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这个怎么看怎么只有二十八九岁的男人,居然喊她女儿?这是什么情况?不要告诉她那蛋是他下的!她她她打死都不信!!
“女儿哇~你记恨爹爹也是应该的。想当年爹爹年少不懂事,跟你娘亲私定了终生,十七年过去了啊……爹爹一直在找你跟你娘亲,可是,可是前几天找到你娘亲的时候她已经奄奄一息了,临终把你托付给了爹爹,是爹爹照顾不周,让你被湖眉山上滚下来的巨石砸中了脑袋啊呜呜……大夫说你可能记忆错乱了,可、可你不能连爹爹都不认得啊呜呜女儿哟……”
“……”
“女儿哟……”
叶深深忍无可忍,卯足了劲挣脱那个奇怪男人的束缚,整理出两点:一,这个男人抽疯了,十七年前的女儿决不可能是出生没一个月的她;二,这个男人不打算把误会解释清楚,因为他此刻正闭着眼死命往她身上蹭,脸上写满了“我不知道我就是不知道你告诉我我也不知道”。
这个男人到底想干什么?
“喂,你先安静下……”好吵,从醒来就被他这么烦,她快疯了。
“女儿不认爹不认爹……”
“……”
“女儿哇……”
俗话说的好,烈女怕缠郎,叶深深直到此时此刻才知道,谁说烈女更怕的不是缠郎,是缠爹!最最铁证如山的便是,她被他实在烦得不行,终于气息奄奄地趴在了床上,干笑着叫了一声:“爹……”
“诶……乖女儿!”
风流男子两眼放光,阴霾一扫而光,揽过她的脖子大笑:“哈哈,女儿你认了为父就好,记着啊,你姓墨,叫墨……墨什么啊?”
“听说你是我爹?”叶深深于是白眼,你会不知道我名字?
宣称是她爹的男子顿时正色说:”为父与你娘分离十七年,你娘记恨为父,连你的名字都不屑告诉为父,为父想起来真可以抹一把辛酸泪啊……女儿哇……”
“停!!”
叶深深再也没有力气陪他吓耗了,既然他认定了她是他女儿,反正她也是父不详母留空,捡了了个爹爹当垫背也不错。
“我叫深深。”
“墨深深!好名字!”男子笑得眼睛都不见了,“记住哦,你是我女儿,人家问起你父亲是谁,你就说是墨晔的私生女,母亲叫白染,最近刚刚去世知道了不?”
叶深深无力地叹气。漏洞太大,她想装作没发现都难了。她扯扯“爹爹”的袖子,忍无可忍地告诉他:“我不是母亲养大的么,为什么连她的名字和什么时候死的都要‘爹爹’你来告诉我?”
“这个……”
阴谋,一定有阴谋,而且还是个蹩脚的阴谋。
墨晔干笑,忽然一个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门口,边走边说:“为父忽然想起来有要事要处理,深深乖女儿你先歇着啊。”一出房门就开始吼,“来人,备轿,准备接小姐回府!给我动作快点!”
叶深深坐在床上,看那个理论上的爹爹飞速逃离房间,想到的只有四个字:做、贼、心、虚。
他这不是摆明了强买强卖么?
***
此后的两个时辰内,叶深深的房间里总共发生了三件事情。一,一群女孩子进来,二话不说把她往澡盆子里一按,然后整个儿开始搓洗,洗完之后把她往梳妆台上一丢,开始往她脸上涂抹些个杂七杂八的东西。二,又一群女孩子进来,清一色地捧着个套衣服,问她哪个好看。她才犹犹豫豫点了一套,半盏茶后那套衣服出现在了她身上。三,一群家丁模样的人进来,齐刷刷地在她面前一跪,然后她就莫名其妙地上了轿,朝着不明方向的地方去了。
摇摇晃晃坐在轿子上,叶深深很悲哀地想,怎么到了这个世界就这么背呢,做什么事情都是赶鸭子上架……不过这个“爹爹”看起来倒不像是个有心计的模样,跟他去应该没问题的吧?他比那个混蛋勺子看起来纯良很多。最重要的是,她现在没地方去啊,吃睡都成问题,有那么个白吃白住的爹爹或许是她唯一的选择。
轿子在很久之后停了下来,叶深深下了轿,倒吸了一口凉气。
在她面前的是个气势壮观的大门,门口两只奇形怪状的野兽石像,门柱大得她两个手都环抱不过来。大门之上悬着块镶金大匾,上面写着四个大字:荣亲王府。
她一下轿,门里面的丫鬟家丁侍卫鱼贯长龙一般走了出来,齐齐在她面前跪下了,齐声道:“恭喜小姐回府。”
郡、郡主?
