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那明亮的火焰逼进身边,看着火舌舔着了身上的衣服,他笑了,把手伸进火中,多么可爱的火焰啊,你象澜儿的怀抱一样温暖,象澜儿的爱一样炽热,谢谢你把这具残躯给吞噬,谢谢你把这一身的罪孽都给焚尽,谢谢……谢谢……
陆风澜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女人,岁月的侵蚀与磨难让她身上的轻狂已经消逝,取而代之的是沉稳与坚韧,自己寻了她多年,当她就出现在自己面前时,陆风澜居然无法说话了。
任倾城只说了一句:“他快死了!”拉起陆风澜就走。
把拦阻的护卫们喝住,陆风澜踉跄着被任倾城拉到了她们居住的小院。
看着那个瘦成一把骨头的男子躺在那里,陆风澜不敢相信他就是那个自己日思夜想的夫婿,他居然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守候着自己。陆风澜颤抖着去揭他面上的黑纱,任倾城拦住了她。
任倾城紧紧盯着陆风澜,一字一句地道:“你可想清楚了,他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风华绝代的佳人,如果你无法接受,就不要去掀这个面纱,如果你掀了,你就要承受以后的一切。”
陆风澜停住了手,颤声道:“我等了他十年,这十年来他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我能想到,可我想不到的是,你们就生活在我的身边,他是因为失了清白而不愿见我,还是因为毁了容貌不肯见我?告诉我,是为了什么?”
任倾城硬声道:“都有,如果不是我跟师傅找到他,他已经葬身火海。可是,当我们找到他时,他身上已满是火焰,我师傅花了数月的时间才救醒他。只是,他已经毁了,他已经不是你印象中的芳菲公子,他失去了所有,所以,他不肯见你,活着,只是为了对你的承诺。他做到了,他活着见到了你,他已经了无牵挂。这些年,他一直煎熬着,慢慢折磨着自己,只为了能早点死去,你所做的一切,我们都看在眼里,我总盼着他能想开一切,打开心结前去见你,可他却不这样想,他更自卑,这个面纱自他醒来就一直陪着他,连我这些年也没再见过面纱后面的容貌,你想清楚了再决定掀是不掀。”
陆风澜放下面纱,对任倾城道:“是,我不能掀开,不是我不肯承担以后的一切,而是因为芳菲定是不愿我见到他狼狈的一面,他那样一个高傲完美的人,怎么肯让自己毫无准备地出现在我的面前,我已经等了十年,我还可以等,等到他愿面对我的时候,等到他自愿在我面前亲手把这道面纱掀开。”
任芳菲醒了过来,他多少年没有睡过如此安详的一觉,总是在噩梦中惊醒,便再也无法安睡。可是,如今,自己竟然没有做噩梦,头脑很清醒。轻轻动了动,腰上却紧了紧,任芳菲顿时僵住,难以置信地扭过头,映入眼帘的那张容颜正是自己日思夜想的人儿,自己是在做梦吗?
伸出手抚向那沉睡中的娇容,却在未触及到时又缩了回来,如果是做梦,就让这梦做得更久吧。他贪婪地看着心爱的人儿,她依然美丽如昔,虽然沉睡,嘴角却微微上翘,她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
陆风澜笑出了声,向着身旁微凉的身躯偎了过去,手臂更是紧紧搂着那个纤细的腰身,一条腿也搭了过去,象八爪鱼一样把任芳菲紧紧困在了自己怀里。
任芳菲额上冒出了汗,他不是在做梦,这是真实存在的,眼前的人儿是如此霸道地搂着自己,不肯放松一丝一毫。他打量着眼前的一切,居然不是自己生活了多年的小屋,而是那日日怀念的爱巢,房里的一切都还象自己没离开时的样子,恍惚间,自己又回到了重前,他与澜儿在这里成婚,那些闹洞房的人们善意的玩笑。
“是生的熟的?”
