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后道,“本宫也不愿怀疑你,但关于苏妃的谣言已经传的满城风雨,有失体统。身居后位,本宫也必须将此事做一个了结,今日之事,实为洗刷苏妃你身上的污名,你毋需伤心。”
苏苏垂下眼,很遗憾,不管她怎么看,怎么都觉得她是在落井下石啊。
姜后朝男子颔首,“先生,可否请你再转述一次?苏妃似对本宫有所误解呢。”
“吾乃东海许州人氏,姜尚。”男子不卑不亢道,淡淡从少女身上收回视线——
“吾幼访名师,秘授阴阳,善识妖魅。今宫闱妖气冲天,尚看破天机,愿巢妖精于朝野,灭怪静其宫阙。”
苏苏在听到“姜尚”这两个字时已经石化在原地,对于这个名字,她自然不会陌生。
姜尚……
日后,她将会被他杀死,而帝辛的江山,也有一半毁于他手中……
苏苏向来不是个善良的人,虽然在人祭时心有不忍,但更多只是兔死狐悲。此刻一个足以威胁她生存的危险人物横空出现,依她的性情,自然不会束手待毙。
少女退后半步,那张如花娇颜楚楚可怜,“那……你的意思是,你也认定苏苏是妖了?”藏在泪眼下,是一片阴霾。只要一想到眼前这个男子,未来将会杀死她,苏苏不由蹙眉思忖着,能不能顺利在一切发生之前抢先杀掉他,截断这个历史。
灵台突然一阵清明,一个声音刺入她脑中,“妖狐,还想着杀死我吗。”
苏苏抿唇,此刻姜尚背对着她,只朗声和皇后对答。她的视线移到他背上,知道这次遇上的是行家,无法再蒙混过去了。
姜后道,“那就请先生验证一二,也免去宫中人心惶惶。”
苏苏的心提起来,不知道寐喜的障眼法牢不牢靠,若是被当场破了,她今天这条小命就交代在这了。
姜尚领旨,他转身正对苏苏,“苏娘娘,请伸出你的右手。”
苏苏缓缓伸出右手,姜尚只伸出两指轻搭在她腕上,由于他和她正面相对,因此苏苏清晰的看见他的指在她腕间只停留了几秒,双眼在她身上停了停,收回手退开一步。
姜后道,“先生可有定论?”
姜尚只稽首道,“回皇后,苏娘娘并非妖孽。”
哎?
苏苏惊讶的看他,随后宫外传来宣报,“王上驾到——”
果然,终极BOSS总是要在任务解决的差不多时出场。
姜后整整衣冠,起身接驾,同黄妃杨妃道,“陛下来得可真早呢。”
苏苏没有作声,之前由于紧张没什么感觉,此刻心中松了口气,才意识到双脚酸疼得几乎不是她的。从入殿朝拜姜后之后,她便一直没有让她起来,现在……她就是要起也起不来了。
帝辛匆匆入殿,发现殿内多了个陌生道人,一旁的少女低头伏拜,在他入殿之后盈盈抬头,眼中无声的在向他求援。
“陛下……”姜后领着黄妃,杨妃朝他一拜。
“今日皇后这很是热闹啊。”帝辛抬手虚扶起姜后,转头望向姜尚,“这位道者是谁,为何求见皇后?”
姜后道,“先生乃是东海许州姜尚,秘授阴阳,善识妖魅。妾观姜尚,才术两全,何不封彼在朝保驾?”
帝辛不语,锐利的视线在姜尚身上梭巡片刻,“皇后说你有大才,那你告诉朕,成汤天下,还能泽庇几代子孙。”
姜尚掐指测算推演,而后稽首道,“成汤基业将在陛下身上断绝,此后便是改朝换代,新王天下。”
“大胆!”
“放肆!”
在场众人无不色变,饶是举荐他的姜后也气得指手相向,“好!好你个姜尚,如今我商汤国富兵强,四海臣服,八方诸侯无不归附!你竟出言相咒!其罪当诛!拉下去!立刻拉下去……”
“慢着。”帝辛扬手阻止左右宫人,他双手负于身后,平静的看着姜尚,“先生的意思是:成汤六百年天下将在朕手上灭绝?是这个意思吗。”
姜尚宠辱不惊,道,“是。”
帝辛道,“既然如此,为何先生不另选明主,依然要留在朝歌。”
“姜尚一则感皇王都城戴载之恩,报师傅秘授不虚之德。”
帝辛勾起笑,“那便请先生看着,我商汤在朕手中必如日中天,四方朝拜者如云。而先生你,既然皇后说你有大才,我且给你一月之期,若一月之内,并无政绩,定将你五马分尸,曝于市井。你可愿意?”
