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夫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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谋夫计-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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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阔面色一凝,不由顿住步子,将朱离放回轮椅。
待那三匹马近前,我感觉,周围的空气也突然凝重起来。
马上三个人皆穿官服,我大概也能看出应该是宫中内侍,因为与上回来探望朱离的刘内侍的打扮差不多,只是看衣服上的云纹装饰,应该品级更高些。
只见三人翻身下马,行至朱离面前,先向他行了跪礼,当中年约四十多岁面白无须之人。他凝目看了朱离一会儿,方半垂了头恭声道:“恭喜世子重伤初愈,皇上听闻世子回王府,本是要亲自来探望世子的,但因为有要事要办,所以差老奴前来……”
“王公公请起吧。”朱离欠了欠身,伸了一手。
我有点惊诧,朱离在外人面前架子一向大得很,居然跟王公公这么客气,可见这个王公公是大有来头。
“谢世子。”王公公及另外二人这才起身,王公公理了身上的官袍,才郑重地向朱离道,“所以皇上特地让老奴宣世子进宫面……“
“王公公替我谢谢皇上的好意,请转告皇上,离大病未愈,身子虚弱得紧,此时不宜面圣,万一把病气过给皇上反倒是离之过。”朱离淡淡打断王公公的话——这话说得客气,但意思极为明显,而天下敢这么不鸟皇上的,朱离算不算第一人?
要不是那么多人在场,我倒真想给他鼓鼓掌呢!早干嘛去了,当初朱离被人陷害受伤的时候一个个要么是落井下石,要么是缩头乌龟,要么是冷眼旁观。现在朱离活过来了,人人又想起密旨的事来了,人人又想来使各种阴谋诡计算计他了。
王公公使个眼色让左右二人退开几步,自己又上前半步,目光扫向朱离身后。我明白这是叫相关人等识相的躲开呢,我不由看向赵阔。赵阔微微颔首,我们正要退开,却见朱离头也不回,只是笑道:“王公公有话但说无妨。”
王公公似乎一怔,朱离又道:“离受伤之时,多亏有赵管家和宁侍卫相伴左右,所谓患难见人心,离早已视他们为家人……而白晴,则是皇上和太后钦点的世子夫人,若非亲厚信任,又岂能指婚于离,王公公,您说是不是?”
我算明白了,朱离对皇上好大的怨气呢,这不先拿一部分撒到王公公身上!可怜的王公公,脸色一阵青一阵红的,估计在宫中职位也不低,又年纪一大把,却先当了炮灰。
王公公终是深吸了口气,叹道:“老奴是打小看着皇上和世子长大的,知道皇上与世子关系一向亲厚,只怕是世子对皇上误会了……只是这件事一时也解释不清,可今日皇上让老奴来,真的是有要事请世子进宫……”
说罢,见朱离要开口,终是又上前半步,轻声伏在朱离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朱离突然间呼吸似乎一滞,从我的角度可以看到他肩膀轻微的一抖。
他一向极是执重,心机又深沉,会是什么事情,能够让他如此激动?却听他忽然冷笑:“王公公说得不错,皇上最是十分了解离,自然也知道什么事情才是离最在意的,只可惜……”
“皇上怕世子不信,所以才让老奴把这个也带来了。”王公公急急地道,说罢将左手打开,手中似有一物,展给朱离看。我没看清是什么(看清了也认不出来,古人的东西稀奇古怪,什么都能当信物的),于是看向赵阔,赵阔没侧头,但似乎知道我在看他一般,只是微不可见地轻轻摇了摇头,而宁漫更是一脸茫然。
这时只听朱离忽然开口:“赵阔,你让常总管再备一辆车来。”
说罢,他忽然回头,目光——只看向我!那目光中有沉沉悲伤,有深深担忧,有丝丝缕缕的牵挂,还有许多我看不懂的东西。
这是我来古代之后,我们第一次要分开,虽然我不清楚他那么多的情绪从何而来,但我明白至少有一部分是因为我。于是我向他微笑,众目睽睽之下,我只能用微笑来安慰他,安慰自己!
