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抖了抖衣服,有风拂过我的额发。
我忽然觉得头发接触的肌肤……好痒。
不过是风而已啊……?怎么会那么痒?
她将衣服搭在手臂上,手指轻轻地刮我的脸。
我浑身像触电一样,感觉全集中到脸部去了……
……痒!?
对了,她说,会扩大感知……
我鸡皮疙瘩冒出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她手上的衣服。
“看来你很期待。”她将衣服在我面前展示了一下,轻轻地抓着我的手塞进衣服。
鹅毛擦过我的手臂,竟像千万只蚂蚁爬过身似的!!每一块肌肤都细致地体会着极痒的触觉。
不过是鹅毛而已啊!竟然如此……“哈……哈哈……哈哈哈!不……”
每一个最简单最轻微的碰触都夸大了起码10倍!
她见我笑了,也开心地笑起来,“看来你确实很喜欢这衣服。”她更缓慢地为我穿衣、上扣子。
每寸皮肤都在战栗、叫嚣着……
奇痒难耐!!!!!!
笑引起了身体的颤抖……
鹅毛的摩擦让我敏感的肌肤像肿了似的,处处麻痒,可低头看看,皮肤不过是有些泛红……
我呼吸困难,暗暗忍住笑。可脖子、腋下和腰腹的那种细细挠过、不断重复的触感简直比受刑还难受!!
“有些不对,”侍女貌似奇怪地看了哦一眼,“啊,整装怎么可以忘了梳头。”她变出一把金属梳子。将梳齿插入我杂乱的发丝间。
“打结了呢。”她细心地为我梳发,从头顶开始一直梳到发尾。
“啊……啊!!!停手!”再平凡不过的梳发,竟然成了一种酷刑。
——金属接触皮肤的时候,一阵彻骨的冰凉。
——梳过头皮的时候,一阵刮骨似的刺痛。
——梳通发结的时候,些微的拉扯就像拔发一样的苦楚!
如此往复,如此反复……
“住手!”好痛!!我一挣扎身上便痒得无以复加。
她浑然不闻,温柔地为我梳头。
不断……不停……时轻时重。
我会坏掉么?哈哈哈……也许已经碎了……
都碎了。
“……”待她为我梳好发髻,扶我坐到躺椅上时,我已大汗淋漓,抑制不住地颤抖。
攻玉……
也难为你了,还想法子折磨我……
这么说不对,也许你连想法子都懒得想吧,只要用刑惩戒弄脏你的人就够了。哈哈哈……
我苦笑得浑身麻痒,眼泪却死死蓄在眼眶,不落分毫。
痛痒交加到崩溃,而脑子却很清醒,没有晕厥、没有间歇的空隙,我真真切切地体会了这场非人待遇。
攻玉,你对嘉措还真是好。
呵,对你这样的冷血怪物有感觉……是我最错误的直觉。
——最错误的。
***
被关的第四日。
昨夜根本难以入睡,手脚无力又没法脱掉衣服,我只能睁着眼,咬着牙,忍到天大亮。
然后鹅毛衣被褪下,麻布衣被穿上了。
麻料粗糙的感觉竟然扩大成了最尖锐的刺痛,每一寸呼吸都带起千针刺挠刮擦的触觉。
——又一轮折磨。
顺发、梳髻。
……
那侍女拍拍手。“好啦,明天我再来看你。放心,我的义务就是每日为你整装。”
我不知他们是怎么走掉的。
只知,这又将是地狱般的一天。
本来,明天就可以知道殿试结果,进行公开展示。若通过,我可以要回自己的尊严。大声地告诉他:我有资格与你站在同一个殿堂,你没理由把我当垃圾!我不是!
呵……可那都是我的天真……
攻玉一层结界就可以把我困得死死的,一个魔物之吻就可以让我痛不欲生。
我靠在躺椅里,苦笑着闭上眼,这种日子……我为什么要过这种日子?
