店老板心里倒是有些奇怪,他虽然在这里开了几年的店,但因为蒋秋娘和罗莞罗孚从不出门,所以一点儿也不认得。因不由得为这命运多舛的母子三人感叹了一回,眼看有人上门买布,就连忙去招呼了。
这里罗莞和蒋秋娘罗孚往城门方向而去,一路罗莞打听了下顺天府衙门的所在,蒋秋娘便疑惑道:“莞儿,你又做什么?既然已经将孚儿接了出来,不要再多事了,那怎么说也是你们的爹爹。”
罗莞冷笑道:“爹爹?怕是只有娘亲你还把人家当做我们的爹爹,罗大人可是半点也不想认我们这一对子女呢。”因就将罗海天当时表现说了,然后道:“母亲你以为他怎会忽然和善起来?又要我们回去?你不会天真以为他真是让我的言辞打动,一下子就悔悟了吧?”
蒋秋娘是迂腐软弱,却还不至于很傻很天真的这就相信了罗海天,只细细一寻思,便知这前夫起了歹心,当下不由吓得身上汗都出来了,喃喃道:“那……那怎么办?你爹爹那个人利欲熏心,为了前程锦绣,什么都能做出来的。如今你既和他撕破脸到这个地步,他哪里能不顾忌你?万一……万一看准了咱们三人在一起,要……要斩草除根怎么办?”
罗莞有些意外的看了蒋秋娘一眼,忽地讽刺笑道:“原来娘也知道爹是什么人的,只是总忍不住想自欺欺人是吗?”
一句话说的蒋秋娘红了脸,这会儿却已经走到顺天府门口,也便是这样巧,恰好就看见顺天府尹的官轿停在大门口,于是罗莞上前几步,将那张纸团成一个团儿,在人群中经过那里时轻轻一丢,眼见着那刚下轿的府尹老爷捡了纸团四下张望,她只做诸事不知,转眼间便跟着人群回了蒋秋娘身边,又留心看那顺天府尹的反应。
这顺天府尹的名声向来是不错的,罗莞看见他打开那纸团看了几眼,接着便袖在袖中,因长出一口气道:“好了娘,如此可保无虞了,咱们出城吧。”
蒋秋娘点点头,又小声问道:“莞儿,你……你到底写了什么给那位大人?怎么就如此笃定这样便可确保无虞了呢?”
罗莞微笑道:“也没什么,不过是篇状子罢了。我把爹爹宠妾灭妻,又对我们三个起了歹心的事写进去……”不等说完,见蒋秋娘一张脸都骇的白了,惊恐道:“你……你这无凭无据的,这是诬告啊,万一被抓到,这……这可怎么办?”
“放心吧娘,那顺天府尹又不是糊涂官,这只有状子没有苦主,他哪里会兴师动众?可一旦咱们娘儿三个真的出了事,那时有这篇状子,他自然就可以查到罗大人头上去,说实话,若不是这人一向有不畏权贵的青天之名,这状子我还不敢给他呢,想来他只从我这个举动,也该知道我们只是为了保命,所以才行此无奈之举。”
蒋秋娘听女儿说的有道理,方觉心安,只是想到前夫狠毒,未免又伤心起来,摇头道:“虽如此说,只是若你爹爹立意要绝了我们这样祸患,派了人来,人怎会听你分辩这些?还不是一刀杀了?”
罗莞冷笑道:“他派来的人必定是心腹中的心腹,焉能不知他把前程当做命根子?也未必就敢痛快下手。就算是下手杀了我们,有这一纸诉状,我们也不会白白做了冤鬼。”
蒋秋娘听罗莞娓娓道来,一时间不由得怔住了,呐呐道:“莞儿,你竟有这样的心肠,你……你从前不是这个样子啊,怎么……怎么突然就会变得如此?”