王府的效率很高,只一会儿就有下人赶了马车过来,停在一旁。
我收回彼此胶着着的目光,主动走向那辆马车。
朱离却缓缓开口:“赵阔,你送夫人回去,坐我的马车!”
我脚步一滞。我看得出,王府准备的是女眷的马车。在等级制度森严的封建社会,世子的马车规格肯定是要高过女眷的马车的,他这样……我忽然有丝了然,只觉得心头一热。他是怕王府中人在马车上动手脚么?
我扭头,不敢看他的眼,只是微笑道:“多谢世子好意,白晴却之不恭了。不过你也知道我素来不喜赵阔,不如让宁侍卫送我吧。”
反正以前的白晴什么样,大家都心知肚明,我刁蛮一回也不算过分。不过还是隐约听到有人的抽气声,我顺声瞪过去——有这么夸张么?不意外地看到身后某些人纷纷心虚地低下头,以及朱怜不及收回的嘲弄讽刺的目光。
好在赵阔很配合我的轻轻冷哼了一声。我们彼此都明白,虽然宁漫和赵阔的身手也许不相上下,但赵阔为人一向八面玲珑,处理各项事情也比宁漫圆滑变通,所以他留在朱离身边反而合适。
朱离垂目,终是点头。
我笑:“多谢世子成全。”然后翩翩从他身边而过。路过他身边的时候,我多希望能够停下来,握住他的手,看着他的眼,把我的信任与勇气全部传递给他,也从他的眼中看到一直支撑着我的坚定与温暖。
但是——我不能!我们只能这样,擦身而过。
放下帘子的一瞬,我几乎还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凝视在我身后,而我,不敢回头,因为我已经泪流满面!
我终究还是脆弱的。自从来到这里,我生活中的重心,我感情的重心全部都在朱离身上——我不像我看过的小说中那些穿越女们一样越战越勇,在古代社会游刃有余,遇到麻烦可以无往而不利。我只是个只有一技之长(貌似在这里还没什么用处),其他什么都一窍不通的小白而已。
自诩来自二十一世纪的文明社会,应该有多么高明的手段和比古人进化了不知多少倍的头脑,但其实电脑宠坏了人脑,科技文明替代了古代文明,让我在面对一切时都那么的无能为力和措手不及。
我说过不想在朱离的身后活一辈子,我试图勇敢的来面对一切,我终究只是个寻常女子,我终究看不清前路,我终究因为突然失去了朱离的保护而惶恐不安!
车子颠簸在路上,我的心情也起伏不定。皇上一直对朱离不闻不问,此时为什么会突然宣朱离晋见?朱离对皇上颇有微辞,王公公又是一件什么东西,能够让朱离一下变了主意?而这场晋见会是群英会,还是鸿门宴?
我伸向帘子的手又缩了回来,改变了主意,懒得跟宁漫说话。估计一来问他也问不出什么,二来他为我用赵阔把他替换下来,正憋了一肚子气。不过他也是聪明人,自然明白其中厉害,所以脸色虽然不太好看,但终是没多说什么。
好在静王府离世子府没太远,我和他都不用忍太久。
但突然,车子猛的一颠,我又因为精力不够集中,一个不稳,摔倒在车里。幸好车里无数软垫,我摔得不算太狠。
待我手忙脚乱刚要爬起来,却听车外宁漫拔刀出鞘,然后只听他冷冷道:“来者何人,鬼鬼祟祟,有本事出来见人!”
我一怔,这分明是有人偷袭!因为在车内什么都看不到,我犹豫了下,想去掀帘子,却听外面似乎有些凌乱的马蹄声和脚步声。
我不由心中微惊,贴着前面的门帘低声道:“不要和他们纠缠,跑为上策。”
相信宁漫是听到了我这句话,只觉得他声音顿了顿,也低声道:“好,但凭夫人吩咐,宁漫自然护你周全。请坐好……”
话音未落,却觉得他一抖缰绳,两匹马长嘶一声,扬蹄而奔!
要不是他一句“护我周全”,我绝对以为他是在故意谋害我。我身子一个不稳,直接仰翻在车厢里,极是狼狈,幸好没人看见。
但就在这时,只听几声破空之声,带起凌厉的冷意,我心头一震,竟是——箭!而正在惊诧之间,“咚咚”两声,两支长箭便钉在我头顶上方不足寸余的地方,没没入厢板的箭尾白羽犹自颤抖!
