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柳条做花冠啊!对啊,你这么高,帮我折吧!”莫惜抬头笑道,突然想到自己刚才举动太不合身份,不由顿住,脸色微囧。
苏轼却微微一笑,帮她折断几枝柳条,放到她手中,笑问:“什么叫花冠?我倒想见识一下呢!”
“花冠都不知道么?”莫惜笑道,优越感自心底而生,“我做个给你看看!”说着便开始动手编柳条,不多时便编好了一个稳固的圆环,开始采花插在上边。满天星、雏菊、蝴蝶兰、还有各色说不出来的野花,一一小心的缠在柳枝上,不多时,一个美丽的花冠便完成了。
莫惜端起想带在头上,却被发簪一下戳痛了手,拔下发簪,长发如瀑,顿时泻落。手上发簪却没地方放,正踟蹰见,苏轼却接过了她手中的发簪。
莫惜也不以为意,只戴正了花冠,面向众人笑道:“漂不漂亮,像不像花仙子?”
“花仙子?”三人又是一阵疑惑。
莫惜心里高兴,扯下一束野花,当做话筒,便在花丛中边唱边跳起来:
“lululu…;
能给人们带来幸福的花儿啊;
你在哪里悄悄地开放;
我到处把你找;
脚下的路伸向远方。
大波斯菊你是我的帽子;
蒲公英在我在我身边飘荡;
穿过那阴森的针槐林;
奋勇向前;向前。
幸福的花仙子就是我;
名字叫lulu不寻常;
说不定说不定有那么一天
就来到来到你身旁。
lululu…”
莫惜在花丛中跑着跳着笑着,好像真的变成了魔力无边的花仙子,一切烦恼和忧伤都暂时烟消云散,眼前心底只有这无数春光和无邪童趣。
乐极生悲,脚下一痛,摔倒在地,却是被一节荆棘草缠住,雪白的小腿上已是鲜血淋漓。
莫惜现在的肌肤,是真正的“吹弹可破”,荆棘草上细小的芒刺对别人来说不算什么,对她来说却是最尖锐的利刃,小腿上只是一阵肌肤撕烂的痛楚,动弹不得,眼中也忍不住泪光莹莹。
“怎么了?怎么伤得这么严重?”苏轼过来,看到她脚上的鲜血,也不由吓了一跳,问道。
“被荆棘割了,动不了了,只怕不能陪大人去灵隐寺了。大人去画舫上叫人来接我吧!”莫惜只是蹙着眉头,低声答道。
“灵隐寺里应该有止血药,这里就快到了,怎么能过山门而不入?”苏轼笑道,说着却是一把抱起莫惜。
莫惜不禁一惊,还没反应过来,头已经靠在了他肩上。
“慕雪姑娘还真是身轻如燕呢!”苏轼淡笑着,又嗅了嗅莫惜头上的花冠,笑道:“真香。”
张先和陈襄只是看着直笑,莫惜不由脸上发烧,只是低头小声道:“苏大人,男女授受不亲,请放我下来吧!”
“男女授受不亲?慕雪姑娘,你多大了?”苏轼打趣笑问。
莫惜不由语滞,自己的身体也只有十岁而已,充其量不过是一个小女孩,他一个“叔叔”抱一个受伤的小女孩本也没什么。可是,自己伪装的成熟明明就超过了生理的年龄,这样的被他抱着无不显得暧昧。脚上一阵阵发凉,头也逐渐变得晕晕乎乎,竟然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听到一些声音的叫唤,还有身体的颠簸声,似乎苏轼抱着自己在走山路,眼睛想要睁开,却只觉得眼皮被千斤重的无形之物压着,怎么也撑不开。许久,脚上一阵寒气渗出,蹭遍全身,意识才逐渐清醒,迷糊的睁开双眼,眼前却是苏轼和一位长须白发的老僧。脚上冰凉的感觉逐渐褪去,右脚整个小腿已经用缠脚的白丝布包扎了起来,大概上了什么药。脚上却是空空的,藕色的脚丫不安份的扭动着,不由想起明清两代妇女缠足除了自己的丈夫不让任何人看见,不由两颊绯红。
灵隐寺问禅问出神秘身世 (3)
“慕雪姑娘体性奇特,一流血非药物便不能止,以后可要小心了。”老僧淡淡一笑。佛生讲究众生平等,老僧虽知莫惜为妓女,也并不称呼其为“小姐”。
莫惜这才知道刚才昏倒的原因,大概是失血太多。非药物不能止?
