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涵是见过胤禛的这首大作的,众人称赞时,她也不去看胤禛狐疑的神色,只压低声音说:“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自然知道你的下句!所以你别起歹心,我什么都知道!”还好以前做过四党,《雍邸集》中只有他刻意给老爷子献媚的没有留意。不过现在算是叛逃的党徒了。
“你兄妹二人默契可嘉!很好!”老康的话古怪。
胤禔忽然冒一句:“七妹素来对四弟格外热心,送礼都是那样的特别!”
胤锇、胤祯这两个王八羔子先笑起来,老康也不留情面的大笑,这宫里哪里有什么秘密,胤祥转到墨涵身边说:“眼睛怎么有点肿?”
“睡前水喝多了的缘故!”墨涵心里感谢他的关怀。
胤祥却不怀好意:“我给你寻点牛眼、羊眼吃,以形补形!”
墨涵正要骂他,胤祥却神色紧张的拿了适才合写的诗稿:“你看!”
“怎么了?”墨涵看不出端倪。
“你的字!”
是了,墨涵不自觉的按照胤禛的笔迹来写,他笔法刚毅,可墨涵还是学了个八分像,她根本没留意她这种危险的习惯。看来唐莞以前别的事没做,练字却是拼了命的。
“谢谢!我请你吃饭!”
“不用,我要了你一个夙愿。”胤祥有些神秘。
“哦?什么好事?”
“是谁说过要去白云观赶庙会?”
“小时候的事了!一定!”
胤禛冷冷的在旁边问:“你们俩一天出生,是哪个时辰的?”
二人异口同声:“子时!”
还没找到乐子,墨涵先添了不痛快,惠妃找了她去,把宫里的小皇孙报数一样说了个遍,还是那份替胤禩担忧的心。子嗣、子嗣,没有儿子就是不孝,不孝了,还不一切事情靠边站。墨涵也不得不忧虑起来,究竟是本来就孩子少,还是因为她穿到这里限制了他的广施雨露?真是费解的问题。可是按照他的欲求,怎么本来孩子会少呢?六月时那么容易就中奖,应该没有少精症。按照现在的身体趋势,也不会康熙四十七年后就ED啊!怎么四十七年后就不生孩子了?难道是政治上的打击导致身体崩溃?可人家大阿哥、太子被圈禁起来还可劲儿的生呢!还和不同女人生了那么多,简直怀疑是想依靠人数优势挽回老爷子的心。他又不比胤禔、胤礽差嘛!墨涵也不计较她哪里有数据可以比对这三个人,她又没有一一尝试,反正就觉得胤禩自然是最好的。他家老爷子不是六十几还在生小儿子么?胤禛不也有小儿子弘瞻么?按遗传,也不会差啊!
正想得投入,却被人拉住,差点撞上墙。拉她的人是一脸的关注,旁边的人是冷眼,墨涵却大笑起来!叫她怎么不笑,胤禔与胤礽,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巧合,不光是喊了曹操,曹操来,想想都灵验,不愧是年节下。她左右看看,她适才满脑子是他二人的下半生的下半身问题,如今见了事主,哪里还忍得住。
“涵儿!怎么了?”胤礽问。
胤禔讥讽着:“七妹越发古怪了!”
墨涵捂着嘴说:“二位兄长,墨涵先告退了!”她边走又边回头去看,笑得更厉害,却在拐角处撞上了人。她跪在地上,连请安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还在一直笑,心里思量:“我还是专心单想着胤禩算了,这么灵验,多想几遍,肯定回来得快!”
站在墨涵面前的老康问:“不是说你们兄妹有默契么?你可知她何故笑成这样!”
胤禛故作惶恐的回答:“皇阿玛恕罪,儿臣不知!”
除夕夜,老康带着所有儿孙陪太后吃了年夜饭,墨涵叫上没妈的孩子胤祥、胤锇去慈宁宫守岁,都挤在炕上,炕桌上摆满了点心、干果。胤锇的福晋是来自阿霸垓博尔济吉特氏的阿茹娜,嗓子清凉,唱的蒙语歌特别招太后的喜欢,连带着让胤锇也长了脸。趁着阿茹娜唱歌的空儿,墨涵和胤锇凑在一起嘀咕半天,胤祥看墨涵鼓着眼睛凶巴巴的样子,就猜到她不定又在讹老十什么事。那边歌还未唱完,他俩就达成了协议,根本就是一边倒的局势,胤锇哪里是墨涵的对手。太后回去睡了,让他几个随意玩,只是不许墨涵喝酒。墨涵郁闷的把花生枣泥馅儿的年糕往嘴里扔,也不知是第几块了。胤祥拿颗核桃对着她脑门掷去:“少吃点儿,一会儿又积食!”