姜尚曰:“诺!”
帝辛道,“姜尚听朕封官:官拜下大夫,特授司天监职,随朝侍用。” 姜尚谢恩,随后同传令宫人领衣冠。在和苏苏擦肩而过那一瞬,他宽大的翡翠外罩薄纱拂过她的颊,苏苏偏头避了避,随后他的心音在她脑中再度响起。
“妖狐,这是我第二次饶你。第三次,我便不再留情。”
砲烙之刑(下)
帝辛见少女突然煞白了脸,她依然保持着下拜的身姿,帝辛不由想抬手扶她起来,不想,少女却避开身子,越发低下头,“苏苏不敢。”
帝辛见她对他使小性子,只摸摸她的头,将她往怀中轻轻一带,“为何不敢?朕都允你起身,你还有何顾忌。”
苏苏顺势倒入他怀中,带着小女儿家的任性和委屈,大胆地道,“陛下……皇后姐姐还没有应允苏苏呢。从苏苏进殿到现在,姐姐都没有叫苏苏起来,苏苏脚疼得厉害……”
姜后尖细的指甲瞬间掐紧掌心。
杨妃喝道,“苏妃,你莫要恃宠而骄!”
帝辛只冷了声,低头对怀中撒娇的少女道,“苏苏,你入宫不久,莫要放肆了。”
虽然也语带斥责,却依然抱稳少女,未将她推开。
苏苏将脸往他怀中一埋,细瘦的双臂勾着帝辛的腰,闷闷的说,“是。苏苏知错了……求各位姐姐原谅。”
姜后宽厚道,“方才也是本宫疏忽,怠慢了妹妹。明日东伯侯进贡珍奇,妹妹可来中宫一道赏玩,选一样中意的,作为赔礼,带回寿仙宫可好。”
苏苏没有答她,只偏过脸软软道,“陛下……苏苏累了……”
帝辛凝眉,轻弹她的额头,责道,“苏苏,你太不懂事了。”
苏苏单手捂住头,可怜兮兮的仰头看他,“痛!”
帝辛低头看着这小东西,孩子气十足,却也不忍扼杀掉这般纯真的性情。只转过她的脸道,“对皇后再认真道一次歉。”
苏苏依言而言,随后帝辛对姜后道,“苏妃年幼,不通世事。今后要劳烦皇后教会她规矩。”
姜后银牙暗咬,只温婉淑良地含笑应答。
与此同时
朔日曾窥见苏苏真身的侍人踌躇良久,垂袖立于中宫之外。
“我……我有要事,求见皇后……”
是夜
苏苏窝在大床上忧郁地抱头纠结。
究竟那个真正的妲己给她留了多少个烂摊子要她解决?
她只是很无辜的COS了犬夜叉,这有错么,她哪里知道会倒霉的和妲己长一个模样?更没想到那对COS的白毛耳朵和隐形眼镜会让她落入妖不妖人不人的抓狂处境。
“妖狐,这是我第二次饶你……”
思及姜尚临去前那句话,苏苏哀怨的将脸埋在软被里,看来他曾经见过真正的妲己,并和她接下不小的梁子,但为什么他又要两次放过妲己……
眼前是一片迷雾……
苏苏挑挑眉,睡前迷迷糊糊地掂量着该怎么借帝辛之手搞定他,省的每次见到姜尚总心惊肉跳。
大殿内红窗半敞着,夜风卷起纱帘吹送一丝薄薄的凉意,伴随着夜风,屋内瞬间多了一个颀长的身影……
苏苏“喝”了一声,睡意给吓掉大半,“你是……”今夜月色份外皎洁,她轻易地认出来人,“姜尚?”
