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瞧着月婵跺脚:“王妃学什么不好,偏学这丫头的伶牙利齿,也跟着打趣我这个做丫头的有什么意思。”
说话间,她拿着帕子一掩脸,夺路而逃。
月婵哈哈大笑:“倒是没看出来,绿衣这丫头脸皮这般薄。”
笑完了,她又瞧着几个大丫头正色道:“我今儿也告诉你们一声,我并不是容不得人的,你们服侍我一场,也知道我的性子,若是谁有什么心思只管和我说,我也不会阻了你们的路,可若是让我知道哪个背着我做出那有损颜面的事情,我必不饶。”
几个丫头听了,均俯身行礼,连道不敢。
高子轩瞧着月婵训完了丫头,这才笑道:“也罢了,时候不早了,早点走吧。”
月婵这才又换了件简便的衣裳,头上簪环摘掉,只戴了两朵通草绒花,显的朴素了很多。
高子轩看了,也跟着换了身青布衣服,头发也用布带缠住笑言:“今儿咱们做对普通夫妻,也享享这民间乐趣。”
月婵和高子轩携手游乐,一副恩爱之极的样子。
傅家月婷却是受尽了委屈。
月婷瞧过了那个死胎,看着孩子确实粗胳膊粗腿,看起来很壮,可脸色青紫,一瞧就是憋气而死。
又看孩子腿上抠下一块肉来,她这心就一阵阵抽疼。
咬牙,月婷发誓,要是让她知道是哪个害死了她的孩子,她必要把那人抽筋扒皮,让她不得好死。
她如今怀疑傅太太,可想来傅太太也不可能害自己孙子的,那么,害她的也只有傅文彬那几个通房侍妾了。
尤其是那位妖精一样的红袖,叫的名字就带着妖气,红袖,真当她就是那红袖添香的人物不成。
她这厢正恨恨不平,几个丫头见时机不好,就赶紧收拾屋子,把月婷从脏乱的产房挪进收拾干净的卧室。
月婷躺到松软的床上,又喝了些鸡汤和补药,身子这才舒服了一点。
她正想躺下来睡一觉,好好的将养身子,就听外边小丫头大声道:“太太来了,太太来了。”
少不得,月婷只好打起精神来要应对傅太太。
却见深紫色的门帘挑起,傅太太满头珠翠的进来,穿着一身的大红衣裳,头上戴了黄金做底,珍珠玉石镶嵌的首饰,打扮的富贵异常,却是满脸的冰霜。
月婷看到傅太太的打扮,只觉得喉头一甜,差点喷出血来。
那一身大红衣裳,生生像她孩儿的鲜血,直直的刺着她的眼,挠着她的心,让她似钻进了一个坑里,上面不断的添土,直让她看不到一点的希望,憋气之极。
还有那满头珠宝,她的孩儿,傅太太的嫡亲孙儿去世,她这个做奶奶的却打扮的这么艳丽,到底做给哪个看的。
这般的婆婆,那样的相公,月婷只觉得她身处牢笼中,四周围都是鲜红的眼睛在看着,恨不得吃了她。
“太太”
咬着牙,月婷声音沙哑的见礼。
傅太太并没有去扶月婷,更没有给月婷一个好脸色,阴沉着脸坐了下来。
瞧瞧周围服侍的丫头,傅太太冷哼一声:“孟氏,你可知罪?”
月婷被生生问愣了,好半晌才回过神来,一下子,心就像跌在冰窖里一样,冷的骨头都疼了。
哪户人家的媳妇才失了孩子,正悲痛欲绝之时,婆婆不说安慰却上前质问的?月婷自认也有些见识的,整个长安城数过来,怕也只有傅家这一户人家吧。
“太太说这话好没意思,媳妇虽不说有多好,可也没做出过有损傅家的事情来,有什么罪过?”
