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响起玉衡子临死前的嘤嘤叮嘱,心酸不可抑,泪水大颗大颗的滚落。玉衡子,你是希望我能活下去的吧,可是,没了你,这个虚伪的世界上还有什么值得我留恋,我又要怎样才能快乐?
“慕雪,如果你的父母还在,也应该是希望你好好活着的吧!任何时候,都不可以对自己放弃希望啊!”苏轼轻轻拭去莫惜脸上的泪珠,轻轻道。
爸爸、妈妈……爸爸、妈妈……我知道,你们一定是希望我好好活下去的吧!从小,你们寄予我这么大的期望,你们教会我忍耐和坚强,你们也是希望我能够好好活着吧!
可是,没有了你们,我孤零零的一个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意义?
“先生……”莫惜紧紧抓住苏轼的衣襟,扑在他怀中,泪流满面,如果可以,你可不可以成为我活下去的理由?可不可以给我一点温暖,让我看到这个世界上仅存的希望?
肩上一暖,苏轼轻轻抱住了莫惜。
阶下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1)
“宝儿,宝儿!你怎么了?”莫惜刚刚在狱卒的监押下回到阴暗的牢房,便听到一阵焦急尖锐的呼喊。莫惜所在的那个牢房里,一群妇女围成一圈,议论纷纷,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叫声说的是苏杭一带的吴侬软语,莫惜自来到这个世界上,记忆中便有两套语言系统,一套是吴侬软语,一套却是官话,即雅语,因此听本地人说话丝毫无碍。
“怎么了?”狱卒连忙上前打开牢门,众人见狱卒过来了,连忙散开,却是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正躺在地上四肢抽搐着,口吐白沫。
“狱卒大人,快救救我我家宝儿!”一旁的妇女看到狱卒进来,急忙跪爬着过来,磕头求道。
“快抬出去交给狱医看看!好像是羊癫疯!”两个狱卒也慌了,毕竟人命关天。
“别动他!”莫惜连忙奔上去止住,大学时也修过“急救医疗”的课,对一些急救办法也略知一二。看他的病状多半是羊癫疯发作,只怕等到抬出去,这小孩早就断气了。
莫惜看到小男孩还是侧着躺着,连忙将他翻过身来,平躺在地,通畅呼吸道。小男孩牙齿不断的打颤,嘴里不断的吐着白沫,顾不上恶心,掏出手帕卷成卷塞到他的上下齿之间,预防他在牙关紧闭时咬伤舌部。随后一边吩咐旁边的妇女不断的擦干他嘴边的白沫,一边解开小男孩的衣领和裤袋,使其呼吸通畅。许久,小男孩抽搐渐歇,却是呼吸急促起来,看着他口旁一堆的涎液,莫惜狠狠心,深吸了口气,俯下身去做人工呼吸。小男孩喉头一动,一大口唾沫又涌了出来,直灌到她的嘴里,一阵恶心,急忙起来吐在一旁干草上,甫一离开,小男孩的呼吸又急促起来,只得耐着恶心感,又俯下身去做人工呼吸。几次几番,小男孩终于呼吸平稳,脸色也由青紫恢复正常。莫惜抬起头,恶心得不行,在一旁一阵大吐特吐。刚才几次小男孩的涎液涌到了她的嘴里,甚至有一次她一个不小心就吞了进去,真是……只怕以后几餐都吃不下饭了。
“姑娘,真是谢谢你了!你真是我家宝儿的救命恩人啊!宝儿,快给姐姐磕头!”妇人抱着小男孩一阵热泪盈眶,抱着他要给莫惜下跪。
“大娘,别这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这本来就是我该做的。”莫惜忙不迭扶起妇人,看着小男孩灵动的大眼睛,可爱的娃娃脸,不由心中也是一阵由衷的欣喜,这条命,真的是我救过来的呢!
“既然没事,我们就走了!”狱卒奇怪的看了莫惜许久,双双出去,锁上了牢门。
“姑娘,你可真了不起!我们村有人发羊癫疯就没有一个被救活的!你真是神仙啊!”
