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衡子,我好渴,你渴吗?”静了下来,莫惜却只觉得口干舌燥,不由道。
玉衡子无语,只是又抱紧了莫惜一点。
“我真的好渴,怎么办,玉衡子?”意识一旦勾起,却是越来越强烈,莫惜只觉得喉咙在冒烟,不由哭道:“我不想这样渴死啊!”
突然感受到玉衡子灼热的呼吸,随即他的唇凑了上来,莫惜心中一惊,感到舌尖一丝冰凉,却是玉衡子将嘴里含着的唾沫递了过来。
求生欲望的渴求下,莫惜根本想不到什么“恶心”之类,只是贪婪的索求着这片刻的冰凉。许久才意识到,玉衡子的舌头也是滚烫得骇人,连忙缩回了舌头。
“玉衡子,你怎么样?”莫惜不由愧疚问道。
“我没事。”玉衡子轻轻一声,抚着莫惜的脸,“别再说话了,说话会更渴的。”
“不,我要说。反正要死了,玉衡子,我有好多好多话要对你说。”莫惜轻轻倚靠在玉衡子怀里,微微笑着:“玉衡子,刚才我们是不是相濡以沫呢?”
“玉衡子,你知道吗?我并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呢!我只是千年后的一缕孤魂,莫名其妙的就到了这里。虽然时间这么短,日子也一点都不好过,可是我还是很高兴,因为,遇到了你。在我们的世界里,不会有你这么纯净的男孩呢!“玉衡子,你说,我们死后会去哪儿呢?会不会再穿越到另一个空间去呢?”
“玉衡子,你说,我爸爸妈妈是不是也只是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呢?”
……
拜师 (1)
“丫头,你醒了?”睁开眼,一道醒目的阳光刺得眼睛发痛,眼前出现一个慈祥的面孔,却是梁伯雨。
莫惜呆呆看着他,晕晕乎乎的,只以为在做梦。
“丫头,不认识我了?”梁伯雨笑问。
“我,我是在做梦吗?还是我死了?”莫惜疑惑的问着。
“你不是在做梦,也没有死。”梁伯雨笑着,又叹了声:“丫头你的生命力还真是顽强啊!”
“是你救了我吗?”莫惜依旧疑惑。
“我告诉了何妈妈,你其实真的天赋异禀,上次我只是为了试探你的诚心和毅力,这次来我是真要收你为徒的。所以,何妈妈就把你放出来了。”梁伯雨道。
“那,玉衡子呢,玉衡子有没有被放出来?”莫惜急问道。
“在我之前,琴操小姐也为你们求情,说希望和玉衡子探讨音律,并让你做她的贴身丫鬟,所以何妈妈连玉衡子也放出来了,他现在也该活过来了。”梁伯雨淡笑道。
“我这是在哪儿?”莫惜放下心,望了望周围陌生的摆设,问道。
“是我的家。”梁伯雨微笑道。
“梁师傅真的要收我作徒弟吗?”莫惜惊诧问道。
“丫头你要是不愿意,自然可以回去。”梁伯雨笑道。
“不,我愿意!”莫惜却是连忙道。
“丫头,我要实话告诉你,我只是看你可怜,才骗过了何妈妈。其实你的资质不过中等,要想成为大器,需要忍耐非同寻常的艰苦。”梁伯雨严肃道。
“我可以,我什么苦都可以吃!只要梁师傅愿意教我,我什么苦都不怕!”莫惜连忙立誓。
“我也听说过这半年来你自己刻苦练习的事,好像在那一堆小丫头中间你也算是个佼佼者,但是要做我梁伯雨的徒弟,仅仅做到这些远远不够。”梁伯雨缓缓道。
“梁师傅,我一定要成名,要成为西湖第一人!如果不能我宁愿死!没有那一种苦比死更可怕,我真的什么苦都可以吃,求求您成全!”莫惜忍着浑身疼痛,翻身下床,跪倒在地,坚定的目光让梁伯雨为之一震。
