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之前，石城是隔两天就来串门玩，看看他们做的东西，又和柳絮儿在一起嘀咕嘀咕，又去教教柳树写字。正月十五一过，就再也没来过。
正月底。
柳长庚的腿也慢慢的好了，这几天已经不再坐炕上了，跛着脚进来出去的干活，而何氏的伤势比他轻很多，走路已经看不出来跛了。
这天早晨起来，柳长庚去找人借车，他们一家子今天要进城。
所有的东西全都装上了车，因为怕村里人看见，还特意的装在篮子里，篮子上面盖上东西遮挡。主要是还没有办成，他们不愿意就嚷嚷的人尽皆知的，好像办啥大事一样。
走在进城的路上，柳絮儿就一直摇摇晃晃的打瞌睡，最后干脆就躺在何氏怀里睡着了。
昨晚上和柳树两人整理这些东西，每一样都记上帐，什么什么东西多少个，定价多少等等的。一直忙到了半夜才睡。
柳絮儿真要用到写字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认识的字也很有限！虽然她后世的学历一点不比石城底，从小到大在学习上都碾压着他，但是现在要记做的这几样东西，却发现好多字不会写！总不能写简体字吧？
于是又找石城要了个字书来，幸好石城娘和别的娘一样，只要是学习上用的，从来都是多预备，石城有好几本《说文解字》字书，就送了柳絮儿一本。
进了城，先去了大夫那边，大夫看到他们一家子倒挺热情的，笑着说柳絮儿做的手捂子很好，这冬天自己的小孙子一直戴着，两双换着戴，真挺好！
给柳长庚和何氏看了伤，何氏是完全好了，只要注意不要扭了或者在伤到相同的地方就没事，而柳长庚也是，不要再受伤，慢慢就能好。
一家人千恩万谢的出来了，这才一起来到了石城的那个小铺子。
看到了铺子，何氏和柳长庚倒没有觉着铺子小了，他们是大人，直觉就是想到这样的县城里能有个这样的铺子已经很不容易了，不知道一个月要多少银子才能把这个铺面撑起来呢。
铺子的挡板全都管着，柳林跑上去敲门，里面传来石城的声音：“谁呀？”
柳林忙道：“石城，是我柳林！我们爹娘还有絮儿都来了，想进去看看！”
“哦哦哦，等等等等，马上！”里面石城答应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见挡板其中的一块艰难的在挪动，柳树和柳林同时上去帮忙，才算是把这块挡板给扳开。
这时候的铺子，没有随拉随开的门，都是一块一块的挡板，门处有木质的凹槽，挡板上下放进凹槽里，这才算是关上铺子门，安全。不过想要打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像石城这么大的小孩儿，一个人搬这些很沉的木板子就有些吃力。
正文 第五十二章 ：上货
门打开了，柳絮儿进了屋，倒真有点惊喜了，这个小铺子经过这样一番修葺，倒是还真很有样子了。
石城显然是借鉴了后世的一些精品店的装修，柜台并没有选用那种铺子常用的，老高的木质柜台，用的全都是玻璃柜台，也并非是和他们家的珠宝铺子那样的柜台，方方正正的一共三层，啥东西就摆在里面，看也不方便，选也不方便。
石城用的玻璃柜子，只有一层，比较矮，东西放在上面这一层里面，客人来了从上往下看，也不用蹲也不用弯腰，而且还看的清清楚楚。
这样的柜子一共是六七个，排了两溜，谁进来了就顺着这边走进去，那一溜走出来，地方虽然不大，但是这样摆着一点不显得拥挤，最里面是一个高的木头柜台，这个自然就是平常掌柜和伙计呆的地方，后面靠墙一直到顶的一个大柜子，应该是储存货物的。