阶下囚: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2)
“是啊!岳大娘,您家宝儿真是有福啊!有贵人相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姑娘,您刚才那是什么法子?好生奇怪……”
狱卒走远,一牢房的人围上来叽叽喳喳的询问着,其余牢房的人也都好奇的向这边探询着。
“我可不是神仙,只是以前跟爹爹学过一些医术,恰好用到了而已。刚才是人工呼吸,可以帮助呼吸不畅或心脏停止跳动的人呼吸,比如有人溺水,暂时没有呼吸,其实并没有死,就可以先挤压出他胸腔里的水,再人工呼吸,就像我刚才那样。”莫惜微笑着解释着,被这一群人捧着赞着,不由有些轻飘飘的。
“对了,姑娘,你怎么一个人被关进来了?你爹娘呢?”岳大娘问道。
“我爹娘……”想起爸爸妈妈,莫惜心情一下黯然下来,“我爹娘很早时就去世了。”
众人一阵默然,岳大娘又问道:“那姑娘一个人怎么过活?是跟亲戚在一起吗?是跟叔伯吧?你叔伯是不是也欠租还不上,被抓进来了?”
莫惜淡淡一笑,看来古代人的想象力也不差,也不多做解释,她们这样想就这样吧!要是说出自己是青楼女子,只怕她们还要鄙视的。她们即使再贫困,即使身在牢狱,也是良家妇女,也比她我地位更高一等吧!
“姐姐,我叫宝儿,你叫什么名字呀?”小男孩却是笑问道,一双大大的眼睛扑闪着,可爱至极。
“我叫何慕雪,你就叫我雪儿姐姐,好不好?”莫惜回报小男孩一个甜美的微笑,又笑向众位妇人问道:“各位大娘,还未请教姓名呢!”只怕要在这里呆一段日子,先互相认识一下也好。
众妇人大都是乡下人,倒也热情,互相向莫惜介绍着,却都是只提姓,不提名,而且都是夫家的姓。哎,古代的女子还真是可怜,一嫁人就连名字都没有了,莫惜心中一阵感叹。
这个小牢房里却还有另外一名五六岁的小女孩小花,也是一起和母亲被关进来的,整个大牢房里另外的小牢房里也有不少小孩子,都是父母全被关进了监狱,小孩无法生存便一起带了进来。
真是可怜呢!这么小的年龄,一个个面黄肌瘦的。莫惜心中看着不由一阵怜悯,终于明了苏轼的烦闷,明明不想做,却不得不把这么一群可怜的人关进来,这样的工作,谁也会烦闷吧!而且,关进来又有什么益处?他们没有钱还是没有钱,倒是在牢房里还有口饭吃呢!
阶下囚:死囚的快乐生活 (1)
“来,我教你们唱歌吧!”各自介绍完后,牢房里一阵沉闷,愁云惨雾重新掩盖了新鲜的空气,莫惜心中一动,振奋精神,拉起宝儿和小花笑道。
“唱歌?”两个小孩一阵疑惑。
“对啊!”莫惜一手牵一个,笑着唱到:“我独自走在,郊外的小路上,我怕遇见大灰狼,当太阳下山岗,我要赶快回家,陪妈妈一同进入甜蜜梦乡……”
边唱边跳,完全的儿童舞蹈,欢快活泼。歌声朗朗上口,两个小孩倒是很快会唱了,其它牢房里的小孩也跟着唱起来。
“呵呵,这个歌,还有一个好玩的故事呢!我讲给你们听,好不好?”又唱又跳了半天,莫惜不由有些累了,又笑道,坐下来,开始讲起了《小红帽》的故事。自己加上了很多情节,把《狼和小羊》《喜洋洋和大灰狼》之类的故事都胡乱穿插进去了。虽然是童话,那些妇人倒也是听得津津有味,大概她们平生也从来没听过此类的“故事”吧!
运用了学得不怎么精的口技,将各种角色的口音模仿的惟妙惟肖,不时的插些幽默的桥段,只把众人笑得肚子疼。
“小红帽在大家的帮助下最终战胜了大灰狼,在猎人叔叔的护送下回到了家,还带回了奶奶亲手做的枣饼。”故事结束,牢房里一阵安静,大家都还沉浸在精彩的故事情节里,莫惜突然起了兴头,拍拍手,笑道:“嗨,我们来排练话剧吧!”
