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什么?这可都是御膳的规格。不瞒你说,我府里的厨子是我从皇阿玛那里死活要过来的。手艺一流,就是脾气有点臭,一天死活不做超过十个菜。为了今天让他多做几个菜,我找他磨了一个时辰。好说歹说,才把这几个菜搞定。”有这样的厨子,承祜真是悲喜交加。
高朗拿起筷子夹了一点鱼肉尝了尝,随后眼眸一亮,“是挺好吃的。”
承祜开心的端起碗扒拉饭:“好吃就多吃点。今天我没准备酒,我们兄弟俩就吃吃饭、聊聊天。”
高朗关切的问了一句:“这几年,你过得怎么样?”
承祜干脆的说:“还行,就是有点累。你是不知道,我那帮弟弟们是越来越能闹腾了。我为了和他们斗智斗勇,不知死了多少脑细胞。你看看,我今天才三十六,就有白头发了,都是被他们气的。”
高朗手中的筷子一顿,随后缓缓的问:“老八是不是闹腾得最厉害的一个?”
承祜看高朗这表情、这语气就知道,他还是没放下那个没心没肺的老八。“得了吧!他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会明目张胆的和我对着干。他打的主意是,和蚌相争,渔翁得利。让老二跟我斗个你死我活,他在一边看好戏。当然啦!我自然不会让他事事如意。对付他的事,我交给老四了。让老四的冷脸对上他那张笑脸,效果奇佳。”
高朗往嘴里塞了一根青菜,麻木的咀嚼。见高朗脸色不佳,承祜立刻话锋一转:“朗哥,这次回京,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在京城过完冬再走。”高朗低语。
“过完冬还有一个多月嘞!这么长的时间,你有什么安排没有?”承祜殷勤的问。
高朗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通通收起来:“有。我要去京城内一家名叫惠丰堂的小药店当坐堂大夫,因为他们的老板曾经帮我过一把。我答应过他,回到京城后去他那里帮帮忙。”
承祜表示理解:“知恩图报,好品质。对了,你有时间帮我那宝贝儿子看看。他前阵子生了一场大病,现在身子还虚着呢!比起太医,我更信任你。”
高朗接着问:“弘晖什么时候病的?是什么病?”
承祜轻声叹了一口气:“今年六月,太医说是风寒。”
“六月?”高朗回忆起某些东西,“那不就是弘晖原本的忌日吗?”
承祜压低声音:“谁说不是呢?我千防万防,还是差点让他送了命。”
高朗拍拍他的肩:“不是熬过来了吗?看来,老四把弘晖过继给你,还真的做对了。”
“不过,这么一来,弘晖就没有继承权了。他以后只能继承我的爵位,皇位和他就没有半点关系了。”承祜叹息,“这样做,对他到底是好还是不好啊?”
高朗开解他:“他和你一样,也是嫡长子。这个身份意味着什么,你再清楚不过了。享受荣华富贵的同时,也要遭遇千难万险。我看弘晖的性子和你差不多,都是没有野心的主。所以,安安分分的做一个亲王没什么不好。”
承祜点头:“也是。我在的时候,自然能保他平安。就算将来老四上位乃至老四的儿子上位,弘晖好歹和他们血脉相承,想来也不会太为难他。”
“做父亲的人,就是不一样啊!”高朗对承祜简直是刮目相看。
承祜骄傲的说:“那是!对了,你介不介意给皇阿玛也瞧瞧?他也是五十多岁的人了,就算外表保养得不错,但是,身子骨毕竟和年轻的时候相差甚远喽!”
