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便宜你了,抹掉零头,你总共欠我一万两银子!只要你交了钱,我立刻就让你走路,怎样?”
李止一听得咂舌不已,这小丫头也太奸商了,总共不过一千两银子的东西,硬是让她算出了十倍的利,哪有钱还她啊?估计将自己卖了也值不到这许多银子。怪不得先前自己觉得心惊肉跳呢,看来今日出门忘了卜上一卦,简直就是流年不利嘛!当下勉强挺了挺胸,沉声喝道:“到底谁是谁的徒孙?你孝敬老夫是应当的,哪来这么多狗屁倒灶的烂帐要算!老夫走了!要走了!”说归说,但这几年没见到安心了,又惦记着若是奉承得这个小魔头高了兴,也许又可以好好的喝上几日美酒。是以仍是乖乖站着,由着安心拽着他的衣袖。
“亲兄弟尚且要明算帐!我还没有算上你私自逃离太白居给我带来的损失呢!”安心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好整以暇地坐正了身子,开始往杯子里斟酒,边饮还边啧啧赞叹道:“果真是好酒,只是比起慕容山庄里那窖藏了上百年的美酒还差了一等,甘美是有了,回味却不足。”
此话一出,估计拿大棒子撵李止一他也不会走的了。只见他陪着笑儿坐下道:“好徒孙,既然有这么好的酒,是不是也该让师祖沾点光儿尝尝鲜呀?”
慕容修苦笑不已,那酒,可是爹爹的命根儿,居然让安心拿来钓李止一这条酒虫?什么时候这老儿将酒窖搬运一空,只怕他与爹爹伯伯还做梦呢!想着,转眼瞧见范慕云恰恰抬起头来,唇边泛着一朵温柔的笑意,令人如沐春风,不由也回了一笑,倒是惹得范慕云又低下了头去羞怯不语了。
他们这似是而非的眉目传情又怎能瞒得过安心的眼去?安心对着李止一做了一个稍安勿躁的手势,当下站起身来,向着范慕云施了一礼道:“方才多有得罪,妹妹可别见怪。”说着,瞧见朵儿面上还有不满之色,也向着她连连陪礼。直到瞧见两人都已释怀,这才又说出一句令人差点咬掉舌尖的话来,只听得她道:“不知妹妹觉得这位公子可还配得上妹妹?”说着,一把扯起慕容修,将他摆弄出一个酷酷的造型,才不管别人是怎样的目光。
范慕云哪里遇到过这种直肠子的人,被这一问,脸上的血液简直就快要破肤而出了,蕃茄也没她那般鲜艳。慕容修更是连声叫苦,安心是不是存心想玩死自己啊!但有李止一在一旁配合着安心给他摆造型,自己能怎么样?这个老头真是——一壶酒就能收卖,没立场的主儿!
“你——你怎么能对我家姑娘说这样的话?”朵儿终于从震惊中清醒了过来。今儿的震惊次数过多,快要麻木了,但言语仍是不免有些结结巴巴。
“啊!那要怎么说?是不是说请问姑娘芳龄多少,家住何方,再找个媒婆上门提亲?”安心才没有性子去那般折腾呢!即使要折腾,也要先确定这两人是郎有情妾有意,否则到头来还不是白忙活一场么?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少做为妙。
“你——你是要做媒吗?哪有——你这样做媒的!”朵子又开始结结巴巴了,道:“婚姻自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当着姑娘的面问?你——还是死心吧,咱们家老爷不会答允的——”
安心瞅了瞅范慕云那低垂着的脸儿,有害羞和迷惑,幸好,还没有愤怒,看来她对慕容修的第一印象还是蛮好的,否则只怕当下就要拂袖而去呢!再看看慕容修,一脸尴尬,却也有几分不满,不满自己与范慕云被人这般摆布。安心笑了笑道:“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倒要问问你们家老爷,到底是他女儿嫁人还是他嫁人!若是挑了个他喜欢而慕云不喜欢的男子,这么长的一辈子,可让你们家姑娘可怎生煎熬?”
朵儿听着安心这番奇谈怪论,心里竟隐隐觉得有些道理,连忙收敛了心神道:“老爷夫人总是为姑娘好,怎会故意挑拣姑娘不中意的亲事呢!”
