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她清冽侧靥在月辉里如似薄刃,眺望天际的冷凛凤眸在夜色里黑夜明珠。天上月,湖中月全映入她深幽的眸内潋滟无比,明是清澈悠悠,却是怎么也看不透,揣不明,永远与人隔着一层纱,笼着一层雾。与自己谈话是轻淡如风,厉如刃,浅浅的口吻自有种不可抗拒的威冽,这种威冽总是不知不觉让人臣服,让人心甘。当大事者,应该是她这般如此吧。
弘靖元年,四国得知凤影王与凤影剑重现于世的惊闻后,初夏时节岚臻宫沛充女帝驾崩于寝殿。
“你去岚臻国奔国丧?”紫韫纾手一抖,端在手里的碧玉碗荡出半碗清爽酸梅汤,“不行,我不同意!如今天下都是虎视眈眈盯着你,你这去不等于当自寻死路?我不同意!你还是快快决了这个念头!”
“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我要去岚臻国,你同不同意是你的事情。”白了紫韫纾一眼,我也端起紫檀案几上用冰块镇着的酸梅汤,狠狠喝了口,随着酸梅汤的凉意舒缓全身,我咂咂意犹未尽道:“我不但要去岚臻国,我还要让天下人都知道我要去岚臻国。”
紫韫纾眉心紧拧,一副不可商量的样子,“不行!你能不能好好想想,你这去肯定是凶多吉少,我会派朝中大臣去,你给我呆在府里哪儿也别想去!”
我挑了挑眉,没好气再白了她一眼,“我想得很清楚,你放心,我保证会平平安安回来,你我既然要在三年之内踏平西剠国绝对要有盟国才行,如平时我去岚臻国定会引来他人猜想,此次却不然,我是去奔国丧理由是光明正大,没有比这次更好的机会。”
眸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清光,紫韫纾不甘心的别开头,无奈道:“你决定的事情我从来都无法改变你心意,可此次不同,你看看,如今你我没有半个子嗣,一旦出了事情紫家血脉如何继任?我不能放任你去岚臻国,你若不放心朝臣去,我亲自去!”
“不行!”厉声回绝紫韫纾的想法,无声亦无息叹了口气,又发好笑道:“你别告诉我不同意我去的理由是我没有子嗣吧。”手搭在她肩膀上,笑道:“你我还年轻,子嗣一定会有,你贵为天子,后宫三千嫔妃还怕无子嗣吗?再者,你身为一国之君怎可以身试险?我说过保证平安归来,你不必在劝了。”
紫韫纾头上的天子金冠在透入薄纱的阳光里掠过一道孤傲的金芒,其身影笼在若有若无的阳光里竟叫人觉得异常悲伤。明黄衣裳,蟠龙绣线是天下最为尊贵的颜色与标志,如今着在紫韫纾身上变成了唯一的孤单。
“我是不可能有子嗣的。”轻不可听的声音偏生让我这个耳力超强的人捕捉到,我错愕的看了眼紫韫纾,甚不解她刚说的话,询问道:“没有子嗣?怎么可能,你无病无疾的。”
“嗯?我有说我没有子嗣吗?”紫韫纾重新啜饮口酸梅汤,滑敞在身内的凉意驱退眼底一掠而过的慌张,敛下眉心,笑道:“你先回府,我再考虑考虑你的提议。”
我扬眉回道:“不用考虑了,我只同你打声招呼而已,行李什么的我都准备好了,明早就起程。”未待紫韫纾再说句,我起身便向殿外走去,走得太匆忙以至于错过了紫韫纾突涌在眸底的悲哀。
凤凰于飞江山如画(下卷) 第一百一十六章 相逢一笑不相识
清风徐来,明月当照,吹熄烛火听屋檐下的银玲叮当脆响,渐渐入眠时,窗外一道凌厉的箭风射入房内,'当'的一声,我抬眸向前头看去一把箭形小刀没入屋中梁柱近半,起了身取下小刀,展开刀所附带的纸条,看完后,眸内淡淡溢出浅笑,衿殷楼可真是不简单,几十年前的深宫秘事都能查得一清二楚。
夏日清晨暑气还未出,天色尚带一点灰,在岚臻国派随从官员的陪同我与元图棱一起走进了烟雨缭绕的江南墨画里。