墨涵白他一眼,兆佳·苑雅却好奇的看着她,胤锇发觉了,帮忙解释道:“他俩打小就这样,弟妹别理会!咱们兄弟几个娶再多的老婆,还是得被涵妹妹辖制着。从来都是她鬼点子多,什么坏事都是她怂恿着去干的。”
胤祥对胤锇除了感激外,更羡慕他这置身局外的释然,而苑雅早就觉出胤祥心底那淡淡的情愫,却不挑明,此刻只温婉的对墨涵笑笑,说:“那骄阳试潘安的故事可是这么来的?”
胤锇哈哈大笑,胤祥对着阿茹娜说:“十嫂,十哥的这个典故可传到草原了?”
“不知道,什么有趣的?他在家闷得很,都不怎么说宫里的事,更不会说小时候的事了!”阿茹娜撅着嘴。
墨涵很认真的劝道:“十嫂,十哥是心眼最好的人,谁对他半点好,他恨不得对人掏心窝子。你先把草原上的故事说给他听,他什么都会告诉你了!”
阿茹娜立刻剥了颗花生塞进胤锇嘴里:“说来听听嘛!”
胤锇有些不好意思,扭捏半天才说:“几年前的事了!还不是涵妹妹出的主意,叫秀女去毒日头底下晒着!”
墨涵却赶紧争辩:“我只说了个典故,主意可是你和十四拿的!”
“反正我不知道那些书里的东西,不是你就是十四!”
“还好我来了,否则听不见你们背后编排我了。”胤祯不知什么时候溜进来,用脚蹬掉靴子,也不好好坐,就把头靠在墨涵肩上,酒气熏人。
胤祥握着拳头不自在的看着胤祯,苑雅将一切收于眼底,默默递个枕头给墨涵。墨涵垫好了,扶着胤祯在炕上躺下,又吩咐宫女去拿热奶子。
胤祥这才放松些,问他:“你怎么不陪着德母妃?”
“额娘睡下了!弘晖有点咳嗽,四哥、四嫂带着他回府了。”胤祯说,“都是四嫂太过仔细,弘晖反而受不了丁点冷热。”
胤祥习惯的卫护胤禛一家:“四哥、四嫂就这样一个嫡子,自然是宝贝了些。”
“弘晖要跟着墨涵玩儿,四嫂起初都不许,后来有皇阿玛的旨意才同意了。”
胤祥怕墨涵不自在,岔开话:“等暑热了,我家小豆豆怕是可以直接去园子里游湖了吧?”
胤祯生怕吃亏:“还有我儿子丁丁!”
墨涵直点头,阿茹娜也不落人后:“七妹,我们家的孩子你抱去玩儿就是了!”
哄堂大笑,墨涵笑说:“十嫂,你可得赶紧了!”
阿茹娜这才有些害羞,胤锇却护着她了:“赶紧就赶紧了!咱们回府就赶紧!”
迎新
白云观外人山人海,摩肩擦踵,踩高跷、划旱船的都吸引了不少人驻足观看,小摊贩的叫卖声倒压过了叫好声。胤禛连个长随也没带,独自一人逛了半天,还是没有巧遇。进得观里,却听见大多数人在齐声数数,“八十三、八十四──”胤禛个子高,过了牌楼,越过人头,远远瞧见有人在对着桥上挂的大方孔币掷铜钱,但见那钱极有准头,每一枚都毫无偏差的由三丈外直飞过仅碗口大的中孔。围观的人已更加起劲儿,“九十五、九十六──”,掷钱看似简单,却要臂力、腕力俱佳,还要精于射击,胤禛都不免好奇,想要满百之后见识这奇才。
可飞出去的钱却在“九十九”的喊声中断,众人“一百”的叫喊被卡在喉中。显然人群包围中的掷钱人已罢手,众人发出唏嘘声不满的散开,好戏嘎然而止。连胤禛也觉得有几许失望,可待见到那两个争夺铜钱儿的人,不禁惊喜莫名。
“干嘛阻我掷最后一个,是你说要看百发百中的?”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这样不是很好,小小的遗憾,却有无穷的期许。祥子飞钱儿,例无虚发!”
