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轻声道:“你放心,这里很安全!”
“不,我要回去,我要去救若水,若水他受伤了,我要回去救他……”陆风澜爬起来就要走。
那人拦住她道:“沈若水已经死了,现在有好多人马都在找你,只要你一出去被人发现还是会被她们捉去的。”
虽然心知沈若水难逃一死,陆风澜仍然不愿相信他已经死了:“不可能,刚才他还在我怀里说话呢,怎么一会便死了?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那人黯然道:“你已经昏迷了两天,沈公子确是死了,他为你挡了一箭,死在你的怀里!”
陆风澜喃喃道:“两天了,已经过去两天了——”
那人道:“是啊,我偷偷回去看过,那里已经没有人了,只留下一座座坟莹。”
陆风澜闭上了眼,跌坐在地,泪流满面:“都是我害了他……都是我害了他……”
那人默默地陪在她身边,用怜惜的目光看着她,为她的哭泣而难过。
陆风澜想着与沈若水相处的一幕幕,那个爱流泪的少年,为了自己没有回应他而吐血,他那倾城般的舞姿虽是为了金夙蓝却也让自己心动不已,还有他含羞带怯的求欢却被自己冷酷地推开;只因为自己说不喜欢看他哭,他便不再掉泪,即使哭也不敢当着自己的面哭,一想到这便泣不成声,后悔自己没有好好待他,虽然只有短短的几天,可他那柔顺可怜的身影仍然悄悄渗入到了自己的心中。以前她不知道,如今才发现他的死竟让自己如此难过,如此痛惜。
哭了好久才止住,那人拿来烤好的野味递给她:“吃点吧,你已经二天没吃东西了。”
接过野味,却又想起沈若水给自己做的家常小菜,眼泪又流了下来。放下野味,只喝了点水,她实在咽不下。
那人轻叹一口气,劝道:“还是吃一点吧,明天我带你去看一下沈公子的坟墓。”
强撑着吃了两口,回想着那天发生的事。
她们一行离开梧州,头二天还风平浪静,第三天夜宿山中时竟被大队人马所包围,那些人疯狂地向她们发起进攻。自己不会武功被张青云、顾霞与十二色衣侍卫护着。开始金凤鸣也与她们在一起,但后来见敌人越来越多,前赴后继般地涌来,更有一股凶狠的杀手不要命地向这边冲来,金凤鸣嘱咐护卫保护自己,她却向杀手冲去,十二色衣护卫不敢全部跟去,留下二个跟着自己,其她都冲了上去。自己干着急没办法,眼看金凤鸣身边的敌人越来越多,怕她出事便让留下的两人与张青云和顾霞也过去支援金凤鸣。张青云与顾霞有些犹豫,她急道:“保护好大皇姐千万不能让她出事!”两人也知如果皇太女出事便是涛天大祸,张青云让顾霞留下自己加入到皇太女一行,身边便只有顾霞与沈若水陪着自己。沈若水满头大汗手持利剑不断拔挡着射来的冷箭,他已是强弩之末却仍然靠着惯性用自己纤细的手臂抵挡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暗箭。顾霞虽然手臂带伤仍奋力挥舞着手中的剑,她与沈若水俩人将郡主护在自己的身后。突然三支带着死神狰狞面孔的箭呼啸着闪电般而来,分别指向陆风澜等三人,那尖利的破风之声让自己知道这次是再劫难逃了,闭目等死。顾霞想都没想去挡射向自己的箭用尽全身之力将射向郡主的那支箭打掉,手中的剑也被震落。不料那分别射向自己与沈若水的箭却转了个弯朝着郡主而去。顾霞大惊失色,却见沈若水飞身扑上,箭头刺进肉体里的声音是那样清晰地传到了陆风澜耳朵里,看着那少年霎间失去了血色的脸,看着那少年无怨无悔的眼睛,看着那少年在自己怀中断气,陆风澜只觉天地之间什么声音都消失了,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擦去脸上的泪,看着沉默不语的黑衣人,陆风澜问:“你是谁?是你救了我?”
那人沉默片刻,才道:“我是过路之人,看到一帮人在围攻你们,情势危急之下便把你救了出来。”
陆风澜问:“那你可知道被围攻之人她们怎么样了?”
