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妆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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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妆行-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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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买……包子?”茶小二嘴角抽搐,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打劫用这个理由?这恐怕是最没见过世面的土匪。而且这不是普通的打劫啊,这是当街黑吃黑啊!他要饿了怎么不直接抢包子铺啊,比惹怒一群会武功的汉子要简单得多吧!这少年的脑袋是被门夹过吗?他没出过门吗?他爹娘没教过他江湖险恶吗?
“小哥哥,想吃包子,奴家给你嘛!不用钱哟!”有不知哪个窑子的窑姐儿甜腻腻地嬉笑道。人群里顿时响起男人们猥琐的笑声。
“岂有此理。好大的狗胆!招子长脸上也不看看黑天白夜!弟兄们,给他开开眼!”为首的汉子怒了。
一声令下,众汉子如同虎豹出穴,虽说是落魄的人,却到底有几分本事。一两个呼吸间,汉子们便分别移动位置锁死了少年的出路。此时少年已如瓮中之鳖。
娘娘腔难过地唤了一声:“亲娘诶,轻点,人家最不喜欢见血。”
却见那少年身形一动,速度极快地直奔为首的汉子。众人吓了一跳。茶棚里吃茶的几人眼睛都是一亮——好快的身手!
“啊!”“啊!”“啊!”三声,三条大汉莫名其妙地被摔倒。众人根本没看得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小子是练家子!”有人反应了过来。
“啊!”“啊!”“啊!”又是三声。三条大汉再次被抡起摔地。青衣少年帅气地拍拍手。人群里已经有小丫头们在死命鼓掌。
“啊!”“啊!”“啊!”又是连着几摔。大汉们觉得自己不再是人而是人形的皮球。明明那么单薄的人,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力气,他练的是什么功夫?江湖人知难就退。“包包包给你!”结巴大汉举包求饶。
“啊!”“啊!”“啊!”三条大汉发现自己碰上了疯子。包都丢地上了,这小子还不停手。随着惨叫声此起彼伏,被娘娘腔抱住的那条大汉突然以一种感激的眼神看了娘娘腔一眼——还好疯子没向他动手。
“你讲不讲道理啊!包都给你了!”打劫的哭着说要讲道理。
“那又怎样?包是这位兄弟的。我要打劫的是你们啊!”青衣少年理直气壮地道。
听到这句话,茶棚里的秦公子一脸哭笑不得,连玄衣银纹的家伙也嘴角上扬连连摇头——这青衣小子邪气得很,完全不按常理出牌嘛!
抢劫的大汉们快要疯了。只恨自己今天出门一定是没看黄历,先是碰上人妖,然后碰见人精。世上的怪物是不是今天全出来了!
娘娘腔则一脸感动地看着青衣少年,只嚷:“好兄弟!好兄弟!我的亲兄弟!”
眼看着青衣小子又要动手。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汉子们都纷纷往后退。
“老老大,花花钱消灾。”结巴惊恐地劝道。其它汉子都死命用眼神附和,他们绝对不怀疑这青衣小子能把自己真当个球摔到烂。
终于,在同伙们火辣辣的目光下,为首的汉子从腰间掏出一个小包来,咬牙放在地上,“走!”
青衣少年心满意足地收下了银子。
娘娘腔心满意足地拿回了行李包。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姑娘们仍有些念念不舍。
“欸,好兄弟,你也是投军吧,这样,咱们做个伴,拜个把子。我是哥哥你是弟弟。我叫鲁冰花,是上台鲁家庄的,你叫啥?等等,你别急着走,我们去买点常备,哥哥我出钱。哎哟,弟弟你不知道,人都说军队里啥都没有。哎呦喂,你别走!别走!我请你吃饭——包子,大肉包!”娘娘腔似乎黏上了青衣少年。
“好。”青衣少年听到肉包立刻回头。速度与某些摇尾巴的大黄相仿。
茶小二捂头,这青衣少年是真没见过世面啊!一顿肉包子就收买了。
茶小二正想看个分明,就听见通关东城的校场大鼓响了五声——午时已过,最后一批应卯的人要去报到编队了。也不知刚才的人物会被分到谁的麾下。
“走吧。”玄衣银纹的人站起身。
“喏。”秦子敬道。秦子敬在通关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年轻才俊,他竟然对玄衣人说喏,玄衣银纹的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茶小二站起身来,只见黑色的大氅一扬,玄衣人已经带着扈从大步流星地走向校场。茶小二冷眼瞥见校场处新到了一队人马,点将台处皆是清一色的红黑大氅枣红马,各个威武肃穆不比寻常,小二哥微一寻思不由惊出一身冷汗。刚才那个男人难道就是不杀人不发兵的沐王爷!


