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心里仍旧把你当做娘亲,但是,从今往后,你再也不是昊儿的娘亲了!你走吧!”
看着昊儿含着泪、咬牙倔强的不让泪水落下的样子,素涵心中不忍极了。向着尹长卿投去探求的目光,但他却依旧没有劝解昊儿,只默然闭目,脸上一片平静。
屋子里的气氛变得很是压抑,素涵低头,这些人本就与她素不相识,她何必再自苦着左右为难下去。起身,想要逃离茅屋,已经迈出门坎了,身后却不住的传来了昊儿轻微的啜泣声。
心,终究是泛起了怜悯,素涵握握拳,回了身。抬眼,却发现尹长卿已经起了身,将昊儿搂紧在了怀中。晨光照在他的脸上,苍白的病态的男人此时正笑的一脸苦涩和宠溺。
素涵望着那个修长而儒雅的侧影,忽然觉得心跳一滞,连脉搏都似乎乱了节拍。
☆、第七章 男女之防
尹长卿的侧脸很柔和,在看着昊儿的时候,他眼里的那抹空洞便散去了,整个人光彩熠熠的。那模样望进素涵的眼里,有些夺目。
素涵垂了眼,缓缓走进茅屋,心里咚咚跳着,说道:“长卿,我不知道我这样说,你会不会觉得反感。但我……不想离开田家。”她皱眉,如果尹长卿能接纳她,那么她便留下。
尹长卿见素涵回了身,明显一怔,眨了眨眼,眸子里划过一丝困惑。
昊儿听见素涵这么说了,立马挣离了尹长卿的怀抱,像看到了什么奇迹似的,瞠目瞅着素涵,半晌,扭头直直的看着尹长卿,竖起耳朵听他怎么讲。
“你……愿意留在这里吗?”没想到尹长卿却是这样问了一句,然后道:“田家如今家徒四壁,你若有更好的去处,我不会拦着你。你本来就不是她,没必要替她遭罪。”
这回怔住的却是素涵了,没想到这便是尹长卿的想法。这个男人难道都不会觉得自己很恐怖或是很怪异么,居然心里头已是相信了她的说法。还有那句“替她遭罪”,尹长卿为何会觉得田桂花是在遭罪,她田桂花作恶无数,即使死前过得清苦拮据,那也是她活该才对。
尹长卿见素涵不语,便继续说:“昨天谢谢你了,谢谢你照顾昊儿,还给我……”他说着说着,突然停了下来,苍白的脸颊上显出一丝绯红,“粥…药…谢谢……”后面的话有些含糊,素涵仅仅听清了这么几个个词。
脸红这件事,真心容易传染。尹长卿若是直说“谢谢你喂我喝粥”,素涵未必能觉得有什么。但他如此隐晦的闪烁其词,还暧昧的涨红了脸,这边厢的素涵自是跟着他一起,也闹了个大红脸。
许是大家族里男女之防受持的比较森严,喂粥这事搁在素涵的眼里,那就是个友情援助。但在尹长卿的心思里,这事情可就复杂的多了。像什么“伉俪情深”、“相濡以沫”的典故,当时便没头没脑的便从尹长卿的心里,一个劲儿的往外冒。他甚至还觉得,田桂花是其貌不扬,但她若能一直这样踏踏实实的、保持着如此温柔的好性子,那即便跟她过一辈子,也未尝不是幸事。
可是,从烧糊涂了的胡思乱想里冷静下来后,他又觉着,眼前的她,和田桂花是如此的不同。望进那双温润的眼眸,他几乎觉得自己是在看另一个人。这般猜想着、疑惑着,最后,终于确定了她们并非一人。
尹长卿从小读圣贤书长大,信奉“子不语怪力乱神”,像是借尸还魂这种事情,他本该嗤之以鼻,然而,望着她坦然的眼,他的心一跳,竟是没由来的生出了几分信任。到后来,她说走,其实他的心里也是莫明的很失落的。他只是想着,昊儿需要一个像她这样的母亲,而自己,也想要一个这样的妻……
素涵见尹长卿一个人低垂着眼,脸色红得越来越厉害,当下便以为他又发烧了。不由得自我唾弃一番——人家哪里是因为喂药而红了脸,分明就是身子不好,才烧红了脸,自己还想歪到了别处,真是糊涂。
于是也不管之前还在进行着什么话题,素涵拉了尹长卿的手,便向炕上走:“我见你面色红得厉害,是不是又发烧了?要不要躺一会儿?”