——那个一看就是风流大少的自称她爹爹的家伙居然是个王爷?
——现在已经彻底远离妖怪世界了?
“深深,还满意么?”
墨晔从后面的轿子走了下来,在她身后站定了。
“到我家不会让你吃亏的。”
不会吃亏?笑话!叶深深干笑,这皇族可不是闹着玩的,里面随便一次小争斗就可以要了她的小命,她才不想玩命!
“嘿嘿,爹爹啊,我还是去找间客栈住吧嘿嘿~”她边说边后退。
墨晔慌忙拦下,在她耳边咬牙切齿:“小妖怪,你要是走我就把你是妖怪的事情告诉国师,在朱墨抓着妖怪可是要被火活活烧死的。”
“你!”
她咬牙切齿,回头冲着朝她傻笑的墨晔瞪眼。她看错了!这个人不仅不傻,而且聪明得很!
墨晔爹爹的秘密(上)
她咬牙切齿,回头冲着朝她傻笑的墨晔瞪眼。她看错了!这个人不仅不傻,而且聪明得很!
“你到底想怎么样?”她压低声音问。
墨晔咧嘴笑,折扇啪地一挥,扇得自个儿鬓发直飘。他说:“小妖怪,本王从湖眉废墟堆里把你挖出来,可是你的再生父母,要你叫声爹爹不亏待你吧?”
“当了你的女儿后呢?”想虚晃过去,没门哼哼。
“当了女儿爹爹负责保护你啊,”墨晔拉着她压低声音说,“本王护着你,谁敢抓你去火烧?只要乖女儿你帮爹爹挡了那个恐怖的女人……”
“……”原来居然是抓她来当拖油瓶让人家姑娘家知难而退?
墨晔一看她脸色开始松动,马上加大火候:“深深哪,这交易很划算的……爹爹负责你吃喝玩乐摸爬滚打横行乡里,你只要帮爹爹挡了那个恐怖的女人就行了~”
看着墨晔一副打算耍赖到底的模样,叶深深只觉得越来越没有力气,越来越百口莫辩,到最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妥协了。有个白吃白住的地方也不错。
“为什么选我?”看他才二十八九不到而立的模样,怎么看都是找个三四岁的孩子比较可信点吧?
墨晔贼头贼脑地说:“你是妖怪嘛,皇族争斗肯定伤不了你。要是是个普通人家的孩子,我怕会伤及无辜。”
“……”
“走吧走吧~”
墨晔二话不说摸摸她的脑袋,拉起她的胳膊就往里走,边走边吆喝:“从今往后,深深就是我荣亲王府里的小姐!都给本王记住了,不然通通拖出去打!”
此等架势,就算十个叶深深也反抗不了。
就这样,一路给墨晔拽着,叶深深跌跌撞撞进了荣亲王府。王府里面景致之豪华虽然她早就有了底,但是真见到了还是被吓了一跳。难怪人人都卯足了劲儿往上爬当官,荣亲王府就是比起离清的狐王殿还要豪华上好几分。
墨晔见她发呆的模样嘿嘿一笑,讨好地靠近摸摸她的脸:“女儿哇……你爱什么就拿什么,爹爹啥都缺就是不缺奇珍异宝~虽然你是个妖怪,可能手一挥就可以变出来……”
墨晔的手一直在她脸上,一会儿捏捏她头发一会儿摸她脸蛋。照叶深深的脾气,要是换了别人敢怎么轻薄她,她早就一拳打过去了。只是墨晔的眼里没有半分猥亵的意思,只要自己看就可以看得出来,他那压根就是摸小猫小狗满眼爱意的眼神……他压根没把她当人看。她捏了捏拳头,对上他发亮的眼睛,还是打不下手。
“妖怪?”
叶深深总算注意到了他一直口口声声说她是妖怪,虽然她的确是从蛋里面孵出来的没错,但是她现在这副模样,从头到脚跟平常人没有不同的地方啊,墨晔却一口一个妖怪,这是怎么回事?
