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皙成为第二个胤礽!
东夹间里传来墨涵还是笑嘻嘻的答复:“谢皇阿玛恩典!”
她猜不透老康究竟要用孩子威逼他们什么,他该是早就知道的,却静观他们在各自的角色演各自的戏,想来不会费了如此周章,只是要杀了她母子三人来正宫规吧?不过她明白一点,她越是表现得无所惧,孩子就越有生机,胤禩也才有回旋的余地。传三阿哥,胤祉素来厌烦墨涵,若是大阿哥也巧于辞令,会传大阿哥吧!
墨涵被绑在椅子上,听着老康也摔杯子而去。短暂的宁静,她要好好想想,今天实在太多的事发生,胤礽,是自己害得他鞭打宗室,怎么会?怎么会?一废太子的导火索之一,她可不要成为萨拉热窝的枪声啊!还有胤校鼙W∝沸|的命么?
牵连的人呢?曹宁珩、策风?连生和承安不会有事,可史书中不曾见过的宁珩与策风怎么办?
胤禩,胤禩会怎样选,关外的铁帽子王素来横行惯了的,来热河也是带着兵的吧!康熙三十五年,那时候他就替裕王在打理关外的事了,他会错失这样的机会么?
胤禛呢?预知结果的他,又会如何呢?他的心机实在太深,老康信佛,他也跟着勤理佛事,可骨子里呢?他是笃信道教的!难道是他知道最终胜出的淡定赢得了老康的欢心么?
胤祯,赛马是胜了!那是他战场上的敌手么?
胤祥,为什么会在四十七年后销声匿迹于康熙朝呢?
“墨涵!墨涵!”她被摇晃了几下,是胤祉,他掏出鼻烟壶,打开,递到鼻子边让她嗅嗅。
墨涵慢慢清醒,二人都听见门外的脚步声,胤祉清清嗓子,道:“奉皇阿玛旨意,问七妹妹话。”
“儿臣接旨!”
“皇阿玛问,你可知错?”
“回皇阿玛话,儿臣不是圣人,错处比比皆是,不知皇阿玛问的是哪一桩?”
“皇阿玛问,你可知犯的是死罪?”
“回皇阿玛话,儿臣以为,民不畏死,何以死惧之?”这一句她倒是扯着喉咙嚷的。
胤祉却是焦急的神色,声音压至最低:“七妹,何苦逞能?我会给二哥、八弟他们带信的。”他又大声道:“皇阿玛问,你与胤禩是何关系?”声音又降低:“你那么聪明的人,别糊涂一时。”
墨涵惊讶的看着他,都不知该如何答话了。听着老康的脚步出去了,胤祉辨出墨涵脸上不信任的神色,急道:“七妹,三哥平时是好与你争个输赢,可这要命的时刻,断不会加害于你!先服软认错,再从长计议!”
“三哥!”
“是我糊涂了,二哥和八弟出面反而容易招皇阿玛的气,我会让十三弟他们去给太后说的。”
“多谢三哥!只怕您一人拦不住,得让大哥绊住二哥,让胤禟稳住胤禩!”
“好!”胤祉转身出门,墨涵听朗声对老康道:“回皇阿玛的话,七妹已知错了!求皇阿玛恕七妹妹幼失双亲,无人教导,不知礼仪,念她是初犯,饶她这次!”
“初犯?胤祉,你读的圣贤书教你此事还可一犯再犯么?你可不是年幼无知,也不是初犯了吧?”
“儿臣知罪!”
“跪安吧!你若记得你的错,就莫多言半个字!”
“儿臣遵旨!”胤祉的声音很艰涩。
“李德全!”
“奴才在!”
“去皇太后那里请安的人回来了么?”
“回万岁爷,回来了。皇太后路上劳顿,已安置了!”
“着人传八阿哥见驾!再拿东西塞住那丫头的嘴!她若发出半点声音,你就做第二个刘谨!”
“嗻!”
墨涵倒真不怕死,闹腾起来:“李谙达,选干净的布!”
老康气得不言语,示意弘皙好好呆在西夹间里。
兰兮带着五贝勒胤祺家的弘升进了书斋,弘升给胤禟见了礼,道:“九叔,八叔呢?”
“你八叔被你皇玛法叫去了。”
“哦,不过弘晟说交给九叔也是一样的。”
兰兮笑起来:“墨涵说你们爱新觉罗家的男人都神神鬼鬼的,连小屁孩儿都不例外,可不是?”
