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咛'清脆的玉子落盘声,“潋儿,心神不定怎么下好棋呢?这次是你输第三回。”宇樱祺韵一袭素白浮纹锦服衬着他修秀拔的身子,鸦色长发垂掩玉容,含笑的眸子看着心上人,窗外透进来的氤氲春光映着他更是容如温润,温文尔雅。
“祺儿也看出我心神不定?”神情落落自是生烦,手指摹绘棋盘上交纵横捭的线条,透人心骨的悸动蓦地涌出,抵摹在棋盘上的十指猛地劲颤一下,墨玉棋盘便是数十条碎玉小缝凌乱错盘。
“来人!”骤然起身,宽曳的广袍将棋盘的玉子扫落地上,一时间玉子溅地'叮咛'做响,错乱的叮咛让我更加心烦意乱。
“速去桃林看看郁主子、雾主子、若主子有无事情发生。”突如其来的心悸惊起我一身冷汗,脑里唯一想到的就是刚刚结伴去桃林赏花的三位夫郎是否出什么意外。
宇樱祺韵敛起身,吩咐侍从将玉子捡拾起,温水的墨眸见她清冷的脸上有一闪而过的脆弱,忙握住她的手,眸内焦虑急道,“怎么呢?出什么事情?”
“没事,应该没事,只是心里突然心乱如麻,想来是近日内太过操劳才会如此。”突出的心悸耗尽我一身力气,眉目带着疲惫安慰起祺韵。深处的痛悸依是不得除去,只得全身倚靠在祺韵温软的身上,以寻求借慰。
“诶,秋蝶说你近月是夜夜到三更天才睡,难怪会如此,等会郁哥哥来,潋儿你还是让郁哥哥瞧瞧身子,别到底落下什么病根可不好。”宇樱祺韵支扶住她倚在榻上,细心的按揉她疲惫的额角。柔唇紧抿,玉眸凝视她略泛苍白的面容,思忖起到底何事让他心悸?
阂目任祺韵探量的视线在我脸上来来回回,眉宇微皱起,怎么寻去桃林的侍从还未回来?着急等待中,聆听到院里有疾快脚步传来,我心里稍松口气,看来他们是没有事情。
安融撩起薄纱月拢,笑着进了屋,“主母,郁主子、雾主子、若主子回来了。”
郁离清水淡然的眸子见我脸色不佳倚在祺韵身上,脸上大惊失色连忙走到我面前,“潋儿,发生什么事情?你脸色怎么这般差?”
“别担心,只是刚刚……啊!”话未说出,捶骨刺心的痛突然而来,攸地惊呼一声,我弓起身捂住心口,眼前一片天旋地转倒在榻上,阵阵揪心悸痛难于忍耐。
攸地一声惨叫,骇得四位男儿家神色大变,郁离秀眉紧蹙,伸出手轻缓的安抚她剧烈喘伏的胸口,宇樱祺韵以袖为帕拭她额角冷汗。
“快,速派人去定王府,快!”一定是母亲或爹爹发生什么事情,一定是!崩紧的心弦挑到最高点,只需轻轻一触便是断弦难继。
雾落、若初尘插不上手脚,两人蹙紧眉心,凑身干着急。听她吩咐去定王府,雾落是拉着若初尘往屋外跑,“快,秋蝶!速去定王府打听是否有事发生!一定要快去快回!”
秋蝶本是在院门口与安央笑聊,猛地被从院内冲出的两位主子给吓了跳,听到主子失惊的吩咐,秋蝶是拨脚就向定王府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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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在彼竹林内,我全身散出修罗般冷冽沁骨的幽暗之气,凤眸寒芒涌涌,看着碧草上斑斑血渍,三辆车辇车轱散架,木梢片子沾满暗红血斑,几把厉剑刺入湿土里只余沾血的剑柄在外,一片幽径两边的翠竹竹枝在打斗的时候被剑气斩落铺满一地。凤沙沙吹过竹林,带过阵阵血腥冷风,长矮不齐的蒿草被人匍匐过,一条弯弯曲曲的嫣曲痕印延伸到草丛竹林深处。
“去前面看看是否有人活着!”寂冷孤澈的声音打破竹林内窘息的死静,挥起的广袍隐隐带着杀伐煞气,我如一把出鞘的厉剑带着杀气伫立在丛林幽径上,凛冽凤眸冷冷扫过凌乱的四周,没有人知道我现在的心情,没有人知道我现在为何如此平静,平静到让人吃惊,冷静到让人惊骇,我没有做出出格的慌悸,也没有露出灰暗般的神色,只是静静的站着,静静的等着……
“小姐!”一直暗中保护的四位神秘女子其中一人一袭黑衣蒙面人从竹林内搀扶起一位家卫走出来,她右肩被家卫胸前、额前、脖颈处流的鲜血染成深黑色的血衣,一双静淡而冷峻的双目恭敬垂下,“小姐,这是王爷贴身护卫肃楥,身负重伤却有余气尚存!”