“生的。”
“哈哈,新郎说了,生的……”
那笑声在耳边不断回响。
苦涩的泪划过脸宠,落在枕上发出微小的声响。
颤抖着要把陆风澜的手臂拿开,只是陆风澜搂得很紧,他稍稍使劲,却把陆风澜给惊醒了。
她睁开眼,便明白了任芳菲要做什么,她紧紧把手臂搂在他的腰上,头贴进他的胸膛,连声叫道:“芳菲,芳菲,我终于找到了你,你好狠的心,居然就离我那么近也不愿让我见到你,你真的好狠心,躲在一旁看着我,可我却不知道,你知道我有多难过,多伤心,你就是这样对我跟女儿吗?你以前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你要守着我,守着我跟女儿,护着我们,可你就是这样守着我们吗?你明明答应我不管发生什么事,都要回来见我,为什么却躲在一旁让我跟女儿伤心?你真的太过份了,太过份了。”
陆风澜说着说着悲从中来,这些年来在人前强忍着的泪水竟如决堤的洪水一下子喷涌而出,搂着任芳菲哭了起来。
任芳菲被她哭得心痛如绞,忍不住也搂着她哭了起来:“对不起,澜儿,对不起,我错了我错了……”
陆风澜猛地抬头含着泪盯着他,道:“既然错了便要受罚。”
任芳菲忙道:“澜儿怎样罚我都可以,别哭了。”
陆风澜哽咽着说道:“我就罚你今后都不能再离开我半步,如果你再食言,我便,我便不得好死!”
“澜儿,澜儿……”
任芳菲泪如泉涌,他的澜儿用自己来发誓,让他如何忍心?
“可是,澜儿,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芳菲,我不配了,我已经失去了站在你身边的资格,你应该再选一个……唔……”
任芳菲话说不下去了,陆风澜生气地堵住了他的嘴,只是隔着面纱,陆风澜稍稍抬起头,问:“可以吗?”
任芳菲惊恐地拦住她的手,颤声道:“不……不要……”
陆风澜伤心道:“在你眼中,我竟是那样的人吗?如果我在乎这些,早就再娶了,芳菲芳菲,你太伤我心了。”
任芳菲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脸上,颤声道:“你知道我现在是什么样子吗?你摸摸看,这张脸会是什么样子,你摸到了吗?如果你要留我在身边,我答应你,可是你也要答应我,不要掀开这道面纱,我不要让现在的我吓到你,看到你受到惊吓的样子那会比叫我死还难过,这是我最后的自尊,是我最后的一道防线,失去了这道防线,我真的不会再活下去,澜儿,答应我,好吗?”
陆风澜流着泪点点头:“我答应你,芳菲,没有你的允许我不会掀开这道面纱,我有信心你有一天会自己把这道面纱掀开,就象你有勇气活着回到我身边一样,你一定会的,因为你是个坚强的男人,是一个非比寻常的大丈夫,我相信那一天会到来的!”
“澜儿……”
章节80
陆风澜示意侍童把汤放下,自己轻手轻脚地走到床边,任芳菲还没醒。陆风澜附下 身,在他耳边轻轻呵气。
任芳菲肩头抖了一下,低声唤道:“澜儿。”
陆风澜轻笑道:“起来了芳菲,我已经把汤煲好,快趁热喝了。”
任芳菲坐起身,暗哑的声音低叹道:“你又去做这些东西了。”
陆风澜坐在床边笑道:“你看你瘦成这样,我不想法子给你补一补,慧儿何时才能有弟弟妹妹啊?”
任芳菲心中一痛,透过面纱盯着陆风澜,见她笑吟吟地看着自己,眼中溢满着浓浓的情意。
陆风澜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却也能感受到他在盯着自己,展颜笑道:“别想那么多了,快起来,你现在身体不好,更要注意按时吃饭,这样才会恢复的快啊。”
说着便把被子掀开,取过衣架上的衣服要帮他穿。
任芳菲忙接过,低声道:“我自己来。”
陆风澜笑道:“都老夫老妻了,还害羞啊?”
任芳菲红了脸,不说话,只是背过身去自去穿戴。
蓦地,背后一热,陆风澜自背后搂住了他,把脸贴在他后背上,好一会,才轻叹着:“芳菲,这么久了,你还是不能放下吗?”