高朗有些犹豫:“我不想进宫。”
承祜爽快的说:“不用进宫。皇阿玛有时候会来府里看弘晖,到时候,你给他把把脉就行。”
“好。”高朗不再吞吞吐吐。
翌日,高朗先是为弘晖看了一下。发现他的身体并没有大问题,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如初。随后,他就赶去了惠丰堂,即日就做起了坐堂大夫。
回到京城后,高朗的日子过得还算清闲。冬天生病的人并不多,多是冻疮一类的小病。不过,几日后,他平静的生活,随着一个人的出现,被彻底打乱。
这天,由于没有病人,高朗就在惠丰堂的大堂内围着一个火炉看起医书。突然,一个人撩开厚厚的门帘而入,惊醒了趴在柜台上打瞌睡的伙计。
“这位爷,您要点什么?”伙计见来者衣装华丽、贵气十足,因此态度殷勤得不得了。
进来的男子盯着没有抬头的高朗说:“我是来找人的。”
听到这个声音,高朗握着医书的手紧了紧。怎么会是他?
伙计立刻招呼高朗:“高大夫,有人找嘞!”
高朗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方缓缓的抬头。如他所料,站在他面前的人正是比几年前成熟了不少的胤禩。若说几年前,胤禩还只是初露锋芒的旭日,那么现在的胤禩就是炽热灼人的骄阳。他此刻的光辉,已经没有人敢忽视他。
见高朗一直没说话,胤禩不由轻声道:“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好不好?”
高朗知道胤禩的个性,今天不依他,他是不会善罢甘休的。“嗯。”高朗将医书递给伙计,并告诉他,自己明天再来。
和胤禩一前一后走出药店,高朗望着胤禩的背影,心里的感慨格外的多。他们初相遇时,高朗十七岁,胤禩才五岁。那个时候,高朗是一个冷情的少年,胤禩还是个倔强的孩子。而如今,十八年过去了。高朗的脸上已经染上岁月的沧桑,而胤禩却是意气风发的年纪。
今日一见,高朗是真的发现,原来岁月真的可以改变一切。现在的他,在面对胤禩的时候,心里只有平静。不再有当初的那丝心动与喜悦,亦不再有几年前的那种心碎与痛苦。他们,真的已经形同陌路。
胤禩带高朗去的地方,是一个雅致的酒楼。看胤禩熟门熟路的样子,他应该常来。
“八爷,留香居还给您留着呢!”小厮乐呵呵的迎上来。
不想,胤禩摇头:“今日不要留香居,要独草居。”
小厮有点奇怪,但是没有多问:“行,小的立刻带您去。”
进入后院后,高朗才发现这个酒楼不简单。酒楼的后院有一座座独立的阁楼,每座阁楼之间距离很远,并且还有专人看守。独草居是相对而言比较不起眼的一个,它坐落在最角落,孤零零的很是寂静。
进入阁楼后,胤禩将小厮挡在外面:“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都不得擅自闯入。”
小厮连连点头:“是,八爷。”
确定这座阁楼里只有他们二人后,高朗不再沉默:“八阿哥,将草民唤至此处,不知有何吩咐?”
胤禩脸色微沉:“我说过,无人的时候,不要叫我八阿哥。”
高朗态度依旧:“八阿哥,有事请直说。”
“当初,为什么离开京城?”胤禩不再婆婆妈妈。
高朗干脆的说:“没有理由。”
胤禩贴近他:“你撒谎。你是因为生我的气,才离开京城的。你说过不在意我娶妻,但是,为什么在那之后就话也不留的掉头离去?”
高朗态度冷淡:“八阿哥,你想太多了。我离京,和你成亲,没有任何关系。”
胤禩不喜欢看到高朗如此冷淡的模样:“高朗,在我面前,你就不能说句实话吗?”
他的纠缠不清,让高朗觉得有些烦躁:“八阿哥,你在我面前有说过实话吗?”
胤秚脱口而出:“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高朗刻薄的说:“你什么时候没骗过我?那好,我问你,你和郭络罗氏的相遇真的是偶然吗?”
胤秚有些心虚:“本来就是。”
高朗冷笑:“想要我说实话,那么你就不要再满口谎言。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八阿哥,愿意戴着面具做人那是你的事,我管不了。我们已经再无瓜葛,所以,永不相见是我最后一个请求。”
胤禩急了:“你什么意思?是你言而无信在先,你凭什么说永不相见?你难道忘了吗?你说过要一直陪着我的!”
