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梓一惊,转身便往回逃,却因为太慌张,脚下一绊,摔了下去,牙齿咬在了嘴唇上,顿时咕嘟嘟直往外冒血。闻梓惊慌害怕中,没有发现,有一滴血滚进了脖子上挂着的琥珀里,便悄然被吸了进去。
也是到了此时,闻梓方才明白,原来先前两次蒙面救她的人,也都是莫云焕。长久以来,他一直悉心照顾着她,她在他的羽翼之下,温暖而安全。可是,如今他在家中养伤,还有谁能救自己呢?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莫云焕并不是富二代,他的家产是拿命拼来的~
☆、灵魂融合
银面人见闻梓的狼狈样,也不着急,猫戏耗子般边笑边守着。
突然,笑声戛然而止,倒是刀剑相击的声音传了过来。
闻梓捂住嘴上的伤口,转身一看,见孟俞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与银面人打了起来,看起来,似乎还占了上风。
从未有过一刻,觉得孟俞分外顺眼,闻梓想趁机逃走,又觉得似乎不甚仗义,而此时,脖子上的琥珀突然越来越热,好似要从中爆开一般。
闻梓惊疑万分,正想将琥珀取下,沾血的手摸在琥珀上,突然,只觉得万千碎片潮水般涌入脑中,接下来,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闻梓再次醒来之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颇为精致的房间里,窗边的案几上还燃着袅袅沉香。
轻叹一声,她不禁苦笑,原来,自己竟是千年前桑梓的一抹残魂,几经转世,成了如今的闻梓。怪不得先前那位高僧说自己的魂魄不全,原来,缺少的那部分,便是穿越时钻进她体内的古装小女孩。
真不知道哪个才是真的自己?利用封存在琥珀里的精血,两抹魂魄终于融合,千年前的记忆再次复苏,原来先前梦中种种,皆是曾经自己所经历的过往。的确,如她的师父所说,她将会在多年后苏醒,只是,当初的亲人,都已不在……
正感叹间,孟俞推门进来,见闻梓苏醒,眸中有惊喜的神色:“姑娘,你醒了!现在觉得怎么样?”
闻梓从床上起身,正色道:“谢谢孟公子相救,我已经没事了。”想了想又道:“我刚才昏迷了,不知那个银色面具的人有没有伤到孟公子?”
“我没事,他不敌我,逃走了。”唇角晕开了一丝笑纹:“还没请教姑娘的芳名?”
转世的她叫闻梓,千年前叫桑梓,还真是巧啊!闻梓抬头,想看清孟俞的表情:“我叫闻桑梓。”不知道他会不会联想起当初落在他府里的猪妖呢?
孟俞注定要让她失望了,他略略点头道:“桑梓,很好听的名字。闻姑娘,你唇上有伤口,吃不了硬的东西,我让厨房给你熬了清粥,你尝尝吧!”
“谢谢孟公子!”闻梓虽然不想和孟俞有太多瓜葛,但是见人家把粥已经端了过来,不吃似乎太不给人面子,所以坐了下来。
正吃着粥,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墙角处的一架古琴,便再也移不开视线。
孟俞起身,走到琴架前道:“在下曾在街上听姑娘用此琴弹奏,十分动听,于是买了回来,希望有一天还能听到当初的天籁。”
闻梓起身,来到古琴前,目光似穿越千年,最终尘埃落定。怪不得当初第一眼就觉得熟悉,这不就是她是桑梓的时候的那架古琴吗?
如今,恢复了全部的记忆,重新坐到古琴前,轻轻拨弦,熟悉的感觉流淌全身。记忆中的曲子,一曲一曲,从指尖奔泻,不知不觉,已满脸泪水。古琴犹在,可昔日的亲人安在?收了双手,在琴前沉默良久。
“闻姑娘,怎么了?”孟俞见闻梓秀眉紧锁,满脸泪痕,不禁有些担心。
“我没事”,闻梓站起来,面色有些尴尬道:“我有一个不情之请,想让孟公子成全。我觉得此琴甚为有缘,孟公子多少钱买的,能不能卖给我?”