罗莞沉默,好半晌方冷声道:“娘难道没听说过?有的人骤遭大变,就会跟变了个人似的。更何况我之前说昨天晚上差点儿就死了的话不是吓唬娘,女儿是真的进了鬼门关,见了阎王爷,还和那里一些奇怪的人学了些东西,谁知后来又说娘为我积攒了功德,这才放我回来的。娘啊,女儿等于是重新活了一回,凤凰有浴火重生,你便当女儿这是涅槃重生罢了。”
“都是娘没用,险些害了你的性命不说,还差点儿害了你弟弟,都是娘没用……”蒋秋娘听女儿说得平静,然而想到她去黄泉路上转悠一圈,这是何等的惊心动魄死里逃生?因一时间又忍不住悲从中来,痛哭了一回。
“娘不要这样说。”罗莞叹了口气,眼看已经到了城门,她忽然立定脚步,拉着蒋秋娘和罗孚的手转过身来,看向罗府方向,沉声一字一字道:“娘,弟弟,我要你们记住今天是怎么走出这个城门的。那个男人和我们已经恩断义绝,从此后,他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不,不是没有任何关系,他是我们的仇敌。就是他和那个韩姨娘,害的我们母子三个险些丧命,更是对我们起了谋害之心。似他这样的人,将来一定会报应临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要你们记住,不许对他有任何的恻隐之心,更不许你们收留帮衬他,娘,弟弟,你们能做到吗?”
“能。”罗孚干脆一点头,蒋秋娘却还是有些犹豫,然而看到女儿眸子中的仇恨目光,想到那个男人的绝情,她一向软弱的心肠不知不觉间便猛地硬了,虽然没出声答应,却是重重点了一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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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孚儿不用怕,前面就是一家医馆,咱们过去让大夫看看,保准就好了啊。”
秋风刺骨,蒋秋娘背着罗孚,罗莞跟在她身边,一边安慰着罗孚,一边探手摸他的额头,面上现出焦急之色。
离开罗府已经十天了,十天时间,将罗莞的踌躇满志消磨的那叫一个干净,残酷的事实也终于告诉她:不是每个女人穿越后,都可以用金手指玩转古代的。
罗莞如今只恨自己的金手指不是什么医术和快速的发财技术,而是种果树嫁接果树,这要是等她的金手指开启,最起码也要两三年后吧?然而现在,她们却几乎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原本那几天,几个人漫无目的的走,罗莞知道蒋秋娘是有娘家的,但不知为什么,她好像并不想回娘家去寻求庇护与安慰,娘儿三个就依靠当日那支银钗当的钱,在温饱线上挣扎着。
罗莞看蒋秋娘的打算,似乎是要去某一个偏远地方的小镇子,她的这个想法却也没错,穷地方消费低,容易养活自己。然而天不遂人愿,走到第五天,一场秋雨,终于让罗孚病倒了。
说起来,当日罗依依穿越时,罗莞也是病着的,也恰是因为那场病,真正的罗莞魂归幽冥。然而,穿越之后,这场病却是自动痊愈,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最后只能把这个当做是穿越后的福利。
第八章:走投无路
更新时间2014…1…27 10:03:36 字数:2103
而罗孚不过是个七岁的孩子,从小又是在富贵乡中长大,衣食无忧,如今经了这一场雨,支撑不住病倒也是人之常情。蒋秋娘和罗莞急急的寻求医治,然而钱都花光了,这病却是越来越重。
沿途经过的医馆一听说她们没钱,二话不说就往外赶人。让罗莞深深体会到所谓的“医者父母心”,在这时代里也不过是一句空话假话套话而已。