“话剧,是什么?”小花问道。
“就是表演节目,嗯,就是,把刚才的故事演出来,比如,小花当小红帽,宝儿当喜洋洋,还有大灰狼、奶奶、妈妈、猎人叔叔、啄木鸟伍迪、兔八哥……每个人演一个角色,按照我刚才讲的情节演出来,但是对话可以自己随便说……”莫惜很费劲的解释了一大通,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听懂,只是一阵的汗。
“好啊,好啊,这好玩!我就当小红帽!”小花听完拍手笑道,莫惜松了口气,看来,他们的理解力还没有自己想象的差。
“我要演啄木鸟伍迪!”
“我要演兔八哥!”
“我演小熊维尼!”
“我演奶奶!”
“我演妈妈!”
…………
各个小牢房的小孩们都兴头十足,热情的报着名,后来竟连那些拘谨羞涩的妇人们也都呼喊着竞标起来。整个牢房一扫平日的阴霾,气氛异常活跃欢快。
莫惜的心情也被带动的开朗起来,一一安排角色,小孩子倒不是很多,就十来个,恰好演完所有的小动物,大灰狼却没有人演,莫惜便自己代劳了。妈妈和奶奶从自己的牢房里选了岳大娘和李大妈。其实莫惜应该叫岳大娘叫岳姐姐才对,她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六七的样子,而莫惜的穿越前的实际年龄是二十二,加之到这里来的两年,应该是二十四了。对于其它牢房的强烈要求,莫惜允诺下一场每个人都有角色。
阶下囚:死囚的快乐生活 (2)
Ok,演员搞定,大型话剧莫惜版《小红帽》便开演了!
说是“大型”,因为舞台的确够大,而且所有的演员都在不同的牢房里,相隔甚远,有时两个人对话都要大声的喊出来。本来莫惜还担心大家会错漏百出,结果却是出乎意料的好,虽然都是些四五岁的小孩子,大家竟然差不多一字不漏的把莫惜刚才讲的故事中的对话说了出来,有的是莫惜当时随口插科打诨,自己都忘了的。可能是因为他们初次听到这么新奇的故事,才这么印象深刻。
还有得小孩表现出了天生的幽默感,竟然在莫惜之前幽默桥段的引导下,自己现场编出了不少幽默的话语,真是让莫惜大跌眼镜,感叹着古代的小孩子真是不可小视。
大家都非常倾心热情的演着,似乎阴暗的牢房变成了故事中鲜艳亮丽的大森林,各种精彩一一上演着。狱卒也被他们的欢笑声吸引过来,刚开始要管制,后来也只目不转睛的在一旁看着,走也舍不得走。
第5卷
寒食散发作 (1)
“怎么办?怎么办?”皎洁的月光从高高的窗外投射进来,月圆如盘。莫惜坐在冰冷的木板上,喃喃自语着。十指狠狠的抓着身下的木板,身体一阵一阵的颤抖。
明天,就是十五了,是该服食寒食散的日子,可是,我……
转眼莫惜被关进来已经六天了,除了被苏轼叫出去见了一面,后来被提审过堂两次,倒也没出去过。只是每天讲一些夹七夹八的童话故事,然后让大家排演着玩,打发长日无聊。大家精神状态都出奇的好,和莫惜的关系也日益亲密。一帮子的小孩都亲热的叫雪儿姐姐,狱卒也变得很和蔼,每天看着他们的“话剧”流连忘返,甚至都不愿意交接班。下一班的人却也恨不得早早的来交接班,有时候都会争得面红耳赤。
因为编故事大费脑筋,莫惜的食欲也大增,再不觉得牢房里的饭菜难吃,只是来者不拒。牢房里空气不好,腐朽潮湿,容易生病,莫惜更加强了每天早上的晨练,还教一帮小孩做体操,增强免疫力,整天带着一群小孩子,倒也其乐融融。
只是每天的睡觉实在是一个大问题,粗糙的干草席对她脆弱的肌肤实在是一个挑战,莫惜只能请求一个狱卒搬来一块比较光滑的长木板,每天就睡在长木板上,又没有什么东西盖,每晚只是冻得发抖。而且,因为环境的变迁,莫惜的肤质也越来越糟糕,身上开始生些红红的小点,麻麻的发痒,让人忍不住想抓,却又不得不拼命忍住,只能狠狠的抓一些其它的东西来抵制。长木板上都被她抓出了两道深深的指痕。
