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德龙湫接过药瓶,“皇婶您不能留下来,照顾心竹,派别人去请令尊来吗?”
“我那个老爹脾气怪得很,我亲自去请尚且不一定来,更何况派别人。”
“那……”
“你放心,心竹这个女儿,我是一定要保下的。你好好照顾她,外面的太医也不要为难,让他们找些方子帮着心竹续命,一定要让她撑到我请来老爹。快则五日,迟则七日,我必回来!”
九王妃离开房间,只剩下宏德龙湫静静站在床边,他轻轻托起孟心竹,让她靠在怀里,取出两粒药丸让她含着。他轻轻抚着她的面颊,这种惨白是如此的真实,看得他眩目,胸口阵阵撕裂的疼痛,他将孟心竹的头埋在怀里,眼睛湿润了,“心竹,你一定要挺住,一定撑到皇婶回来。你放心,无论是谁伤了你,我都不会放过他的,绝对不会!”
房门再次被打开,宏德龙湫站在门口,他又恢复成那个君临天下的帝王,他冷冷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医们,“娘娘的脉你们都诊过了,现在就去找续命的方子,若这也办不好,仔细你们的脑袋!”
续命?宏德龙浩等人不由地一愣!看到她吐了血,知道她伤得不轻,却没想到已经有性命之忧。宏德龙浩看看皇兄,虽然他仍是一脸镇定,但眼中却满是担忧和伤怀。
“小陈子,帮你主子收拾些随身的衣物!”宏德龙湫转向小昭,“小昭,调两个焰族的女子到乾月殿候命。小明子,速回乾月殿,准备热水!”
“皇兄!”
宏德龙湫看看十弟,转身回到房间里,将孟心竹抱起来,“你跟朕到乾月殿,有话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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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一)
乾月殿里已经忙作一团,宏德龙湫抱着孟心竹走进寝宫,轻轻放在床上,将“活胳散”交给两个焰族女子,吩咐她们伺候孟心竹沐浴。坐在乾月殿的龙椅上,宏德龙湫看着宏德龙浩,仔细讯问着是如何遇到竹妃的,尔后他看看小昭,小昭会意离开。
宏德龙浩看看他,“皇嫂还说了句很奇怪的话,她知道发皇榜的原因后,就说:‘看来我的废话说得真多呀!’臣弟也不明白她的意思!”
宏德龙湫愣了愣,废话真多?她想要表达什么意思呢?他揉揉太阳穴,让先十弟回去,好好安慰一下被吓坏的玉儿,并处理一下皇榜的事。
十皇子刚走,陈公公便走进来,跪在地上说请求皇上准许他留下来伺候娘娘。
宏德龙湫疲倦地闭上眼睛,“竹妃回来了,你们的小命也保下了,回竹苑去吧。”
“皇上,奴才的命早在娘娘请旨废生殉的时候就是娘娘的了,奴才只想留在娘娘身边继续伺候她,请皇上成全。”宏德龙湫挥挥手,算是默许了。
乾月殿是月国皇帝的寝宫,不过宏德龙湫很少在这里留宿,他当皇上以来,大多时间都在后妃的宫里,其中月妃的月昆宫他待的时间最长。今天他不仅把竹妃带到乾月殿,也把御书房搬到乾月殿。以现在的情况来看,他是一刻也放不下竹妃,但竹苑地处偏僻,不便处理政务,所以他决定回到乾月殿,这样既可以处理朝政,也可以随时注意她的身体状况。
月昆宫里,月妃跌坐在椅子上,竹妃还活着?她居然还活着?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呢?怎么和自己收到的消息不一样?是哪里出了问题吗?“小李子,你确定吗?”
“回娘娘,千真万确的事,现在皇宫里都传开了,皇上带竹妃入住乾月殿了!”
天啦!她真得没死,而且还成为当朝第一个住在乾月殿里的后妃!就连多年独沐圣恩的月妃,也没有得到过这种待遇。
“娘娘,不过奴才听说竹妃好像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全太医院的太医都没办法。”
月妃转过头,美目盯着小李子,“你说什么!”