岚臻国是一个文治国家,优雅的风气氤氲出彼国的山水,白蘋漂游绿杨堤岸,堤江两岸是青瓦白墙,飞檐翘角的明秀都城,站在红蓼盛开的莫忧湖边暇意而想'如果选择安渡一生岚臻国'莫忧湖'无疑是最佳地选',更是举杯畅饮,赋诗作文的绝佳胜地。也难怪,就算沛女帝殡天,莫忧湖依旧处处氤氲着墨雨书香。
岚臻国随从官员礼部侍郎华曲南稽首敛襟,手指前头曲曲石径笑道:“凤影王爷,前头便是莫忧湖最佳赏佳之地。也是读书人登高遥望吟诗的好处。王爷,下官还有个不情之请,还望王爷恕罪。”
眉梢轻扬,疏而有礼淡道:“华大人请说。”此湖确实是个登高遥望吟诗的好处,白云悠悠,水雾缭乱的莫忧湖深处搭几间茅草小屋,度安然自在的岁月,不管尘世中是春秋昂或冬夏,困倦了,和衣侧卧倚睡于葫芦架下,闲时,一叶轻舟笑看两岸旖旎景色,这样的日子最是闲情逸致,悠然自乐。
华曲南敛衽走到我前面,揖了一礼适才恭敬道:“下官素闻王爷博学多才,诗词绘画精通无比,渭州夕巧节王爷更是一举拿下棋、诗、琴、画头名,下官早已仰慕王爷多年,下官此次斗胆恳请王爷登高能留下墨宝以供我国学女日夜拜赏。”
我笑拒道:“华大人客气,本王对诗词只是略懂一二,本王怕呆会作出的诗让华大人笑话去了。”
“王爷太谦虚,您要是只对诗词略懂一二,下官在王爷面前只能是汗颜,还望王爷能答应下官的不情之请啊。”
拂了拂衣袖未接过华曲南的话,微微对她笑了下,做了个请礼,脚步轻盈向曲曲石径里走去,走到深处有东风拂过,熏和的风带着湿润的湖雾和着路边青翠草木,吹得人心情舒畅,走到愈深,风里有隐隐荷花清香飘来,我不由紧赶几步,朝转角的林道前行去。走到尽头,一座古色古香的木塔巍然屹立,我不禁抬眸向塔门口垂挂着的牌匾看去,上书'莫愁塔',莫忧莫愁这俩名还挺配。环视了下四周,眉宇轻微蹙了下,风中有荷花清香,怎未见荷池呢?
华曲南许是看清楚我眸内的不解,微微敛首解惑道:“王爷,莫忧湖的荷景也为帝都一绝,王爷您登塔到五层才可将整个莫忧湖之美景尽收入眼底。”
我郁闷看了眼'莫愁塔',我要的东西可是在顶层啊,华曲南不正好想要什么墨宝吗?我找借口去九层就行。
天已泛白,朦胧的水雾似是更浓更缥缈,登塔时在华曲南讲解下,我才知'莫愁湖'为阴阳两湖,伫在五层木雕石栏边,将整莫忧湖风光尽收入眼内。
阴湖是荷叶涛天,生机盎然。阳湖是明净澄澈,宛如一片玲珑美玉。几只鸳鸯洁羽轻扑,美丽而优雅的身子低低俯在明如镜的水面一掠而过,细长脚在水面上蜻蜓点水漾起层层涟漪。
“莫忧莫愁莫相忘,白云深处水云间。”华曲南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的做了句诗转头对我恭敬道:“王爷,如斯美景想必王爷已蕴出绝佳名诗了吧。”
等的便是你这句话,我稍稍沉思一番,笑道:“本王未曾想过做诗,此景倒是让本王想做'曲'。”
“哦?看来下官我等今日真是三生有幸,能亲眼目睹王爷风采。”华曲南似是片刻都不能等,连忙唤来随从,“王爷,下官已将文房四宝备好,恳请王爷能书已墨宝,下官在此对王爷赠曲深表感激。”
嘴角缓沉一下,对华曲南这招先礼后兵的作法颇为不满,好似我本应如此般。冷澈的眼神扫了眼华曲南,沉吟道:“华大人莫是算准本王不会拒绝?连文房四宝都备好可真当是好有心。本王若再拒绝岂有不识抬举之礼了?”
“王爷您是给下官千万个胆下官也不敢妄自揣测啊。”华曲南听了后乍惊,低垂的眸子不禁往年少的王爷望去,袅升的水雾萦绕于内令人无法看清其面色,隔着的模糊无端更让人心惊,华曲南不由想穿透这层水雾,仔细看清伫立在木塔雕栏的人到底是何样。
我看着华曲南惊愕直视于我的样子,凤眸犹地虚起睥看华曲南,挥了挥缭绕在眼前的水雾,淡淡道:“华大人想在本王身上看清些什么?”