“丫头,我真不知这样做,对你到底是福是祸啊!”梁伯雨无奈轻叹。
“师傅在上,请受绿鬟一拜!”莫惜忙乘机拜倒。
“绿鬟这个名字不好,从今以后,你就叫,慕雪,何慕雪。”梁伯雨沉吟片刻道。
(古时青楼里的妓女一般以假母(即鸨母)之姓为姓,霓裳舞馆鸨母为何妈妈,故梁伯雨给莫惜取名何慕雪)
“学好舞蹈的第一步在于肢体的柔韧性,要做到真正的柔若无骨,舞成天然;其次,在于身材的匀称,要做到纤秾得体,让人感受到自然的美态;再次,是表情、眼神以及肢体语言的的配合,即所谓的眉目传情;最后,才是对于音乐节奏的把握,按律而舞,舞乐合一。所以,第一步,”若干天后,莫惜虚弱的身体略微调整过来,站在了梁伯雨的院中。梁伯雨话音停顿,一个老妇人端来了一碗乌黑的汤。
“这是软骨散,虽然你现在年纪尚幼,肢体柔韧还可以靠后天培养,但是难以达到大成。这软骨散可以增加骨骼的柔韧性,但绝不会损害骨骼的生长,也不会影响你正常的身体发育。”梁伯雨微微一笑。
莫惜上前便要端过来喝。
“等等!我要告诉你,这软骨散里加了麝香,而麝香,有可能导致不孕。”梁伯雨轻轻一句,又道:“你可以选择喝,也可以选择不喝。”
莫惜闻言却是淡淡一笑,毫不犹豫的端起来。
“丫头,你可要考虑清楚。”梁伯雨拦住她,叹了口气道。
“生命如此痛苦,慕雪为什么还要带来一个无辜的生命让它再受人生苦痛呢?”莫惜微微笑着,一口仰尽。
生命是如此痛苦,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就那么深刻的感受到,各种欲望的挣扎,各种思想的辗转,她无法逃避只能承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活下来的。诞下一个生命,是如此沉重的责任,爸爸妈妈对自己如此之好,自己尚且不能快乐,那么,自己又如何能创造一个不快乐的生命?所以,宁可不要。
更何况,小时候那满床满眼的鲜血和姐姐冰冷的尸体早已让她对生孩子这件事出自心底的排斥和恐惧。
“你年纪尚小,体形大有可塑,不够,这对饮食的要求十分高,我会制定好你的饮食配方,除了我要求的,你什么都不能吃,你能做到吗?”梁伯雨又郑重道。
“我做得到!”莫惜连忙道。
“可是,我听何妈妈说你就是因为偷吃东西才被惩罚,你在自觉的情况下尚不能忍受苛刻的饮食,我又怎么能相信你?”梁伯雨问道。
莫惜不由沉默不语,想起平日看到的新闻,多有明星为了保持身材得上厌食症,想来得到什么都是有代价的,那件事也的确不是何妈妈的错,不过是自己自制力不够。
“你放心,我自然会保证你一日三餐能够吃饱,不然你的个子也难以长高。不过,我规定的饭食里一切的甘酸苦辣辛都没有,无味至极,你能保证再怎么无味也要吃下去吗?”梁伯雨又道。
“我可以保证,只要是师父叫慕雪吃的,就是石头慕雪也吃!”莫惜咬咬牙,狠下心道。什么都是有代价的,莫惜,世上没有不劳而获的事。
拜师 (2)
“石头倒不必吃。”梁伯雨听了不由莞尔,又道:“丫头你虽然也学了些待客礼仪,却是生硬做作,毫无美态。要想做西湖第一人,最起码要做到动静皆宜,动如弱柳扶风,静若姣花照水,举手投足优雅自如,一颦一笑浑然天成。而眉眼神情,则更要丝毫不爽,娇、媚、羞、逗,百种千般,风情万种,即使是矫揉造作,也要韵味十足,不落痕迹。从今天起,我便会训练你的对仪态神情的把握。