墨晔点点头,满眼的莫名其妙。
“你怎么知道我是妖?”
她自己都还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个什么东西呢,他怎么那么确定地喊她妖怪?
墨晔谄媚地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地开口:“本王平时除了打仗之外没什么爱好,单单有个收集奇珍异兽奇花异草的爱好。这次听说边境的湖眉山倒了一大块,就问陛下要了去查看的灾情的任务。嘿嘿,湖眉山自古就是仙山妖山的说法都有,本王就想去捞个仙兽妖兽魔兽什么……然后就在山脚下捡到了你,赶紧就装怀里跑回客栈了。”
“装怀里?!”叶深深嘴角抽搐了,不是该是抱怀里么?
墨晔咧嘴笑,伸手比划出一个圆圈:“当时你就那么点大,翅膀都耷拉着,伤得挺严重,我就把你抱回客栈了。没想到你在床上躺了一天,第二天居然变成了人。要不是我前一天闲来无事在你的头发上绑了根小红绳,我还真以为是有人偷换了我的宝贝。”
本来想着捡个妖兽回家就已经够他乐半天了,没想到可以捡到妖怪,差点没立刻摆架回府大宴三天。
喀吧——
叶深深最最粗的那根神经崩断了,她的脑海里只剩下一句话,不断反反复复纠缠着飘荡着缭绕着——翅膀都耷拉着,翅膀都耷拉着,翅膀都耷拉着……
她忍无可忍,一把揪过墨晔的衣襟吼:“你给我说清楚!!”
一声怒吼,绕梁三日,自此,荣亲王的宝贝算是住下了,名义上是女儿,实则……
***
在荣亲王府修养了三四天好后,叶深深终于忍不住上街了。
根据墨晔爹爹的说法,他捡到她时是个不知名的鸟,后来才变成了人。这不要紧,反正她也早就有了是妖的自知之明,问题是他居然真把她当宠物来养。怎么说她名义上也是他荣亲王的女儿,是个人,他今天早上居然缠着她变鸟好带出去跟丞相家的利嘴八哥比聪明!
于是乎,她一气之下跑出门散心了。
朱墨是个强盛的国家,但看这都城的繁华程度就可以估量得出来。
这还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上街,确切地说是第一次见到那么多活生生的正常人。顿时叶深深激情澎湃,想着湖眉山上一群狐狸都当她死了,而她可以从此自由自在在人间逍遥啦……再也不用去理会那群死狐狸哼哼。
只是不知道……玄歆的伤怎么样。——混蛋想这些干嘛!
叶深深皱着眉头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忽然被不远处围着的一堆人吸引去了注意力。前面好像是间酒楼,有淡淡的酒香从里面飘散开来,沁人心脾。这股酒香跟寻常的酒不同,她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来来来,都来看看啊,仙山湖眉上采下来的传说中的昙莲花酿的酒啊,百年难得一见的啊。”
酒楼里传出的叫卖声彻彻底底地把叶深深吸引了过去,拨开层层围观的人挤到了前面。在酒楼里面的叫卖的是个掌柜模样的人,手里拿着一个酒坛子,正一脚踏在桌子上吹得口水直冒:
“众所周知,这昙莲花啊长在湖眉山顶,可湖眉山上地形奇怪,至今还没人顺利上得了山顶过。要不是前两天山上塌陷,咱小老百姓可是一辈子都见不到这个传说中的长生之花啊!喝了可是延年益寿百病全无啊!”
叶深深听得有些抽搐:湖眉山的昙莲花,那漂亮得诡异的花还可以吃?会不会中毒啊……
“哟,这位小姑娘看起来好像不信的样子嘛。”卖酒的男人吹胡子瞪眼,啪地一拍桌子。
叶深深老实摇头:“不信,这是昙莲花吗?我见过昙莲花,你拿出原来的花来我就认得。”都酿成水了还怎么看得出来是什么东西酿的。
“小姑娘你怎么这么不讲道理!”男人火了,从酒楼里面取了个碗砸到桌上,从酒坛里倒出一碗酒来,“你不信,喝喝看!”
“……不要。”
“喝!”
“不要!”
开什么玩笑,喝那个东西,万一死人怎么办?