“救活!”凝眸在肃楥十多处深至红肉外翻,露出森森白骨的伤口,幽暗的眸内凝固万载玄冰,一股炙热的气流蓦地在丹田里汹涌,凤眸渐渐变成红火之色,嗜血的念头波波袭击我全身,'铮'清吭的剑呤声伴着一道凤凰呤啼从我手臂内飞掠而出,杀意!噬血!恨憎!从我心底最深处疯狂的倾巢而出……
清风爽爽的竹林突然吹来阵阵炙热的烈风,一片碧草瞬间焉枯下去,傲首伫立在幽道上的紫衣少女身上散发出红色火流,为首的黑衣女子手中长剑插入剑鞘,峻冷无欲的双目瞳孔稍缩,“小姐走火入魔,魍、魉、魅快快阻止小姐。”
“小姐!”三道黑影宛如幽灵窜在我面前,三双冰冷的手紧握住我发热的双臂,“小姐!不到最后千万不要放弃!您一定要稳住自己心神!”
清爽寒意从双臂源源不断流涌全身,而我如水蛭般贪婪地吸取清流,火色的红色凤眸渐渐平熄,由疯狂的执着回到冷漠,竹林里的炙热烈风消失,恢复清明的凤眸淡淡扫了眼两位,抿起薄唇漠然而道,“谢谢,你们快松手,再渡真气给我,你三人功力重创!”
轻轻将衣袖带过,退离两人一步之远,虽说两人是蒙着脸,却依然能看到额角上冒着虚脱的冷汗,至阴至寒的体质,再加至阴至寒的武功修为,原来母亲已早早为我打算好。
“多谢小姐关心!”冷冷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无波无澜至无情无欲!这便是至阴至寒的守者。
有人从彼竹林山头上迎风踏叶而来,我将凤影重新敛回手臂内,蹙紧眉头,凤眸骤然峭冷,“退下,有人靠近!”
四人颔首,搀扶起肃楥一如既往像幽灵般消失,来无影去无踪便是形容她们。
我重重吸了口气,强行压下心里躁动不安的悸动,走火入魔这样狗血的故事情节没想到竟也会发生在我身上,自凤影寄在我手臂里,我便知道自己不能动怒,更不能心神骤躁,稍有不慎,体内涌出的杀戮之气会央及池鱼,更甚者是走火入魔到六亲不认。
来者离我三丈远时,熟悉的祥和气息明明包笼着我,强行压制的躁动渐渐消失,我抬首,双目浮有水雾凝向竹林上空,薄唇泛苦涩笑容,我本是一叶轻舟,不经意间却停留在一个温暖而安宁的港湾内,我贪恋它的温暖,痴迷于它的安宁,我是活在自我的中心内,我自私的隔绝自己,不让心交出半分温情,对事、对人、对物永远是理智的分析,冷静的思索。我甚至时时提醒自己有可能随时会离开这个异世,离开这个港湾,因为分离,所以我不愿多注入过多的感情。我怕自己会伤心,我怕自己会留恋,便将自己的心筑起高高的围墙,添上层层硬壳。
现在……我却明白,当失去之时,才知道母亲、爹爹、家人是对我如此重要,温馨的亲情是弥足珍贵。轻舟,需有浮水才能飘零,心,也需要亲情才能驻足。
“南无阿弥陀佛……”低沉舒缓的声音从上空传来,空尘大师一袭白衣僧袍,迎风飘立在清绿的竹枝之上,面带祥和慈悲笑容宛若西天纳子降落凡尘。
“师傅……”合什虔诚的向师傅行僧礼,敛下的双眼有几滴水泪滴落在青绒碧草上,泪水在草叶上摇滚几下,最终没入土内,了去无影。
“孽障,回去吧,回去吧,生死轮回,命中注定,回去吧……”空尘大师合什闭目,手中佛珠拇指轮转,空灵的慰导声回荡于整个彼竹林内。
“竹影摇动,心绪亦是暗波起伏,空洞无力的声音确是绝厉的冷冽,“佛曰:'付而得报,吓!乃劝人隐忍而!吾付诸兮,何报之有!非也?乾坤运转,莫非吾为空兮',师傅,您说我会回去吗?”