月婷不是个吃亏的主,也冷下脸来反驳了过去。
傅太太没想到月婷还会反驳,脸上更冷,气道:“好一个没有罪过,我问你,你是傅家的正妻,将来的当家主母,可你嫁过来都做了什么,对上不恭,不孝敬长辈,对自己相公没有情谊,不好好服侍相公,便是怀了胎,不知道安心养胎,替我们家生个孩儿,却只知道和那些通房小妾争风吃醋,生生的把一个好好的孩子给折腾没了,你还说你不知罪,你……真不知道,孟家怎的养出了你这么个东西。”
生生的打脸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毫不留情的打了她的脸,刺了她的心。
月婷低头,泪水一点一滴的掉了下来。
她如今真真后悔了,悔不当初,不该不听娘亲的话。
自家娘亲和傅太太不和,万事争了半辈子,怎么会不了解她的为人呢?
娘亲说傅太太刻薄寡恩,谁在她手底下当媳妇,那是吃不完的亏,娘亲说傅文彬没有担当,为人太过天真,不是好良配。
她当时呢?
只说喜欢傅文彬,可又喜欢他什么呢?
喜欢他长的好?这天底下长比他好的多了去了,别的不说,便是那状元霍思成,还有月婵的相公哪个不比他长的好?喜欢他武艺高超,可自家哥哥也是有武艺的,姜家的世子,还有好些人武艺都是不错的。
喜欢他的洒脱,如今正是这份洒脱害了她呢。
想了好一会儿,月婷都想不出喜欢傅文彬什么,年幼不懂事时的那一点点青涩的,对于未来的美好幻想一下子破灭了,现实压在头上,哪里容得月婷再天真下去。
“太太这话叫什么意思?”如今什么都没了,月婷怎么肯服输:“我做了什么,我一个正房夫人,那些通房不把我放在眼里,在我面前放肆,难道我没有权利处置她们么?”
“三少爷的衣食我哪样布置的不周全,冷着他了还是饿着他了?好没意思,敢情这一年多来,都是太太给三少爷做饭,给他缝衣做鞋呢。”
月婷的嘴皮子利落,心性更是刁钻强横,到了如今的地步,也绝不肯落人后。
第二百八十四章 所见
傅太太没想到,她原过来数落月婷一顿,落落她的面子,也好教她以后老实些,可被月婷一通的抢白,简直把她给气死了。
伸手颤抖的指着月婷,傅太太气的面皮紫胀。
她本穿了大红的衣裳,再加上紫胀的脸皮,却是要多难看就有多难看。
那些侍立一旁的丫头,要不是如今是特殊时期,如今家里小主子才没了,两个女主子心情都不好,说不得,她们要偷笑一场的。
“还说你没有罪过,孟家便教了你跟婆婆顶嘴么?”
傅太太气道。
“我哪里说不得了。”月婷梗了脖子:“在家时,母亲有什么错处我都能指出来,如今太太说话不对,我自然要指出来的,今儿太太在媳妇面前这么说,媳妇是晚辈,自然不敢如何的,可明儿太太要是在外面的贵人前说话也不思量,怕不知道怎么得罪人呢,媳妇这也是为太太好,怎的就不尊重了,太太也给媳妇解释解释,我们孟家不会教女,媳妇倒要向太太请教一场。”
不知道为什么,月婷这一阵心痛,开思倒是开了许多,之前一些并不很清醒的地方,都清楚明了了,嘴皮子却是更利落起来。
几句话说的傅太太更是浑身颤抖,却是说不出话来。
咬了咬牙,傅太太一狠心,大声道:“不说别的,我们傅家娶媳妇便是为了生孩子的,这媳妇别的不讲,只要能生就成,孩子多了,才能兴家旺族,可你呢,生了个什么出来。”
一句话,月婷低头不言。
傅太太更是得意:“实话与你说了,我问了那大夫和产婆,你难产伤了身子,以后再难怀胎,你说说,你空占了嫡妻的位子,给我们家生不出嫡子来,你又有何用,七出之罪,无子便是头一条。”
月婷不知道她以后再难有孩子,本来还想着什么时候对傅文彬软和些,总归是要再怀个孩子的,可一听傅太太这话,如五雷轰顶,一时间蒙了。