“行了!你也别替他们说好话了!若是论坏心,他们倒真是没有,可是这世上有多少人是进了洞房才瞧见自己的娘子或是夫君长得是何模样的?我倒是问问你,你第一次见到的男子,就要与他洞房,你心里是什么感觉?”安心口不能停地说着,却是华丽丽地震呆了一大票的人!这种话语,放在宋朝绝对是惊世骇俗的,绝对是有伤风化的,怎么可以当着这么多人,在酒楼里就公开地说这样的话!朵儿哪里还顾得上反驳,早都败下阵来,看着旁边几桌似有若无射来的目光,羞愧难当,就差没高举一块牌子,上面注明五个大字——“我不认识她”了。
范慕云更是被深深地震憾了,她虽然知道自己的爹娘是很疼自己的,但是将来难免也会沦落到安心所说的那种境地里去。越是书香门第,爹爹的官做的越大,自己就越有可能嫁给一个从来没见过的男人,即使那个男子出身门第再好却又如何?幸福与不幸福,只是五五之数,全凭运气,嫁得好便能庆幸,嫁得不好,最多也只能叹一句遇人不淑,仍是要苟且着生活下去,起码,不能给自己家里丢脸,让人笑话范家的女儿没有教养。
范慕云叹口气,脸上的红晕终于褪怯,面色转尔变得苍白,如同失了魂魄一般,再抬眼瞧了瞧慕容修——这个男人,就凭着安心对他大呼小叫而不动气的这份涵养,他的胸襟该是坦荡而宽广的吧?却只是见了这一会功夫,怎能够令她放心托付终身呢!范慕云,又低下了头。
安心了然笑道:“我只是问问你们感觉如何,是不是能继续相处嘛,又没有让你立刻就嫁给他!”说着又道:“你可要好好地看,仔细地看哦,若是有一点不满意,也千万别嫁!这种事情关系终生,是随意不得的。”
慕容修苦笑,这个,安心好像没有问过自己乐不乐意吧!他努力伸了伸脖子,想要开口反对,可是突然瞥见范慕云投来的那一抹似忧似喜的目光,顿时哑然无言了。这目光为何如此清澈温雅而又令他心疼?心里隐隐地揪着,恨不能为这目光的主人分担一切伤心与烦恼的事情,令她能够展颜,欢笑。这,大概与爱情无关吧!
“从今日起,你可以常常带着朵儿来慕容山庄找我玩儿,我提议的事情,你什么时候想好了再答允或拒绝都由你。哦!忘了介绍了,这位是慕容山庄的少主,世上英俊第一,大嗓门无双的慕容修!”安心向着慕容修促狭地笑了笑,成功地瞧见了他面上掠过的一丝懊恼——每个人,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总是不由自主地希望向对方展现出自己最完美的一面。安心偏头想着,自己这样的介绍,算不算是拆台呢!嘿嘿,其实也还是为了他好嘛!反正他嗓门大是每个人都知晓的,掩也掩不住呢!不如大大方方亮出来,也算是一种个性吧!
朵儿突然死劲掐住了自己的手,才勉强控制住没有尖叫出声,愤愤道:“你是在引诱我家姑娘堕落私会!我要告诉老爷去,你们统统不是好人!”说着,扁着嘴儿快要哭了,道:“若是姑娘的名声坏了,也定是你们这几人搅的!”
“得了得了!我只不过叫你们家姑娘闲了来找我玩儿,你干嘛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安心眨眨眼,将“找我玩儿”这几个字念得重些,明显是在保证不会让别人的流言蜚语毁了范慕云的名声。
可是朵儿仍是不依,她总觉得服侍好姑娘是她的职责,现下惹出这种事情来,令她无法向老爷夫人交代。真是个实心眼的小丫鬟,想问题不会拐弯儿。安心直说得唇干舌躁才勉强安抚下她。没想到,当事人还没着急,这个小丫鬟倒先暴跳起来,这难道便是传说中的——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直到日薄西山时分,朵儿方才惊觉天色已晚,再不回去只怕要被老爷夫人责问不休了,直直跳起来拉着范慕云道:“姑娘,快回去,今儿老爷可是会回来的,希望这会赶回去还没开饭,否则就惨了!”