我此时不知为何,不是恐惧,第一个反应竟是扑过去对车外的宁漫大叫:“若有事发生,一定要保命要紧,留得青山在,不怕……”
这话不知道是在劝他,还是在安慰自己。但话未说完,我只觉得车子似乎失控了一般,开始左右摇摆,然后蓦然觉得一阵失重的感觉,我的头一下撞到车板之上,便……不省人事!

陷囹圄

冰凉刺骨的寒意,让我清醒过来。我睁开眼,缓了很久,才找回思维,也明白了这是在哪里。
穿越女们常常光顾的监狱我也不能免俗啊。
我蜷缩于牢房一角,终年不见阳光的牢房有种腐朽陈旧的味道,加之冰冷的地面和墙壁,让我浑身都不舒服。头更是隐隐作痛——不知道是因为在马车上被撞的一下太厉害,还是因为在这里着了凉,只觉得额头一跳一跳的痛。
老天爷为什么不让我撞这一下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又穿回了现代,而监牢里这个,本就不应该是我!
可是心底又隐隐有着某个执念,若有一天朱离出现在我面前,看到的已经是原来那个白晴,他会做何感想?是终可以肆无忌惮的报复,还是会觉得伤心和难过?
想到朱离,我也只觉得胸口闷闷的痛。这分明是调虎离山之计,他被诏去皇宫,可还平安?他此时又是否知道我已身陷囹圄,是否能够来得及救我?
眼睛适应了眼前的黑暗,我隐约看到这是一间大约五六平米的小房间,只在另一端的墙角有一张床,床上有些干草——我不由苦笑,让我想起那日我受伤之后朱离让我栖身的草棚。此时有点怀念那个草棚呢,至少在那里,不止是我一人,我昏迷时,总有人会陪在我身边,保护我照顾我!可如今……我低头看了看自己双手间的锁镣,不知道诰命夫人也可以遭此“待遇”啊!
想到此处,我不由一凛。能够关我的地方,只怕不寻常,毕竟这身份摆在这儿呢,而我唯一能够想到的人,就是——太后!
门口处忽然传来锁与钥匙的声音,然后是门打开时发出的尖锐的磨擦声,仿佛划在我心上,让我来不及继续恐惧和思考。
我抬头,见有人拎了一盏昏黄的灯缓步进来。因为迎着光,我看不清那是什么人,但感觉到应该不只一个。沉默了片刻,只听有人缓缓开口,声音竟有丝威严:“你可是静王世子朱离之妻朱白氏?”
我微怔,这个称呼还真新鲜,不过听戏文里都是这么说的,古代妇女地位低下,从不称其名,一律冠以某某氏——果真是人生如戏啊,不,比戏还像戏!
我低头不语,你们把我抓来,又如何不知道我是谁,还跟着废什么话。法院开庭时要询问当庭人员姓名那套程序我大概明白,但偷袭强掳,关在暗无天日的牢房之中,只怕不是光明正大的庭审吧。
“朱白氏,有人告你虐待你的丈夫,静王世子朱离,至其身受重创,还有你与旁人私通,□失德,藐视皇权,你可知罪?”
我不由冷笑。果然是要私设刑堂,逼我认罪。无论背后主使是不是太后,这招也算够阴的。估计我要是不招,就得大刑伺候,可我若招了,以他宣的这些罪名,是不是可以直接问斩了?
“原告何人?我要见他,当面对峙。”我摇摇昏昏沉沉的头,企图理清思路。你既然跟我提罪名法则,我便也提合理要求。只可惜这里没有律师可以求救,只能自己为自己辩护。
可是……又有什么好辩护的?白晴虐夫,又与人私通,事实如此——我若现在说我不是白晴,可有人会信?