高朗眼神没有一丝波动:“你忘了我说这句话时,前面还有一句话,那就是你摒弃自己的野心。你做到了吗?没有。所以,不要指望我遵守诺言。因为先背弃的人,是你。”
胤禩的八面玲珑在高朗面前完全施展不出来,因为高朗能够看破他的一切伪装。所以,他顿时有些失了平常心:“你一定要这么绝情的对我吗?”
高朗揉了揉紧绷的额角:“既然你都做出了选择,那么就不要后悔。我对你而言,只不过是一个过客,你何必穷追不舍。你是八阿哥胤禩,你的目光该对准那个位子,而不是放在我身上。”
胤秚紧咬下唇:“我两个都想要。”
高朗吐出残酷的话语:“那么你会什么都得不到。”
胤禩双眼泛红的质问他:“你为什么就不能像帮助大哥那样助我一臂之力?”
“因为你不是他。”高朗目光一凛,“你说错了一件事,我没有帮过承祜什么,他今天的一切都是靠他自己得到的。”
胤禩轻嗤:“要不是皇阿玛宠着他,他又占了一个嫡长子的身份,他能有今日?”
高朗觉得胤禩变得有些不可理喻:“够了!我们之间言尽于此,我走了。”
见高朗要走,胤禩有些失措。所以,他只能顺着自己内心深处最深刻的意愿,紧紧的抱住高朗,不让他离自己而去。
“我错了,不要离开我好不好?”胤禩像儿时一样,以为只要认错,高朗就会原谅他。可惜,他忘了。他已经不再是小孩子,而高朗也不会永远无条件的原谅他。
高朗掰开他缠绕在自己腰间的手:“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放手吧!对你我都好。”
而后,高朗拉开门,走出这间溢满伤感的屋子,也走出胤禩的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高朗和胤禩还有的磨,希望胤禩早日醒悟。
糊住眼睛了,摸摸。
60
自作孽不可活
高朗回到承祜的瑞郡王府时,承祜正在院子里陪弘晖堆雪人。这父子俩什么时候都闲不下来,堆着堆着竟然开始捏着雪球打起雪仗。只见弘晖精准的扔了一个雪球过去,然后正中承祜的额头。
“臭小子,你给我过来。”承祜边拿衣袖擦拭自己的脸边招呼弘晖。
弘晖对他做了一个鬼脸:“我才没那么傻,偏不过去。咦?高叔回来了。”
承祜背对着高朗,所以他以为弘晖是在骗自己转移注意力,“别说那些没用的,快过来给你阿玛我赔罪。”
弘晖不再理会自己那个老大不小了还童心未泯的阿玛,而是朝高朗挥挥手,“高叔,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看到弘晖天真无垢的笑脸,高朗心中的沉重有所减轻,“有点事,就先回来了。”
听到高朗开口发话,承祜才意识到原来弘晖没有骗自己。他猛然转身,立刻发现高朗有些不对劲。所以,下一刻他就吩咐弘晖:“弘晖,快回房去换一身衣衫,别又感染上风寒了。”
弘晖放下手中的雪球乖巧的说:“知道了。”
打发走弘晖,承祜即刻将高朗引到书房。“怎么的?”承祜不放心的瞄了瞄高朗的脸色。
高朗实话实说:“今天,我见到八阿哥了。”
承祜肯定的说:“他找上你的吧?”
高朗点头:“嗯,他去了惠丰堂。然后,我们谈了一会儿。”
“谈崩了?”看高朗的脸色,承祜就知道是不欢而散。虽然高朗还是那副面瘫脸,可是他眼底的苦涩却瞒不过承祜。
“谁都不肯妥协,自然只能惨淡收场。”高朗淡淡的说。
承祜轻拍他的肩:“男子汉大丈夫,就要拿得起放得下。不过,我说句公道话。其实,老八这些年也不容易。他家里那个嫡福晋太厉害了,老八在家里基本上都她压着。好在,他身边还有老九、老十,也不至于太凄惨。”
高朗奇怪的看着承祜:“你怎么好心帮他说起话了?”