小李子吓了一跳,忙跪下,“奴才没说什么,奴才只是说竹妃重病,而且是太医们都治不了的病,好像连九王妃也没办法。皇上已经发了话,太医们都在找续命的方子。”
月妃眯眯眼睛,重病?续命?也就是说活不了多久了!她突然松了口气,她本就应该不用担心什么,消息来源是很可靠的。虽然中间出了点岔子,但结果也差不到哪去。就算竹妃回来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死在宫里可能比死在外面的效果更好一些。
“小李子,随本宫去看看竹妃妹妹的病。”
“娘娘,听说皇上不让人去瞧竹妃,太后派去的宫女也没见着,刚才林妃娘娘亲自去了,都被皇上打发回去。”
“哦?”月妃笑了笑,看样子,真得病的不轻呀!可皇上的态度还是令她很生气,这个竹妃就令他这么重视吗?算了吧,看在是一个快要死的人了,不计较这么多了。
孟心竹浸浴完毕后,宏德龙湫走进寝室,温暖的热水并没有让她恢复一点血色,色还是那么苍白。他扶起她,让她靠着自己的胸口,他知道她一向不喜欢湿着头发枕在枕头上。吩咐明公公每隔四个时辰提醒他喂药,又安排好焰族负责保护事宜后,便让众人退下。
心竹!宏德龙湫用嘴唇轻轻碰碰她的额头,若是从前,她一定有很大的反应,可是她现在只是静静的,任由他抱着。他抬起她的下巴,看不到那双令他心动的眼眸。他好想紧紧抱住她,可是又担心加重她背上的伤势。
想到她在竹苑里看自己时那冷冷失望的眼神,想到她吐血后绝情拒绝他的关心,想到她说的那句“我错看你”,宏德龙湫的心都揪起来了。那天在月康山上,她也说过同样的话,“不过心竹要感叹,错看了皇上。……觉得皇上应该是诚实守信的君子,就算这个赌局谁也不知道,也相信皇上会履行约定!”
诚实守信?履行约定?宏德龙湫不由地睁大眼睛,回忆起她曾经说的许多话:
“既然已经承诺你,留下来,我就会信守诺言……虽然我是女的,但一样一言九鼎……乘这个时候逃的确是个好主意,也许我真的应该就这么走了,回来又有什么意义呢?……我以为人类是可以相互沟通的,不过看起来却不一定,很多话说了也是白说,废话而已,你就继续用我的心软来威胁我吧。”
他明白了,他终于明白了。
这就是为什么自杏花楼回来后,她会突然转变了性情,为什么开始对自己恭顺,为什么会在靖王府门口说‘看来我的废话说得真多呀’,为什么会觉得看错自己的原因。
因为她对自己失望了,对自己的不信任而感到失望!
“心竹!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应该不相信你做出的承诺!不应该误会你,还要继续威胁你!对不起!你原谅我好吗?”宏德龙湫闭上眼睛吻住她的额头,任由着眼泪流下来。
自己一直都害怕会失去她,一直担心她会不声不响的离开,却没有去留意着她的想法和感受。她说过不会喜欢威胁她的人,可是自己却总是在扮演这样的角色。她在生死之际都还在关心的如家人般的人,自己却随意伤害,还拿来作为威胁的筹码,怎么叫人不心寒呢?
她相信自己会是个守信之人,会成为一个出色的帝王,可是自己却总是无视她的承诺。
“人在怕受伤的时候就会带面具。”是的,他伤害了她,所以她带上面具,变成恭顺的竹妃对待他,希望让他知道自己不会反抗,希望让他不要再伤害她周围的人。可是他没有发现问题的所在,却只是在担心她的反常,是不是又在计划逃离皇宫。
归根结底,是他不信任她,因她令他琢磨不透,如同随时会消失的浮云一般,他总想抓得紧紧的,担心放手后就再不会拥有。
其实他更不信任自己,他没有自信可以真得留下她,没有自信可以赢得她的心。结果现在他什么也没有抓住,自己伤心还不算,把她的心伤了,身也伤了,甚至连命也……
“心竹!求你不要消失!求你!只要你能好起来,我什么都会答应!什么都会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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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二)
小昭向十皇子告辞,匆匆返回皇宫,同时一队焰族也从靖王府出发,离开月都。
小昭赶到乾月殿,走进寝室。“回皇上,臣已经仔细问过那老汉,他是清城山区的猎户。是在山里的水潭边发现娘娘的。娘娘在他家里昏迷了五天,醒来后就请他帮忙回月都。他也问过娘娘为何会出现在水潭里,娘娘说是遇到歹人,被推下山的。臣想娘娘是聪明人,不会随便透露身份,所以也未必告诉他们实情。不过看样子,娘娘可能并不是自愿离开的。”
宏德龙湫闭闭眼,他早已知道了,她已经承诺他,她一定会遵守,所以不会无声响的离开。她伤得这么重,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回月都,看来她是担心自己的失踪会牵连小陈子他们,自己怎么会给她留下这种印象?