忽听有人道:“你所犯之罪,人人皆知,何必诉主来见,只需认罪便可。”
我听得出这是另一个人的声音,而且这个声音微微尖厉,只怕是宫中太监。
“这位公公,既然我的罪名人人皆知,那还问我干嘛?要不你直接拉我出去斩了得了……”我目光瞪了过去,虽然我明人暗,看不真切,但咱不能从气势上就输了不是,何况,我笃定他们既然还肯来审我,也必不能随随便便就把我灭了口。
“好个刁蛮的恶妇,你真以为你犯下的滔天罪行旁人不知?咱们证据确凿,岂容你抵赖……”果然是位公公,此时的声音因为激动又尖厉不少,听这口气分明就是想致我于死地啊。
我不由冷笑:“既是证据确凿,又何需偷偷摸摸、半路劫掳,既是罪名成立,又何需深更半夜,私设公堂。”
“朱白氏果然好伶俐的一张嘴。”先开始说话那人向前半步,示意举灯之人将灯照在他身上,“本官大理寺卿段至清,受皇命之托前来审理你虐夫□一事。你所谓偷袭之事,非我属下所为,不过刚好奉命前去锁拿你的官差遇到半路劫杀你的一伙人,一番刀剑相交,对方不敌于是撤退,我方之人才得以顺利拘捕于你。”
我怔了怔,大理寺卿……难怪此人说话有说不出的气势,如今灯火映在他脸上,竟也是一张端正威严的国字脸,不怒自威,仿佛有说不出的正义凛然、正气逼人!
只是如今这朝中,可还有正义和正气么?若真有,朱离被人施毒陷害时他们干嘛去了?真正的白晴虐夫偷情的时候他们干嘛去了(直到这件事已经平静了才想起来指控我)?太后指使人监视和逼供只为得到密旨时候他们又干嘛去了?
“何况,这件事并非夫人所说的私设公堂,只是皇上下旨,事关皇家体面,因此不便公审。”那位段至清大人依旧缓缓开口。
真正的皇家体面早从太后那里就丢尽了(我才不信姬暗河与白晴的苟且之事,太后能不知道),这会儿想起皇家体面来了?
不过从他刚刚的话里,我大致也听出了些意思。一来,半路偷袭劫杀我的,另有其人,而大理寺这边不过是坐收了渔人之利而已(只是不知道原来的白晴还结过什么江湖恩怨);二来,段至清一口一个“皇上下旨”,他既然敢如此言之凿凿,皇上肯定是知情的,那么……难道真是皇上欲致我于死地,又是为什么?
而他们所谓的拘捕于我的时间,刚好是在朱离不在我身边入宫之时,只怕这种推测应该也不无道理。
一时间思绪如乱麻,理不清楚,我只觉得脑袋痛得厉害。我伸手偷偷掐了的大腿一下,才略微精神了点儿,向段至清道:“那么大人如今来,是审讯,还是定罪?我是有自辩的机会,还是只需签字画押?”
一旁的那位公公冷哼一声,似乎刚想开口说什么,却听段至清沉声道:“既然本官前来,自然是要问得清楚,断不会草菅人命。不过此事必不能如夫人所愿,开堂公审。”
谁说我想公审来着,就白晴所犯下的罪行,公审只会听到千夫所指,顺便让人扔点臭鸡蛋、烂西红柿什么的,绝没好下场,我才没那么大胆量现眼呢。
不过听段正清的话,果然好像清官一般。我点头:“既然大人肯秉公执法,再好不过。我有两个条件,一是要知道诉主是何人(我不想死得不明不白),二是要当场听证人所言(我倒想看看是谁那么有正义感,肯出庭作证)。”
当然,眼前这种情况,我也想拖得一时是一时,万一朱离他们发现了我失踪,也许会猜到我被人关进了监狱。何况宁漫是朱离的人,他们退一万步也不可能抓他,除非他死于前一轮劫匪之手,否则也定能够能给朱离他们通风报信。
此时,段正清似乎沉吟了一下:“夫人这两个条件都在合情合理当中,想听证人之言倒是不难,容本官前去找人安排。”
我淡淡道:“如此多谢大人。”
似乎我的平静让他有些惊怔,只听段正清又道:“至于夫人的第一个条件,本官原本是不想回答的,但既然夫人执意要问,我也不妨明说,诉主就是——静王世子朱离!”
我的心突突失跳了两拍,却忽然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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