“九婶儿,我都十一岁了,不是小孩子了!”
胤禟问:“是什么东西?”
弘升拿张纸条,胤禟展开一看,面色大变,问:“弘晟还说了什么?”
“什么都没说,叫我也别多说。”
“兰兮,带他去玩儿吧!”
胤禟又看纸条,虽不是三哥的笔迹,却是他素来谨慎的作派,六个字“莫学惊弓之鸟”,是要提醒八哥的么?掌灯时分,还不见墨涵回来,八哥就心急如焚,此刻被传去,莫说有人拉弓惊吓,他只要再一时半会还见不着墨涵,就会自乱方寸。谁能去君前为他们挡住此劫呢?
胤禟才要出他的院子,就被侍卫挡住:“九爷,皇上有令,没有皇上的手谕,今晚任何皇子不能擅离寝宫!”
怪不得,三哥通过两个毛孩子传信,胤禟转回去,匆匆写了信函,叫来弘升:“到你十三叔那去,把信交给他!”
“九叔,你怎么谢我?三伯给了我张一百两的银票!”弘升很认真,“九叔和阿玛还亲一些,可以少给点儿!”
兰兮无奈的摇头,胤禟也不管不顾,随手扯张银票,看也不看就塞给他:“快去!”
“你身上的银票哪有下来一千的,这么着小心惯坏孩子。”
“都是五哥管得太紧惹出来的!”
“你这样心急火燎,出什么事了?”
“只愿来得及!”
“胤禩啊,凌普的事查得如何啊?”
“回皇阿玛——”
“来,坐着说!”
“谢皇阿玛!儿臣奉旨讯问曹寅、李煦,答曰,凌普于江宁、苏州织造分别取银两次,每次两万两。各处行宫的修缮、三大殿的账目又涉及工部与礼部,四十五年的账目,不吻合处共计五十六!”
“一一说来。”
夹间里的墨涵与弘皙都不得不叹服胤禩惊人的记忆力,五十六处,错综复杂的条目、数字,他不紧不慢的娓娓道来。但听完了,墨涵却惊觉异样,这样的细账按说他不该如此细致,为什么单单说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呢?
显然老康也不会让他轻易过关:“凌普凭什么去江南要的银子?”
“回皇阿玛的话,他持了信函,有毓庆宫印信。”
“可是太子的亲笔信?”
“回皇阿玛,是太子的信,是否亲笔,曹、李二人并未说明。”
“胤禩啊!你是有意要替太子隐瞒么?”
耳闻胤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道:“儿臣岂敢欺瞒君父?儿臣不过是想太子数年来于皇阿玛巡幸离京时统领政务,操劳亦甚,国事尚瞻前顾后未有懈怠,岂有闲暇过问如斯细微末节,想是凌普私下作乱、中饱私囊。”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太子的诸般劣迹朕就不细数,单论四月时毓庆宫几十条人命的事。你可知太子为何要将奴才灭口?”
“儿臣不知!”
“不知?那朕来告诉你!太子已令朕大失所望,择日颁示天下,废皇太子胤礽,另选贤达之人立为储君。胤禩啊,朕属意于你,你心里明白就是了!好好办差。”
“皇阿玛,太子乃儿臣的兄长,纵有过失,儿臣愿辅助太子匡乱反正。”
“那太子□宫闱,与朕钦封的恩古伦郡主生下两个儿子!你说朕该如何处置?”
墨涵哪里还听得下去,原来老康的埋伏在此处,可此刻却是有口骂不出,心里愤恨不已!她只恨伸不出手去掐死老康。
“皇阿玛,孩子是儿臣与墨涵的孩子,与太子无关!儿臣与墨涵早在皇阿玛为她定下郡主的名分前就已私订终身,虽于礼于制不符,却已矢志不渝,但求皇阿玛成全!”
“胤禩,有些事不可乱认!去年三月墨涵随朕南巡,只有胤礽、大阿哥、九阿哥、十三阿哥跟着,你说不是太子,难道是天天与墨涵混在一起的老九?”
“皇阿玛,请治儿臣无诏私自出京之罪!儿臣装病,私下去了无锡见墨涵,罪在儿臣一人!求皇阿玛念在墨涵对皇祖母的一番孝心,饶她的过错,孩子更是无辜!”
“胤禩,朕想不到你与太子兄弟情深至此,竟冒死替他顶罪!”