挥开的水雾现出近在咫尺的清冷面容,那双深幽的凤眸如寒夜星辰透着不似凡人的冷冽,眸底深入尤是在须臾间便攫取了天地万物光华,明是咫尺的距离无端让华曲南感到那是遥不可及,让人无法逼视的姿态。但见那深冷的凤眸敛去一片光华,凝出一触即发的清锐走了自己一眼,华曲南心更是惊颤,回过神连忙行礼歉道:“王爷神姿实让下官愣了神,刚有多冒犯,还望王爷见谅。”
我静静看了华曲南略显老态的脸一会儿,嘴角噙起一丝浅笑,目光落在随从们捧着的文房四宝上,淡然道:“本王想去莫愁塔顶,半盏茶功夫华大人派人来取书诗便可。”说毕,拿过纸墨独自向塔顶缓去。身后传来元图棱挡住华曲南跟行的歉意解释,“大人,我家王爷做诗绘画时不喜身边有人,大人您还是在此处稍待一会。”
放轻脚步上了塔顶,从袖内取出昨夜衿殷楼送来的纸条细看了眼纸张上所绘的画,抬首看了塔顶一眼,如出凤影剑轻身掠飞,停在塔顶最粗的横梁上,谨慎的走到栋梁尽头,剑尖碰触栋梁内侧一凸起的木钉。木钉被力道摁没梁内,塔顶暗门抖着灰尘慢慢打开,弓腰潜入暗门内,突至的黑影让我眼神恍惚一下,睁开前打量外人不知的最顶层,宝塔中央垂着一条手腕粗大的铁链,铁链下方挂一个黑色铁盒,攥着铁条看了一会,暗道难怪她们不能取走铁盒,原来两物都是用千年玄铁打造,唯有神物利剑才能劈开。
重新关上暗门整敛衽襟,铺开纸张,磨染墨水,提笔在纸张行云流水写下一曲“'里湖,外湖,无处是无春处。真山真水真画图,一片玲珑玉。宜酒宜诗,宜晴宜雨,飞落好梦来。杨柳堤荷叶风,烟雨醉,几重莫忧,几重莫愁。'”放下笔,思衬了下,又提笔而写“'秀山清眉远长,归来闲倚小阁窗。春风不解江南雨,笑看雨巷寻客尝'”
吹干墨渍准备下去时,木梯里传来缓步的脚步响,眉梢扬了下,这华曲南还真是个人物,只是不知她要我写什子诗有何用?
上来的随从是个十五六岁的皇宫内侍,穿着青墨色的皇宫内侍宫装,模样儿也是俊秀,一双水灵灵的眸子看了我一眼,敛道恭声轻道:“王爷,华大人让小的来看看王爷您是否需要小的伺候着。”
我指了指铺在地上的东西笑道:“有劳你了。”也不多说,留下内侍一人下了塔,与众人漫聊了一会儿,候在塔下的一名禁卫向元图棱附耳几句,元图棱挥退禁卫走到我面前,玄衣轻甲,威风凛凛,稽首礼道:“王爷,宫内新帝派人请王爷入宫。”
巧了,我正好想入宫一趟没想到月新戟倒是同我想到一块去,眼角余光将华曲南听到的脸上瞬间变幻尽收眼底,别头对其道:“华大人,今日本王先行,下次若有机会再同大人尽赏莫忧湖风光。”
与元图棱进了皇宫,但见华曲南神色匆匆进入另一宫门,顺目看了眼她进入之中门的宫名'涵承门',嗯?这不是通向后宫的门吗?静静垂眸思索片刻,唤来元图棱,“元卫,你速去查一下华曲南是什么人,最近她与何人交往过密,还有,打听一下她同后宫里哪位嫔妃关系甚密。”
岚臻皇宫比紫漾国多了几分水秀江南的儒雅贵气,不显张扬又不失尊贵,自沛充女皇驾崩莽入皇陵已有十日,明日则是太女月戟新登基之日,新帝登基岚臻国是送走先帝选来新帝,皇宫内不见昔日的白色蟠旗,素色绸花,有的是金色帷幔,金色旗旌,檐梁上垂着的惨白灯盏换成红色莲形灯盏,走在皇宫里第一感觉便是日新月异,连穿梭在皇宫里的宫侍都面露喜色,不见半丝哀伤。
与引官内侍穿过几道冗长的宫廊走到深宫某地,内侍轻轻推开一扇月牙形雕花镂门,敛首退后一步恭谨道:“王爷,太女已在秋园内恭候王爷大驾。”