我应该离得他远远的,从此做陌生人才对……
我那些无聊的自尊……无趣的执念……悲哀的直觉……
曾经很有好感的璀雪宫,现在疮痍满目。
我缓缓地闭上眼睛。
安静,沉闷。
脸上忽然一阵刺骨的冰凉。
似乎有手指划过我的脸颊。
指腹温和的触感竟然像刮胡刀一样锐利……
冰凉的手指。
我睁开眼,冷冷地看着来人。
他收回手,直起身俯视我。
以为他起码会折磨我很久才现身,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来见我这个‘恶心’的人了,想看我的丑态么?——我偏不给你看……
“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呐。”我不能动,一动……黑色麻衣就如砂皮一样狠狠摩擦我的身体。
攻玉不再看我,眼神顿了顿,走到床头。从牛皮日记簿中拿出玄果。
原来是来拿玄果的。
竟然还亲自来……
我嗤笑一声。
就知道他不过是把玄果错放在日记里……
可他现在拿的那颗是假的,呵。玄果里的凤凰很难模仿,我的体力又不允许造出那么细致的东西,但不知是他没想到玄果会有假,还是压根没注意,他只是单纯地拿过玄果,倒没说什么。
呵,就让你拿着颗假的怀念去!
他薄唇轻启,“怎么?”
我闭眼不再看他。以前为什么觉得他亲切?为什么对他脸红心跳?真是……真是疯了……
“没怎么,不想看到你而已。”
他捏着玄果,沉默了会儿,沉下脸,“……看来芒辰帮你治疗得不错,嗯?”
我瞪大眼,张口几次,终于说“我本来就不想见你,要不是乐胥硬把我拉进你的半梦境……”我忍着痛,别过头不看他。
周围的空气愈加沉默冰冷。
好……好冷!!他在生气,在降温呵……我简直像被埋在雪堆里……
他在气乐胥擅作主张吧?
“言下之意,……你还是被迫的?”他冷笑一声,捏住我的下巴。
我顿时感到一阵骨碎般的剧痛,却拼命忍着,忍到胸口闷痛。
我轻笑出声,“若不是被迫,我才懒得见你。难道我喜欢被人折辱么?别开玩笑了。……你以为只有你看到我厌恶?我看到你也一样恶心。”
他手一用力,我痛得闭上眼睛。
缓了口气,我再度直视他,“……你独裁、你冷漠、你自以为是、你阴晴不定、你脾气暴躁、……你丑八怪、你……你一无是处却老是仗着自己的地位把自己看得比天高,只会用刑罚暴力解决问题,却什么都保护不好。你总是站在高处冷冷地审视众人,把所有人当傻瓜,你一定……一定没有真正的朋友!哈,我一刻都不想留在这里!见到你就让我想吐!”
啪!
我的脸偏到一边。
……
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巴掌,我却头晕目眩,看东西都不清楚了,牙床酸痛,有血腥味,我还在么?我还存在么?……“咳……咳咳……”
攻玉隐忍着怒气,眯着眼看我。那精致的瞳孔里神思叵测。
“那天你可不是这样说的呢,嘉措。”许久,他拍拍我的脸,完美的唇形翘起一个弧度,“你不断问我是不是喜欢你,还记得么?”
我咽了咽口水,浑身疲惫苦痛。
不,我已经不想知道答案了……
“你求我脱离本能,出来见你呢。”
“没有。”我心里抽痛,抿紧了唇。“我没有。”
“你的叫声很放荡……”他纤长洁白的手指摸了摸喉咙。
“……”我呼吸困难,垂下头,“我没有,那都因为幻觉。”
“幻觉?”攻玉搭住躺椅的把手,俯下身看我。“知道是幻觉你抓我那么紧做什么?”
想起那天的事,我便羞恼并加、后悔不已。那什么都不算,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不是!
所以……别再说了。
“……我不过是把你当成了别人。”受不了他的灼灼逼人。他凭什么一切尽在掌握了,还这么糟践人呵……
我觉得鼻子酸涩得苦痛。
是呵,我是轻易就相信了你本能的话……不,与其说是相信,不如说想相信。我是自作多情,是不知天高地厚,但你也不必反复提醒我……
攻玉瞳孔一缩,看着我的眼神更犀利。
他直起身子,额发挡住了表情,嘴角的笑意让人冷寒。“……想谁呢?叫着我的名字想?”