胤禩坚定的声音阵阵撞击墨涵的心:“要杀要剐,儿臣由得皇阿玛!皇阿玛既然知道一切,何须要儿臣来指证二哥?二哥的仗义,胤禩此生无以回报,若为了苟活人世而执戈相向,毫无廉耻的卖兄求荣,胤禩还有何面目见妻儿?真是那样,儿臣实在愧为人夫、愧为人父!儿臣但凭皇阿玛发落!”
“哼!你是朕的儿子,朕要取你的命易如反掌!就算太后喜欢墨涵,可情难逆法度!弘皙!”
“孙儿在!”
“拟旨!皇八子胤禩自幼赋性阴险,存心僭越,其纠合党妄行作乱者有故。康熙四十六年,朕南巡之日,伊私自出京,意欲行刺君父。奉旨者着斩立决!钦此!”
弘皙诚惶诚恐的写完,又听康熙念道:“皇八子胤禩自幼秉性仁慈,居心孝友,深肖朕躬,能礼贤下士,恪尽臣仪。着加封和硕廉亲王,食亲王双俸,世袭罔替。胤禩之二子,生于康熙四十七年正月初二,赐名弘昢、弘昫,着加封和硕贝勒,世袭罔替。钦此!”
屋内屋外三人都听得心中一紧,老康才放话:“李德全!”
“奴才在!”
“请七格格出来!”
墨涵身上的绳子一松开就奔了出去,不顾一切的扑到胤禩的怀里,二人紧紧的搂在一起,此刻即便生死也难以将他们分开。
“没入玉牒,就不是朕的孙子!弘皙,把圣旨收好,你八叔与你姑姑就交给你了!”
墨涵想起适才老康对胤禩的一再□,厉声质问道:“为什么这样对他?他也是你的儿子!为什么?”
胤禩却拉住她,安慰的笑笑,又对老康道:“快亥时了,皇阿玛请早些安置,儿臣等告退!”
“跪安吧!”
胤禩搀扶着墨涵起身,只看了弘皙一眼,就匆匆往外走,老康却叫住墨涵:“涵丫头,你的问题朕答不出。可朕也想问你一句,朕那么多个儿子都待你不薄,你又为何独独只选了一个?”
他并不期待墨涵的回答,又吩咐道:“去宫门处传朕的旨意,让四阿哥、十三阿哥别跪了!朕今天谁也不见!想来见你安然出去,他们自然就会回去!”
摇床摆在屋子中央,两个小家伙正睡得香甜,送走胤禟与兰兮,胤禩搂着墨涵静静的看着已大变样的孩子。墨涵却解开孩子的袜子,仔细瞧了瞧,指着孩子的脚底说:“孩子满月时,我狠心用香在脚底做了记号。”
胤禩一看,果然是有印记:“涵儿,我对不起你们母子!”
“胤禩,他那样威逼利诱,你心中还存着我们,今后等儿子大了,我要告诉他们,此生他们将因为是你的儿子自豪一世!”
“涵儿!”
“胤禩,他此刻是把孩子还给咱们了,可他终究不会放过我们的,还会有更难以想象的折磨等着你!”
“涵儿,我有了你,有了咱们的儿子,就有了一切!”
墨涵满足的看着他,她梦了半生的补天裂的男人就在身边。
桂丁
“皇玛法,姑姑教化孙儿,大丈夫磊磊落落,终不学曹孟德、司马仲达之狐媚。”
“修身当如此,可这不是为君之道。”
“姑姑说以曹孟德奸猾一生,岂有阅不明曹子桓加害曹子建之心,不过是要选能狠心以曹魏代汉室之人。”
“弘皙,你姑姑教了你很多,你要懂得运用。方才朕的做法或许降得住你八叔,却制不了你姑姑。”
“八叔与姑姑休戚相关,是为一体,孙儿不明白皇玛法的深意!”
“《梦溪笔谈》中有这样一说,‘以桂为丁,以钉木中,其木即死,一丁至微,未必能螯大木,自其性相制耳!’你姑姑这辈子是吃软不吃硬的人,所以你八叔与你四叔同样的用心,她却选了你八叔。你姑姑却是很多人心里的桂丁,可她心里只有你八叔这桂丁。明白么?把朕要你收起来的两道圣旨私下给你姑姑送去,一份烧掉,一份交予她,这样你才能笼络住她的心。”
“皇玛法把姑姑的儿子都送还了,这圣旨也送去,孙儿该拿什么辖制八叔?”