颔首谢谢过摒退内侍缓走在铺着青石的石道上,进秋园需要经过两道月牙门,当我迈过第二道月牙门时,抬眸一看我微有吃惊,秋园与其说是皇宫里的某个景园,还不如说是皇宫里某座青幽山景,没有什么华贵的装饰,没有什么大气的建筑,有的是郁郁葱葱的丛林,有的是水瀑自涯涧飞流直下。带着对这设计者的惊才我进入秋园内,长着青苔的石道引着我到第一眼看到的水瀑,飞流下的清流汇至一口深碧幽潭,潭开四口,清流随四个出口向左右两方向直流入丛林深处。我站在飞瀑欣赏了会皇宫内难得一见的美景,我才缓步向通往前方唯一的石道尽头走去。
越向前走石道越是窄小,至最后竟是抬头不见天日,唯有淡淡阳光透过遮顶的树梢点亮幽林,狭道两旁的树木还有粗大青藤蜿蜒缠绕,随着我衣袖拂来的袖风,那青藤绿叶缀着的晶莹露水带着璀璨的光泽瞬间滴没草丛内。
拂开出口伸展的绿叶枝条,眼前豁然开亮,举目看望依山而建的宫殿,我对月新戟更多了几分讨究,一个帝者整日居住在隐山隐水的宫殿里可真不是件什么好事情,抬眸细凝写有'长生殿'三字的牌匾,眉心浅蹙深思起。
“凤影王既是到了此处,为何不入殿呢?”前头青苔石道尽处一抹皓白身影带着一身孤冷盈盈而立,寒月之姿清冷依旧,攫人魂魄的冰眸清冷无波,遥遥站在石道尽头,皓白身影是有傲雪寒梅的傲骨风情,亦有桃秀的隐度之气。
眸光微淡,遥手而礼,笑道:“还需有劳公子带我去太女所处。”
月馥溪细致面容淡如清水,冰眸清冷微微一拢,翩鸿翦影缓缓侧身,不渗杂一丝感情说道:“凤影王客气,请!”
几番缥缈,几番沉浮,我已不是我,他已不是他,相逢一笑不相识,只余惆怅索然……
凤凰于飞江山如画(下卷) 第一百一十七章 谁家兴废谁家成败
弘靖元年荷月,凤影王自岚臻国回朝未及洗尘直奔皇宫,尔后,双帝秉烛密议至次日清晨。
榻上案几撂着的鎏铜莲瓣烛台的烛火渐渐燃尽,我揉揉一夜未眠的双眼看了眼窗外泛白的天色,手指重新在地图纵横捭阖的线条上划过几下,略有倦意凝视地图某一版块,冷冷而道:“有她们支持三年后我国决胜更有筹握。”
“嗯,应当是如此,只是对方会真的愿意臣服于吾国?”紫韫纾曈眸从地图上一瞟,淡淡出声,“月新戟不像是个甘于臣服的人,你握有她把柄我担心她会反咬我们一口。”
“放心,她不会,月新戟有治国之才却无治国之心,再者,她处心积虑登上帝位只为一己之私,我与其已协商愿在天下统一后分其封地。”想到月戟新的异于常人的爱情,不由唇角噙了丝笑意,手指停在瀛城轻轻笑颤着。
“想到什么好笑的事情?”紫韫纾不明所以惑问,“难不成去了趟岚臻国心都畅快很多?”这笑忒是诡异,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啊!不是,不是,我刚想到月新戟一个异于常人的爱情不觉想笑。”抬眸看了眼目带疑惑的紫韫纾,眸子溜溜的在她身上转了几圈,唇畔绽放的笑意更深,都说有权有势的人都有些异于常人的爱好,也不知道紫韫纾有没有什么特殊爱好呢?
紫韫纾在我诡异的目光下双肩都不由打了下抖,恶恶的甩甩起绣着繁杂卷云纹的明黄广袖,秀美不显英气的脸有点抽搐,“你看着我做什么?忒恁得诡异!”
将地图细心的卷好放入封紬内,目露亮采凑近紫韫纾脸边,笑意愈发悚然,低低沉沉地笑开起,“你想不想知道月新戟有什么特殊爱好不?”
警惕地从榻上长身而起,与某人保持一定距离,入鬓的剑眉扬了扬,淡定道:“什么特殊爱好,你好好坐着说就行。扑到我面前做什子,好歹也是一国王爷,言行举止你也该注意点才行。两人凑如此近,成何体统!”
气定神闲地呷了口隔夜茶,双眸闪烁的笑意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