菊香一听,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太太怜惜我家小姐,万不能如此说的,小姐难道就希望那孩子去世么,小姐比谁都心疼呢,如今小姐心如刀割,太太有什么事情还是以后再说吧,算是奴家求太太了。”
她一行说一行哭,梆梆的嗑着头,看的月婷心里更是难过。
她挣扎着下了床,一把扶起菊香来:“菊香起来。”
又抬头看向傅太太:“太太,别的不说,我也是孟家的嫡小姐,当初,也是八抬大轿被抬着进门的,可不是那些外来的玩意能经比的,太太话里话外的说我们孟家的不是,到底是什么意思,太太可别忘了,我家的姐姐可都是王妃,若真是孟家家教有问题,皇上怎么亲自指婚,把我家一位姐姐嫁予王爷和太子,那二位可都是皇上嫡子,身份自然尊贵,吃穿用度也不是寻常人家能比的,可我家姐姐嫁过去,却从来没有传过不会服侍相公,或者失德的话,太太还请慎言,我一人没有关系,牵连到两个姐姐,这事情可就大了。”
她在提醒傅太太,她并不是那等想拿捏就拿捏的,不是那些通房,娘家没有背景,被卖身进入傅家的,她是孟家嫡小姐,上有父兄,下有姐姐,这都是她的依仗,便是两个姐夫也都是皇子王爷,若是贬她,如同在贬那二位王妃,是在说皇家不会挑媳妇。
傅太太没有想到孟月婷一时间变的这么难产,被她抢的说不出话来,竟有些灰头土脸。
她别的法子没有,却有用傅文彬打击月婷:“不管如何,我只告诉你一声,你如今身子这般样子,以后还是别再争宠吃醋,我会让彬儿去那些妾室房时,也好早日生个一男半女。”
说话间,她转身向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冷笑:“忘了告诉你一声,民间有些粗话,可是极有理的,养个鸡能下蛋,养个猪能暖圈,可我们傅家养了你这么个废物点心,你告诉我,养你能干什么?”
傅太太一挥衣袖,走的干净利落,丝毫不去理会月婷惨白的脸。
月婷刚才也不过气狠了,强撑着和傅太太理论的,如今傅太太走了,她哪里撑得住,一下子软倒在床上,趴在被子上抱着枕头呜呜哭个不停:“我的孩儿,我怎么这般命苦,碰到了这样的婆婆,别人家的婆婆是如何慈祥,可我家的婆婆怎的如此刁钻。”
想想之前去姜家时,清宁姐姐的婆母,那身份高贵,可比傅太太强上许多,便是那样,对清宁却是极好的,就是清宁一直没有身孕,姜太太着急,可也没有逼迫过清宁,还一直宽慰清宁,只说清宁年纪小,就是怀了胎也不好养活,不如再等几年。
想来,若是自己的事情换到清宁头上,姜太太肯定争着安慰清宁,找各种补口给清宁调养身子,绝不会这般为难。
就是二姐,太子那样的脾气,那样的性情,二姐的龙凤胎死了一个,也没见太子如何苛责二姐。
怎的偏到了她的头上,偏就被如此责难。
她一时哭一时想,本就刚生了孩子,身体正弱的时候,争痛攻心,一时没防备,竟是晕死过去。
月婵和高子轩高高兴兴逛了一天的街,她自小到大,还从来没有这么放松快乐的时候,整个人也显的活泼了许多,拉着高子轩买了好多精巧的小东西,那糖人泥偶或者根雕竹艺,买的都能装半个马车了。
就是这样,月婵也不觉得如何的累,和高子轩在酒楼吃过午饭,又接着转到了西市,专门到余家的铺子里瞧了,又到她自己的胭脂铺子里看了看,看到买卖兴隆,就更加高兴起来。
余家铺子的掌柜认识高子轩,看高子轩携月婵过来,想着这便是九王妃,他知道月婵和余元娘关系不错,就上前笑着打了招呼,只说从国外运了许多精巧的东西,让月婵来挑。
月婵挑了几颗大号的钻石,想着回去镶首饰用,又挑了瞧起来很有外域风情的画本和香水,挑完了,高子轩让人付钱的时候,那掌柜说什么都不要,只说是余元娘发了话的,只要是月婵的东西,都不要钱。