范慕云也惊了一跳,范府的规矩,一向是要等人到齐了才开饭的,若是回去得晚了,当着那一桌子的爹娘兄长,岂不是连说慌都多了几分被拆穿的危险?她急匆匆撩下了自己的荷包袋子向着安心道:“我要赶回去了,姐姐权且拿这荷包里的银子付帐吧,改日慕云再来取回!”
“不——”慕容修正想开口让她将荷包拿回去,安心指定是与她开玩笑,哪里能够让一个小姑娘家来付酒菜钱。可是他话未说完,已被安心狠狠地踩了一脚。只见安心笑吟吟提起桌上的荷包袋儿,向着范慕云笑道:“那!多谢多谢!明日再见吧!”
第一百一十七章 范文正公
目送范慕云的身影远去,安心这才回过脸来面对疑惑中的慕容修。
“你虽然贪财,还没到这种地步吧!”慕容修毫不客气道。
安心扬了扬眉,训斥道:“天才与蠢才之间的差距果然不是一丁点啊!”说着,扬了扬手上的荷包神秘一笑道:“信物!”
慕容修满头黑线,喃喃道:“有你这么做媒的么?简直是*,威胁利诱,无所不用其极啊!你确定我会对她有兴趣?她会嫁给我?”
“啊!这就不是我所关心的事了,我只知道你们两个对彼此都有好感,我在一旁煸风点火一下,结果就很难说了。”安心耸了耸肩,笑吟吟将目光对向了李止一,那极其谄媚的眼神,令李止一不禁打了个寒颤,轻哼一声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嘿,麻烦您老跟上去瞧瞧她们到底是哪家的姑娘啊!别到时候找不到人,这笑话就闹大了。”说着,安心瞄了一眼慕容修,利诱道:“若是替这家伙找到了媳妇,还怕慕容家不将所有的好酒都搬出来孝敬您老人家么?”
听到“酒”字,李止一立刻两眼放光,什么废话也不多说了,伸手托起桌上剩下的半坛子瑞露酒,仰头一气饮尽,这才飞身出了酒家跟踪了上去。
“无耻!太无耻了!”慕容修一脸痛心疾首的模样,摇晃着脑袋。
安心怒了,喝道:“为了将你媳妇从你丈母娘肚子里挖出来我容易么我!你若是不愿意就趁早说,咱们一拍两散,我管你是娶个天仙还是娶头老母猪呢!”
慕容修张口结舌。若要他说愿意两字,只怕有点难,哪有可能对着只见了一面的女子就动了情呢?若让他说不愿意,却不知为何,心里有些不舍。只这么一犹豫的工夫,手上一沉,明显是安心将那荷包掷到了他的手里,再一眨眼,安心已走到了门边,头也不回笑吟吟道:“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好自为之。”话音刚落,人已闪身出门。慕容修苦笑着低头望望手里的荷包,纳入怀里,追了出去。
李止一带回去的消息华丽丽地将安心给震晕了,此时她正以不可思议的眼神望着李止一道:“你——再说一遍,她进了哪家的门?”
“废话,当然进的是范府。”李止一没好气地一屁股坐了下来,直到慕容山庄的仆役在慕容修的示意下捧了一坛子酒上来,他的脸色才稍稍好看了一些。哦,不,岂止是好看了一些,简直就是眉花眼笑起来。
“不,是你后面说的那一句——”安心简直是吼起来的。
“哪句?我找人打听了说是范仲淹范大人府地的那句?”李止一不满地掏了掏耳朵,安心的嗓门太大,震得耳膜都隐隐生疼。
“是!”安心倒吸一口凉气,怎么好死不死的,范慕云居然是范仲淹的女儿!官宦之家与武林世家,明显就是官兵与强盗,怎么看都没啥交集。这下可好玩了,一个不小心,竟将这个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闻名后世的北宋名臣的女儿给拐骗到手了!安心嘿嘿傻笑着,心里打着小算盘,完全忘了范慕云现下还没被她拐骗到手,即使拐骗到了,也是慕容修的人,与她没啥关系。
“他很有名么?”李止一眼皮一翻,灌了几口酒下肚。他深知安心见过的世面不小,连赵祯都不放在眼里,这个范大人,又有何能耐竟能令安心惊诧失色?