“哎?不、不用,我很好。”尹长卿怔道。
既然他都说不用了,那就应该是没什么大碍吧,素涵想。
然而,一旁的昊儿却是不懂了。娘亲说是要离开家,可是好像又不愿走了。而一向关系冷冰的爹娘,此刻看起来明明恩爱的很,他们之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忽然关系变得这么好了,真是搞不懂。
“那……你不走了?”昊儿小心翼翼的冲着素涵问道。
素涵闻言看了一眼尹长卿,见他也一脸询问,才释怀的笑笑:“嗯,不想走,也不会走了。”
昊儿怔怔的,总觉得从昨天起便过得云里雾里的,可是,能这样,真好。他,又有娘亲了。昊儿咧嘴一笑,忽地觉得,不管之前娘亲怎样对待自己,但经历了这一刻后,他便都是可以原谅她的了。
也不管她会不会打自己,昊儿放纵的扑进了素涵的怀里,紧紧的抱着她。
素涵也回抱住他。看来,自己做的决定是对的,她开怀的这样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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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天摊牌过后,素涵便在田家正式留下了。
尹长卿已是改口叫她素涵,而昊儿的神色亦晴明了不少,每次见到她不仅不会故意转移视线了,还会尝试性的挤出个别扭的笑。但,恐怕他还是一时无法适应和“田桂花”亲近,那笑勉强的让人百般无奈。
往后几天里,素涵留在家里照顾尹长卿,捎带给小茅屋做了个彻底的大扫除。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茅屋收拾的像样了点,连带着那些乌七八黑的锅碗瓢盆也全都变得光洁一新了,素涵觉得很有成就感。
家里虽然依旧破败,但每件东西被归置的整整齐齐了,这日子过着,便也会舒心些。
素涵随着田桂花的记忆,打算用那日在市集上买回来的粗布,给尹长卿和昊儿分别做件裋褐。他们现在身上穿的衣服都打了补丁,关节处甚至磨得发了白。尹长卿不太出屋子,但昊儿整日穿着褴褛的走在外面和小伙伴玩,哪里能不被笑话。
做衣服是件顶累的活计,田家穷困,点不起油灯,素涵就只能白天抽空缝制。一针一线的缝,她经常觉得是手也酸、眼也酸。不过,想着做出了的成品的样子,素涵便觉得有趣得紧,疲劳也一扫而光了。
素涵彻底忙碌了起来,每日想着如何改善生活,简直不亦乐乎。田家后院的土壤还不错,她觉着可以栽些种子进里,能种出什么是什么,好歹可以补贴点口粮。
上次去集市的时候,素涵有留心过物价。这边世界和中国古代很相似,米肉贵,青菜贱,像是菜种子之类的,花个几钱,便可以买回来一把了。
再就是尹长卿的药钱,这个绝对是家里开销的一个大头,而田桂花以前也没给他请个好大夫瞧过,所以尹长卿的病根到底何在,素涵是不知的。身体的事,自是马虎不得的,素涵想着,等她挣到了第一桶金,首件事便是要给尹长卿好好瞧瞧病,可是不能再拖沓下去了。