“圣旨是死的,人是活的!你姑姑行事算隐秘吧,你大伯与凌普将毓庆宫围得如铁桶,她也将孩子送出宫。但最终呢?经此一事,她会更明白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的道理。她一旦放弃逃的念头,一旦她认定要帮你,很多难题就迎刃而解。”
“孙儿上面还有这么多位叔叔!”
“善张网者引其网,不一一摄万目而后得!”
“皇玛法,八叔真的就能死心么?虽然他心里感激阿玛出手相助,可有那么多的人支持他!”
“弘皙,你有的是朕的支持!有的事由不得他如何决断。你能把事情考虑得详尽,有长进!”
“只是孙儿觉得,皇玛法要清理阿玛周围的人,姑姑不会坐视不理!”
“她自顾不暇,还会管你阿玛么?”
“孙儿不知!孙儿时常不明白姑姑做的事,姑姑和阿玛心思时常一样,说出的话也是一样的意思。”
“他们若非对你阿玛有情有义,朕又岂敢将你托付他们?今日可以对你阿玛落井下石,他朝一样会杀了你取而代之,所以朕才会一再试探你八叔。魏延的反骨,走到哪里都一样,你大伯、四叔就是这样的人!”
“大伯?皇玛法不是说大伯其实私下与阿玛交好么?”
“这就是你大伯的七寸!你四叔呢?”
“四叔?四叔与十三叔最要好!”
“谁最不服你四叔?”
“十四叔!”
“不错!攻其友而拥其敌,你明白么?朕不能做杀子的暴君,只能将棋局为你布好!”
“皇玛法深恩,孙儿十世难以报还!”
“弘皙,朕只愿你能成为一代明君!朕答应过你皇祖母,会让你阿玛成为一个好皇帝,可他太令朕失望了。”
“皇玛法,孙儿不会让你失望的!”
“阿奶,您怎么这个时候要回科尔沁?”
“阿奶的两个弟弟都病了,没到热河来!阿奶想他们啊!人上了岁数,见一面就少一面了!涵丫头,你舍不得阿奶呀,还是怕没人护着你的儿子啊?”
“阿奶!”
“你放心!皇上已经答应,让你把孩子留在身边抚育,等回京,阿奶会给你们想法子。阿奶知道,你不愿意去八阿哥府上做小,只要你乐意,留在宫里就是了!一切有阿奶做主,你不是喜欢宝相楼外的梧桐,带着孩子住在哪里就是了!有阿奶在一日,谁也不敢欺负你们母子!”
“阿奶!”墨涵含着泪依偎在太后怀里,心里除了温暖,更多的却是忧虑,太后不在,自己还能求谁去救胤礽。若十八能活下,命运就是能逆转的,那其他人的命呢,她不知道究竟怎样的抉择才是最恰当的。为什么有这么多的感情牵绊住她的心,爱情、亲情、友情,没有一样是墨涵能毅然决然割舍的。那日步出宫门,见到跪在冰凉地面上为她担忧的胤禛、胤祥,她同样心疼不已。
“都不害羞哦!涵丫头,你都做人额娘了,还在阿奶怀里撒娇?去,阿奶现在不疼你了,去把你两个儿子抱来,让阿奶仔细瞧瞧!”
墨涵笑着答应,孩子早被乳母抱到偏殿等候。
太后又吩咐嬷嬷去传胤禩来,又安排管事嬷嬷并几个粗使嬷嬷、宫女今后伺候墨涵母子。待胤禩来了,见墨涵正给太后带老花镜,两个半岁大的小子正是学着爬动的时候,又初长新牙,好动之外,更狂躁的吵闹不休。墨涵立刻是不耐烦的有劲儿无处使,倒是太后喜欢孩子的热闹,由得两个小家伙在身上爬来爬去,又逮着衣袖磨牙。
胤禩望着妻儿,一切烦恼都消除了,墨涵迎上他柔和的目光,也宁静下来,抱起一个递给胤禩,自己再抱住另一个,问:“阿奶,您瞧瞧,哪个长得漂亮些?只有小愚随了我的大眼睛!小鲁却像胤禩的小眼睛!这种小眼睛长在十四脸上还凑合,还好胤禟的眼睛像宜妃!”
太后扶着眼镜左右看看,笑道:“哪有嫌弃自己儿子的额娘?小鲁一看就是爱新觉罗家的儿子,小愚么,是更像你些。你再瞧瞧,胤禩的眼睛倒不像他们兄弟的小眼睛,更像良妃!不过是不如你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