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括的字很端正,不愧是标准的理科生,端正的像尺子量的一样,并没有气势磅礴的感觉,也没有飘逸的笔触,可是通篇下来,却让人看的很舒服。
左伊翻了一遍,比自己买的那本《春秋左传》还要厚许多,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字。抱着这笔记,左伊都不知道开口说什么,想起来他的丫鬟小诗说的,为了自己一句话,沈括就要忙碌很久很久。
“你很好,谢谢你,沈兄。”
“不用,我等着我们一起考完试,可以进京去找吴兄,他一定等我们都等心急了。”沈括微笑的说道。尽量的隐藏了他心中那份不正常的爱恋。
马先生上课的时候,看到左伊同学难得的认真,他也很好奇,易先生的信中到底写了什么,会让这个平日总是有些别扭的学生一夜开朗了不少,难得的积极准备考试了。
中午的时候,左伊像个死狗一样在程公面前抓耳挠腮的背那本笔记,程老头嘴里含着一块梨慢慢的嚼着,他的牙越来越不好使了。
“程老先生,你当初考过科考吗?”左伊对这些经文一类实在是头疼,看到悠闲的程老头,好奇的问道。
程公还是不紧不慢的在嚼着那块梨,像一个人工榨汁机一样,不愿意搭理左伊。
王贵大叔却一边炫耀道:“我们老爷他不用科考,圣上都要叫他先生哩。”
“真的吗?”左伊两眼冒星星的想要程老头指教一点歪门邪道,不求弄个皇帝老师当,能通过考试就成。
终于嚼完那一块梨的程老头,非常不雅的吐出了一口渣滓,接过王贵大叔的漱口水漱了漱口,清洁了一下口腔才不紧不慢的说道:“文章说你小子太机警,恐不务正业,当初我还骂了他一顿。甭想着那没用的,书山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等你考试通过了,再来陪老头我下下棋,也没有多少次机会了
说完就晃悠悠的去睡觉了。
程老头老了,整日嗜睡的很,一天除了吃饭时间,倒好像都在睡觉。
左伊有些羡慕的看着他,沾床就睡,这种退休生活其实也不错。
而自己只能继续背书。不想却看到自己的本本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本笔记,正是易先生说的正楷字体,不过还散发着新墨的味道,左伊面色复杂的看着程老头关上的门,拿上本本和沈括一起去学习了。
像是突然捡到了作弊的答案,左伊忽然信心十足。
沈括以为是左兄不懂的问题来问自己,他也非常用心的帮忙解答。
“左兄,我还道你平日不怎么用心读书,想不到见解如此老道,这些个问题,要是我们都弄懂了,考试应该没有问题了。”沈括又一次对左兄崇拜起来,不过又有些遗憾,自己给左兄做的笔记怕是用不到了。
左伊哪里敢居功,可是又不方便说这是程公给自己的,笑呵呵的揭过。
两人每日这样共同学习,已经成为书院一道最勤奋的风景了。时间过的飞快,马先生宣布三天后考试,这三天自由温书的时候,很多人松了一口气,更多人都快没气了。
古人对读书的热爱是远远高于现代人的。
现代人不读书有别的出路,但是在宋代,读书才是最好的出路。所有人都不敢掉以轻心,哪怕是临时抱佛脚,也要努力的抱抱。
“沈兄,这几日在家中好好休息,不用看太晚的书了。”左伊看到小沈这段时间瘦了一圈的模样,正像现代时候压力巨大的中考生,紧张的很
她虽然也紧张,但是比小沈好多了,毕竟是比较成熟的灵魂。
“我知道,左兄你也一样。”沈括告别了左伊。
左伊拿着本本还去程老头那里晃悠了一圈,王贵大叔见了道:“左少爷,老爷困的很,吃了点东西,又睡了。他睡前交代了,叫你安心考试,什么都别想。”
