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芳菲一把抱起她,将她放进车内。
陆风澜惊叫着:“我不坐车,不坐车。”挣扎着要下去。
任芳菲安慰道:“先躺下休息一会再说。”边说边将褥子给她放到背后。
陆风澜靠在褥子上,心里一阵后怕,如果不是任芳菲手疾眼快,自己大概已是丢了半条命了。拉着他的手感激地道:“谢谢你救了我。”
任芳菲回握住她内疚道:“都怪我没有看好马,让澜儿受了惊吓。”
陆风澜轻轻摇头:“怎能怪你,都是那个人,不该骑那么快,别让我再见到她,再看到她我饶不了她。”只是她有气无力地说话一点气势也没有。
任芳菲柔声道:“好,再见到她我一定替澜儿出这口恶气。”说着拿出水囊,送到她嘴边。
陆风澜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漱了漱口吐掉,又喝了两口,然后摆摆手,示意不喝了。
任芳菲这才把水囊盖好,收了起来。
陆风澜暗自叹息,这个身体真是太娇贵了,这一通狂奔直颠得她头晕目眩眼冒金星。疲惫地闭上眼,胃里还是直翻腾。
任芳菲握住她的手,拭着输进一些内力。陆风澜只觉一股温热的气流自手臂向体内进发,四肢渐渐发热酥软,心头的烦恶感渐渐消失,一股睡意袭上心头,片刻竟睡着了。
松开手,任芳菲将她搂在怀中,看着她平静的面容沉沉睡去,爱怜地抚摸着她光洁的脸,虽然被药粉遮盖住了她那绝世的容颜,仍然令他动心不已。
“澜儿,澜儿……”他低声呢喃着,看着澜儿受罪,他真的很心疼,很歉疚,恨不得自己能替代她受这些折磨。她这个皇朝的天之娇女,竟可以忍受这些苦痛跟着自己流浪,这一番情意自己只有倾尽自己所有来报答她,爱护她,让她高兴,令她愉快。
轻轻吻了吻她柔嫩的唇,然后将她放下躺好。下了车,将那头惹祸的驴子牵到靠路的里面,轻轻对它说道:“澜儿可被你害惨了,她那样娇弱,如果被摔下车后果会很严重的,以后可要当心了,再出现这种情况,我便把你卖到屠户那里知道了吗?”
那头驴子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畏惧地后退了二步。任芳菲将它栓好,这才重又上了车,打开车门看了看,澜儿睡得很沉。露出一个温柔的笑,任芳菲关好车门驾着车重新缓缓上路。
“澜儿,澜儿,起来吃饭了。”一阵轻柔的喊声把陆风澜从沉睡中唤醒。
陆风澜揉揉眼睛,睁开双眸,发现自己睡在床上,任芳菲正微笑着坐在床边看着自己。
“这是哪儿?”坐起来打量了一下四周问道。
任芳菲笑道:“这里是莲城的一家客栈。”
陆风澜惊道:“啊,我们已经到莲城了?”
任芳菲道:“是啊,你看天都快黑了。”
陆风澜这才注意到屋里昏暗一片:“我睡了这么长时间啊?”
任芳菲笑笑:“澜儿该饿了,快起来吃饭吧。”
陆风澜下了床,只觉浑身舒服一点不适的感觉都没有,不禁奇道:“我记得睡前从手上涌进体内一股气,很舒服就睡了过去,那是什么?”
任芳菲道:“我看澜儿很难过便试着输进一些内力,不想还真管用,一下子睡到现在。如今心中还难过不难过?”
陆风澜笑道:“很好,一点也不难过了,浑身都舒服。”
任芳菲开心道:“这就好了,以后澜儿也不必为了晕车受罪了。”
“可是——”陆风澜迟疑道:“那对你有没有防碍?”
任芳菲摇摇头:“不防事,只是一点点的内力,没有大碍。”
陆风澜叹道:“都怪我这个身体太弱了,累你以后都不得安宁。”
任芳菲轻责道:“澜儿为了我吃了那么多苦,我只是输出一点点内力有什么?”
陆风澜摇摇头,嫣然一笑不再说什么。
任芳菲把灯点着,陆风澜洗漱了一下。
任芳菲问:“我们下去吃还是叫上来吃?”
陆风澜几乎睡了一天,此刻很精神,便道:“我们下去吃吧,吃过饭就四处走走可好?”