“难道这个范仲淹家里很有钱?又可以杀猪了?”慕容修也插了一脚进来。除了面对金银财宝,很少能看到安心流露出如此耐人寻味的表情。杀猪这个词,当然是从安心那里学来的,每当她面对那些腰缠万贯的富翁们时,总会兴奋地高叫着杀猪,只差没有磨刀霍霍了。
安心淡淡瞥了慕容修一眼,这什么人啊!连自己未来的岳父都想敲诈勒索,啧啧,看来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人的无耻程度是没有极限的。
安心笑吟吟地望着这两个对政事一窍不通的家伙,再一次体验到了“知识就是力量”这句颠簸不破的名言!尽管她掌握的现代知识现下还不足以改变历史的大方向,但趋吉避凶还是能做到的。这些名人,多多结交一些没有什么坏处,指不定什么时候便能派上用场呢!退一步说,不指望他们对自己的生活有何帮助,只要可以避免与他们为敌,生命财产的安全系数就已大大地提高了。何况这些名人里头,有几个还是安心颇为欣赏的呢!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慕容浩开了口,原本因听见儿子的亲事稍稍有了些眉目的喜悦现下已被冲淡了不少,微微皱着眉沉声道:“这位范大人便是平江府的知州,因去岁治理平江府水灾,疏通太湖水道的功绩在百姓中的官声甚高,他又哪里会愿意与咱们结亲?”慕容浩当然不会像他儿子那样无知,官场上的动静,多少还是知晓一些的。
李止一听见如此说,干脆闷头消耗他的美酒去了,对这些鸡婆的事情没兴趣。当官的也好,为寇的也罢,就算天王老子来了,只要不妨碍他喝酒,一切都可以无视。
慕容修,很配合他老子的言语,探手挠了挠头,便站在一旁傻笑了。再回想了一下范慕云那通身盈满书香味的气质,原来她的与众不同,是因出生与生长环境的不同而培养出来的,怪道与他认识的那些所谓的江湖女侠有那么大的差距呢,想来,自己会被她吸引,多半也是因为这份与众不同吧?
安心这个媒人却没当事人那般轻松了,深知范仲淹那精忠报国的耿直,慕容家这回被夏国招徕的事情绝不能让他知道,否则,只怕慕容修与范慕云两人的前途便彻底无亮了。
其实,用不着等范仲淹知晓慕容家曾有心附庸夏国的事情了,接下来的几日,范慕云压根就没有出现过。慕容修一开始还抱着无所谓的态度,但日子越久,便越感觉心里像被大石压着似的松快不起来——难道,这么轻易就喜欢上了一个陌生的女子?二三十年来的“守身如玉”眼见就要付之东流了?
安心一个爆栗打断了他的胡思乱想,看着他一脸意淫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斥道:“你早就不纯洁了!在秦淮河畔的时候就已露出了你色狼的真面目!”
“冤枉哪!”慕容修捂着脑袋连声叫苦,哪里知道早在几百年前,自己的形象就早毁于一旦了。
一旁的慕容雪止不住轻笑出声,这时出去打探消息的方玄一脸冷酷走了进来向着安心道:“你要打听的那个范家姑娘这几日压根连门都没出,我潜进去探了探,听见她与丫鬟的对谈,似乎是那天的事情让她爹爹知晓了,此时正在被禁足中。”
咦!怎的范仲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安心没料到这个范慕云竟然连说谎都不会,也不知是她还是那朵儿将事情泄露的,正要开口问询,便听见方玄接着道:“听说那范仲淹近日在南园买了一块地,原是准备盖宅子的,风水先生瞧了后说那是块贵地,将来范家后代必出公卿。也不知道那范仲淹打的是什么主意,宅子也不盖了,竟准备在那里建立郡学,延请学识渊博之人为教。”
啧啧,还真是大公无私到如此境地!对于这个鼎鼎大名之人,安心还不至于不晓得他的生平,这样的人,在现代早已绝迹难寻了,心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