那人摇头:“我一人势单力薄,怕抵挡不了她们,便带着你远远避开了,不知道被围之人后来如何。”
陆风澜知他所言不实却也不去管他,只呆呆地望着星空发怔,她这才明白在这个弱肉强食的古代,生存环境是多么艰苦与残酷,强权者视人命如草芥,身在凤都不觉得,如今才知道自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为了一己之私竟牺牲了那么多人,亏自己还大言不惭地要若水珍重生命,可他们的命便就断送在自己手里,一想到沈若水泪水又流了下来。
那人也不去劝她,好一会才轻声问:“你喜欢他吗?”语气里有着淡淡的情绪,可是陆风澜此时正在伤心难过听不出来。
那人继续说道:“他是一个身份低贱的伎子,而你是一个高贵的郡主,你怎么会喜欢他那样的人呢?”
陆风澜被他那一句“身份低贱的伎子”所激怒,抬起头双眼冒火愤怒地盯着他吼道:“不许这么说他!”
那人象被吓住了一般看着她,没有说话。
“他不比任何人下贱,想反却比那些满口仁义道德暗地里却卑鄙无耻的人高贵得多!”陆风澜愤然道。
那人沉默片刻,柔声道:“对不起,我说错了。”
见陆风澜仍怒火满腔,那人又轻叹道:“能得到郡主如此真心相待,他也算死而无憾了!”
听了这话,如被戮破了的气球般,陆风澜的怒气消了下去,取而代之的仍是满腹的心酸与歉疚!
第三十九章 发 祭
看着眼前新堆起来的坟墓,陆风澜不由哭得肝肠寸断,耳边似乎还在响着沈若水临死前的话语:“不哭……郡主不要……若水哭……郡主也……不哭……若水很高兴……能服侍郡主……让郡主开心……”
那个让她愧疚的少年啊,自己承诺要照顾他的,可到头来却是他用自己的生命换取了她的生存。
他对金夙蓝不求回报的爱恋,他怯懦的情感,他委曲求全的表情,他为了自己对他所表示出来的一点点好感而兴高采烈,他处处小心谨慎地跟着自己,他充满爱意的目光追随着自己,想着他的一切一切,陆风澜的泪水象决堤的洪水不停地流。
那黑衣人已经换过了服装,一身灰色的衣服也不显眼,看着陆风澜哭得那么伤心,心中如起伏不定的波涛:郡主啊,为什么你会那样伤心,难道你爱上了他?爱上了那个名伎?为了他你都哭了几天了,再这样你会吃不消的。如果有一天我也死了你会不会也象这样为我哭泣?
不知过了多久,陆风澜才止住了泪水,她说道:“把你的剑借我用一下!”
那人吃了一惊:“郡主——”
陆风澜讥笑道:“你怕什么,反正我也是手无缚鸡之力,你还怕我杀了你不成?”
那人脸涨得通红:“我不是——”
陆风澜明白了:“哦,你是怕我自杀不好向你的主子交待是吗?”
那人惊讶地望着她没说话,陆风澜平静地道:“放心吧,我不会再做傻事的,我还要留着这条命替若水报仇。”
那人知道她误会了自己,却也明白她不会自寻短见,便把手中的剑递给了她,还是自然而然地上前两步,近到自己可以阻止她行动的距离。
接过剑,陆风澜把那长及膝下的秀发握到手中,用剑把头发割断,然后跪在坟前,用剑挖了一个坑把头发埋进坑里,双手紧握闭上眼睛默默祈祷着:“沈若水,你深爱的金夙蓝早已经死了,虽然我不是金夙蓝,但我仍然被你所感动,谢谢你救了我,我无法报答你的深情,只好把这属于金夙蓝的头发留下来给你陪葬,愿你在天之灵早日找到你所爱的金夙蓝,愿你们俩个相亲相爱永不分离。你放心,我会尽我一生之力找出那个杀害你的主谋为你报仇,不管她是谁,身份有多么高贵,我一定要她为你偿命!”
在坟前拜了三拜,然后起身冷然道:“好了,带我去见你的主子去吧!”