“你管不着。”我吃力地闭上眼,不再看他。
他收起笑容,沉默地捏住我的耳钉。
连心的痛立即从耳垂上传来。
他低笑一声,“果然是贱人。”
我还想说什么,却忽然耳垂激痛!!!世界仿佛都倒转起来。
我模糊地看着他从我左耳上扯下的桃花耳钉,粉色的花瓣儿上,血滴答滴答的掉落。
致痛无声。
我承认我是很怕痛的人。
束发的时候那种脱胎换骨的痛我从来没忍过,总是一痛就叫唤、就发泄,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
那时他让我咬着他的手、让我靠在他身上,小心翼翼地抱着我,怕我哭、怕我痛、怕我伤到。他虽然不怎么说话,却将所有的痛楚一同承担,一起平分。
可现在,呵,他却用魔物扩大我的知觉,想方设法折腾我、侮辱我……
除了痛觉我什么都感觉不到,耳朵嗡嗡地响。
我麻木地抬起手捂住左耳,耳垂上的伤口可怜地流着血。我缓缓地抬起眼。
看不太清他眸中的我,但依稀可见,我脸色苍白,满头大汗,神色憔悴。
我毫无焦距地看着他,也许是我痛觉神经太敏感,神经系统受伤太深,总觉得他整个人都在摇晃。
失去了平衡感……
“哇……”我低头呕出一口血来。
31th 峰回路转
31
我毫无焦距地看着他,也许是我痛觉神经太敏感,神经系统受伤太深,总觉得他整个人都在摇晃。
失去了平衡感……
“哇……”我低头呕出一口血来。
过分呵……
攻玉,为什么?
我也是人啊,我也是存在的,我也会哭也会笑也会快乐也会痛苦的,为什么你就要这么对我,为什么……你这样随意践踏……
是因为我的本能玷污了你?所以你怀恨在心?
还是因为我像仓央的脸?大不了我不出现在你面前。
或者是我的身份背离了你的希望,白白高兴、白白受了煎熬……
又或者因为我一个外人向你索取得太多……可我已经差不多还你了呵。
我不值得你费尽心思来欺辱的,你不是把我视为蝼蚁么?为什么要这么踩踏一只你眼中的蝼蚁?这会让你感到快乐么?会缓解心中的郁闷么?会……
我再也控制不好自己的重心,无能为力地一头向地面栽倒下去。
“……嘉措!”我被人托住。
黑发拂过我的脸,一阵麻痒。
我咳嗽一声,嘴角流下血来。
铁味,好浓的铁味。
眼前的人有些模糊,但是,是攻玉没错。
“还……还给我……”我痛到声音颤抖。
桃夭的耳钉……
“你……我不过是……为什么会呕血?芒辰应该已……”
呵,他也有语无伦次的时候。
我昏昏糊糊地伸出手,抓了几次,才碰到他手上的桃花。
紧紧捏住,收回。
我答应过他,决不会掉。
“咳……”这是桃夭给的,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你想连这个都拿走么?
……我不给。
攻玉怔怔地看着我。
“攻玉殿下……请问……你……什么时候才折磨够我?能不能提早知会一声……”
我想离开这里,想跳过这段苦刑,回到过去或者去到未来,只要不再这么痛苦下去了……这种撕心裂肺的痛楚呵……
好想远远离开。
“折磨?”他手微微一松,语气转冷,“待在璀雪宫就是折磨?”
我半睁着双眼,等着剧痛过去。
“你就那么想回桃夭身边?”
桃夭?嗯……桃夭绝对不会这样对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一直很开心……
“……嘉措,你怎么有点不对劲?”沉默了很久,攻玉终于说了一句话,将我抱到床上。
他摸了摸我的额头,不顾我的挣扎脱我衣服。
“住手,你要做什么……”痛楚还没过去,麻衣脱下的摩擦又刺激得我失神……
我麻料下的皮肤尽数泛红,看上去像煮熟的虾子,无助地颤抖着。
攻玉冰凉透骨的手将我身体翻来覆去地查看了一番,终于将手指落在我的脖子上。
鬼!恶魔!大混蛋!!……我已经被你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了,你还想怎么折辱我啊?
再也不想待在这里一分一秒了!!!