“病人体内血小板稀少,一旦流血,难以止住,请家属快做决定,到底是保小孩还是保大人?”医生冰冷的声音,穿透遥远的时空在耳畔响起,眼前一阵血污迷蒙。
那个温柔美丽的女子,自己难道要走上和她同样的道路么?
正想着,一个年轻僧人端上来一碗热绿豆粥,递给莫惜。
还知道要补充血糖,这古代人的医学知识普及得不错嘛!莫惜回过神来,心里暗赞,接过粥,说了声谢谢,便喝了起来。
“这里是灵隐寺吗?长老你就是方丈吗?”喝完粥,莫惜笑问道。
“这里正是灵隐寺。老衲不过是戒律堂的一个普通老僧,本寺方丈乃大通禅师。”老僧双手合十道。
“哦,这样。那,我是霓裳舞馆的慕雪姑娘,特地来拜访大通禅师的。听说大通禅师颇精佛理,慕雪幼时也读过一两本佛经,故而想向禅师讨教一二。还请长老告知禅师,达成会晤。”莫惜笑道。
“这,只怕不能。慕雪姑娘,禅师乃世外之人,不理红尘中事。”老僧双手合十道。
“何谓红尘中事?”莫惜笑问。
“人世间一切是非纠葛皆是红尘中事。”老僧含笑道。
“哦,我知道了,禅师刚刚圆寂了,是也不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莫惜故作悲戚,心底笑得不行。
“慕雪姑娘何出此言?”老僧毕竟是老僧,定力非凡,也不着恼,只是笑问。
“长老刚才说禅师不理会人世间的一切事么?不理会人间,自然是不在人间了。只要尚在人间,便要吸人间的空气,吃人间的五谷,穿人间的衣物,哪能说不理会人间之事呢?若真要不理会人间,就不该接触这俗世的一切俗物。脱却臭皮囊,才是真大自在。”莫惜悠悠笑道。
“姑娘倒是颇懂佛理。不过,禅师见不见姑娘,老衲也决定不得,姑娘若必要见,还请自己去叩门相请。”老僧淡笑。
“这有何难。”莫惜笑着便要从藤椅上站起,苏轼忙要扶起她,莫惜轻巧避开,微笑道:“大人还是想想怎么让大通禅师见慕雪吧!”
说着便向门口走去,离门口只有一丈之处,脚刚落地,眼前却是突然一道强光射入,似乎闪电破开茫茫黑夜,直击心脏,一阵尖锐的剧痛穿透全身,莫惜不禁“啊”的一声惊叫,几个踉跄后退,被苏轼一把扶住才没有跌倒。
抬头直直望着门框顶上,莫惜只是心有余悸,脸色苍白。门框顶上悬着一面八卦镜,道家也称之为照妖镜。刚才那道光,绝对不是自然界的光,她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它就是从这面镜子里射出来的!自己是穿过千年而来的灵魂借尸复活,难道这面镜子真的有什么魔力,能够发现“异物”吗?本来从小在马克思主义的教导下,莫惜是坚定的无神论者,可是自从穿越到这千年之前后,她再也不能不相信所谓灵魂的存在。
“姑娘是怕这面八卦镜么?”老僧却是悠然笑问道。
“我为什么要怕它?”莫惜强装镇静,笑道。
“这面八卦镜是百年前一个道长赠给本寺方丈的,有驱邪除灾之能。”老僧微笑道。
“驱邪除灾,说得神叨叨的。这世界上哪有什么神仙鬼怪?不过是你们这些和尚道士在故弄玄虚!”莫惜故作轻松,轻蔑笑道。
“这世上或许没有神仙鬼怪,却有‘异类’。”老僧微笑,淡淡盯着莫惜。
“什么异类?”莫惜不由心虚,强装镇定,笑问。
“方才老衲给姑娘包扎伤口,发现姑娘血液为凉性,不同凡人,倒和水底生活的冷血动物类似,姑娘作何解释?”老僧却是悠然笑道。
莫惜不由十分惊诧,首先却是惊诧于一个宋代的人竟会说出“冷血动物”这么时髦的词语,其次当然是他所说的自己是“冷血动物”的话了,这是她己也根本不知道的。难道,借尸还魂后,体性便发生了变化吗?