任芳菲自然没有意见。
第五十九章 夜游莲湖
时值天刚晚,华灯初上,但各大酒楼已是人声喧哗,处处丝竹绕梁,娇声软语不绝于耳。
陆风澜惊奇地四处张望,看着一顶顶小轿自身边抬过,香风四溢,一匹匹高头大马昂昂然施施然,马上之人华衣美服神情俱傲,连带的跟随的从人也嚣张拔扈起来,高声哟喝让人闪出路来。
任芳菲原本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只因不愿多生事端也就忍性把陆风澜护在身边,生怕被人折辱了去。
陆风澜会意地拉住了他的手,对他展颜一笑,也就停在一旁等那一帮人走过。
任芳菲歉疚地轻声道:“委屈澜儿了。”
陆风澜摇摇头:“不防事。”
停在路边听着挤在一旁看热闹的人众议论纷纷:“啊,这位是陈氏大小姐,听说她刚刚娶了花满楼的头牌花艳芳做第八房夫侍,真是羡煞人啊!”
“是啊,那花艳芳人如其名貌美如花,艳冠群芳,多少女人梦寐以求与他共度良宵,可惜以后只能在心里想一想了。”
“那位不是与陈大小姐争夺花艳芳的王三小姐吗?”
“果真是啊,她们不是为了花艳芳斗得你死我活吗?今天怎么一起出现了?”
“谁知道啊,不知道今天是什么人宴请,竟将全城的名门大族都聚到一起了,真不简单。”
………………………………
耳听着这些个八卦,陆风澜暗自好笑,古人的娱乐太少了,因此八卦也就更加吸引人。拉了拉任芳菲,示意离开。任芳菲也不喜欢这种场合,只是人太多挤在一起动不得,如果离开势必引起一番混乱。但见陆风澜要走,便暗自运功,一股气势自他身上发出,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地被逼退。趁着人群惊叫着闪开一条道,二人离开了这里,把那些咒骂报怨声抛在了身后。因为离开,也就没看到随后出现的一位白衣红马之人。
离开那个场所,陆风澜叹道:“想不到莲城是如此的繁华热闹,竟不比凤都差多少!”
任芳菲道:“是啊,只因这里夏季凉爽,好些个达官显贵都在这里设置了别院,一到夏天都携家带口的来此避暑。”
陆风澜听到这里心中有些担忧,既然这里有那么多显贵会不会有人认出自己来?便对任芳菲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不要在此多留,明天就上路吧。”
任芳菲也有此担心,见陆风澜主动提出,自然点头同意。
陆风澜道:“那我们今晚就去游一游莲湖,看一看那里风景,即使没有莲花,也可以欣赏一下莲叶,想象一下夏季的景色。”
“好啊!”任芳菲答应着:“如今虽然不是夏季,但也是春暖花开时节,泛舟湖上也别有情趣。只是——”
陆风澜问:“只是什么?”
任芳菲抬头看了看天:“只是今天是个无月的夜晚,湖上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
陆风澜也抬头看了看天,果然除了满天的星斗一闪一闪地,连个月牙也没有。便笑道:“那就在湖上看星星吧!”
任芳菲带着陆风澜凭着记忆到了莲湖,因莲湖乃是游人喜爱的地方,所以不论春夏秋冬都在湖边挂着灯笼,以备有人夜间游湖时好有个亮处。平日这里也是热闹非凡,只不过今日那些个高门大户以及青楼小倌们都集中到闹市区,这里明显冷清了许多。
二人租了一艘小船,船家一荡双浆,小船便缓缓离了岸。
此刻天色已沉,漆黑的天幕点缀着点点繁星,湖上一片墨色,只有湖边的灯火倒映在水面上闪着阵阵华光。
陆风澜与任芳菲坐在船头,陆风澜昂首望着天幕上的星星,古时的空气质量很好,没有什么污染,夜晚的星空很迷人,铺天盖地的星星让人看了有一种惊心动魄地美。
任芳菲看着陆风澜出神地望着夜空,眼中有一丝怀念,有一丝伤感,更有一丝透过星空看到无穷遥远地方的空茫。
轻轻握住她的手,任芳菲低声唤道:“澜儿——”生怕她就此飞上天空化作那众多星星中的一员。
陆风澜将头轻轻靠在他的肩上,叹息般地问道:“你想信这片星空下还有与这个世界不同的世界吗?”