孟俞笑道:“闻姑娘为何如此客气,在下刚刚也说了,当日在琴行听见闻姑娘弹琴,便印象深刻,此琴我买过来,也是早就想送给姑娘你的。”
闻梓摇了摇头:“孟公子救了我,还送我如此贵重的琴,我断然不敢收。我如今伤已经好了,谢谢孟公子相救,他日若是有机会,定然好生答谢!”说着,便要告辞离开。
“闻姑娘,是在下唐突了”,孟俞歉然道:“你刚刚醒过来,还是休息下再走吧!”犹豫一瞬,孟俞又道:“只是,在下略有不解,闻姑娘是不是对在下有些误会?”他记得当初第一次见时,她便对他很是冷漠。第二次在燕回楼,她对他也是冷语相向,却转身就接受那个异邦之人的邀请。这次他救了她,她的确比以前客气了很多,却也还是把疏离写在了脸上。
闻梓叹了口气,看来,有的事情还是解释清楚比较好。想了想,闻梓望着孟俞的眼睛道:“你还记得几个月前不慎闯入你府中的‘猪妖’吗?”
“你怎么知道的?”孟俞上下打量眼前的女子,远山含黛娴静秀美,不知和那个不懂礼数毫无教养的女子有何关系。
闻梓见状,轻笑道:“我便是那个猪妖,我给你说过吧,我的名字是闻梓。我当时孤身一人,举目无亲,又没有了记忆,流落到你家,没有任何目的,只是希望能有个暂时安生的所在,而你却时时视我为眼中钉,处处刁难,甚至差点死在了你手里。而如今,我变了外表,你对我的态度便来了大转变。难道大名鼎鼎的孟公子是以貌取人的么?”
“你,怎么可能?”孟俞脸色有些发白:“你过去是易容的?”
“算是吧。”闻梓并不想在此问题上做过多的解释。刚刚苏醒的一刹那,她终于明白,原来她相貌改变是因为灵魂整合之力,自然而然地影响了外貌气质,或许她现在的样子,便是她前世长大后的样貌。
因担心闻梓再次遇袭,孟俞还是坚持将她送到了住处。闻梓挥了挥手道:“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好了,你今日救了我,以前的事我早就不介怀了,孟公子也不要自责。告辞了!”说着,便拿着重新抓的药,跳下了马车。
孟俞见闻梓打开院门,再消失在视线中,静默半晌,也转身离去。
“梓儿,你终于回来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莫云焕迎了出来,见闻梓唇上的伤,瞳孔紧缩:“怎么伤了?”
“又是那帮银面人。”闻梓坐下来,将先前遇袭,包括孟俞相救一事都讲了一遍。又举着琥珀,面含欣喜道:“云焕,你看,琥珀里面的红色没有了!”
“这是怎么回事?”他记得这枚琥珀是小时候父亲就给他的,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并让他好好保存,将来再传给下一代。他也曾问过琥珀的来历,父亲只说他们这一脉的功夫,便是由一位姓吴的祖师所创,而这枚琥珀,是祖师的心爱之物。当时祖师只说过一句话,便是好好保存,缘分到了,自然会有人来取。
闻梓抚摸着琥珀,道:“千年前,有个女孩叫桑梓,出生书快大家,幼时身体较弱,高僧算命,说她十四岁会得一场重病,有性命之忧。于是父亲请了一位师父专门教她功夫,也是为了强身健体。她师父也不能保证能够真的助她渡过大坎,于是用秘术将她的一滴精血封存在一个特殊的琥珀里,想着若是有一日真的不能渡过,或许哪滴精血能帮助她的灵魂完成最终的融合。因其师父相信,她的灵魂不会消亡,会在后来出现,只要找到了精血,就能完全恢复到过去的样子和记忆。”
莫云焕握着闻梓的手,静静地听着。
闻梓继续道:“那位师父,便是天云门的开山祖师,吴天云。后来,女孩还是死去,只是她的灵魂因为琥珀的存在,一直都在虚无的空间中飘荡。后来,有一丝魂魄逸出,进入了轮回,千年之后,便是是现在的我。而剩下的魂魄,便一直在寻找我的存在。千年后,我被她拉到了这个时代,遇到了你,直到我嘴唇受伤,血溶入琥珀,我的灵魂才终于完全融合,记起了一切。”
“原来真是跨越千年的缘分么?”莫云焕将闻梓的碎发别在耳后,道:“梓儿,你前世的师父,便是我门的师祖,没想到你我之间,还有这样的缘分。”
“师父和爹娘希望我好好活着,我回来了,可是,他们都不在了……”曾经的一幕幕并不只是记忆,那是她另一丝魂魄所经历的实实在在的曾经,有欢笑有泪水,不是苍白的历史,而是自己的真实。
“梓儿,我会好好待你的。”莫云焕一手扣住闻梓的后脑勺,两人的额头抵在一起。这几天来,相继恢复的记忆沧桑沉重,却是他们不能割舍的过往。
“云焕,我终于能帮你了,师父把他的功夫全都教给了我,如今我虽然毫无内力,但是功夫的口诀和招数都记得很清楚。等你伤好了,我们就一起练,训练师不知道你会天云门的功夫,定然没有防备,你一定能出奇制胜的!”