苏轼听了老僧的话,也是惊诧莫名,只是深思地望着莫惜。难道,那天她说的龙女的故事是真的吗?她的体内真的寄居着龙女的魂魄吗?
“长老,你不是开玩笑吧?”莫惜被苏轼的眼神看得心底发毛,不由故作轻松笑问。
“姑娘心知肚明,何必明知故问?”老僧却是不疾不徐道。
“我可真不知道呢!”莫惜微微一笑,想起刘涛版的《白蛇传》里白娘子骗许仙的托词,又撒谎道:“要是真的,那应该和我小时候得过一场寒症有关。”
“姑娘若想证明,不妨从这大门走出去。”老僧淡淡一笑。
“走就走!”莫惜可不想以后被人当成一个妖怪。虽然嘴上说着,心里还是害怕,刚才那一击真是可怕,似乎烈火燎原,虽然瞬间即逝,但那种剧烈的痛楚真的让人此生不想再感受第二次。
“苏大人,我们一起去见方丈吧!”莫惜故作轻松的笑着,拉起苏轼的袖子,其实是想拿他当块挡箭牌。
灵隐寺问禅问出神秘身世 (4)
苏轼微微一笑,却是牵起了她的手。莫惜脸上一红,想要挣脱,终究没有。这样更好拿他做挡箭牌,要是有“神光”,直接躲到他身后。虽是这么想,脚下每踏一步都是心弦紧张到极点,脸上还要装出若无其事的笑容,真是难受。
还好,直到跨出大门,什么事也没发生,另一只脚落到大门外,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莫惜整个身心都放松了起来,只以为刚才只是自己的幻觉,不由转身朝里几乎幸灾乐祸笑道:“长老,你的八卦镜怎么没用?”
那老僧却只是微微一笑,无语。苏轼也是微微诧异,心底暗笑,哪来的龙女,自己倒真被这个小丫头骗得团团转。
“哈哈,驱除邪祟,真好笑!就一面破镜子,还奉若珍宝。”走出厢房,莫惜整个人都轻松了,只一路欢快的嘲笑着。
“大通禅师,眉山苏子瞻前来拜访。”到了一间僧房前,苏轼站住,叩门笑道。
“苏大人,你以前经常来灵隐寺吗?怎么这么熟?”莫惜笑问。
“偶尔来谈禅论道。”苏轼笑道。
“谈禅论道?苏大人可是要出家?”莫惜打趣问道。
“我还没到那么通达的境界呢!”苏轼笑道,“佳茗美酒、花前月下、笙歌管弦、青山绿水,这红尘之中有这么多我留恋之物,又怎舍得出家?”
“如此说来,大人可是个大俗人,那大通禅师又怎么会见大人?”莫惜笑道。
“我自有妙法。”苏轼笑着,说着高声道:“半天都没反应,看来屋里没人,我们进去翻翻经书,参悟一下佛法,等长老回来吧!”
说着便要推门而入,门里却又一个年轻僧人先出来了,行了个佛礼,道:“两位施主,方丈正在参禅,不能受尘世打扰,二位请回吧!”
“既然是参禅,就该隔绝人世,怎么小和尚还在房内?达摩祖师面壁十年,不餐不眠,大通禅师若是真的虔心向禅,不理红尘,就该住在山洞里,做个苦行僧,而不是这遮风挡雨的屋舍。”莫惜盈盈笑道。
“此乃佛门清净地,施主请莫无理取闹。”年轻僧人皱眉道。
“小和尚你定力不够哦,出家人该去除七情六欲,怎么小和尚还会皱眉?”莫惜又笑打趣道。
年轻僧人听莫惜娇腻的声音,更是皱着眉头,只是行礼道:“施主莫要无理取闹。”
“我要跟大通禅师谈禅,怎么是无理取闹?”莫惜笑着,想起从前偶然找到的一首诗,眨眨眼,笑道:“小和尚要我走也简单得很。我这里有一首禅诗,想要大通禅师解一解,禅诗要是解不出来,我明天就到处说大名鼎鼎的大通禅师被一个舞女难住了,你看可好?”