“倒惹得看戏的人不满了!”
“活该!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既是你在台上演,就由不得看的人,你高兴怎么演就怎么演!”说这话的是墨涵,胤祥还是把余下的铜钱儿交给她,“你信不信,我也能掷过去?”
“不信!”
墨涵笑笑:“等着瞧!”她往桥上而去。
“十三弟,你上当了!她可没说在何处掷。”胤禛走了过去。
“四哥!你也来逛庙会!真巧啊!”胤祥话一出口,却后悔失言,四哥怎会对这些喧嚣感兴趣,刻意来此,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再去看墨涵,果真是在桥上,手够着方孔把钱抛了过去。
胤禛好奇的问:“你怕她惹事么?逛个庙会还带着剑。”
“墨涵的湛泸!也不知谁招惹了她,随身带把剑不说,还念叨些不干净的话。”
“什么不干净的话?”
墨涵已跑回来,狠狠的瞪了胤禛一眼:“别给他说!”她取回剑,咬牙切齿,拉了胤祥就走。
胤禛实在不知何时又招惹了她,只好放下架子紧跟上去,问她:“谁欺负你了?何需你自己动手。”难道又是哪家的福晋?可她不至于动武吧?
墨涵白他一眼儿,却不理睬。她今日出宫先去公爵府取点东西,恰好遇到喝醉酒的加新嘎。加新嘎素日都躲着她,知道得罪不起,可酒后胆子大了百倍,缠着她说些不三不四的话:“郡主妹妹如今出落得越发俊俏了,只是不知哪位阿哥色胆包天,睡了没出阁的姑娘?皇上老爷子就看不出来么,还把儿媳认作女儿?”
墨涵毕竟心虚,神色大变,加新嘎更觉得踩住了她的尾巴,话语愈发的放肆:“跟着那些阿哥不定哪日就跟着倒霉了,还不如跟着哥哥我。虽然名义上咱们是兄妹,可一点关系都没有。我有通天的本事,能让你过上好日子。”
她强忍了火气,说:“太子不好么?就是八爷、九爷也胜过你吧?”
加新嘎醉醺醺的拉住墨涵的肩:“太子还有几天好日子过?你可没有哥哥有眼光。那老八、老九迟早要倒大霉的!我听舅舅说,十四阿哥想娶你,那也是个背运的主儿!”
墨涵推开他的手,进了屋子,拿了自编的《船山词集》,加新嘎居然厚着脸皮跟了进来,一屁股坐到床沿上,色迷迷的看着她。
墨涵冷笑一下问:“那你觉得跟着谁好,也该给我指条路吧!”
加新嘎很神秘的说:“今后你自然会知道,不过此刻天机不可泄露。今天我见了我的贵人了!”他打个酒嗝,欠身拉住墨涵,“只要你跟了我,绝不会吃亏!”
墨涵对着他那张恶心的脸笑笑,靠得近些,把他推倒在床上,她自己单腿跪在床沿,右腿膝盖猛然撞过去──
屋里剩下加新嘎的惨叫,墨涵恶狠狠的喝退闻讯跑来的下人,心想:“活该和你的天机、贵人一个下场。
此刻墨涵见了这天机、贵人哪里会有好脸色,只给胤祥说:“可说好了,今后不许灌我酒了!喝酒真危险!”
“哈哈,我几时灌过你?哪次不是你自己抢着喝的?”胤祥一边和她说话,一边又看着胤禛,“你和十哥去什么地方玩?你们可别喝酒闹事!”
“本来可以带你去的,不过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下次吧,我先去开眼,真的好玩就带你去!”墨涵顿时眉飞色舞,她寻个小摊儿,买来了一大堆小泥偶,分作两包。胤禛要来付钱,被她拦下:“连你家弘晖都是三千两,我虽然穷,这点小钱还是有的。”(郡王长子岁俸三千)
胤禛也不与她争辩,只从小贩手上取了东西,胤祥要去帮忙拎,却被墨涵拉住:“难得今天规格高,有王爷做跟班儿!”她话虽这样说,可气已消得差不多,掏了钱买了三串糖葫芦,自己咬一串,拿两串给胤祥。
三人走到西便门,胤锇、胤祥两府上的车夫正凑在一起吸旱烟,见他们来了,赶紧在鞋底灭了火,上前见礼。墨涵先蹦上胤锇府上的车,转身说:“那包姿态各异的小娃娃是给苑雅、婉然的,另外那包是给弘晖的。宫里的虽精致,却没有这么多花样,二位别嫌弃!”她又问车夫:“十爷在府里等我么?直接回去吧!”