☆、第 3 章

“庚辰年夏,征兵于民。徭役者入,有志者从。共守疆土,抵辱外敌,以家为国,以国为家。岂曰无衣,与子同袍……尔等自此皆归沐王帐下。齐心合力,保家卫国!”一个黑红袍子的大将站在战鼓一旁宣读将令,明明是人声,却跟鼓声一般全场听得分明。
“沐王!是沐王!”有些人脸上颇有点喜色。原本以为是进入普通小将的麾下,谁知沐王点了维郡的人马。也有人有些担忧,“沐王是喜欢杀人的那个沐王吗?”,“除了他还有谁。”
青衣少年好奇地往台上看去。只见一溜儿亲兵燕翅展开,鸦雀无声。一个玄衣银纹黑色大氅的男子高高地站在点将台之上。没有太多表情,也没有话语。就那么站在那,却给了人一种大山般的感觉。
原来这个人就是大哥说过的沐王。二哥对他的评价也甚高,曾经说过“如果跟沐王做对手应该十分有趣”。南烛想到二哥便情不自禁地望向家所在的方向,晴空微云,远山含翠,山色起伏之处,一片朦胧,再往下便是一圈校场的青石围墙,看得到流云看不到家。“也不知二哥是否已经松绑,爹爹是否已经回家。家里现在是怎样一个状况呢?爹爹看到自己的信的话,再生气都应该已经带着哥哥离开家了吧。爹爹什么都好,就是豁不出去。否则全家一起走了更好,可爹爹总是说有些事逃不开逃不开。”有的时候,南烛甚至会觉得爹爹是在等待什么。南烛握紧了背包,包里的东西等着验身时派上用场。不管怎样,她首先得过了验身这一关才是真的保住了爹爹跟哥哥。
“南岩风,小南南,给,你的包子!”身后一阵响动,挤过来一个人。这尖细的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娘娘腔的鲁冰花。他似乎已经下定决心要缠着南烛。鞍前马后十分殷勤。“南岩风”是哥哥的名字,南烛既然是顶替二哥,自然现在就是南岩风。此时鲁冰花边说边递包子边掏出一块带香味的帕子擦汗,那股妖娆的香味儿跟肉包的味儿混在一块实在怪异莫名。身边的人们都不自觉地尽量离鲁冰花远点。“怪人啊。”有人说,看鲁冰花像是在看西洋镜。南烛倒不排斥鲁冰花,她打小就没几个朋友,更没有鲁冰花这样“能说会道”又热心的朋友。何况鲁冰花对她很好,帮她带路帮她挤位置,甚至还记得帮她买包子。大哥二哥都说过,跟朋友相处,真心足矣,不用介意他的出身背景以及别人看他的眼光。南烛愿意交这个朋友。
谁知这样一来,被人冷眼惯了的鲁冰花更觉得南烛是异常难得的人。对南烛益发地好。
“真好吃!”南烛咬了一口后笑得阳光灿烂。心想:这就是大哥形容过的包子,味道确实很好。吃饱了肚子就不会当饿死鬼吧,呸,她一定要活着。
旁边背大箱子的男子忍不住一笑:这少年还真容易满足呢。
“啧啧啧,慢点吃,怎么饿成这样。”鲁冰花嗔道。不时还用手帕子给南烛扇扇风,似乎生怕四周男人的腌臜气熏了自己这个刚得来的宝贝弟弟。
两人不知不觉成了众人眼中的一对怪人,一个像是画里出来的,一个像是笑话里出来的。这俩人的组合怪得匪夷所思,想不惹人眼球都难。托鲁冰花的福,如今南烛跟他一比很“男人”。在旁人看来,南烛就是一个还没长开的毛头小子。
“真是粉面团做的一样呢。真亏得他爹娘愿意把他送出来。”人说。
“逼得没办法了吧。”背大箱子的男子轻声说。
征兵时少不了这样的惨剧,小到十一二,老至六十七八都可能出现在队伍里。若非走投无路,谁家会让这样老老小小的人出来。
说话间,南烛不意朝背大箱子的男子看过来。背着大箱子的男子穿着一身干净浅蓝色长衫,脸上带着一抹随和的笑。南烛偏头时正对上他一双温和的眼睛。“这人的眼睛好像二哥。”南烛一愣,“怎么当兵还背个大箱子?是书生吗?”