无法可施之下,罗莞横了一条心,她就不信走下去,就遇不到一个仁慈的医生?像这样的心怀仁慈的大夫,在古代宅斗小说里并不少见,没道理到了她,就一个都遇不着了吧?这不符合穿越女主开金手指遇贵人之类的基本设定啊。
然而就如同是老天爷在和她开玩笑,走到如今,罗孚已经病了五天,连神智都不太清楚了,她们竟是没遇到一个好大夫。现在罗孚病情加重,娘儿三个身上却是连一个铜板都没有,连唯一像样一点的夹衣也都典当了。
总算走到这里,又看见一家医馆,到此时,蒋秋娘和罗莞也是又冻又饿筋疲力尽,这家开在路边的医馆是她们唯一的希望。眼看进去求医的人那么多,罗莞打起精神,暗道要哭的可怜些,也许这家医馆当着众人的面儿,就算不想医治也会做做样子,那样的话,孚儿或还有一线生机。
想到此处,便伸手将本来就有些凌乱的发髻又扯得散了些,然后冲进医馆。
这里蒋秋娘看女儿冲了进去,想说什么,却又咽了下去。只是默默将罗孚从背上放下来,然后抱着他坐在医馆门口一块大石上,眼中燃起微弱的希望光芒,只盼着这一次罗莞能有收获。
然而她最终绝望了,眼看那些伙计拿着大扫帚不由分说就把罗莞赶了出来,这也是她不肯抱着罗孚跟进去的原因,之前在一家医馆哀求时,那扫帚打在她身上后也连带着捎了罗孚一下,到现在额头还有块淤青呢。
“到底是怎么回事?都说天无绝人之路,老天爷,你到底讲不讲道理?难道就不能给我们一条活路?”罗莞真的是又伤心有气愤,站在医馆门口冲着碧蓝晴空大嚷:在这陌生的时代里,面对如此绝境,她之前离开罗家时的万丈雄心遭遇了空前打击,此时真可以说是一筹莫展。
“我不信,别人穿过来都是风风光光的,难道只有我,穿过来是为了体会封建社会对女人的严苛和残酷吗?我才不信呢。”眼看着罗孚烧的通红的小脸蛋,迷迷蒙蒙没有焦距的眼神,罗莞终于再也承受不住这些天的压力和伤心,蹲在地上放声大哭起来。
蒋秋娘也是泪如雨下,根本就没听清女儿说的什么,她只是一遍遍抚摸着罗孚的小脸蛋儿,喃喃道:“早知如此,还不如让孚儿在府中,即便最后也终究难逃一死,总还能多活些日子,孚儿,都是娘没用……呜呜呜……”
“娘……”
忽听罗孚沙哑着嗓子开口,他似是努力想伸出小手去摸蒋秋娘的头发,却终究无力垂下来,大眼睛眨了眨,两滴泪慢慢流出眼眶,喃喃道:“别哭,娘和姐姐……别哭,孚儿……孚儿不喜欢……府里,孚儿就算……就算是死,也……也宁愿死在……死在娘的怀里……”
“孚儿……我苦命的儿啊。”蒋秋娘被罗孚的话说的心都揪起来了,抱着他嚎啕大哭。一旁的罗莞也是心如刀割火烧一般,她更害怕的是:罗孚此刻忽然清醒的说出这样话来,该不会是回光返照,这懂事又可爱善良的小正太真的就要死了吧?
“大夫……大夫,求求你们救救我弟弟吧,叫我做什么都可以。”
绝望之下,罗莞终于彻底摒弃了自己作为现代女人的尊严,一头又要往医馆冲去,却见三个伙计举着扫帚立在那里,其中一个叫道:“呸!没钱还想看病,让我们喝西北风啊?滚滚滚,要死别死在这里,晦气。”
“你们……你们是大夫还是豺狼?”罗莞气愤怒吼,却听旁边一个刚刚拿了药的老头儿走出来,摇头叹气道:“唉!这年头儿,没有钱哪里能看得了病啊。姑娘你别白费力气了,还是想想怎么赚钱吧。”
“怎么赚钱?”罗莞茫然了,目光落在旁边的一堆杂草上,已经是中秋季节,这杂草也有些泛黄了。不期然的,她便想起插草卖身的故事,因此一咬牙,就往那草丛边而去,心想不管了,老天爷让我穿过来,如果就是为了让我做丫头奴婢,那就做吧,只要能先把孚儿给救回来。
一边想着,就咬牙蹲下身子,恰在此时,便听路边人群忽地都炸了锅,人群中有人激动地高叫着:“谢将军!是谢将军!谢将军凯旋班师了。”
“谢将军?”
罗莞的身子猛地就是一僵,脑海中浮现出关于此人的记忆:太后的娘家侄儿,路王府郡王世子谢青锋,三年前未至弱冠便出征北疆,与北匈大军作战,捷报频传,如今这是……凯旋班师了?