事在人为,素涵相信,只要用心琢磨了,日子早晚是要红火起来的。然而,眼么前儿,还有一件重要的事得思量,那便是素涵的体重问题。减肥这种事,不论是节食,还是做消耗运动,若不搭配合理了,那便都是徒然。于是素涵每天秉承着要减肥、饭也要吃好的原则,规律饮食,然后趁着清晨人少的时候,还会找个没人的地方跑跑步,做做有氧运动,消耗一下脂肪。
眼下过了三天了,效果是还看不出来,但素涵的精神却好了不少,是故想想,没事锻炼锻炼身子也是好事。
在田家小院休整了三天,给尹长卿的裋褐还没有做好,但给昊儿的那件却是完工了。昊儿好多年来第一次穿上了新衣,高兴的不住地低头往身上看,一会儿扯扯衣角,一会拽拽袖子,那小模样看的素涵和长卿都情不自禁的露出了笑意。
翌日,素涵做好简单的早饭,吃完,便和尹长卿打了招呼,说要拜访秦嫂子去。她先去了厨房,用小蒸锅蒸了点鸡蛋糕,挑了只最完整的小碗,盛进去,扣上个小碟,然后,仔细捧在怀里,素涵这才出了院门。
到了秦嫂子家,站在院门敲了敲,片刻,就有人出来开门了。开门的是个身材中等的男人,男人一副典型的庄稼汉模样,肤色挺深的,腮上还留着一圈淡淡的胡子。他背着手,见着是素涵,原本带着笑的脸立刻垮了下来。
素涵见状赶紧露出个笑,抢先说道:“秦大哥,我是来找秦嫂子说说话的。今早做了点鸡蛋糕,顺便也带给你们尝尝,也不知道我手艺好不好。”
秦大哥本想轰人,但见素涵讲话客客气气的,他反倒懵了。低眼一看,她果真怀里捧了个碗。碗中正散发着淡淡的鸡蛋香味儿,闻起来很是诱人。
鸡蛋在古代的一般家人眼里,算是个金贵的东西,也不是常常都能吃到的。于是秦大哥纳闷了,这田桂花今日倒像是带了挺大诚意的来的,可她怎地就找上自己的内人了呢?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尤其这笑脸人还是个女子。秦大哥想了想,终是把人放进了屋子。
☆、第八章 谋财之道
“相公,谁来了啊?”
一进门,素涵就听见秦嫂子清朗的大嗓门从里屋穿了出来。
秦大哥回头看了眼素涵,背手走进了屋子,不知轻声说了些什么,不一会儿,秦嫂子便叉着腰,瞪着眼的走了出来。
“你怎么来了?”她一上来就劈头盖脸的问道。
素涵笑笑,冲着秦嫂子点了点头:“秦嫂子,今早我蒸了碗鸡蛋糕,拿来给你尝尝。”说罢,把怀里的碗往前一推,打开盖子,露出了里面的淡黄色。
秦嫂子看了一眼,挥挥手:“行了,你也别来这套了。不管你家又出了什么事了,我告诉你,我不欠你的,别总想着拉别人下水!”那语气是颇不留情面。
素涵却也不恼,仍旧微笑着,不疾不徐道:“秦嫂子莫误会,我家里一切安好,今日来也不是为了求嫂子什么事情,单单是觉得往日里待人有些过于刻薄了,又记着往日里秦嫂子也是个热心肠的人,所以琢磨着自己过去那些得罪了嫂子的事,实是不该。这不,上回去集市买了几个鸡蛋回来,蒸了个鸡蛋糕,就想着来给嫂子尝尝。我手艺不佳,还望嫂子莫怪。”
要说前几日秦嫂子见田桂花改了性子似的做了人事,她还只当田桂花是一时神经,可今日,田桂花依旧是顺眉顺眼的好人模样,这,就奇了怪了。而她说出的话,那话里话外的,前半句先是把自己夸了一番,后半句又怎么听怎么可人心,秦嫂子不由得当即抬头看了一眼东边的太阳,确定它还在那后,方狐疑道:“你这是遇见什么事了,好端端的,怎地想到痛改前非了?”