“梓儿,谢谢你!”
半年以来,闻梓为了避开银面人,一直闭门不出,即使出门,也是莫云焕替其易了容,才敢去集市上买些东西。而莫云焕为了不打草惊蛇,依旧不动身色地继续执行着血滴子训练师布下的任务,空了时候,便夜以继日苦练功夫。
这天,莫云焕刚从内城自己的府邸中卸下易容,换上一身华服,黑夜里便多出一道影子。
“暗夜?”
“不错,暗鹰,训练师有请,明日辰时,老地方。”说完,影子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莫云焕轻轻闭上眼睛,良久,才长吁一口气,确认了四下无人,便悄悄出了府邸,消失在了黑暗中。
夜里,闻梓只觉得有人掀开被子从后面环住了她,于是轻喃道:“云焕?”
“嗯。梓儿,明天辰时,我要去见训练师。”莫云焕的声音里有压抑不住的起伏。
“明天?!”闻梓的睡意瞬间消失,转过身道:“怎么这么快?”
“我的功夫已经练得差不多了,明天正好他要见我,而且每次他约见都会避开其他血滴子,是最好的下手机会。”
“可是,我担心……”闻梓抱住莫云焕的手臂:“让我接应你好不好,这半年里,我也一直在练功,虽然远不如你,但是也还是不错的。”
“好啊”,莫云焕笑了笑,俯首给闻梓一个吻:“我们一起。”
他怎么这么好说话?闻梓觉得有些奇怪,仰头望着莫云焕,大大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梓儿。”莫云焕有些无奈,她真有那么敏感吗?
“嗯?”
双唇上突然袭来的温柔,封住了要说的话,缠绵蚀骨之感更是将一切疑惑都抛诸脑后,闻梓感受着他的温柔轻抚,任凭他一点一点点燃欲望,彻底沉沦。
爱意,别离,不舍,相惜……种种气息在夜色中氤氲,不知今日之后,是否还有机会再度拥抱,恨不得天涯时光就此定格。可是,终阻止不了月落日升,时光更替。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
当闻梓醒来时,发现身边早已没有人影,连忙起身,才发现这根本不是她的房间!
这不是孟俞家的客房么?怎么会在这里!闻梓急急忙忙穿好鞋,跳下床,却发现浑身无力,差点摔倒。床边的矮凳上,放着一个包袱,有些眼熟,闻梓打开一看,竟然都是自己的东西,还有自己作画的留底。
这时,一个丫鬟推门进来,闻梓一眼便认出,竟然是过去孟梨儿派给她的叫铃铛的丫头。
“铃铛,我怎么会在这里?”