“嗯,谢谢王贵大叔,我先走了。帮我谢谢程先生。”左伊迈着轻快的步子,离开了,终于要考试了,临到头,反而觉得轻松了。
回到家,左伊无比轻松的睡了一觉。
从来没有觉得睡觉这么爽,难怪说要劳逸结合,左伊也像回到了中考前夕,忙碌了一个月,该明白的都整明白了,不明白的也整了个半明不白,总之参加考试应该没有大问题。
第二天起床打完太极拳,心情颇好的左伊,看到一边颇无聊的小七说道:“为了犒劳我们家小七这段时间的辛苦,今天准备满足你一个愿望。”
本来,左伊不用想就知道这个吃货,要求什么,她也有些嘴馋了。
不想,小七伸出了她的长长的食指,嚣张的在左伊面前灵活的摆了摆。
那根傻帽的手指,和小七的气质有得一拼。
“小姐,我们单挑吧。”小七学了不少现代语,简易的说道。
然后在那张伴随着左伊穿越的大床上,两个小孩扭作一团,滚来滚去,真的是在打架,不要想歪了。 不知道是高手总是寂寞的,还是孩子总是寂寞的。
小七同学一直以为小姐是个高人,长年累月的打一套神秘拳法。很想单挑试试。
结果左伊哪里会什么拳法,要单挑只是本能反应,女孩子最粗暴的打发,左伊先发制人,一把扯住了小七的头发,想把她骑在身上,我叫你想单挑,我叫你不戴帽子,揍死你!
实际上的战争过程比较惨烈,小七力气很大,左伊很灵活,然后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两人卷成麻花状,谁也不让谁。
清雅进来就看到这么一副模样,大大的张着嘴巴,好半天才把下巴推回去,低着头道:“小姐,老爷叫你过去书房。”
左伊和小七同时默契的松开了,看到清雅低着头,肩膀却一抽一抽的,估计想笑不敢笑,忍得很辛苦。
“我马上过去。”左伊也有些不好意思,偷偷的朝小七做了个鬼脸,就见小七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样子,站在了一个角落,好像毛事都没发生一样,这丫头比她能装。
整了整衣服和头发,左伊就往老爹书房走,不知道会有什么事,左伊总觉得现在不喜欢去老爹的书房,每次去准没好事。
和门口的左秘书打了声招呼,左伊就进去了。
看到老爹还在办公,很认真的样子。
说起来宋朝的官员也真的很辛苦,连周末都没有,更别说年假之类的。
老爹不开口,左伊也不会先开口,静静的坐在一边看,倒是想起来最初入书房的那段时间,真有父女温馨的感觉。
“咳!”左承仕咳嗽了一声,抬头看到身边的女儿,容貌越来越像阿莲了,气质却不知道随了谁。“爹爹安好,不知道叫女儿过来何事。”左伊尽量露出乖巧的笑容。
“县学也上的差不多了,我已经帮你和先生打过招呼了,你不用去考试了。”左承仕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说道……
第99章:晚歌小产
左伊不知道自己是如何离开老爹的书房的。
只觉得一切都是那么的可笑。
易先生的鼓励,程公的暗中帮助,沈括的用心陪读,马先生的殷勤教学,这一个月,她学的比谁都认真,可是到头来。
老爹轻轻一句话,就全否决了。
那个英俊的男人是她爹。前世今生,爹这个词对左伊来说都是奢侈品,都是坑爹的玩意。
前世的爹,抛弃了她母女两,找了个比老娘漂亮二十倍、年纪和自己一般大的女人当妻子。
那个女人口口声声跪在她面前,求自己成全她和父亲的爱情。左伊知道,那满脸的泪痕,那毫不犹豫的下跪,是因为身后的父亲正走过来。
要左伊成全她和父亲的爱情,谁来成全母亲和自己的家庭?