任芳菲哭笑不得地看着陆风澜把他那把天下闻名的宝剑当作锄头使用,而后又弃如旧履般扔到一边。苦笑着捡起却又一脸震惊地看着她把那一把青丝埋进了坟墓,古代人对头发看得如同性命一般,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得轻毁”之说,可是那个尊贵的郡主却毫不犹豫地将自己的秀发割了下来埋在沈若水的身边,那是否表示她已将沈若水看做为自己最爱的人?看着她闭目祈祷还有那一脸的坚决,让他早已陷落的心陷得更深,禁不住妒忌起死去的沈若水来。
听着她让自己带她见自己的主子,不禁失笑,他的主子便是他自己,一路跟踪耐心找寻的时机终于来了。躲在一旁看着不知从何而来的大队人马,向她们发起猛烈的进攻,一旁的他看得明明白白,那些人的目标不仅仅是郡主,还有皇太女,在看到她们不遗余力地围攻皇太女他便知道了这是个一石二鸟之计,主谋之人已是昭然若揭。
他在混乱之中不断发出暗器把逼近郡主身边的箭矢打落,待听到那不同寻常的破空之箭,他不禁惊怒交加,任倾城出手了,她的夺命三箭令人防不胜防,顾不得被人发觉的危险跳了出来,仍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沈若水扑倒在郡主身上替她挡住了那夺魂一箭。
打落又继续飞来的箭矢,大概任倾城发现了是他便没再放箭,这才让他有了喘息的机会,那个受伤的侍卫以为自己也是同行之人,便放心地让他接近了郡主。抱起那梦中渴望了无数遍的柔软身躯飞一般离去,把顾霞与皇太女那惊怒交加的喊声抛在了身后。
他巧妙地将自己与郡主躲藏在一处山崖下突起的崖石下面,果然没有被发现。听着满山遍野呼喊着心爱之人的名字,他满心的紧张,幸好郡主一直昏迷不醒,待听不到喊声后才偷偷出来查看一番。皇太女等一行人以为郡主被人劫走远离,也都向远处搜寻去了。
看着心爱的人昏迷中不断喊着沈若水的名字,虽然心酸仍细心照料,想不到她一直昏睡了二天才清醒过来。只是没想到醒来后的郡主误将自己当作劫持她的人,真令他啼笑皆非了,却又无法说出真相,总不好说自己喜欢她一路跟踪过来趁机把她带走吧!再说他也不是没有一点私心,如果说出真相郡主让他把她送回去,那自己送还是不送呢?因此也不解释,只是默默地守护着她。
陆风澜越走心里越奇怪,这个人真是个怪人,既不催自己,一路上还尽心照顾,怕自己不习惯走路还特地雇辆车子,只是她宁愿走路也不愿坐在车子里受罪,尤其这一切的糟遇就是因车子而起,所以她痛恨坐车,虽然走了一天的路脚上起了水泡也不愿坐车。
看着那倔强的身影一瘸一拐地走着,任芳菲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忍住羞涩上前将她抱在怀里施展轻功一路奔跑而去。
陆风澜吃了一惊,想要挣扎,却看到身边的风景飞一般向身后掠去,竟象坐在火车上的感觉,吓得她一动也不敢动了,反而紧紧抓住那人的胳膊生怕掉了下去。
感受到了她心中的恐惧,任芳菲安慰般地紧了紧手臂。陆风澜感觉到了,心中稍稍平静下来,却更加奇怪了,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历?如果说是敌人不会这样照顾自己,如果说是友人为什么不明说把自己送回凤都?尤其在这女尊男卑的世界,一个男人公然将一个女人搂在怀里那可是惊世骇俗之举。如果被那些所谓的卫道士看见怕不吓得昏死过去,想到这里便又想起自己与沈若水手拉手一同逛街的情形,这才几天的事情,沈若水便再也见不到了。心中一酸将头靠在任芳菲怀里默默流泪!
第四十章 露 宿
傍晚,在一处小溪旁停了下来,把陆风澜放下,两人坐在溪边,任芳菲从包裹里取出干粮分给她,陆风澜不接,问他:“你到底是什么人啊?说你是敌人吧又不像,不是敌人吧又不送我回去?你什么意思啊?”
