得城前这般事态后,自然急命全体黄州卫着甲备战。
这个时候,不管城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也都没有就此退却的道理,因此黄杰命两千黄州卫列阵在前,六千信阳军步卒结阵护卫太上皇后车驾在后,一步步就往城前行去。
待到快至城前之时,派往城前探查消息的信使也终于带回了消息,当听得耿南仲和唐恪携三军城前列阵意欲挟威入城,而岳飞与林冲二人却是率领御车军阵前倒戈的消息后,黄杰除了吃惊之余,倒也乐呵了起来。
当即命黄州卫各部将领督导军阵缓缓进入城前列阵,而他自己则领着十三太保,打着御车军都制统、上诸国将军、车骑将军的战旗便往城前奔了过去,准备好好会一会那耿南仲和唐恪二人,看看他们到底是打的什么算盘。
卷十 向北行 第八百六八章 【揭破】()
此时莫约是下午申时左右,晴空乌云,暖阳激烈。
汴梁城中依旧歌舞升平,最有也就有人传说南薰门外正有十万禁军班师回朝,却不知道如今城前的气氛却是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而一时间城头的李纲和城下的耿南仲、唐恪二人,心中到底有什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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