“妲己,你入朝歌意欲为何。” 姜尚道。
果然是熟人。苏苏决定还是老实道,“我是奉女娲娘娘之命入朝歌。”
“女娲娘娘为何要让你入宫,身为妖邪,自当远离人间。”
凸= =凸
你以为老娘愿意入宫吗!如果不是女娲强迫中奖,她犯得着这么辛苦的在朝歌混。
苏苏细声道,“抱歉……女娲娘娘的秘旨,苏苏不能私自泄露……”泄露了就直接被推到斩妖台咔嚓了。
姜尚静静的看着她,月色斜照在他脸上,他的睫毛很长,在眼下拉着长长的阴影。
苏苏被他仿佛洞悉一切的专注眼神看得不自在极了。
姜尚平静的道,“妲己,下次我不会饶你。你修行不易,莫让我亲手杀死你。”
他的口吻极平淡,却透着不容置喙的淡淡杀意。
苏苏心一跳,“如果我说,其实我不是妖……”
话未完,突然周身的气流仿佛被侵蚀了一般剧烈震荡了一下,气流以肉眼可见的形态四散溃退……
“你还坚持你不是妖吗。”
苏苏不用抬头也知道,障眼法已经被他给破了。那双琥珀色的眼瞳半掩着,她双手揪着尖尖的白绒耳朵,早该觉悟了,这副模样,怎么可能会有人信她……
“你怎么……”看清苏苏的脸后姜尚表情僵了下,含蓄地道,“你似乎……年长了一点。”
好吧,你可以直接说老的。
所以她最讨厌古代,明明是青葱的26,在这里就直接被贬为大妈。20岁以上的女性就急速奔向大娘的队伍。
最郁闷的是,那是个LOLI控横行的时代,就算是大妈,也曾经有粉嫩的LOLI期啊。
“你不觉得这种成熟风韵的模样更适合我?”
姜尚默默无语。
我凸,又是一个LOLI控。
苏苏刺探道,“你就……没有发觉我和往日有什么不同?”
姜尚冷了脸,“莫要再施诡计,妲己,今日我言尽于此,日后我便不再容情。”
苏苏:“……”
她实在是比窦娥还冤啊= =!
姜尚话毕就如来时般,乘着夜风消失在月色中。
待他的身影消失之后,苏苏身上的障眼法重新恢复,她托着腮望着姜尚消失的方向,宫里有了这么个能自由进出后宫的男人,帝辛就一点也不担心头冠被染绿?
翌日午时,却听闻帝辛于朝堂之上宣群臣近日一道在中春之日至山麓……
至于朝堂政事,苏苏为何会知道的这般清楚呢?
苏苏低头把玩着手中的龟甲,自然是因为帝辛派人至后宫传唤,准确的说,这次她和姜后黄妃皆收到帝辛的传唤,将在中春之日和帝辛一道……
设炮烙。
炮烙?
第一眼时,苏苏以为自己看错了,待令宫人重念一次后,还是炮烙。
苏苏开始觉得帝辛真是……品味独特,炮烙朝臣就算了,还非要她们几个后妃参与现场观摩。而炮烙地点,就挑在欢乐谷附近,一边是惨叫,一边是呻吟……其实,帝辛大人你除了是个病弱受,
LOLI控之外,还是个强S吧=口=!
转瞬就到了中春之日,苏苏这天犹豫了很久,还是选择套一件素雅点的鹅黄长衫,只薄施脂粉,随意戴上一串珍珠抹额再无其他。既然是到那血腥杀戮之地,自然不想穿那些正红艳紫的颜色,浓妆艳抹。
谁想,到场后,发现除了她之外,姜后黄妃皆是鲜丽抢眼的正红艳色,隆重登场。
苏苏低头看看自己的服装,好吧,虽然现在气势没压倒她们,至少……至少还可以安慰自己青春逼人吧。(你真无耻……)
帝辛瞥了苏苏一眼,摸摸她的头,对身旁的宫人扬起手。
少顷,一个巨大的炭盆被数个宫人抬至山腰。以山腰为界,以下,是所有朝臣所聚之处,以上,由帝辛和妃嫔占据。双方的距离隔得极远,中间又夹杂着密密麻麻的宫人侍卫。是以,除非帝辛亲自走出,否则朝臣皆看不清他们。
苏苏在来路上隐约望见今日到场的朝臣神情颇为轻松,甚至还有几分于往日不同的惬意愉悦之色,不由感慨这个时代血腥和暴力之普及,令人理所当然视若无睹。
炭盆内火焰被加旺之后,其上数枚被烧得通红的铜柱铜板交互相错,呈格状,铜柱之上似乎被涂了油脂,滋滋有声,苏苏移开眼望向对面山头,心痛的扼腕,为什么欢乐谷设在山的另一头,她看不见看不见啊。
从她的角度,仅仅能看见排着长队的青春躁动的少年少女们相互含羞低头,走入欢乐谷。先前望见这一长溜参加欢乐谷的队伍,帝辛面有欣慰之色,苏苏自然能明白,身为国君,预见江山未来会子民昌盛的喜悦……
掩面,苏苏只能羞愧并没有古人的豪迈奔放啊。
手上突然一凉,帝辛将手覆在她手上,轻拍了拍。苏苏忙心虚的飞快将眼神从欢乐谷收回来,乖乖的眼观鼻鼻观心。
帝辛勾起嘴角,将手收回去。
两旁的宫人并肩步出,站在炭盆前大声宣读朝臣的名字,第一位朝臣是个白发老臣,他未有任何侍卫押解,径直走向那灼热的铜格,苏苏抿紧唇,看着他自动自发的在烧得殷红的铜柱前停下……
伸出手……
迅速的从袖下取出一把象牙筷和肉片,开始烤肉!