“至于舞姿动作,却是最下乘,所谓舞蹈,本无定型,贵在自然。前人编的舞蹈套路固然可以参考,却不能拘泥其中,什么动作步骤,都不过是形式,舞蹈最重要的还是神,是给人的美感。只要按律而发,如行云流水,自然天成,便是好舞蹈。所以,我不会教你舞蹈,而只能靠你自己去揣摩设计,自然发挥。”
莫惜心里惊讶,实在想不到梁伯雨还有这么高明的一套思想,还会说出“形式”、“神”“自然发挥”之类的话语,看来还真是遇到良师了,不由心下欢然,只是应诺。
挥着翅膀的女孩 (1)
“惜儿,你在做什么?!”这天,莫惜正在房间里练体形,房门突然被推开,玉衡子站在了门口,看到她的模样,一声惊叫。此刻,莫惜正站在房间中的一张圆凳子上,金鸡独立,如鸟张开双臂。腰上、双臂、一只腿上都是用长长的白绫系着向上悬于梁柱上。
“这么大叫做什么,我又不是上吊。”莫惜却是毫不为意微微笑着。
“快下来,你这样手脚不僵吗?”玉衡子说着便要上前给我解绳子。
“不行,半个时辰还没到!”莫惜却连忙叫着止住他,眼睛示意桌上的铜壶滴漏。
玉衡子只是不由分说解开了绳子,莫惜早已浑身僵硬,绳子一解,顿时落入他怀中。
“你做什么,害的我半途而废!”莫惜不由怨道。
“惜儿,求求你了,不要再这样折磨自己了!”玉衡子恳求道,眼睛里的涟漪让莫惜不敢正视。
转眼,来到梁伯雨的家已经三个多月了,这三个多月,莫惜从最初的不堪忍受最终到了后来的的适应,甚至到了现在自动要求增加训练量。最初的十几天每天肢体都酸痛得根本整夜都睡不着觉,就是睡着也不能任意,全身都被各种布包裹得紧紧,不能动弹。
她自己都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只是到了现在所有的疼痛都已经成了麻木,晚上也能迷迷糊糊睡一睡儿。再后来,莫惜要求增加训练难度,梁伯雨只说她不要命了,不肯答应,她就自己训练,梁伯雨怕她出事,只得指导她。现代莫惜的目标是“掌上舞”,首先便要能够在高处即使金鸡独立也能做到稳如泰山。
其间,玉衡子来过几次,每次看到莫惜训练得筋疲力尽,总是心疼得不得了,抱着她哭,让她放弃。莫惜却怎么也不为所动,只是坚持己见,最后甚至故意不见玉衡子。
“痛不痛?”玉衡子将莫惜抱到床上,轻轻揉捏着她的手臂,问道。
莫惜微笑摇摇头,轻轻将头枕在他怀里。虽然说不愿意见他,心底每次却还是期盼他来,只是为了享受这片刻的温暖和温馨。
“脚好了吗?”玉衡子又问道,要去拆看莫惜脚上重重包裹的纱布。因为是冬季,皮肤干燥,很容易冻裂,加之土地坚硬,上个月一次练舞中,莫惜的脚板不小心被一块利石划伤,玉衡子来时看到,心疼得不得了。
“好了。”莫惜连忙缩回脚。她根本不肯浪费一天时间去休息,每天只是涂着满满的龟裂膏药,顶着钻心的痛照样训练,伤口裂开,流血,几次把厚厚的纱布都染红了,再缠纱布,继续训练,现在脚早已龟裂得不成样子。
玉衡子见莫惜反应剧烈,却更是疑心,强按着她的脚,轻轻拆开纱布,解开几层,下边便全是被鲜血浸得血红,尽管他动作轻柔,每揭开一层,莫惜还是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最里层的纱布早已与血肉相连,不能拉开,整个脚板上都是一片血肉模糊。玉衡子见状只是紧紧抱住了她,失声哭道:“惜儿,惜儿,你不要再练舞了好不好?你会把自己弄死的!”