“是前些日子撞到了头,被长卿救回来了,自己感动之余,也觉得很对不起他,所以才反省了。”
秦嫂子心性直爽,没那么多弯弯道子,想不出头绪,也就不再怀疑了,一脸感慨道:“哎呦,田桂花啊田桂花,你可算是通透了。这人心都是肉长的,尹公子那是多好的人啊,见你田家受难了,你说要卖人家祖宅,人家也就那么允了,可你还不知足,处处耍泼皮。瞧你过去做哪些事儿,真是黑心呦。”
素涵只听着,也不答。但是当秦嫂子说到尹家祖宅时,素涵还是小怔愣了一下。原来当时,尹长卿对变卖祖宅这事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这想想真有些令人诧异。在古代,祖宅可是一个家族的命根子,他怎么会对此放任不管,即使是好心,那也太过了吧。况且田桂花这种人,向来是将好心当做驴肝肺,尹长卿他何必这么做呢。
“老人言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你想让我就这么信你是回头了,那是没门的。但也有句话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你若是真变好了,那上华村的大伙见着,也都高兴。”
“是,秦嫂子你就瞧着吧,我一定不会再走老路。”素涵接了话。
好在秦嫂子是朴实农家人,而田桂花以前也没有太多的和她打过交道,积怨不深,所以秦嫂子唠唠叨叨的又发了一顿牢骚后,呼了一口气,便招手示意素涵进屋。
见秦嫂子终于缓了神色,素涵欣喜,抬脚跟着她走进了屋去。
秦家小屋被收拾干净整齐,一丝不乱,迎面的是堂屋,左右手两侧分别各自通着一间小屋。堂屋正首的墙上贴了一对对联,写着祝福吉祥的话,下面摆了张四足长条案,顶上供着玉白色的观音菩萨像,此时像前的小鼎炉里,正插着三束香,青烟缭绕着,似是刚刚侍拜过。
案前是张方桌,两旁放着同样木质的小椅,秦嫂子指了指其一,让素涵坐下。素涵应着,坐了过去,抬头瞅瞅,秦大哥现在在屋里没出来,而秦家就两口子两人,也没有孩子,于是没人说话的时候,便安安静静的,一点儿响动也没有。
把鸡蛋糕往木头方桌上一放,素涵也不跟她拐弯抹角了,开口道:“秦嫂子,你也知道田家如今的情况,昊儿还小,长卿又病的下不了地,所以我想跟你打听打听,这上华村可有什么活计可做?我不怕吃苦,也一定会踏踏实实做活的。”
秦嫂子看了素涵一眼,叹息道:“有是有,但不是我打击你,你往日那作风可真是不招人待见的很,现下村子里谁还会让你接活做?”
素涵默默地继续听着。
“不过,有个活计,我估计你还是能做的。村子后山里长着不少松口菇,而这东西吧,咱们这儿长得多,便也不算太金贵,但据说,除了上华村后面的那个山,别的地方是都不长的。于是好些个富贵人家便把它当做个稀罕玩意儿,偶尔会遣着家仆来收。一次收的不多,但价出的却是不低的。你可以去碰碰运气。”
素涵想了想:“如果这松口菇这么好卖,那大家伙不都去采了么?”
秦嫂子摆了摆手:“长松口菇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这几年早被挖的差不多了。深山里面村民又不敢进,所以才说是碰碰运气罢了。”她顿了顿,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不大地道,便补充道:“你这事我记住了,我以后尽量帮你寻摸寻摸,有什么适宜的活儿,我便拉上你。”
“多谢秦嫂子不计前嫌。”素涵赶紧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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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口菇其实就是松茸菌,在素涵原来的世界是种珍贵的菌类,因为有着保健的功效,于是很受人推崇。素涵想着,反正她在家里也闲来无事,不如就去后山上探探,兴许能好运的捡来几只,能卖便卖,不能卖带回家去给家里那父子俩做成汤,也能补补身子。
素涵先回了小茅屋一趟,见父子俩没什么事,便和尹长卿讲了要上山去,所以再晚点才能回。尹长卿点点头,只皱着眉嘱咐了句“要小心”后,便没再多说什么。
素涵在厨房堆放的杂物里,翻出了一只小竹篮。竹篮有些被压瘪了,底部还露了个小洞。她掰扯了一气,篮子才恢复了点原状,转身取了块布巾,垫在里面,省得稍后放东西漏出来。然后,素涵往里面放了两只小梨子,以备解渴之用。
根据田桂花的记忆,她也大概知道松茸长得什么样子,怎么采摘、在哪采摘。但田桂花从前懒得厉害,也只是见过这松茸几次,自己是完全没动手上山找过的。
素涵出了茅屋,绕到后方,顺着小路走,走了大约半个小时,便到了后山的入口处。素涵在到边上探寻着捡起了一枝木条,把木条拿到手里,一边走着一边扒拉着脚两边的草丛,生怕里面再蹦出条蛇之类的活物。
没有人工铺路的林子,对素涵来说,是真的有些寸步难行。山林里的道路不是平缓的,有个坡度,而且一脚踩下去,还经常会绊到树杈、石头一类的东西,很容易摔倒。越往里走,便越是崎岖,而素涵的身子又肥胖,所以没过多久便喘息着动弹不了了,只得将身子靠在一棵树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