她觉得恶心,哪怕知道父亲马上就要出现,她还是毫不犹豫的给了那个女人一巴掌。
然后如那个女人所愿,父亲也给了自己一巴掌。
左伊走了。
离开了坑爹的父亲,也离开了那个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被抛弃的母亲。
母亲疯了,曾经也是大学校花的母亲,成了一个欧巴桑,疯疯癫癫的。却选择了在父亲新婚的那一日毫不犹豫的自杀了。死的干干净净,一点都不记得自己还有个女儿。
左伊开始了异国之旅。
也许隔着几个国家,还不够远,那种痛,想起来就觉得太疼,于是来到了这个完全不一样的世界。
醒来第一眼见到的帅哥,是这一世的父亲。
这一世醒来就没有母亲,左伊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父亲待她很好,这是左伊的第一感觉。
父亲是爱母亲的,这是左伊的直觉。
可是为毛,这上一辈的纠结,关她毛事。
就变成了如今这个样子,她读书读了这么久,不能考试,就到此结束,不知道是该画个句号,还是分号。
左伊回到院子,却不愿意进自己的房间,看到旁边宋妈妈呆的屋子还亮着,左伊敲了敲门,就进去了。
里面很干净,东西很少,感觉宋妈妈像是随时都可以携款潜逃的人一般,干净的像个宾馆,不像人住的。
床边有一块抹布,洗的旧旧的,摊开在晾。
宋妈妈还以为是哪个丫鬟,不想小姐居然跑她屋里来。
她有些不自在,虽然面上还是一如往日的冰冷。
“小姐有事吩咐一声就好,不需要亲自过来的。”
“没有,只是顺路,过来看看。”左伊答道。
她有很多话,想找一个长辈说一说,但是她不敢。正准备走了,不想宋妈妈一句话,却让她停住了脚步。
“小姐喜欢读书吗?”宋妈妈说话的时 候有自然而然的拿起了那块抹布,就顺手在桌边擦了起来。
“喜欢。三日后就要考试了,可是爹爹不让考。”左伊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直白的说了出来,说完就轻松多了。
“老爷有老爷的心思,小姐如是想考,这几日好好休息才是。”宋妈妈的抹布已经擦到了手上一个茶杯,拿起一个擦完又放下,迅速的投入工作中。
左伊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离开了。
不知道辗转了多久才睡着,第二日破天荒的,没有去打太极拳,任凭小七怎么拖拉,左伊就是懒洋洋的不想去。
小七大概也知道原因,拖拉了一会,也就没有勉强。
小小的身子一起躺到了床上,两人闹了一会又睡了过去,一张床卷着两个小小的身体,中间留了一个大大的缝,寂寞的人,不敢去碰别人。
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一阵阵吵杂的声音吵醒。
左伊揉了揉眼睛,看到跟前睡的很香,雷打不动的小七,左伊没有叫她,自己爬了起来。
走出去,逮了一个丫鬟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丫鬟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说道:“小张姨娘,说不定快小产了。刚刚去二夫人那里拿什么东西,不想一出来就摔了一脚,现在正在找大夫过来。”
此刻张婉儿在屋里,面色苍白。
不是她做的,她什么都没有做,虽然她恨不得晚歌流产,把那个孩子流掉,可是她怎么会那么傻,偏偏让晚歌来自己屋里拿东西,然后出去就摔跤。
可是别人都觉得张婉儿会这么做,她的性格比起爱装的柳姨娘来说,直爽许多,所有人都知道,张姨娘不喜晚歌,因为晚歌以前是她身边的婢子,居然背着她和老爷偷情。
上一次张姨娘还带着一群丫鬟婆子到晚歌院子里去耀武扬威,生生的给了晚歌一巴掌,虽然那次是老爷背后指示的,可是别人哪里知道内情,只知道那是张姨娘做的,柳倾倾知道,却是不会为张婉儿开脱的。
连女儿左天天在一边不敢说话,但是抬头看老娘的时候,总觉得怪怪的,她心里都觉得是娘做了什么手脚,才会让那贱婢摔倒的,心里既激动又害怕。