这些倒没什么,可是,明天,明天如果不能吃到寒食散,莫惜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变成什么模样。梁伯雨当初为了阻止她,向她描述过一旦断食寒食散的后果——身上会如亿万只蚁虫叮咬,奇痒难忍,你会忍不住去抓它,即使你的意志力再强,也忍不住。你会亲手把自己的肌肤一寸一寸的抓破,直到,全身溃烂,体无完肤。
不可以,不可以,我花了这么大的代价换来的如雪肌肤,不可以这样!莫惜拼命摇着头,指甲陷入木板的印痕中,却仍然挥之不去那一份恐惧。
怎么办?让狱卒通知苏轼吗?现在,也只能求助他吧!可是,自己带给他的麻烦已经够多了。因为他力请延时审判的案子,又看过自己一次,被那些维护新法早对他怀恨在心的同僚们肆意诋毁,甚至上次在大堂上就被监司张靓张大人讥讽和自己这个青楼女子暗通款曲、私相授意。的确,苏轼教自己抵死不认,拖延时间。这对他,应该是违法的吧!再要见一面,又会给他带来多大的压力和麻烦?何况,自己牵涉的是命案,若非急病,是绝不可能保外就医的。
寒食散发作 (2)
莫惜,你要靠自己!你一定可以忍过去!那么艰苦的魔鬼训练你都经历过来了,难道会怕一个“痒”字吗?不,你一定可以忍住的!
莫惜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也低估了“痒”的魔力。
“放开我!放开我!”暮光暗淡时,牢房里传来一阵猛烈的嘶喊。莫惜拼命的挣扎着,不顾着手腕被磨破的撕痛。
傍晚奇痒刚发作时,莫惜便请求岳大娘她们将自己的双手反绑起来,并吩咐她们即使自己叫她们松开,也不能解开束缚。莫惜想通过强制的力量忍住,可是此刻,心底所有的决心和意志崩塌溃散,只剩下那一个强烈的愿望,那就是抓破肌肤,让皮肤下叮咬的虫蚁爬出来。尽管知道这只是幻觉,却根本抑制不住的把它当真,只是恨不得揭开整块皮肤。
“放开我,求求你,岳大娘,放开我!”莫惜忍受不住,只是哭喊着乞求着岳大娘,声音凄厉。旁边的妇人看不过,要解开她手上的绳子,岳大娘倒是冷静,阻止了妇人。
跌倒在地,粗糙的草芒穿透衣衫,刺破肌肤,肌肤划破的疼痛暂时抑制住了此处的奇痒,一阵无比的爽快,莫惜眼前一亮,抑制不住的疯狂完全遮盖住了理智,就势在草地上打着滚,任干草如同利刃一点点的割着脆弱的肌肤。每一次疼痛便让奇痒得到稍微的缓解,随即是更汹涌的奇痒,莫惜便更狠厉的磨蹭着干草,不多时,衣衫上已是血迹斑斑。
“雪儿姑娘,雪儿姑娘!”牢房里的人吓坏了,连忙几个人七手八脚的按捺住莫惜,莫惜拼命挣扎着,扭动着身躯,磨蹭着每一寸肌肤,直到鲜血淋漓。力胜不过,莫惜终于被压得动弹不得,却是激起更猛烈的疯狂,蓦地狠的向身旁岳大娘的手上咬去,岳大娘一声尖叫,放开了手。众人看着岳大娘鲜血淋漓的手背,惊恐的望着莫惜,莫惜却又张口去咬另外一人。众人吓坏了,连忙松开她,退到一边,避之不及,似乎她是择人而食的野兽。宝儿和小花也是一脸惊恐的望着莫惜,小脸儿苍白。
一松开身上的压力,莫惜又疯狂的在干草上滚动着,磨蹭着,用肌肤撕裂的痛苦缓解着奇痒,干草堆上,莫惜滚过的地上,一大片一大片的鲜血,令人触目惊心。
“来人啊!来人啊!”岳大娘见情况不可控制,拼命的大喊着。
狱卒闻声而来,也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连忙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