“我看你是故意来捣乱的!来人,抓住她给她点教训!”
男人一挥手,酒馆里面一群打杂模样的男人就团团围了上来。叶深深看得后背直冒冷汗,干笑着后退。
“有、有话好说嘛嘿嘿……”
“没什么好说的!给我打!”
……
……
混蛋。
“老板……有事好商量嘛嘿嘿……”
“没得商量!”
“啊!!”
叶深深第一次出门上街,下场可谓是悲惨至极。正当她撩起袖子打算好好干一场时,声后一声带着怒意的声音传了过来。那个声音说:“本王的女儿也没得商量?”
一瞬间,她几乎忍不住泪流满面了,这声音她这三四天来烦死了,现在听起来却亲切得让她泪流满面,墨晔爹爹!
卖酒的男人回头见了一派威武的墨晔吓得脸都白了,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王、王爷?!这个小姑娘是您的……小的错了,小的该死!”
“哼!”
墨晔一声冷哼,酒馆里的百姓跪了一地。
“女儿,跟为父回家!”墨晔的气息微微不稳,似乎是赶得很急。
“嗯……”叶深深含泪抬头:他是为了她不见了才急得到处寻找么?
“跟为父解决那个恶女人去!”
“……”
原来,不是他好心,只是用她的时候到了。
……
墨晔爹爹的秘密(下)
到朱墨的第一天,莫名其妙出现了个爹爹,然后被坑蒙拐骗到了荣亲王府。
到朱墨的第二天,胭脂眉笔腮红学上妆,结果被鉴定为没有天赋。
到朱墨的第三天,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试,师傅说这孩子还是打架利索些。
到朱墨的第四天,酒馆管闲事,被恐吓,险些被打,然后被墨晔爹爹救下。
朱墨的生活呵……
“乖女儿你在嘀咕些什么?”墨晔见一路上叶深深都在嘀嘀咕咕,忍不住问。
叶深深叹了口气:“没事。”
“乖女儿哇~”墨晔忽然感慨起来,“你不是妖怪吗?怎么会被些个地痞地头蛇欺负呢?哎。”他捶胸顿足,一副儿大不成器的模样,“我拉你当女儿,就是想你去对付那个恶女人啊!”言下之意就是:你这个妖怪这么这么不争气啊!!
叶深深白眼。
这个捡回来的爹爹,传说中的威震四方的荣亲王,居然是这副样子。一开始以为他是个深藏不露的阴险小人,相处了之后才发现,他压根就是个惹、事、精!他是开国功臣,老皇帝为了保江山社稷革去了他的将军职位,封了他一个清闲的王爷做。本来他大可以安安分分吃喝玩乐歌舞升平,却不知好歹地去招惹了老皇帝的宝贝女儿,结果人家一个公主死活要下嫁给他,他却避她如蛇蝎。最后被逼得没办法,居然想出了拐个女儿来当挡箭牌这阴险招。而她叶深深,不巧是他老人家选中的“最强大的女儿”。
“谁让你去招惹人家的。”活该。
墨晔哭丧起脸,一副欲哭无泪的模样,他说:“你爹爹打了半辈子仗老了想过些清闲日子容易么,当初逛青楼的时候也没想过那个恶女人居然会女扮男装逛青楼啊。女扮男装也就算了,关键是扮得还不像啊!你爹爹不就喝多了点,以为她是楼里那个姑娘玩的新鲜玩意儿,就、就轻薄了一下子嘛……”酒醒后他还想着大不了被抄家贬为庶民就了事了,没想到居然被那个公主给缠上了,这才想起了带个拖油瓶让人家主动退让的主意。
老了?他这模样算老?
叶深深实在忍不住白了他一眼:“墨晔爹爹啊,你到底几岁?”
“三十有五。”
“……”妖精,绝对是妖精!这副模样怎么看怎么只有个二十八九岁,居然三十五了?
“我跟你娘相识在十七岁,十八有了你。”墨晔笑眯眯。
“你……”还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叶深深才想好好争辩,目光却不经意扫到了街头一脚,顿时整个身子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动弹不了了。
街角行着个轿子。正直夏日,轿子是敞开的座椅样式,顶上悬着垂纱,隐隐约约见得到里面的人影。里面的人倒是很惬意地倚靠着,身影让她熟悉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