“不可以,不可以放弃!我已经熬过最难过的时候,不可以放弃!”莫惜忍了许久的疼痛被他的眼泪勾起,也不禁流下泪来伏在他怀里哭道,像是申辩,更像是给自己打气。
“惜儿,你为什么一定要爬那么高?做一个小丫头不好吗?为什么一定要这么折磨自己?”玉衡子哭道。
“不可以,不可以做小丫头!我不要看别人脸色、不要生死受控于人!玉衡子,你了解我的,对不对?我要做到最好,我什么都要做到最好!我不可以被别人瞧不起,我要所有的荣光和骄傲,玉衡子,如果你真的怜惜我,请你帮我,帮我做到最好!”莫惜热切地说着,抓着他的衣襟:“玉衡子,你音律很好,对不对?你教我,你教我啊!我不仅要学舞,我还要学音律,我要学唱歌,我要学琴棋书画,我什么都要学,你教我,你教我,好不好?”
“做得最好又有什么用!我们只是别人的玩物,再好也只是别人的玩物!为什么这么折磨自己去供别人消遣取乐?!惜儿,成名后的生活并不像你想象的那样,你知道吗?你知道吗?我们再风光再骄傲也只是别人的玩物,你知道吗?”玉衡子哭道。
“不,我不会是玩物!玉衡子,我是真的喜欢跳舞,喜欢音律,喜欢琴棋书画,没人逼我,是我自己要学,我不为别人,只为自己。我很开心,真的。”莫惜微微笑着,握着了他的手:“玉衡子,你忘了吗?我没有卖身契的,我以后挣的钱都是我自己的,我以后可以养活自己,我还可以赎出你,然后,我们一起卖艺谋生,你说好不好?”
“惜儿,惜儿,你想得太好了,他们不会让我们这么好过的。”玉衡子哭道。
“呵呵,他们要是不让我好过,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等我功成名就,我会让霓裳舞馆因我而荣因我而衰!她要是让我们不好过,我就毁掉自己,毁了霓裳舞馆!”莫惜笑着,一脸的冷笑。这才是她最深层的目的,她要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她要让曾经害过自己的人都不好过!
“惜儿,你在说什么!你不可以做傻事!”玉衡子只被她的话说得心惊肉跳,抓紧了莫惜的手。
“玉衡子,你放心,只要有活路我就不会走绝路的。我还想赎出你呢!你对我这么好,我要报答你的。”莫惜见他一脸紧张,粲然一笑。
挥着翅膀的女孩 (2)
“我不要你报答,惜儿,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惜儿,求求你,不要再练舞了,跟我回去,做个小丫头,好不好?好不好?”玉衡子恳求道,眼睛里泪光闪烁。
“不要再说了!你再劝我,我再也不要理你!”莫惜不由烦躁,嚷道。
玉衡子只是无语,突然紧紧抱住了莫惜。
“玉衡子,我唱歌给你听,好不好?”莫惜的情绪在他的怀抱中平静下来,微笑道。玉衡子没有说话,莫惜轻轻开口唱起:
“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
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
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飞过绝望
不去想他们拥有美丽的太阳
我看见每天的夕阳也会有变化
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
带我飞给我希望
我终於看到所有梦想都开花
追逐的年轻歌声多嘹亮
我终於翱翔用心凝望不害怕
哪里会有风就飞多远吧
隐形的翅膀让梦恒久比天长
留一个愿望让自己想像”
高考之前,每次下自习莫惜都会单独在教室做题直到熄灯,然后一个人走过树影斑驳的校园小道,回到宿舍。每次走到那条路时,知道这一天算是挨过去了,一种莫名的轻松,又是一种莫名的疲惫,每每沮丧之际,她便会哼着这首《隐形的翅膀》,给自己打气,让自己倦怠的心情开朗起来,每次唱到高潮,心中的阴霾也会暂时消散,似乎生活真的如歌中那样,梦想就在前方,所有的花儿都为为自己而绽放。就这样一天又一天,这首歌陪着她走过了整段的高三岁月。
拿到入学通知书的那天,和同学一起去聚会K歌,莫惜点名唱起了这首歌,当时唱着唱着就哭了,好多同学跟着唱,都哭了。那样一段艰难疯狂的岁月啊,自己都熬过来,还怕眼前的境况?何况,自己学的真的是自己所喜欢,而不是那些让人脑筋都想破的数理化公式,又有什么可惧,可怨的呢?
莫惜,你是好样的!你要坚强,不可以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