任芳菲僵住了,半天没出声。
陆风澜感觉到他的身子在轻颤,忙不迭地道:“呵呵,没事,没事,我只是随口说说,你快洗漱一下,吃东西吧。”
任芳菲转过身来,拉着她的手在自己脸上抚摸着,那触手起伏不平的感觉让陆风澜的眼中发热,闭上眼睛,哽声道:“芳菲,你放心,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掀开这道面纱,你放心。”
任芳菲眼中含泪,声音更显低哑:“澜儿,这是我唯一的要求,把这最后的一点自尊留给我,好吗?”
陆风澜连连点头,搂着他道:“我错了,我以后再不问你了。”
说罢,强笑道:“我先出去,你洗漱好了再叫我。”
任芳菲没说话,陆风澜放开他,走出了房门。站在门外,眼泪再也止不住滚滚滑落。
自从芳菲答应留下来,陆风澜怕他对着王府上下不自在,便带着他住到了城外的别院,也正式跟女皇金凤鸣请辞。金凤鸣不肯答应,只允许她休假,说:“你愿意何时上朝都可以,但辞官一事,再不要提起。”
君后姬无双也道:“殿下只管放心呆在家里陪着哥哥,本君也知道哥哥现在不愿见任何人,所以就不去打扰了,若殿下就此辞官,反倒叫人误以为是哥哥的缘故,哥哥岂不背上恶名?再说,殿下所主持的事宜,其她人也接不下,殿下若甩手,岂不前功尽弃?”
陆风澜只好闷闷地转回来,但有了金凤鸣的话,她便不再天天上朝,只管呆在别院里陪着任芳菲。
任芳菲因为病弱,吃得很少。为了能让他早日康复,陆风澜亲自给他拟定三餐茶饭,中间还有点心之类的,让他少吃多餐,一段日子下来,倒也有点起色。
但,隔在两人之间的那道轻薄的纱墙却是她们心中难以逾越的鸿沟。陆风澜知道,如果不让任芳菲真正放下心结,早晚有一天她们之间会为此发生难以弥补的裂痕。
房门轻响,陆风澜急忙把眼泪拭去,回过头来,任芳菲站在门前,陆风澜笑问:“好了?”
任芳菲点点头,陆风澜上前拉着他进屋,道:“好了唤我一声即可,不用出来的。”
两人在桌边坐下,陆风澜把汤盛出来,尝了尝,笑道:“正好喝。”
递给任芳菲,任芳菲接过来,低着头慢慢喝着。
陆风澜以手支头,问:“好喝吗?”
任芳菲点点头,陆风澜笑道:“好喝就多喝点。”
放下碗,陆风澜还要给他盛,任芳菲摇摇头,陆风澜道:“看在我熬那么久的份上再喝点。”
说着又盛了小半碗给他,任芳菲默默地接过来,小口小口地抿着,比喝那一碗的时间还要长。终于,还是喝完了。
陆风澜松了口气,笑道:“这样就好,每次多喝一点,慢慢的胃口便会好起来。”
任芳菲轻叹一声,低声道:“澜儿,谢谢你为我做这么多,我……”
陆风澜忙打断他,嗔道:“我们是夫妻,为你做点吃的是应该的,谢来谢去的还有什么意思?”
任芳菲不再说话,陆风澜笑道:“我们出去走走吧。”
任芳菲点点头,陆风澜取过一件披风给他系好,这才拉着他向外走。
晚秋的园子里盛开着各色的菊花,陆风澜笑着对芳菲说:“这些花种是慧儿软磨硬泡让思男从山上带来的,你看开得多好。”
任芳菲想到玉仙师傅,心里一阵难过,好一会才低声道:“澜儿,我,我想去看看师傅,还有师娘。”
陆风澜顿了顿,笑道:“好啊,等过了冬你身子好些我们就去。”
任芳菲没说话,陆风澜柔声道:“你现在的身子不能远行,等到了春天,气温回暖我们再去,就当我们二次蜜月旅行。”
任芳菲黯然,他的身子已经被糟 蹋得破败不堪,自与澜儿重逢后,虽然对着自己心爱之人,心里与身体上的阴影仍然让他难以与澜儿行夫妻之礼,虽然澜儿没有怪他,但他还是很难过。他有过努力,强迫自己主动接近她,可还是不行。
当澜儿强忍着情 欲的折磨把他搂在怀里不断地安慰着他,要他不要急,慢慢来时,他哭了,央求澜儿给他吃药,却被澜儿疾言厉色地打断,说那是饮鸩止渴,她已经过了十年的独身生活,不急在这一时。
虽然澜儿如是这样说,但他还是日渐沉默,做为一男子居然连服侍妻主的责任都不能尽到,那他留在澜儿身边还有什么用呢?