蒋秋娘仍是抱着罗孚在哭,罗莞却猛地站了起来,只见街道两边此时都已经站满了人,行人们全都避在道旁,显然是在夹道欢迎这位凯旋回朝的年轻将军。
这十天来,罗莞原本就苗条的身子又瘦了一圈儿,真可以说是风一吹就倒了,因此时挤在人群中,别人都十分费力,独她却不觉着怎么吃力,觑准一个空儿便可以钻进去的。
好容易挤到了最前面,接着就见从长街尽头处,驶来一大队仪仗,旌旗招展战马嘶鸣,在那正中的大旗下,端坐一位银盔轻甲的年轻将军,虽然有百姓夹道欢迎,他脸上却没有半点得意之色,也没有什么倨傲之状。
好帅啊。
罗莞在心里大叫了一声:不但帅,大概是身份的关系,这男人即便是端坐在马背上,也能透出一股子天潢贵胄的优雅和贵气,与他身上那股身经百战的沉着煞气相配合,形成了一种独特而奇异的无边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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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初遇
更新时间2014…1…28 10:02:27 字数:3142
难怪都说这个男人是天下女孩儿们的梦中情人,这样完美的家伙,根本就是言情小说中的完美男主角嘛。
罗莞心中感叹,不过此时她却完全没有欣赏美男的心思,之所以把目光投注在谢青锋脸上,是因为她刚在心中做了一个重大决定,所以想从外貌上推断一下这男人是不是值得她冒险赌一把。而现在,这个问题已经有了结论。
罗莞在人群中握紧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在那队人马终于走到面前时,她用尽全身力气,猛然撞开前面的人冲了出去。
“吁……”
班师回朝,又是在这样繁华的大街上,谢青锋的速度其实不快,也幸亏是在道中央,没有什么杂草野花,不然估计这马大概都能悠闲的去啃几口了。
所以这样的速度,还能把这个突然从人群里冲出来的女孩儿撞的晕倒在路上,他挺惊奇的。刚刚虽是事出突然又正逢他在走神,所以没怎么注意,但谢青锋还是觉着自己这匹训练有素的爱马不至于在这种时候都控制不住蹄子,就能把那女孩儿给踹倒了。
不过谢青锋还是下了马,他这人性格天生有些冷漠,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女孩儿倒在自己面前,且是疑似被马踢到的,自己也不好不闻不问吧。更何况这女孩儿挺瘦弱的,身上穿的也十分单薄,或许是受了惊吓晕倒也说不定,虽然这听上去更天方夜谭,自己在这条街上可是慢慢行进了小半个时辰,惊吓个鬼啊?
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了一下这女孩儿的浑身上下,谢青锋立刻就断定对方并没有被马踢到,因为女孩的身上并没有马蹄子留下的印迹,风尘仆仆这一路,爱马蹄子上不知多少灰尘污泥,真的蹬到了,怎么可能一点儿印迹也留不下。
“姑娘……”
他沉声开口,接着就见女孩儿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两下,然后睁开眼睛,虚弱的呻吟了两声,喃喃道:“疼,我……我被马踢到了,好……好疼……”
谢青锋猛然就瞪大了眼睛,活到二十岁,他这还是头一次遇到讹诈讹到了自己头上的人:奇怪,这女人是白痴吗?还是说她眼睛瞎了?要不然就是耳朵聋了?不知道自己的身份?
谢青锋心中冷笑,目光便猛地透出一股令人胆寒的锐利,漠然注视着罗莞,冷冷道:“是么?被马踢了?姑娘你确定,是被我的马踢到了吗?
我……我擦!果然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会塞牙吗?你说你一个大将军,负责打仗就好了,你为什么还要有狄仁杰福尔摩斯一样的观察力呢?你也看看我这凄惨的情况啊,就不能怜香惜玉一点儿吗?
只从谢青锋的目光和问话,罗莞就知道自己两世生活中唯一一次不光彩的碰瓷儿是彻底完败了:这男人看上去不像是蛮不讲理横行霸道的,可他更不像是体贴人心的老好人啊。指望他能体察自己的难处将错就错给几两银子,这好像根本就是天方夜谭吧?
罗莞想一想自己现在的处境,想一想在生死之间徘徊的罗孚,想一想自己两辈子就干了这么一件缺德丢人的事儿,还偏偏被识穿的狼狈和羞耻,一时间忍不住悲从中来,眼泪立刻就要涌出眼眶,却被她强行忍住了。
“也许……也许是小女子一时错觉……”罗莞小声说了一句,羞愧的只想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