承祜翘着二郎腿说:“我这个人大度嘛!老八和我斗归斗,但是,他的优点我不能昧着良心全部抹杀。他那个人,是个做贤王的料。可惜,却多了几分不该有的野心。老四经常跟我说,他做不到的事,老八都能做到。当然,老四能做到的事,老八就不一定行了。他们两个为人处事,一个过刚,一个过柔。要是能中和一下,那就再完美不过了。唉!可惜完美这种东西本来就是不存在的。言归正传,你打算怎么处理?老八应该没那么容易死心。”
“我们之间横着的东西太多,如果他不学会放弃,那么,我们将再无可能。我的打算不变,过完冬我就离开京城。在这期间,我会尽量少跟他碰面。”高朗坚定的说。
承祜看他们这样纠缠不清了这么多年,心里不由自主的有些惋惜。要是,老八能够听进去高朗的话,那该多好!他们都能幸福,自己也能省很多麻烦。唉!
那天之后,高朗一如既往的去惠丰堂看诊。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胤禩自那以后再也没有出现过。这样的结果,高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亦然有些他不得不承认的失落。
离除夕之夜还有几天的时候,瑞郡王府来了一位天底下最尊贵的客人——康熙。他是微服出访,身边没带多少人,所以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高朗见到这位已经五十一岁的康熙皇帝后,不禁感慨,岁月还真是优待他。康熙此时看起来也就四十出头,虽然眼角已经有了不少皱纹,但是面上的肌肤却还算紧致。身材依旧挺拔,没有中年发福,反而有些消瘦,想来是为国事操劳的。面对这样的康熙,在听到弘晖叫他皇爷爷的时候,高朗不可避免的觉得有些违和。
“你是高朗。”康熙一眼就认出高朗,“高士奇近来可好?”
高士奇在康熙三十六年的时候,就辞官回了老家。他那个人已经看透官场沉浮,所以走得十分决然。不管康熙怎么挽留,他都不为所动。康熙四十二年,从高士奇的家乡传来他病重的消息。等康熙派的太医到达其家乡的时候,高士奇却已经痊愈。原来,高朗那时已经归家。在他不分昼夜的努力下,高士奇的生命奇迹般的得以延续。
高朗恭敬的回答:“家父很好,劳皇上挂念。”
康熙笑得有些感伤:“朕原先身边的一些老臣,死的死,走的走。朕如今往身边一看,才发现大家都散得差不多了。岁月不饶人啊!你呀,要好好照顾你老父,人老了禁不起折腾了。”
高朗心底微微发涩:“是,草民明白。”
承祜最不喜欢听康熙说什么人老了、没用了之类的话。就算康熙七老八十了,那也是他这辈子最爱的人。能看到爱人白发苍苍的模样,这也是一种幸福。
“皇阿玛,你最近不是说时常会感到很疲惫。正好,今日个有高朗在,你让他给你把把脉,可好?”承祜软着声音劝道。
康熙近年来,也许真是受了年纪的影响,人是越来越固执,还有些讳疾忌医。每次,都要承祜劝上老半天,才会让那么一小步。好在,这么多年过去了,承祜的耐心渐长。以前是康熙包容着他,如今只怕是他包容康熙的时候多。
康熙对高家父子很信任,所以这回他没有多说,就把手伸了出来。高朗小心的将手搭上康熙的脉搏,开始细心的诊断。
一番望闻切问后,高朗有了结论:“皇上的身体并无大碍,但是,日后还是要注意一些,不要太过操劳。并且,情绪不要起伏过大,万万不可大喜大悲。”
承祜满意的点头:“皇阿玛,你听到了吧?我都劝过你多少遍了,你就是不听。这回连高朗都这么说了,你是不是该考虑不要让自己这么累了?”
弘晖出声助自己阿玛一臂之力:“皇爷爷,过几天我们去畅春园吧!弘晖喜欢那里,弘晖想陪皇爷爷住在那里。”
康熙拗不过承祜父子,最终松口:“好,好。”
瞧着这其乐融融的一幕,高朗突然觉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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