任芳菲闷声道:“你真的想回去?回到以前那样的生活中去?”
陆风澜道:“那里是我的家,我不回家能到哪里去?再说你是我什么人?管我那么多做什么?”
任芳菲语塞,陆风澜继续道:“我说,你到底叫什么名字?总不能一直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说话吧?”
任芳菲道:“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你一开口自然是对我说话。”
陆风澜有些气恼:“如果我自言自语呢?”
任芳菲笑了,不说话。
陆风澜无语,看着他手里仍然拿着那块干粮,所谓的干粮就是干馍,手一伸:“拿来!”
任芳菲笑笑把干粮递给了她。
接过干粮狠狠地咬上一口,却又吐了出来,这又干又硬的东西怎么下咽。她还从来没吃过干粮,看着任芳菲慢慢地嚼着真佩服他能吞咽下去。
任芳菲俯身捧起溪水喝了两口,问她:“你要不要喝?”
陆风澜早就口渴了,可是就这样喝也太不卫生了吧?转念又一想还好古代没多少污染,喝就喝吧,总比渴死来得好,便点点头。
任芳菲四处看了看没找到可以盛水的东西,陆风澜道:“你不会捧过来我喝?”
任芳菲呆了一下,有些手足无措,陆风澜白了他一眼,催促道:“快啊!”
任芳菲只好双手捧着一把溪水来到她身边,陆风澜低头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感觉到她柔嫩的嘴唇触碰着自己的手心,任芳菲的身子轻轻发抖,心也砰砰乱跳。
陆风澜抬起头,看到他满脸通红,都不敢看自己一下,心生恶意,故意拉住他的手调笑道:“想不到你还是个大美人,这样吧,我们打个商量,你把我送回去,以后就跟着我,本郡主不会亏待你的。象你这样如花似玉的美人做强人太可惜了,怎么样?好好想想,跟着本郡主虽然不能当主夫做个夫侍还是可以的……”
任芳菲气得满脸通红,一把打掉她的手,陆风澜“哎哟”一声,疼得直咧嘴,连连甩手。只见任芳菲怒视着自己一脸的厌恶与愤怒,还有一点点的——伤心?陆风澜以为自己眼花,不禁揉了揉眼睛再去看时,只见他鄙夷地看着自己,道:“郡主果然还是郡主,死到临头还色心不改,亏那个沈若水对你死心踏地为你而死,这才几天你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净了?”
一席话说得陆风澜脸色大变,心底里的痛逐渐蔓延全身,她瞪着任芳菲的脸,冷冷地道:“我不会忘的,就如我同样也不会忘记是你们杀了他,今天你不杀我,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为他报仇,不管你们是什么来头,我一定会让你们血债血偿!”
任芳菲无语,看着她苍白的脸与痛恨的眼神,心情矛盾不已,要说自己不是她们一伙的,只怕郡主也不相信,如果让她就此误会只怕她会一直恨自己,再说她刚才那轻薄的模样让他很生气,很失望,真想就此甩手走人,可是又狠不下心来。想了半天只说出了一句:“不要再动手动脚的,当心对你不客气!”说过后自己都感觉没有底气。
陆风澜嗤笑道:“一路上搂着我不放的可是你吧!”
任芳菲的脸更红了,胸口一起一伏的好半天才平息下来。忍了忍不再说话,走到一边去休息去了。
陆风澜冷笑,随即也躺下休息,心想这女尊世界也有一样好处,不用怕被男人骚扰,倒是男人得处处小心别被女人吃了豆腐去。
任芳菲听着身后传来熟睡的轻鼾,这才转过身来看着那纤细的身影怔怔地出神。想着她在沈若水坟前的一幕,有些后悔不该说出那样的话来伤她。她对一个伎子都如此重情重义,怎么可能是一个轻薄无良之人?还有她对沈若水的以礼相对,怎么也不象一个色欲熏心的虎狼之辈,真是那样的人她为什么对沈若水的主动无动于衷?想到这里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原来郡主是在故意戏耍于他。想开了心情大好,却又担心她这样睡会受凉,便起身来到她身边将自己的外衣脱下给她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