对这个像二哥的人,南烛本能地产生了好感,朝背大箱子的男子友好地一笑,举起包子问道:“要吃吗?”
背大箱子的男子莞尔。轻轻摇了摇头。
军鼓又响。
“一个时辰之内,速速验明正身。拖沓者以延误罪论处,军棍三十。”传令官下达第一道命令。
南烛猛地抬起头。这一关终于来了。
校场内立刻传来嗡嗡嗡的声音。人群开始向应卯点涌动。四名主事各带三四名录事官及督军太监在校场四角设了桌席支起营帐。新兵们议论着、推挤着、朝验身的地方涌去。像是游鱼,又像理不清的乱麻。人多了,特别是男人多了,一乱便容易出事,有时只是一个小小的碰撞便可能演变成一场斗殴。 
为了防止斗殴,便有沐王的亲兵小队在人群巡逻。为首的是一个背着弓箭的白衣小将。“那是白及。沐王麾下的红人。”娘娘腔鲁冰花似乎天生有收集情报的本事。
白及?好熟的名字。
大哥在世时曾经说过在京城有位倾慕的贵族女子名叫白絮,白絮的同胞弟弟年少从军名叫白及。是个文武双全的好孩子。莫非就是这个白及?看他眉眼挺好,若有姐姐定是不差的。也不知那个女孩喜不喜欢大哥,大哥出事之后是不是还有一个人在为他掉眼泪。
“不得恣意喧哗!”一个声音冷冷地说。
白衣小将正带着手下从南烛身边经过。他好奇地看了啃包子的南烛一眼,南烛听到声音刚好抬头,与他四目相对。南烛想起大哥,不由朝他友好地一笑。南烛笑时很好看。站在高高低低的腌臜汉子堆里更是有种惊心动魄的清丽好看。
白衣小将却不屑地偏了头,傲慢地丢下一句“马粪球溜光,里头一包糠。”然后径直朝点将台走去。
敢情像他这样常年浴血沙场的人自然是看不起南烛这样的“小白脸”的。更何况小白脸还在没出息地啃包子。
“好骄傲的人。”南烛道。
“啧啧啧,嘴巴这么坏,会讨不到老婆的。”鲁冰花不满。
身边人都开始寻找验身的地方。南烛握紧了自己的包裹布带。不管怎样,她得过了这关。
“跟我来!”鲁冰花抓过南烛的胳膊,短短时间内他已经记住了四位主事的所在。并且立即判断出秦子敬帐下排队的人最少。秦子敬也看见了他们。娘娘腔嘀嘀咕咕地,青衣少年则在认真地啃包子,显然是饿坏了。“怎么就被饿成这样?赶路赶的?”秦子敬莫名觉得有些好笑,青衣少年吃东西的样子总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姓名,籍贯,兵帖。”执笔的小太监头也不抬地问青衣少年。
“通关清涟村南……岩风。”青衣少年说。递上名册跟帖子。
秦子敬被这名字一震——没想到他是南家的人!他是南岩风!南烛还好吗?为何把他的赔礼都退了回来?
怪不得看眼前人的容颜,秦子敬总觉得似曾相识。
等等,南家的老二不是身子有弱疾连门都不能出吗?老大又死了。莫非……秦子敬脑中闪过一个大逆不道的可能。想凝神细看,却偏巧青衣少年转过头去。“不,不会,哪里就被逼到那个程度了。我想多了,要是南岩风的身子没好,爹爹不会写他名字的,对,一定是他的病好了。既然如此,我何苦多事,当做不认识就好。”
南烛站在桌前,背大箱子的男子也挤到了身边应卯。人头挤挤地,十分闷热。南烛忐忑地抓着自己的包。“怕是要用那东西了吧。”南烛心里道。
“南岩风!”一名录事官叫道。
“在!”