其他的几个柜子已经全都摆满了，就是从那个珠宝铺子来的东西，柳絮儿一看，真的是把那边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都弄了过来。只有靠门口的这个柜台是空的，大约是给她留的。
“不错，真不错，这个铺子真的很不错。”柳长庚和何氏就不停的喃喃说着这样的话。
柳长庚把装东西的大篮子拎了进来，一共三个。
石城笑着请他们坐下，挠着头道：“叔，婶，这会儿还乱着，也没水给你们喝……”
柳长庚和何氏急忙的摇手：“不用不用，你忙你的……石城啊，咋就你一个人？这个铺子就你一个伙计？那累不累呀？”
石城笑着道：“还有个……算是掌柜的吧，不过也要干活，今天他去那边把最后一点东西搬过来，活也不轻。”
柳长庚和何氏这才点了点头。
柳树拿出来记着帐的纸，一样一样的照着纸上给他点，柳絮儿在旁边帮忙，三个人将货物对着帐点了，石城又去趴在柜台上将帐记在自己的这边的账本上。
柳树凑过去看：“这是专门记账的？我听人说过。”
石城点头：“是啊，等你们挣下钱，也去买个这样的账本，这记起来清楚。”三两下便将帐记上，然后过来摆放，柳絮儿看到柜台上面还放着一个木头小架子，底下一个底盘，中间一个可以转动的圆轴，上面是一圈圆木，圆木上面每隔一点距离就有一个小凹槽，凹槽上面挂着个小勾子。
柳絮儿就知道是挂那些挂饰的，于是将其中的一个钩子拿下来，挂上了几根五彩丝线，在安到圆木上，一转，中间的圆轴转动，丝线就飞了起来转动着。
好几个人都惊奇的‘咦’了一声，森子更是觉着好玩，过来伸手就拨着转，柳长庚忙凑过来看那木头架子是咋做的，咋还能转？
其实这个很简单，现如今手工艺很发达了，比方说能转的琉璃宫灯，有些拔步床头的支脚也能活动，柳长庚看了看也就明白了。
手捂子和抹额，香囊、丝绦等物就摆进了玻璃柜子，其余的全都摆在柜台上面，等那些丝线勾的小牛小马、木头做的小木鱼儿等全都挂在那个会转的木头架子上，这时候不用人手动，甚至大一点的风都能把它吹得转起来，这个柜台又是在门口，一转起来想当然应该比较吸引人。
柳絮儿看着觉着石城弄的这个铺子真不错，确实用了心了，而专门的给她留出来门口这个柜子，显然也是有点私心的。
按说两人的关系，这点私心已经不算什么了。
等摆好了，精精巧巧，也不显得这个柜子摆的多么满，看着很不错。何氏围着柜台看着摸着，很欣喜的样子。
石城看了看柳絮儿定的这些商品的价格，摇了摇头招手把柳絮儿叫过去，柳树和柳林马上也跟着过来了。
“你看哦，这定价也有个窍门，比方这五彩丝线，你定的是一文钱一根，其实不要这样定，定下五文钱三根，这样多好。”
柳絮儿愣了愣，接着马上恍然了。
柳树和柳林都没有学过算术，一时转不过来这个弯，只知道比絮儿自己定的价贵了点。
石城就给他们解释道：“这样的价格，比方来了人想买，问多少钱一根，我说五文钱三根，要是只买一根就是两文钱一根，那人就会想，两文钱一根那我不是亏了？不如买三根，我占便宜了咧！有这样的想法，就会掏钱买。”
柳树和柳林都有些疑惑：“真的吗？”
石城点头：“真的。”这可是市场营销的一部分，大学的课程。买东西的人就有种占便宜的心理，跟你讲价啥的，都是这种占便宜的心理作祟，只要满足了他们占便宜的这个心理，这买卖就做成了。
柳絮儿是已经明白了，便忙道：“那把价格都改改！”
石城笑着点头，将价格都改了改，比方说，那丝线勾的小动物，原本是三文钱一个，现在就十文钱三个，单买一个就是四文钱。