兄弟看着车慢慢走远,互相打量,才发觉可笑,堂堂皇子,二人都是一手拎包袱,一手拿根糖葫芦,滑稽得很,连车夫的眼里都透着笑意。
竹心从十三府里出来回禀:“十三爷说格格去十爷府上了!”
胤禩递个眼色,放下车帘,对胤禟说:“大节下的,满街都是人,她却喜欢四处跑。”
胤禟笑笑:“墨涵今天古怪得很,出宫时运了一箱子东西到我府里,之后备车出去,不多会儿又气呼呼的回来,从箱子底翻了湛泸带在身上,把兰兮吓了一大跳,怕她出事。墨涵却说她不冲动,不会真去阉了那兔崽子。兰兮劝她别出门,她说是约了十三逛庙会,怎么又去胤锇那里了?她估计也没料到你这么快就回来。”
“都是除夕夜祭,仪式一毕,我就先赶回来了,中途换了几次马。”胤禩又掀起帘子,吩咐竹心,“竹心,你先回府歇息,路赶得急,也乏了。”
“爷,奴才还是跟着您吧!”
“你先回去吧,把奉天带回来的东西给何先生送去。开印前也没什么事,你若要家去,就随意,元宵节过了再回府吧!记得去账房支五十两银子,回去看看你老娘。”
“奴才谢主子恩典!”
“去吧!”
胤禟由衷的敬佩胤禩的待人以诚,看他一脸的困乏,精神不济,却对一个下人也如此体恤,对他们这些弟弟也是真心关怀,或许真的是墨涵改变了他,以前那个低着头独善其身的八哥早已如过眼烟云。
“八哥,墨涵说你的劳累都怪老爷子没把名字起好!”
“她的玩笑话你也会信,她说七哥家的是烤红薯,五哥家的红参就值钱得多!”一提及墨涵,胤禩的眼里就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她说老爷子狠心,冲着这个‘禩’字,就专让你管祭祀的事了!关里、关外的奔波。”
“她呀,就是口无遮拦,还好你们个个都担待她!”
“咱们是有打小一起玩儿的情分,自当如此。你几时见五哥给过谁好脸色?可对墨涵也是青眼相看的。”
到了胤锇府第,他们倒不用通报,直接由小厮带到二门。他俩进了花厅,却只有阿茹娜和侧福晋娉婷在,桌子上堆满了各式玩具。阿茹娜在填九宫格,娉婷在玩华容道,桌上还有七巧板、围棋、九连环等。
她二人上前见了礼,阿茹娜赶紧请教胤禩:“八哥,这个空该怎么填?墨涵说这是最简单的题了,可我还是不会。”
胤禟好奇的问:“这些都是墨涵拿来的?她干嘛叫你学这个?”
“墨涵说了要爹妈聪明,孩子才聪明。她劝我不要指望培养胤锇,只多锻炼自己的脑子,以后生出来的儿子水准才高。”阿茹娜没有那些礼教的束缚,说得丝毫不扭捏,倒是娉婷在旁边羞红了脸,“胤锇常说墨涵比你们几个兄弟都有学问,听她的准没错!”
胤禟和胤禩笑着对视一眼,都很无奈墨涵的狗拿耗子,可阿茹娜还在继续口不择言:“墨涵还说了,九哥若不改了只吃甜酸食物的习气,还会不停的生女儿。她叫我多吃碱发过的面食,那样就容易生儿子了!”
这下胤禩实在觉得对不住弟弟了,胤禟已经觉得肺在膨胀,娉婷估计快崩溃了,赶紧告退了。
胤禩更关心那小祸包的去向:“弟妹,十弟和墨涵去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墨涵来换了男装,就和胤锇出去了。我知道他们要去好玩的地方,可胤锇不许我去,说是女人不能去的地方。后来墨涵悄悄给我说,她找到地方了,下次带我一起去。她说得可带劲儿了,眼睛都笑成一条缝了!”
胤禟反而比胤禩担心:“她干嘛换男装?还有什么地方能让她这样兴奋?不会,不会是妓馆吧?”
胤禩皱皱眉,提醒胤禟在阿茹娜面前言语该忌讳些,可阿茹娜却连声说:“不是不是!墨涵说了,京里巡城御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