“南无阿弥陀佛,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孽障……孽缘……孽劫……”低缓的声如暮喜晨钟,向四面八方扩散,无奈亦无休。
看着师傅那脱离尘世的身影消失在远方,薄唇微扬似笑似蔑,冷漠的凤眸凝上万年玄冰,烫炙未散寄于臂内的凤影剑感受到我心中的魔障,蓦然冲出,凤啼鸣天,睥视天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师傅,这便是我给你的答复,如母亲与爹爹平安归来,我必将以血谢罪于您,如不得安归,我紫潋夜以血祭天,不报此仇,誓不为人!
春雷滚滚轰隆天地,惨白狠利的闪电划天铅苍穹,不稍一会豆大春雨急厉而下,在这仿佛有无穷尽的大雨似要将世间一切吞噬,彼竹林的幽道上站着一位紫衣少女,她与天地也要争上几分的傲然姿挺立于茫茫大雨中,绝美出尘的脸仰望一片被闪电撕开的乌云,发丝沾在她额前与颊畔雨水蜿蜒从孤傲上扬下额流下,微眯的凤眸带着比天还要桀傲的目光睥视苍穹,一丝绝然清冷的笑容在她薄唇边挑起。
“小姐,请您回去,王爷与王夫们吉人自有天像,一定会平安归来。”乌云密拢,天夜阴暗,四名黑衣女子从竹林中走出,冷漠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关怀,急骤的大雨打在她们身上是浑然不在意。
彼竹林上冲起一阵浑浊水流,是骤雨过急,将本是一张清流给搅成浊水,我冷笑起,本是无浊物,却生生乱滥,如此的情况,不正是与我相似?我求安逸悠闲,却有人非要将我拖入黑色旋涡,而我的退让竟成了软弱的表现!
黄色的浑水流淌过我的脚边,我漠然置之,骤寒的声音堪比高山冰雪,“肃楥怎么样?性命能否保住?”
四人峻冽的双眼相视一眼,身为四大守者之首的'魑守'缓行到小姐面前单膝跪下,“请小姐责罚,肃楥尚无碍,却身中奇毒,还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起来,此事错不在你。”手紧攥成拳,尖锐的指甲刺入掌心,殷红的鲜血混合着雨水成线形在浑浊的山水里,心是被割裂,波波痛楚是反反复复,“你四人自我介绍一下,暗中保护我七年,我还未知你等姓名,如今母亲出了事,我还在很多地方需要你们。”
“魑、魅、魍、魉!”四人逐个介绍,单膝跪于我面前,浑浊的山水自她们跪膝中流过,一层层黄色土垢沾在她们黑色袍裾上,声音她们冷冷的眉目一样冷冷无澜,“为王爷,小姐效力,属下万而有幸!”
骤雨打着竹叶唰唰厉响,春风裹劲雨凌厉风过交几根细竹生生折弯,膨胀爆炸地雷鸣在乌云里沉沉呜啸,雨更为急骤更为滂沱,溅落在黄浑水面的大雨竟有金戈铁马之势,彼竹林上的山泉再也经不住滂沱大雨,是至若山雨澎湃,洪津泛洒,挂溜腾虚,直泻山下。
'噼咔'一声让大地为之战栗的闪电宛如巨龙带着白色炙芒将铅色苍穹划成两半,蜿蜒的闪电展开的细条闪纹如一张巨网将整个天与地拢紧攥死!
巨响的雷鸣,惨白的闪电让一直跪在浑水里的魑、魅、魍、魉四位不禁抬起头仰望那昂首望天的小姐,只见惨白闪电下,小姐冷峻的薄唇挑起一抹浅笑,傲立的身姿散发的气息让四位冷冽无情的守者惊得瞳孔蓦然缩紧,回涌在小姐身边的气流竟让她们感到是有毁天灭世般的绝然!
“你们起来,为我效力直至母亲平安归来!肃楥就辛苦你们几位,如有什么消息立即禀报于我!”
……
紫漾九重宫阙九龙翻云腾海的白玉通天石阶上是颖乾女帝身影,本是高大的身姿因岁月沧桑已是稍有伛偻,繁古复杂的明黄金绣五爪龙袍被大厉的春风曳处后方,衣袂嘶嘶做响。
大雨滂沱溅起层层水雾,呜咽的风吹裹着雨水将宫廊天梁垂着的紫玉雕龙琉璃悬灯拢在朦胧内,本是阴沉的四周被紫橙灯晕摇晃下,似有无数幽灵在挣扎禁锢逃出桎梏。
颖乾女帝明黄长靴突向第一玉石阶踏去,欲要落地时,女帝攸地缩回脚,龙睛半掩,眸光精湛,瘦削的手指紧紧蜷缩成拳。女帝削而苍白的薄唇挑起似非似笑的笑意,精湛的目光从自九龙石雕抬眸。
“弄扶啊,你说朕是不是太冷血了?连自己亲皇妹都能牺牲,最是无情帝王家,最是无情帝王家啊!”笔直倾斜通天玉石阶上云雾翻滚,颖乾女帝手指直直指向乌色苍穹,冽冽的声音划破笼在九重宫阙的阴云,“心宽以容天下,胸广经纳百川,为帝者心需狠绝,狠绝到即使帝者自己在痛,也要坚持走下去,朕没错!朕没错!”