陆风澜自然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早在谢秋容那里她就知道任芳菲受过什么样的折磨,在痛恨韩潇的同时又对任芳菲心痛不已。
任芳菲现在的心理,她很理解,做为一个被封建礼法养大的男子,他能有勇气坚持活下来回到自己身边已经很难得了,自己怎么忍心对他有过多的要求?虽然身体有着渴望,但当任芳菲颤抖着贴进自己时,那无法控制的恐惧与僵硬都明明白白地告诉她,他在忍受着巨大的痛楚,还有那毫无反应的身体,尽管自己温柔地对他,依然软弱无力。
对于任芳菲放弃尊严的请求,陆风澜除了心酸还有愤怒,两 性之间的情 爱是发自内心的爱恋最真挚的情感表达,如果用药物来控制身体的机能达到目地,那跟牲畜有何区别?
她爱芳菲,重视的是他这个人,虽然情 爱在两 性之间也占着重要地位,却不是在一方身体有病痛的情况下来衡量的,她知道芳菲爱自己,所以,她可以忍受,她相信总有一天自己的爱能让他重新获得情 爱的甜蜜,而不是一种折磨、一种恐惧的记忆。
看着沉默的任芳菲,陆风澜道:“芳菲,我想起来师娘曾把师傅的功法交给我,只是我不能练,你以前是练武的,有没有可能重新再练?”
任芳菲摇摇头,低声道:“我不知道。”
陆风澜笑道:“回头我拿给你,试试看能不能练,练不回来也全当强身健体,能练回来岂不更好?”
任芳菲没说话,陆风澜却隐含着希望,她记起玉仙曾对自己的告诫,如今想起来才明白,玉仙对自己的命运早有预感,所以才会在自己离开翠梦山时再三叮嘱自己想开,不要执着,只是,人的一生如果没有执着,没有感情那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就是玉仙师傅自己不也是一个执着之人么?
微叹一声,玉仙对自己的一片情意自己是无法回应的,她很感激玉仙师傅,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才让她明白他对自己的一片爱意,让她连为难的机会都没有。
任芳菲看了她一眼,陆风澜拉着他坐在阳光下,以前都是她依靠着任芳菲,可是现在,她已经比任芳菲高出半头,把他搂在怀里,那瘦弱的身体竟似没有重量。
贴在他耳边低声说道:“芳菲,你太瘦了,你看,现在我抱着你一点也不费力气,以后,一定要好好吃饭,把身体养好,这样我们才能早点去看师娘跟师傅。”
那温热的气息时时吹在任芳菲的耳边脖颈,让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发着轻颤,体内那深埋的记忆竟慢慢浮现。
“澜儿……”
沙哑的声音低低吟叹。
感觉到他的异样,陆风澜不敢稍动,只是轻吻他的耳根安慰着:“芳菲,不怕不怕……”
任芳菲知道她误会了,自己体内的那种感觉不是惧怕,而是那早就久违了的异样,他的耳根最是敏感,以前陆风澜只要一吻他那里,他便难以自持。
陆风澜自然知道他身体哪里敏感,这几个月来只因为任芳菲内心的恐惧让她不敢轻易招惹,只有在他不经意时才偷偷地亲吻他,一旦发觉不妙立即放开他。
任芳菲闭着双眸,享受着体内那股甜蜜的折磨,口中发出细碎的低吟。
陆风澜也发觉到他不同于平时的反应,心中大喜,却放开了他。她知道欲速则不达,虽然任芳菲现在已经有些起色,并不能保证他完全好了,这种反应只是他身体曾有的记忆在慢慢苏醒,如果继续刺激他,怕起反作用。
扶他坐起来笑道:“前几天凤后送来几坛花酿,晚上陪我喝点。”
任芳菲诧异地望着她,陆风澜苦笑道:“这十多年酒量倒长进不少,想喝醉反倒不醉了。”
任芳菲心中一痛,抓紧了她的手,陆风澜却展颜一笑,说:“现在可好了,有你陪着我们一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