那木头做的小木鱼儿吊坠，因为手工复杂，加上上面还有丝绦穗子，便卖三个二十文钱，单买一个的话就是七文钱一个。这个小挂件，石城还给它赋予了一个重要的光荣的身份，要和顾客说，这些小木槌儿小木鱼儿是用附近很灵验的一个寺庙里的树木做成的，已经是受过菩萨的香火熏陶……
柳树忠厚，听了之后目瞪口呆的，半天才结结巴巴的道：“这，这不是骗人吗？”
柳林心思活络一点，说了句简单的大实话：“只要能卖出去东西就行！”
柳絮儿在旁边听得心中一动，觉着自己的决策还是很聪明的！大哥忠厚老实，就记账行了，肯定很认真。二哥活络一点，今后有机会就叫来铺子当学徒，学做生意。
午时都已经过了，森子早已经喊了饿，要不是还有那个能转的木架子玩着，早不干了。何氏拿出来带的窝窝给他吃，小家伙却怎么都不吃，要吃刚刚来的时候看到的，巷子口的馄饨。
石城问他们还去哪里，柳树说还要去看看学堂。
正巧那个小陈这时候回来了，背着一个大筐子，满头大汗的，看到一屋子的人忙放下筐子过来寒暄打招呼。小陈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不过人看着很机灵，也很会来事，一看就是做过几年生意的。
石城和他打了招呼，自己陪着柳家叔婶找那个学堂。
小陈本来是从珠宝铺子给他带了吃的过来的，不过看他要陪这一家人，也就没拿出来。
何氏还在哄柳森，柳森怎么都不肯吃已经冷硬了的窝窝，就非要吃那馄饨，柳长庚瞧着心疼，就哄道：“过去看看，要是还在咱们就吃一碗。”
柳森马上就高兴了起来，拍了拍自己戴着手捂子的小胖手。
石城是知道巷子口这一家馄饨摊子的，他在这里也吃了好几回了。来到摊子前，柳长庚问：“多少钱一碗？”
“四文钱！”那摊子老板看到来了一大堆的客人，高兴的迎上来：“我这馄饨是肉馅的，客官尝尝就知道了，全都是肉！”
何氏一听眉头就皱起来了，正要嘟囔，别人家的都是两、三文钱一碗……
森子一定是要吃的，柳长庚也知道，为难的看了何氏一眼，何氏也为难，只能点了点头。
柳长庚便对老板道：“来两碗。”
老板一听才要两碗，一愣，然后便点头，两碗也是生意啊！马上就笑着招呼：“几位请坐，马上就好！”说着快手快脚的去煮馄饨。
众人坐下，柳絮儿还在纳闷，为啥要两碗？不会是给石城也要了一碗吧……石城还在和柳树柳林说学堂的事，她只能等着。
馄饨煮好了，老板端上来问：“给谁？”
果然，柳长庚指了指石城：“那儿一碗，小孩儿那边一碗。”说着又看着柳絮儿轻声道：“絮儿，树，你们三个就不要……”
石城早急了，忙忙的叫道：“叔婶，这是干啥？我也不吃的！我早上吃饭的时候就晚，这会儿还不饿呢，一点都不饿！”说着把碗端去放在柳絮儿面前：“你吃，我真不吃！”
瞪大眼睛看着柳絮儿。柳絮儿明白，这是警告自己呢，别在推让了啊，大街上的推来推去像什么样子？
但是她也不能就应承下来，只能转头去看柳长庚和何氏：“爹，娘……”
柳长庚和何氏也很为难，何氏还在帮着急吼吼就要吃的柳森，别叫烫着了，看了一眼柳长庚，又觉着进城了不给人家小娃管一顿饭说不过去，人家石城也帮了不少的忙咧。
柳长庚看何氏的神情已经是答应了，也狠狠心道：“那就再煮三碗，几个孩子一人一碗吧。”
柳树说了一句：“爹，我真不吃。”
柳长庚怕石城还客气，用力的摇头道：“你们都吃！”又问何氏：“要不你也吃一碗？”
何氏急忙的摇头：“不……我不饿。”
柳絮儿心里叹气，也就没在说啥，只把自己这一碗先给柳林，柳林过了个年长了一岁，也懂事多了，摇头不要，叫她先吃。