任芳菲道:“自然相信。”
陆风澜倒吃了一惊,不由扭头看着他问:“你相信?”
任芳菲笑道:“当然,天上的仙府,地府的冥界,加上尘世的众生,组成了天地人三界。这三界互不相挠,又互相牵连,虽然人是最脆弱的,但天界与地府却因有了人才能得以留存,人死了进到地府转生而又为人,修道之人修成正果位列仙班,如此循环往复才得以生生不息。”
陆风澜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啊!”刚才吓了她一跳,还以为任芳菲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呢。
重又靠在他肩上,一时间二人不再说话。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阵箫声飘荡在水面上,丝丝缕缕不绝于耳。
陆风澜侧耳听了听,笑道:“听过大嫂吹过箫后便觉得无人能胜出她来。”
任芳菲笑了笑,没说话。
陆风澜又道:“可惜你没带琴出来。”
任芳菲笑问:“澜儿想听吗?”
陆风澜道:“想听也没用啊!”
任芳菲柔声道:“澜儿想听,我去找一张琴来为你弹凑。”
陆风澜歪着头问:“到什么地方找呢?”
任芳菲道:“这湖边也有一些酒楼中备有琴几,待我上岸寻一张琴来为澜儿弹凑一曲。”
陆风澜拍手道:“好啊,能欣赏到你的琴曲可是不容易呢!”
任芳菲笑道:“只要澜儿喜欢听,我以后天天给澜儿弹凑如何?”
陆风澜叹道:“可是我们还要赶路哪有那个闲情雅趣,等我们安定下来你再天天给我弹吧。”
任芳菲道:“好吧!”唤船家将船划向岸边,任芳菲对陆风澜道:“澜儿等我一下,我去去便回。”
陆风澜点头:“好的,你去吧!”
任芳菲跃上岸,摆摆手,陆风澜笑笑,看着他身影一晃便远去了。
第六十章 天外飞醋
陆风澜只等了片刻便看到任芳菲的身影转了回来。
跃上船,任芳菲将琴放下,陆风澜笑道:“你动作好快!”
任芳菲道:“我怕澜儿等得心急便就近找了一家,琴不是太好,勉强一用。”
船儿又慢慢划向湖心,陆风澜道:“弹琴本是一件雅事,该焚香沐浴才是,可惜为了我这个俗人竟让你如此草率了。”
任芳菲笑道:“此一时彼一时,非常时行非常事,澜儿无需多虑。”说着端坐船头,将琴架于膝上,静默片刻,轻扬手指,一串叮咚悠扬的曲声响起。
陆风澜曲膝托腮,静静听着,似看到山雨乍停,远山清脆欲滴,水面上轻烟迷蒙,一大一小两只水鸟在浅水处嬉戏玩笑,大点的水鸟从水中叨起一只小虾,亲昵地喂给另一只,那只水鸟高兴地吃掉后,用头蹭了蹭了那只大点的水鸟。大水鸟欢快地叫着跳着。又一阵雨丝袭来,二只水鸟似吃了一吓,大点的水鸟张开翅膀将小个的护在身下。小个的也紧紧偎着它,一动不动,待雨过后,二只鸟儿才重又开心戏耍起来。
陆风澜听得入了迷,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一缕箫声加了进来,和着琴声相互缠绕追逐,相扶相持,似亲昵似叹息似呢喃似倾诉。
偷眼看了看陆风澜,只见她低垂眼帘,面无表情。
任芳菲心下不安不由停住了手:“澜儿?”
陆风澜说不上来什么感觉,那一刻好象看到一对情投意和的情人知己琴箫相和畅游江海的情景,那种孤独被遗弃的感觉是如此强烈,深埋记忆中的伤痛竟死灰复燃,刺得她心发抖。
“啪啪——”她抬起手干巴巴地鼓掌:“果真不愧天下闻名,一曲下来竟让人如入无人之境,留连忘返。”
任芳菲急了:“澜儿,你误会了,我也不知道是何人相挠,只是想让你高兴才没有停下来。”
陆风澜淡淡一笑:“为什么停下来,挺好听的,琴箫相和完美无缺,真好!”虽然在笑,但眼中一点笑意也没有。
任芳菲心中一痛:“澜儿,为了一个不相干的干挠之声,你竟将我如此看轻!”