“陛下,帝王将相,都是森森白骨、血溅成溪。陛下,您没错,一将功成万骨枯,定王一定会了解您的,陛下。”弄扶曲跪在石阶之上匍匐于地,大雨溅湿弄扶半侧衣袍。
颖乾女帝转回身,龙睛向掩在滂沱大雨的宫阙睥过,“树欲静而风不止,何奈,何奈。”
金檐阁楼,红墙琉璃瓦,一檐一柱层层叠叠耸立横卧烟雨中,九曲的宫廊错纵有致的宫廊组成一座华丽的迷宫,多少帝王梦,尽付风雨间,多少尘间事,尽随水东转。一声奈何叹人世无常,一声奈何叹最是无情帝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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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色桃瓣落英铺满一地,密绿的青草丛草点缀着无数粉莹花颜,春风吹过,落英便在洋溢的空中舞尽它最后的靡华。淙潺两岸垂着的柳枝嫩叶绿意深长,丝丝随风拂水飘荡,垂在清流里的长长柳条偶尔有不知名的鱼儿跃水从拂柳中穿梭嬉戏而过,河流上游传来有欢乐的人语笑声。
“纪缨,春闱已过,你怎么还是闷闷不乐?哟,不会是你家夫郎关上寝门不让你进屋啊!哈哈哈!”平时与纪缨走得近的一个官家士女乔子姚搂着一名眉目妖情,花枝招展的男子,笑眯眯走到纪缨身边,手臂揽住纪缨的肩头,“来,姐姐教你几招,准保你将夫郎们收拾得服服帖帖。”
“去!少来烦我!”纪缨不耐烦的甩开她手臂,丹凤眼狠瞪,手指指着周围几家搂搂抱抱的士女、伶人们,“乔子姚!你跟我说有正事,就是为了同朝颜楼里的伶人寻欢作乐?”
乔子姚精亮的双眼细凝着纪缨面上,唇边笑道,“当然是正事啊,寻花问柳乃最正常不过的正事!你想想,这两月来我们为春闱一事费尽多少心血,你瞧瞧,我头发都白了不少!”乔子姚笑呵呵转过身将右臂里搂着的男子推到纪缨身上,“去,我的小妖精,今日一定要好好表现,给小姐我露露脸。”说完后,乔子姚还不忘在男子软若无骨的细腰上揉捏几下。
“哼!我还有正事!”纪缨推开靠在怀里的伶人,“我先走了,你们玩。”纪缨站起身,也未向其他在寻欢作乐的士女们打招呼,一身火红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乔子姚眼前。
“真是个榆木脑,诶……”乔子姚双眼微微掩合,嘴角上挑一丝不明笑意,手臂搂紧在她身上做怪娇笑的朝颜楼伶人媚情,“小妖精,这么快就等不及了?别急,别急,今晚本小姐与你大战三百回合!哈哈哈……”
搂住伶人,乔子姚眉间微松,双眼静挑几分,随意飘浮的视线无声的轻扫前面几群恣意薄笑的士女,唇角的冷笑浅浅而出,这春意盎然的时节也许带来它最后的清宁吧。
纪缨一路眉心蹙紧,在街道烦闷逛到华灯初上,才冲回纪府,穿过回廊直至后院,闷闷推开姐姐纪颜房门,室内静寂无声,里屋有微明烛火透亮,纪缨撩起帷幔进了里屋,“姐,竹姐姐她们还未来吗?”
纪颜俯身站在书案前,手执楠木狼毫在纸上细写,抬眼轻扫妹妹一眼,淡淡问起,“还未,你整日去哪里?怎考完便不见你人影?”
“被乔子姚拖到燕溪河玩了会。”纪缨站在轩窗前将镂窗敞开,面靥掩在阴暗之下看不清纪缨脸色,手指把玩起轩窗垂着的天青蓝色流苏,垂下眼帘轻轻问起纪颜,“姐,你说定王是不是已经那个了?”
“别胡说!”纪颜搁下狼毫,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