说罢,也不等他回答,朗声念道:“一夕灵光出太虚,化身人去意如何?秋丹不用炉中火,凡字心头一点无。”
苏轼听罢先是沉吟半晌,随即爆出一阵大笑,只向年轻僧人道:“小和尚,你快去告诉大通禅师。”
年轻僧人只得进去,片刻出来,行礼道:“禅诗请两位进去。”
进得房去,却是一间简单至极的禅房。一个老僧正趺坐在佛像前,背对着我们,轻敲着木鱼,丝毫没有理会的意思。
“佛曰,苦海无边,回头是岸,大通禅诗为何不回头?”苏轼在身后笑道。
“苏大人为何却又不回头?”大通禅师依旧不动,只是静静敲着木鱼。
“子瞻无头可回,如何回头?”苏轼笑道。
“苏大人你的问禅一点意思都没有。我来问吧!”莫惜笑着,也不管,只问道:“大通禅师作何敲木鱼?”
“自是为静心参禅。”大通禅师犹豫了许久要不要理莫惜。
“敲木鱼就可以参禅么?”莫惜笑道,“那慕雪敲敲木鱼,是不是也可以参禅了?”
大通禅师不由语塞,莫惜又笑道:“参禅悟道在神不在形,俗话说,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枉禅师为得道高僧,竟拘泥于此形式而不得脱,真是可怜复可笑!”
闻言,大通禅师站起,转过身来,看到莫惜却是大吃一惊,听着她刚才说话如此有佛理,没想到竟然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女。
“施主颇有慧根,一番话真是令人醍醐灌顶。只不知施主即已如此通透,为何还留恋于红尘?”大通禅师镇静下来,静静道。
“真好笑,敢问禅师,什么叫留恋红尘?难不成,禅师是想慕雪出家为尼么?”莫惜咯咯而笑,又跑上前,拿起木鱼,笑道:“大通禅师,慕雪唱首歌你听好了。”
“禅堂清净地,岂容俗世之音?施主快放下!”大通禅师没想到莫惜如此大胆,纵定力非凡,也不由面有异色。
“放下什么?何为放下?”莫惜笑着,不理会他,自敲着木鱼,当做节奏,唱起了《木鱼和金鱼》。
“远方的山边有一朵白云
白云的深处流着一条小溪
小溪的里面
住着一只金鱼
金鱼的每天就是游来游去
小溪的隔壁有一座庙宇
庙宇的大堂摆着一个神几
神几的上面住着一只木鱼
木鱼的每天都是敲来敲去
哦日升又日落
好时光匆匆过
你敲来敲去敲什么
外面的世界水也甜花也红
人生得意要把握
灵隐寺问禅问出神秘身世 (5)
哦潮起又潮落
风无情浪汹涌
你游来游去游什么
明天的幸福总要靠今天修
风花雪月要看透才解脱
金鱼和木鱼有太多不同
永远弄不清别人过的生活
当一天和尚就要敲一天钟
所以他们就继续自己的梦”
“当一天和尚就要敲一天钟,有趣有趣。”苏轼听完,只是笑道,看着大通禅师铁着的脸,只笑道:“禅师莫生气,子瞻写首词给你赔罪了。”
说罢,随口诵出:
“师唱谁家曲,宗风嗣阿谁,借君拍板与门缒,我也逢场作戏莫相疑。
溪女方偷眼,山僧莫皱眉,却愁弥勒下生退,不见阿婆三五少年时。”
大通禅师听罢,铁着的脸只不由也松了下来,最终笑出声来:“你这个子瞻,真是顽皮。”
“施主面相不凡,乃夺天改命之人,今后必将灾厄重重。若投身佛门,佛法护佑,或能消灾解厄。”大通禅师看着莫惜许久,却又静静道。
“呵呵,又是一个神叨叨的,好奇怪,我看着就是当尼姑的样子吗?为什么个个要我投身佛门?”莫惜呵呵笑着,又道:“大通禅师你自做你的木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