“拿好牌子,去里面脱衣,验等。”录事官丢一个简陋的小竹牌。按照本朝常例,验明正身之时,就会顺带分配好新兵的等级。等级分为上等、中等、下等。方便将军们选择合适的兵卒。
“我不用验等,我是杜药督荐来的军户药家,我叫杜若。”背大箱子的男子在身旁对那录事官说。
“咦?”南烛没想到有人可以不验等。
鲁冰花察觉了南烛的疑问,立刻解释道:“军户以前是吃朝廷粮的屯户,平时为民,战时为兵,军户药家就是军医。到了本朝军户药家几乎都是传了几代的军医。特别难得。他是军医,不用打仗,自然不用验等。除了他们,除非想不开想武选的,都要验等。”
“什么是武选?”南烛立刻问。
“找一个你觉得差不多的伍长十人长甚至参军左将,跟他打一架,证明自己的实力。一不留神,等于找死。”鲁冰花双手一摊,说。
“喂喂喂,娃娃,嘀咕什么哪,赶快拿牌子进去啊!”录事官不耐烦地开始催促南烛。
秦子敬闻声又看了过来,却看见南烛犹豫着并不去碰那牌子。秦子敬心里猛地沉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4

秦子敬看见南烛犹豫着并不去接牌子。他不知为什么就心里沉了一下。
“不,我选武选。”南烛道。
鲁冰花惊讶地合不拢嘴,连连扯南烛的袖子。南烛回以一笑。验身跟分等级两件事同时进行,里面至少有四五个人,自己就算有备而来也风险极大。可武选的话大家就有极大几率忽略掉验身这件事。大哥二哥教过,当两件事摆在一起时,人们总会忽略那件看似无关轻重的事,如果想要瞒天过海,最好的办法就是从众人眼皮底下过。
这是一场赌博。赌的不是输赢,而是众人的心。
娘亲说过,女人其实比男人强大,因为女人更懂得如何用脑袋保护自己。
旁人交头接耳,对着南烛指指点点。鲁冰花真心实意地为南烛担心。南烛大大咧咧地对鲁冰花说:“没事,一下吃太饱了,饭后消食。”
于是鲁冰花就开始为自己为什么要买两个包子生气了。
录事官闻言回头等秦子敬的指示。“主事,您看这……”录事官询问地看着秦子敬。秦子敬已经走了过来。“这位小兄弟。我叫秦时,字子敬。你年未及冠,这样,你若能接我三掌,我便算得你上等。如何?”
秦子敬!南烛微微一怔。没想到眼前这个人便是秦子敬,好多年没有见过本人,他真的像大哥说的那样愈发出落得一表人才。南烛嘴角上扬,苦笑了一下,怎么就偏偏遇上了他。 南烛打小就以为自己会嫁给他,为了配上大哥嘴里越来越优秀的他,南烛才愿意被二哥揪着学琴学画学做饭。很小的时候,秦子敬会跟大哥带她在槐花树下捉迷藏。秦子敬总说“你是我媳妇吗?你好小啊!”南烛就会气得跳起来去撞他的肩膀。十岁,搬家了。刚搬家那会,每次大哥带来秦子敬的书柬或者礼物时南烛都高兴得像是在过节。尽管那些书信跟礼物多少有点像是在哄小孩的意思。南烛却认真得能背下每封信上的每一个字。南烛知道他喜欢吃栗子糕,知道他某天被先生训斥了,知道他被选上做皇子们的陪读。南烛也会给他写信,跟他说院子里的洋槐开花了,自己爬树又摔了一跤,说二哥弹琴好听得连鸟都不肯飞走。可秦子敬进京之后,就不再回南烛的信。南烛的信却一月一封没有断过,“总有一天他会看见的。”南烛曾经是这样真心实意地想。她等着自己长大,等着某天成为秦子敬的新娘。然后一起变老。
曾经何时这是南烛最现实的梦,哪怕家道中落,哪怕秦子敬不再回信,哪怕二哥已经猜到八分提醒过无数次,这个梦都没醒过。直到他退婚。并且落井下石地把二哥的名字写上兵帖。
这是把她全家往死里逼啊。
看着爹爹一夜之间狂长的白发,南烛才突然之间像是醍醐灌顶般看清了现实的残酷。梦就是梦,他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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