“臣已经派出焰族去那猎户所住的地方进行搜寻,看看是否可以找到线索。另外十皇子已经筹谢过那猎户了,而且也准备好说辞,不会令娘娘的身份暴露。”
宏德龙湫点点头,他将孟心竹扶起来,让她的头靠在肩上,将她的衣领解开,露出香肩,“小昭,你来看看竹妃的伤,这是什么掌法?”
小昭一愣,这毕竟是后妃,他怎么可乱了礼法看她的身体。
宏德龙湫注意到他的顾虑,“没关系,过来吧,相信竹妃也希望知道是谁要害她!”
小昭点点头,他仔细看看孟心竹后背上的掌伤,“如果臣没判断错的话,这是‘寸心掌’,中掌者心脉会寸断而亡。”
宏德龙湫瞅瞅怀中的人儿,“你去查一下‘寸心掌’的情况,朕要知道。”
“是!”
宏德龙润被领到书房,见宏德龙浩正撑着头坐在里面。“听说竹妃回来了?”宏德龙浩点点头,“她怎么会突然回来?”
“六哥,皇嫂受了伤,很重的伤,连九皇婶都无能为力。之前我和小昭也谈过,皇嫂可能是被人掳劫了。”
“被人掳劫还能活着回来,也许这是她苦肉计!不行,我要进宫去跟皇兄说说。”
“六哥!”宏德龙浩摇摇头,“我知道你一直都认为皇嫂是有目的接近皇兄的,但是,现在别去打扰皇兄。皇嫂现在伤成这样,就算是有目的,她也暂时动不了吧。”
“可是……”
“别可是了,六哥,小昭已经派人出去调查发现皇嫂的地方,相信很快就有结果了。我还是那句话,若皇嫂真有目的,绝不轻饶。可是她若没有,我也不会让任何伤害她。”
“老十,你怎么这么维护这个女人呢?”
“因为我懂情!我懂得皇兄的情!”宏德龙浩站起身,“之前你们都在想办法证明她有问题,现在我要来想办法证明她没有问题!”
“老十!”
“六哥,我相信肯为太监宫女请旨废除生殉的人,能够在身受重伤时还念着平日伺候自己的人,能够情愿被家所牵绊的人,拥有一颗善良的心。我也相信皇兄的眼光,他的判断。我更相信自己的直觉,皇嫂不是普通人,但也不会是敌人。”
等待的日子漫长而枯燥,宏德龙湫每日处理完政事后,就会回到寝室里,他会坐在床边为孟心竹读书,他知道她一向都喜欢看书,现在看不了,但他可以读给她听。
明公公等人见状都不由地心酸,几时见过皇上这般对过后妃呀,竹妃娘娘是当朝第一人,他们都明白皇上对这位竹妃娘娘动了真情。
竹妃所求得那道废除生殉的圣旨,救了宫里所有太监和宫女,大家都从心里谢谢她(当然也有极少数异类份子喔)。虽然明公公并不属于会被生殉的范围内,但他也打心眼里感谢这位娘娘,毕竟这是生殉制度以来第一个敢为他们这些奴才请命的主子。
明公公打小就伺候皇上,这么长久的主仆情意,令他十分了解皇上的喜怒哀乐。皇上对竹妃的好,他看得最明了,他每天都在祈求老天保佑九皇爷夫妻快些回来,这应该是这对夫妻第一次被人期盼回宫吧。
时间一天天的过,孟心竹的情况也每况愈下。到第三天,若不使劲掰开她的嘴,药丸就塞不进去,平日可以慢慢喂下半碗清粥,现在也只能勉强灌上几口。
宏德龙湫知道她这个样子已经撑不多久了,可是九皇叔夫妻还是没有消息。他合衣躺在床上,将孟心竹紧紧揽在怀里,“心竹!你别怕,有我在你身边,我一直都在,我会给你力量,你一定要撑下去!相信皇婶就快回来了!”