知道余元娘是真心实意的,月婵也不推辞,反正她和余元娘牵扯颇多,推来推去的也显的小家子气,不若大方一些,以后再有什么好东西,和余元娘礼上往来就成了。
买了东西回去,一进屋,月婵才觉得腿酸脚软的,知道是累极了,泡了澡连晚饭都顾不上吃就是睡着了。
等第二日醒过来,月婵省起要去瞧月婷的事情,就把黄莺叫过来,听了听她准备好的东西。
一些稀奇的药材,全都是给妇女做月子时补身子用的,效果是极好的,还有一些小巧精致的东西,并精美布料和一整套的玉石雕的棋盘棋子。
这些都是给月婷开玩用的,让她月子里无事用来玩的。
月婵听了,觉得还不错,总归是黄莺没有准备什么长命锁啦,送子观音之类的东西刺激月婷,这便很好了,谁也挑不出理儿来。
让人写好了礼单,又把东西装了车,月婵让黄莺寻了个伶俐的小厮,让他用最快的速度去孟家通报一声,只说她要去傅家,让辛姨娘来和她汇合。
过了大概半个时辰的功夫,辛姨娘的马车也来了。
月婵想来,辛姨娘怕是昨天就把东西准备好了,今儿一听她要去,就急急赶了来。
在辛姨娘下车行礼的时候,月婵打量了一番,辛姨娘显的瘦了些,不过精神很好,脸色也不错,想来日子过的是极舒服的,又看她虽然长的好,可也没有刻意的打扮。
系了月白撒花长裙,上身穿了藕荷色绣素雅兰花的长衫,头发高高挽起,也只戴了些精致却不张扬的白粉珍珠攒的首饰,唯一显的晶亮的,是额间垂下的一颗粉色钻石,一下子让她去了那小家子气的感觉,整个人显的尊贵起来。
看起来,辛姨娘确实是有能为的,便是穿着打扮上也有自己的想法。
今儿去瞧月婷,人家正是伤心之际,总不好刻意打扮了去刺激人,还是低调些好。
月婵也穿的极素淡,两个人相视一笑,都知道对方的心理,各自上了马车,一前一后到了傅家门口。
月婵端坐车上,让小厮去和门房讲,通报一声,只说自己携辛姨娘来了。
那门房不防一尊大佛来了,便急急的往里通禀。
本来,傅太太正在生月婷的气,气月婷拿着两位王妃压她,一听是月婵来了,更是没什么好气。
“摆的谱好大啊,可惜这里不是九王府,这里是傅家,还由不得她作兴。”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傅太太却是不敢往狠了得罪月婵,只得打点起精神来,打扮了一番,亲带人迎了出去。
引着月婵和辛姨娘进了后院,在客厅坐定,傅太太让人上了茶,看着月婵是,脸上似笑非笑,倒是让月婵怔住。
“九王妃,今儿你正好来了,赶紧劝劝你那妹子吧,你们家若是再不来人,恐你家妹子就要把咱们府里给掀个底朝天了。”
傅太太话里有话,开始给月婵添刺。
光只月婵,就是辛姨娘也没料到傅太太会如此招待客人,两人脸上都有些不好。
月婵低头端茶,却见那茶杯只是普通青瓷盏,茶盖子做工稍显粗糙了些,再瞧茶汤,红澄澄的,显的很浑。
上好的茶汤不管是什么颜色的,都会显的清亮,闻其味,清香扑鼻,余音袅袅。
可这茶汤,不光色浑,味更苦涩,月婵心里就带了些不好,这傅家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
月婷如何,月婷不管怎么说都是孟家人,连着孟家呢,孟家,那可是月婵的根,月婵不许任何的人作贱孟家。
月婷再不好,月婵自己可以骂,可以指责她,可是,月婵却是不允许别人如此看低的。
更何况,傅太太不只看低了月婷,更是不把她孟氏月婵放在眼里。
她堂堂和王妃来此,难道就只配用粗糙的青瓷茶盏吗?不说她,就是辛姨娘,那代表的就是月婷的娘家人,是贵客,也绝对不能用青瓷茶盏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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