“关关雎鸠,在河之州。窈窕君子,淑女好逑。”陆风澜低语着。那箫声中掩饰不住的爱幕之意傻子也听得出来,而任芳菲的琴中也有着得遇知音的喜悦。想她现在金夙蓝的身份,除了以吃喝玩乐欺女霸男任性胡为而闻名世上,一无所长,而任芳菲一个天下闻名的大家公子怎么会看上她这一混世魔王?想来也不过是为了一介皮囊而一时受到迷惑。
“船家,回程!”冷冷地吩咐了一声,不再看任芳菲。
任芳菲浑身冰冷,澜儿竟如此疑他,对他一点信任感都没有,难道他所做得还不足以表达自己对她的感情?
船靠岸,任芳菲跳下船,伸手去掺扶陆风澜。冷淡地推开他的手,陆风澜自己上了岸。
“敢问,刚才是哪位高人弹凑的琴曲?”一个清爽的声音响起。
二人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白衣女子手持洞箫笑颜而立。
陆风澜咯咯笑道:“姐姐,人家特意在此等你呢。”
任芳菲气苦:“澜儿——”
那白衣女子怪异地看了看她们,迟疑道:“请问,两位怎么称呼?”
陆风澜淡然道:“我叫陆风澜,这位大姐高姓大名。”
那人虽然不明白她为什么有一丝敌意,但仍然回答道:“不敢,在下秦无伤。”
任芳菲一惊:“天下第一剑客秦无伤?”
秦无伤笑道:“什么第一剑客,那只是江湖朋友们谬赞。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任芳菲道:“在下陆风淇与小妹出来游玩,一时手痒倒让秦大侠笑话了。”
秦无伤笑道:“姑娘的琴艺超群,竟可以与天下闻名的芳菲公子相媲美了。”
陆风澜冷眼看着他们谈话,淡淡说道:“姐姐,你陪秦大侠聊聊,小妹先行一步,告辞!”说罢一拱手走了。
“澜儿——”任芳菲急了,忙对秦无伤道:“对不住了秦大侠,我们要走了,得罪!”说着急急追了上去。
秦无伤怅然地望着她们离去,刚才琴声响起时,她还以为是一位绝代佳人,不由自主地拿出箫来唱和。想她自成名以来,有多少名门公子倾心于她,可是她一心想找一个志同道和的知音相伴江湖,那些个娇柔男子扭捏造作,平日里只知道争风吃醋,耍小性,竟一个也没入了她的眼。想不到今天无意中逃席竟在这里听到如天簌之声的琴曲,她虽然不以天下第一剑客为傲,但这古怪的姐妹二人也未将她放在眼中倒引起了她极大的兴趣。那个小的一看就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女子,大的倒是一个好手,尤其还弹得一手好琴,一付好脾气,妹妹一脸俱傲无礼,只见姐姐着急迁就的模样,就知道这个妹妹不是个好相与之人。只是这样一个好手,为什么她的名字竟不见经传呢?
追上负气的陆风澜,任芳菲委屈地叫着她:“澜儿,为什么不等我?”
陆风澜冷笑道:“我怎么敢与天下第一剑客为敌,既然你们相谈甚欢,自然早点离开免得碍事。”
任芳菲一把拉住她,心中竟有丝丝喜悦:“澜儿是在吃醋吗?”陆风澜的模样十足是个吃醋的小姑娘。
陆风澜一甩手,却没甩掉,瞟着他道:“怎么,是不是要我跟那个大侠去火拼你才满意?对不起,我可没那个本事,再说我怕死得紧,人家什么大侠伸出一根手指就可以把我打趴下,我可不敢跟人家比!”
任芳菲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将头埋进她的肩窝吃吃笑得发抖。
陆风澜伸手去推他:“喂,干什么,好痒!”任芳菲的气息不时吹在她的脖颈之上,一阵酥麻的感觉传遍全身,气消了大半。
任芳菲抬起头,满目柔情:“澜儿方才好可爱呢!”
陆风澜有些不好意思了,自己怎么说也是二世为人,加起来也有五十多岁,怎么竟象一个刚刚恋爱的小女孩一样乱吃飞醋:“胡说什么,再怎么说我也是个女的,什么可爱不可爱的,不要把我想成男人那样。”
“是是是,我错了。”任芳菲笑容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