小昭亲自去查看了孟心竹出现的山区,发现了那栋崖顶宅子,他仔细勘查了一番,知道竹妃就是从这里掉下去的,可是并没有留下太多其他的信息。宅中一个房间里留下的粉尘不过是普通的迷药,宅子外面的地上可以看得到有三种不同的沾了迷药的脚印,一个是竹妃的,另两个应该是男人的脚印。可这些线索并不足以判断,掳劫竹妃的是谁,看来只有等竹妃醒来问问才能有新线索。
宏德龙湫听完小昭的汇报也点点头,“小昭,你来给竹妃诊诊脉。”
“是!”小昭探着孟心竹的脉搏,皱皱眉,“皇上,娘娘的脉较之前,又弱了。”
“朕知道,已经六天了,皇婶已经离开六天了,不知道心竹还能不能继续撑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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诊病(一)
宏德龙湫醒得很早,他下意识摸摸身边孟心竹的手,虽然有些冰凉,但她仍然活着。这段时间里他都没怎么好好睡过,他害怕自己醒过来的时候身边的人已经永远离开了。今天是第七天了,皇婶应该会回来了吧?
孟心竹已经二天滴水未进了,宏德龙湫摸摸她已经瘦凹下去的面颊,他没有心痛的感觉了,因为他已经痛麻木了,或者说他的心也随着她睡过去了。
宏德龙湫如往常一般在外殿批阅奏章,他沾了朱砂准备在奏章上批文,却听见外面传来跑步的声音,接着便听到有人大叫道:“皇上侄儿!我的心竹女儿怎么样了?”
“叭”,毛笔掉在奏章上,随即滚下桌,宏德龙湫人已经飞到宫门外,一把抓住跑过来的九皇叔,现在看到他感觉是多么亲切。“皇叔,可等到你们了!”
九王妃冲进寝室,急忙握住孟心竹的手腕,“还好还好,来得及。”她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快,把药丸化成一碗水!”
明公公快速接过,将药丸倒在碗里,放上水,仔细调着。尔后小小心心地端着药汤走上前,宏德龙湫将孟心竹托起来,九王妃拿着小匙往她嘴里喂。唉,哪里喂得进呀,药汤都顺着她的嘴缝流了出来。
“心竹女儿,要吃药呀,这可是你干外公的宝贝,这可是救命的药!”九王妃抹着眼泪,“你要吃了,才能保住命!”
宏德龙湫一把取过皇婶手上的药碗,自己喝了一口,随即吻上孟心竹的唇。药汤被嘴唇堵着,不能流出来,一点点的渗进孟心竹的口腔,流入她的喉管。良久后,他又喝了一口……喂完最后一口药,宏德龙湫轻轻擦拭着她嘴边的药迹,明公公忙端了茶水过来,他摆摆手,“皇婶,心竹吃了这药就没事吗?”
哪这么容易,这只是为竹妃求下的续命药。老爷子第一次到月都,怎么也不肯跟女儿先进皇宫,只拿了这个药,说是明日才肯进宫。
“哎哟,这老爷子还真怪,”明公公听罢忍不住插嘴,“若是迟了可怎么好?”随即他便发现自己说错话了,忙跪下,“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才不是那个意思!”
“朕知道你无心。”宏德龙湫抚着孟心竹的额头,“已经等了这多天,也不迟一天。”
次日一大早,这位干外公就被九王妃拖进了皇宫,他眯着眼,瞅了瞅躺在床上的孟心竹,“女儿呀,你确定就是她破了老爹我的蚕丝阵。”
“老爹,一路上都问了八百遍了,就是她,你的干外孙女,你快些为她把脉吧。”
“怎么看也不像呀,这么瘦巴巴的,居然有那本事,你是不是骗我!”
九王妃皱皱眉,一把抓住老爹的胡子,“你把人救醒了,不就知道我们有没有骗你了!”
“放手!放手!”老头子揉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