苏苏的脸瞬间化为一个大大的“囧”字!
随后宫人继续宣读数位重臣的名字,随着原地朝臣的数量减少,露出先前被掩埋在人群中的一席肉圃,其上密密麻麻的盛放着丰厚的肉片肉排,右端则整齐的列着镶金嵌玉的象牙筷。
商逢战前振士气,战后庆军功,祭祀完鬼神之后,君王常会设炮烙,以宴群臣,在另一方面而言,此刻是君王和朝臣距离最近的时刻。不商国事,同欢共乐。
宫人按照品阶来宣念,当先几个重臣可以先食,其他朝臣慢慢一个个加入。
苏苏左手托着惊掉的下巴将它淡定的按回去,周遭已有宫人陆续将烤好的鲜嫩肉片如流水般运上来。除了肉之外,又怎么能少了酒?
商人好酒,喜以酒佐餐、聚众豪饮,此刻自然也少不了运上大批美酒。
第一轮朝臣亲身取食,第二轮宫人已从山脚起,自上而下铺上一层上等锦缎,锦缎在这个时代是矜贵之物,足见帝辛奢靡。
于朝臣座位之上,又加铺一层檀木,供人跪坐。
朝臣分两列整齐跪坐,身前的矮几上已摆上烤肉和美酒,宫人穿梭不停,其后又分别有两个奴隶,若他们想取用什么,便吩咐奴隶们。
帝辛起身,与众臣同聚。
苏苏方艰难的转头朝黄妃问道,“这,确实是那啥的……炮烙?”
黄妃眼也不抬,“自然。”
苏苏:“……”
好吧,历史还要给她多少惊喜,原来纣王设炮烙……还能是场烤肉宴?!
作者有话要说:重申,这是篇颠覆文,就是真中带假假中带真。不过上文中炮烙的另一个意思,确实不是我瞎掰的。但这并不是说,帝辛那个时代就没有炮烙,我文中其实也有粗略提醒过,这是个蛮荒的奴隶时代,我找史料时,商朝的一些酷刑比炮烙更残酷的比比皆是,看得人瞠目结舌……嗷嗷,还是我们社会主义好啊!
另:重申一遍,文中的人设背景源自于封神演义,所以一些称谓和服装乃们去找那个明朝的原作者吧,我木有法子 》《
而颠覆,则是我在查找对比的史实,把觉得有趣的反差挑出来,穿插而入,所以这篇颠覆文,既源自于原著,又参考部分历史… …老子当时脑袋一定是被门板给夹了!怎么自找苦吃!
知识小注解:
炮烙:炮烙除了是人尽皆知的酷刑之外,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意思:即古代烤肉用的铜格。俞樾 《诸子平议·韩非子》:“盖为铜格,布火其下,欲食者於肉圃取肉,置格上炮而食之也。”
强S:源自于SM,S是施虐狂,M是受虐狂。
火烧琵琶精(上)、(下)
火烧琵琶精(上)
持续至傍晚,宴会终于即将结束。
“苏妃,”在结束的当口,黄妃突然亲热的拉着苏苏的手,“从前听哥哥说起,冀州苏护之女国色天香,能歌善舞。宴之将近,今日妹妹能舞一曲助兴吗。”
苏苏温顺道,“只是谬赞,难登大雅之堂。”
姜后端起身前的酒杯只浅浅啜了一口,道,“苏妃过谦了。往年杨妃一舞也风姿绰绰,本宫还未见苏妃舞过。在冀州声名远扬,想必也有过人之处。”
两人不约而同,全点中冀州……
看来她们从未停止过刺探怀疑,少女垂眼,羞愧道“苏苏舞技粗鄙,还是不贻笑大方了。”
内心抓狂,她除了初中年少无知报过了舞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