左承仕紧张的在晚歌床边,手紧紧的握着晚歌的手,脸色难看。
“谁要是想弄死我的儿子,我要谁偿命。”
晚歌还醒着,□很疼,流血了,她全身都在发抖,不知道是害怕还是怎么了,她没有睁开眼,老爷抓的她的手,抓的很疼,可是她不敢说,她不敢面对老爷的脸。
柳倾倾在屋里也听说了这件事,幸好,这段时间禁足,怎么扯都不不会扯她身上去。心中又觉得痛快,不论是张婉儿胜利还是晚歌胜利,看别人斗总是比较愉快的事情。心中不免有些疑惑,那张婉儿年轻的时候是挺傻的,可是这么多年的内宅生活,难道没有学聪明点吗?没看老爷这么宝贝那晚歌,她居然太岁头上动土,不想活了吧。
大夫一把老骨头终于被左家的下人架来了。
他跑的大汗淋漓,但是不敢不跑,左府是目前泉州权力最大的人家了,要是晚了出什么事,自然是吃不了兜着走。
大夫一来就把左承仕给请出去了,折腾了下人来回跑,可是这个时代的医疗水平加上治疗速度,根本来不及,晚歌感觉自己肚子里的宝宝正慢慢变成血水一点一点的流掉,面上一阵悲凉,心中却不知道为什么,有一种侥幸。
今天她和往日一样,在屋里吃了点东西,就有些乏了,躺在床上,却又睡不着。她不敢乱跑,这样对养胎有好处,躺着迷迷糊糊的听到两个丫鬟在屋外争辩。
丫鬟以为主子睡着了,说话虽然小声,可是还是一字不落的传到了晚歌的耳里。
一个丫鬟说:“夫人怀的一定是少爷,老爷都这么说的。”
另一个丫鬟争辩道:“夫人怀的是千金,我听人说,怀的是女儿,肚子比较圆,翻身的时候孩子都会随着动。怀的是儿子,肚子是尖的,翻身的时候孩子不怎么动的。”
许是她说的比较有依据,对面的丫鬟不吭声……两人貌似又开始聊别的话题。
晚歌在床上摸着自己圆滚滚的肚子,轻轻的翻了个身,就能感觉到胎儿随着她动了。她不服气的又翻了个身,胎儿不屈不挠的跟着也翻身了的感觉。
她面若死灰,是女儿……
后面一个丫鬟得意洋洋的说她从宋妈妈那里听来的如何辨别生男生女的方法肯定是没有错的。
只是这时候晚歌已经没有心思听了,她的脑海里就一个声音,是女儿……
想着老爷日日过来,每日抱着她,靠在她肚子上听动静,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左晖。
老爷说:“名声被后世;光晖重万物。”
这段时间老爷对她太好了,但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晚歌从来都是一个敢想敢做的人,否则也不会在是个丫鬟的时候,就敢色诱老爷。
想了一会,晚歌忽然艰难的坐了起来,丫鬟们听到动静,知道夫人醒了,赶紧进来伺候。
“外头有什么动静吗?”晚歌声音和往日一样懒懒的问道。
“回夫人,二夫人刚刚派下人来过,说是孩子的衣服的料子定了一批,让你有空去挑挑样子。”其中一个叫娟儿的丫鬟答道。言语间有一丝得意,夫人的地位目前在府里是最高的,连管家的二夫人都要让三分,她们这些丫鬟自然也跟着水涨船 高。
“那一会,娟儿陪我过去看看。”晚歌接过一条湿巾擦了擦脸,让婢子帮忙整理了一下衣服,让丫鬟们在外面候着,自己再休息一会,就过去。
等丫鬟们关上门,晚歌冷冷的盯着面前的一壶早上的水,已经凉了,平日她一醒来就会叫丫鬟们换一壶热的,这会子却像忘记了一般。
她拿起那壶凉水大口大口的灌了进去,一瞬间,肚子就觉得有些不舒服,但是她忍住了。
擦了擦嘴角的水痕,端坐了一会,平复了腹中难受的感觉后,她开了门,和娟儿去张婉儿那边。
夫人走了,丫鬟们自然要整理整理屋子,那壶少了的水,谁也没有在意……
大夫满头是汗,良久了出来,对着左承仕深深一拜,虚弱的说道:“孩子保不住了,左大人节哀。”
“什么原因?”本来以为左大人会发怒,没有想到他只是冷静的问道。
“喝了凉水受凉,出门太阳一照,晕过去刚好摔跤碰到路边的石头,孩子没了……”大夫不敢隐藏,听下人的细节加上自己的诊断,得出这个结果。
一边紧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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