“姑娘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小丫头讶然道,“今天一早少爷带姑娘来这里的,让奴婢好好照顾着。”
“那孟公子呢?现在什么时辰?”闻梓压下心中的慌乱道。
“现在已过了巳时了,少爷就在隔壁,奴婢这就去叫他。”说着,便推门走了出去。
闻梓扶着床沿坐下,怪不得昨日莫云焕同意她一起去,原来他就是这样骗她的吗?离他和训练师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他到底怎么样了?心中犹如万千蚂蚁啃噬着,坐立不安,然而自己如今却全身无力,根本连孟府都走不出。
想起昨晚后来莫云焕对她说的话,当时她还有些疑惑,如今回忆起来,他原来早就做好了回不来的准备了吗?巨大的悲伤和害怕失去的恐惧如潮水般席卷而来,闻梓坐在床边,明明是夏日,却好似置身冰雪之境,浑身发抖,难以自持。
“闻姑娘!”却是孟俞走了进来,见闻梓的面色,猜出了原委,撇去心中的酸涩感,安慰道:“莫公子他不会有事的,你不用担心。”
“他今天早晨走的时候给你说了什么?他说他什么时候回来?”闻梓好似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拽住孟俞的手臂道。
“他说他知道我和父亲为官清廉,也相信我的为人,因此让你暂时住在我府中,他办完事后,会来接你。”孟俞第一次见闻梓如此紧张一个人,曾经他把刀架在她的脖子上时,她虽然害怕,但是眸色也是平静的。而现在,却……孟俞深吸一口气,声音有点发虚:“你很喜欢他?”
“是的”,闻梓眸色坚定:“我会一直等他回来。”
后悔?是啊,悔不当初。当时,她还住在孟府时,他曾在夜里听见她对孟梨儿弹琴唱歌,那时候,他其实是有些对她另眼相看的,但是她的头发和语言都颇为怪异,他对她一直心存戒心。当初是他一步一步将她逼走,否则,她又怎么可能认识莫云焕,怎么可能将一颗心遗失在别的男子身上?
孟俞拍了拍闻梓的背,以示安慰,转过身,状似平静地倒了一杯茶,将满腔苦涩咽下。坐在床边,静静地等待着时间流逝。
门突然被撞开,孟梨儿风风火火地跑了进来,进门便道:“哥哥,你说蚊子来了,在哪里?”望着靠床坐着的闻梓,蹙眉道:“她是谁?”
“梨儿,我就是闻梓。”虽然很担心莫云焕,但是梨儿是她来这个世界后第一个朋友,所以她不想影响她的情绪。
“啊?怎么可能!”孟梨儿摇头道:“你比蚊子漂亮多了!”
“梨儿,她真是闻梓,过去她是略微易容了的。”孟俞道。
“真的啊?”孟梨儿走到床边,打量闻梓半晌,道:“其实仔细一看,还真有五六分相似,只是当时你不爱打扮,头发又奇怪……没想到如今换上女装,还真是变了个人!”孟梨儿眼珠在闻梓和孟俞之间流转,笑得暧昧:“如今我哥哥好像也认可你了呢!”
本是沉闷压抑的气氛,被孟梨儿一搅,顿时轻松了许多,闻梓并不在意她的调侃,想了想,从怀中取出一打画纸,正色道:“梨儿,我一直把你当成最好的朋友,当时不辞而别,我也很是内疚。不过,有个事情一定要告诉你,你和丞相公子的婚事,还是算了吧,贺筝的确比他更适合!”
“什么?这个跨度是不是有点大?蚊子,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孟梨儿有些摸不着头脑。
闻梓将画纸递给孟梨儿道:“这几个月来,我往返于很多场合替小姐公子们画画,而且为此,还数次被人追杀。后来我才知道,有人以为我是皇上身边彻查乱党的人。经过最近半年我朋友的查证,发现丞相一家一直有谋反之心。孟公子可能知道,成孝帝登基时年仅二十三岁,根基不稳,这四年来,陆丞相一直欲辅佐其陆家出门的前朝贵妃之子、成孝帝的年仅八岁的弟弟李景岚为傀儡皇帝。而我的这些画,正好是陆家联络各谋反党羽的证据。因为这些画的时间节点上正好是他们联络各部属的时间。而且上面的肖像正好是各宴会时的关键人物。”
“我看看。”孟俞接过画,见上面的阿拉伯数字,奇道:“这是什么?”
“我知道!”孟梨儿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先前闻梓教她打牌时,这些数字她都学过。
良久,孟俞放下画纸,慎重道:“谢谢闻姑娘!这几年来,我们也曾有所怀疑,然而苦于毫无证据,如今看来,幸亏梨儿还未嫁过去,否则一切都来不及!”
昨晚莫云焕将这些画的事告诉她,让她日后交给孟俞,作为他对当今皇帝做的最后一件事。从今以后,便再不理会朝堂之事,等大仇得报,便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