石城看小孩儿都有，心里吐舌头，这叫柳二叔柳二婶多掏了十几文钱，不知道……会不会对自己观感就不好起来？
呆想了一会儿，又自嘲，才多大点儿，就算是要去提亲，也得十年后呢！十年，还不够自己好好表现的？
正文 第五十三章 ：上学
吃个馄饨，花了二十文钱，何氏心疼的心都突突，太划不来了，这点点馄饨，吃都吃不饱一碗要四文钱！不过这段时间她也着实的体会了花钱如流水是啥感觉，心里心疼着，脸上倒是还能撑住。
几个孩子吃完，森子最早开始吃，最晚一个吃完，付了帐又去找那个学堂，柳絮儿问石城今后是不是就住在城里了？石城点头：“差不多吧，”他又挤眼，小声道：“不过到底不像那些真的学徒那么辛苦，也不能回家，我一个月应该能回去一两趟的。”
“那你的先生呢？”柳树问道，他知道石家婶子可是给石城专门请了个先生教他读书的。
“你住在哪儿？”柳絮儿也问。
石城就道：“住的就在铺子挨着的一个胡同里，小陈叔在那里赁了间屋子，我在里头他在外头。”
柳絮儿听了点头明白，小陈基本上就是石城爹叫来照看石城的。
石城这才转头对柳树道：“我先生家也是城里的，这样倒方便了，我每天早上去他家学两个时辰，然后再回铺子。”
柳树听了也点点头。
说着话已经到了一个胡同口，胡同很窄，只能容许三个人并排走，牛骡子什么的牲口想要进出都比较困难。
石城指着胡同道：“我也是听人说的，这里面好像是有个秀才，收的那些学生，有些可以十天半个月的来上一会学，咱们村好像有个小子就在这里学。”
柳长庚听了忙将柳森给何氏抱着，他往里走，柳絮儿想了想，拉着柳树也跟在后面，石城和柳林便也跟上，最后连何氏也往里走了走，站在不远处。
柳长庚先敲开第一家门问了问，说是那秀才在中间的第二户，于是又去敲第二家的门，敲了一会儿，便有个老仆人出来，问：“你找谁？”
柳长庚急忙深深的拱手行了个礼，问道：“请问，这里的先生是不是收学生？乡下的学生，不能天天来的，听说这里有位先生可以收？”
那老仆人显然是常接待这样的人，点着头道：“是啊，是我家先生。”
柳长庚就忙问道：“那一般多长时间来一次？来一次在这里学几天？束脩……束脩是多少？”
老仆人很熟练的道：“多长时间来一次，来一次学几天都凭各人，束脩每年一两，这个是不变的，不论你一年来几次。”
柳絮儿在后面一听就明白了，这个先生未免有点太不负责任了，完全是为了挣束脩啊，别的读书人好歹有点责任感，这位可真是一点责任都没有，一年来一次或者不来的，他也不管？
柳长庚也有点明白，笑着道：“那现在能不能见到先生？”
老仆人就睨着他道：“回去定一定，若是决定了要在这里学，便送学生来的时候能见到先生，现在还不能见……先生也不是闲的成天见人的。”
柳长庚只能笑着拱手道：“好，那行，我们回去商量一下，多谢老人家。”
老仆人没再说话，只退后一步便将院门关上了。
众人出来，何氏在后面没听太清楚，问道：“咋说的？多少束脩？”
“一年一两银子。”柳长庚叹了口气，看向了柳树：“我咋觉着这个先生不太靠谱？好像……不大管学生一样……要不算了，在找找吧。”
柳絮儿也点头：“就是，说什么多长时间来一次，来一次学几天都凭各人，他根本不管，这样的先生，完全就是为了挣那束脩银子！”她也看向了柳树：“大哥，你和二哥不在这里学，给了束脩估计也学不到什么！”
柳树却并没有赞同，反而低下了头去。
他很少有这样的时候，都是一家人，很明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