“辛丑魔物?你怎么会被那种东西咬了。”
……
是我的错觉么?我觉得他的脸上竟然有震惊。
“呵,殿下,那不是你对我的刑罚么?你这个……”
攻玉渐渐冷静下来,脸上复又覆盖上冷冷的表情。“我只说一遍,不是我。”
他伸手在我身体的几个部位按了按,灼热的感觉顿时像要烧焦皮肤一样,但痛觉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手掌的温度。
他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咳咳……”耳垂上一跳一跳地痛,却不再疼到不能自己。似乎知觉已经恢复正常……
我疑惑地摸摸自己,又看向攻玉。
他渐渐变得清晰,脸上的神色古怪。
我僵硬地低着头穿回衣服,“你不是嫌我脏么?干嘛碰我?”干吗为我解毒?
“……看不惯魔物的毒素。”周围的空气很冷,他眯着眼,发丝有些爆裂,低声冷笑“哼,嗣音……”
我一瞬间茫然,觉得思绪有点混乱。
“攻……玉?”身上还隐隐作痛,但我完全不明白……不明白……
他睫毛一颤,忽然排斥地直起身,“……我说了,不准你这么叫我!”
如果不是他故意给我刑罚,那他所说的后果又是什么?他想怎么样呢?“我……能离开了么?”
他冷着脸不发一语。
“既然我不是仓央,你根本没必要和我计较吧?……灼华我也还你了,我们两清。”我低头看着手心。“你不是说不想见到我么?……那就别自找罪受。”
我手上皮肤的颜色好像变淡了点……?有些透明……
“……”攻玉精致的眼眸不再看我。
我心情复杂地咬唇,“说啊,你到底想怎么样。”
空气冰冷地僵持着,剪不断理还乱。
不明白,不了解。
但我竟然完全相信,魔物的事,不是他做的。
脑子里想起他本能时说的话……想到他找芒辰来为我治疗……也许……他留我在这儿,只不过是为了让我疗完伤?……
我使劲摇了摇脑袋,都什么时候了,还想些有的没的,现在他囚着我,摆明不想给我好日子过,我没必要自己找理由为他开脱……
而且……那些理由好脆弱,好不堪一击的。
他的心里早被仓央占满了,我还乱想什么。
我抬起眼看他。
他想惩戒我,是想让我失去自由?还是想看我在他控制得到的范围里求生?
我不作笼中鸟的!
枕头下藏着的玄果(这个是真的……)突然爆出红光。
“呃?”我疑惑地看了眼玄果,它的红光席卷了我的视野,我看到攻玉惊讶的眼神,但眼前的一切尽数模糊,昙花一现般闪烁后平白消失。
“……”眨了眨眼,我发现自己站在一片虚无的红色之中,身体透明,似光似水的泛着莹莹金色。
这里是哪里?我不是在宫殿里么?
一缕深红的光泽渐渐扩大,渲染了整片空间。
啊,是玄果。
玄果里的凤凰缓缓变大,忽而释放出来。
火色红艳的羽翼,虽然没有鸾尾金红发光的色泽,但却很有气势。
仔细一看,倒更像红色朱雀。
它缓慢地睁开细长的血色眼眸,“玄果只能用一次,解除相应封印。汝已经获得了两种灼华,召唤吾来是否希望唤醒自己的时空灼华?”
召唤?= _ =|||……我没有啊。“时空灼华?”
“对。穿越时空的灼华。”
是失传的那种灼华……我有那种灼华?
我不是‘创造灼华’者么?
——“别怕,姐姐的灼华给你,你去那里好好过!”
依稀想起穿越前姐姐说的话……
她在现代的时候,似乎从来不工作,却总是有吃的有玩的,过得像神仙一样,连我高额的医疗费她都不皱一次眉头……
之前没想过,难道她是创造灼华者?……她把创造灼华给了我?
我摸摸脖子。
等等……这个印记是一个字……是……嘉华的“华”吧?
那是姐姐的名字!那我的烙印是受姐姐创造灼华的影响?
我变出一把镜子,发现脖子上的烙印淡淡的已经快消失了。
“那到底是借给汝的灼华,不好好珍惜自然会减弱。”朱雀优雅地扇着翅膀。“莫慌,此烙印消失也没关系,封印解除后,汝自会拥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