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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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长生- 第7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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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恩……恩公。”

   “别拘束,坐罢。”

两人一脸疑惑地望了望军医,依言坐下了。

洛自醉走近他们,笑道:“在这里可好些了?习惯么?”

   “已经习惯了。我们兄弟都想早日报答恩公。但不知何时才能离开此处,伺候恩公左右。”

进退有礼,言谈举止也十分合宜,这两个孩子显是受了良好的教养。“大约三十日罢。”

   “还要这么久……”

瞧他们脸上似乎有些不安,洛自醉轻轻笑了:“你们叫什么名字?多大了?家住何处?可还有亲人?”

一个孩子答道:“我们姓戚,我是大哥临,这是弟弟陌,都七岁了。我们家住益州。”顿了顿,他的双眼便都红了,断断续续道:“染了……染了疫病……家里……没有人……”

戚陌垂下首,咬着嘴唇。

洛自醉沉默着,并没有出言宽慰他们。

   “唔……”极力隐忍着的痛苦呻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洛自醉淡淡地瞟着军医冷汗泠泠的脸,仍然没有放手的意思。

   “我错了。”军医忍痛道。

洛自醉挑起眉:“阁下做错了什么?”

   “别再用力了……四哥,我的骨头要碎了。”可怜兮兮的模样,仿佛心怀天大的委屈。

洛自醉冷冷道:“你分明能避开,却要装成寻常人,我便给你些惩戒。”声音虽是冷冷的,手却放开了。

   “军医”揉着肩,埋怨道:“人前我怎么能显山露水?”

   “就算你不显山露水,现下也被盯上了罢。还是早些走得好。”

   “入了军营就被人盯上了。无极可真是谨慎。不过,我原本也不愿进来,只想在流民营诊治病人而已。谁料今日军医都不得空,只得让我来了。……我就知道,来了这里准没好事。”

洛自醉展颜微笑,笑容里却带着难以形容的冷意:“我立刻就写封书信……”

撕下一张面皮的某人垮了脸,满面“悲壮”:“四哥,只要你不通知他,让我做什么都行。”

   “回去。”

   “这不行。这和通知他有什么两样?”

   “你留在这里做什么?”

   “帮……帮忙控制疫病。”

   “你?”洛自醉上上下下端详了自家五弟一番,嗤笑道,“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学了医术?你那易容的面皮哪里得来的?”

   “他人赠的。虽然医术只会些皮毛,我这却有不少灵丹妙药。”淳熙皇后陛下略有些得意地道,“只要吃过药,再重的病也会好转。我可是被他们誉作‘神医’呢。”

见他已经开始洋洋自得,洛自醉不着痕迹地换了个话题:“自省,你从溪豫来的?为何不肯回昊光?”

洛自省点头,道:“御风半日就来了。我在宫里待了两年,闷得慌,所以才来散散心。”

   “闷得慌?听说你美酒笙歌,风流快活,怎会闷得慌?”

洛自省竖起眉道:“听谁胡言乱语!我倒是想美酒笙歌风流快活!哼!”

洛自醉无奈地轻叹:“淳熙陛下不知情罢。”

   “若让他知道了,我还能溜出来?”

   “限你三日之内发文书给昊光暗行使。不然……”

洛自省咬牙,恨恨地瞪着自家四哥,不情不愿地点头答应了:“我早就觉得,你和二哥的本性最为相近。”

对于这并不陌生的言论,洛自醉只挑起眉,转身便是笑靥如故:“临,陌,这是我五弟,你们若有事,尽可找他。三十日之后,他便会将你们送到我的居所。往后你们唤我爹便是,我收你们做我洛家人了。”

两个孩子本是好奇地盯着那张面皮,听了此话无比欣喜,忙跪下来:“孩儿拜见爹爹!”

   “起来罢。”洛自醉一手揽一个,坐在榻上。

洛自省的目光移向孪生子,没有说话,也坐到他身侧。

   “四哥,你身边还有药么?在病帐中听说有位贵人赐了不少奇药,救了许多人。”

洛自醉望他一眼,淡淡道:“你不还留着么。”

洛自省从怀中取出一个翠色的瓷瓶,倒了两粒药给双生子,笑道:“好东西,尝尝看。”

两个孩子看着手心里洁白的“糖丸”,欢欢喜喜地吃了下去。

   “四哥,你要试一颗么?很甜。”

洛自醉不答,敛起眉来。

堆着笑容的洛自省嘴角微动,转眼间脸上已没有任何表情:“四哥,发生了什么事?从未见你如此伤神。”

   “三日后,你能召集多少暗行使?或者……你能否与睿王殿下联系,多要些人?”洛自醉的神色并没有什么改变,语气也依旧稀松平常。

洛自省忽地笑起来:“四哥,我能不能选择和睿王联系要人,不过,三十日之后再召集暗行使?”

洛自醉瞥了他一眼,冷冷道:“反正到时候受折磨的也不是我。”

洛自省满不在乎地嗤笑了一声:“闷了两年也折磨够了。我这就去找人。四哥,两三日后我便去行宫寻你。”说话间,他又蒙上面皮,敛了气息,变作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男子:“那么,殿下,容小人告退。”

洛自醉微微颔首。

走了两步,洛自省又回过头:“四哥,这帐子里的人不下十个。你传个话,让无极撤了跟在我身边的人罢。”

   “怎么?装得辛苦了?”

   “不必浪费嘛。”

如此说着,洛五公子面带微笑出了帐。

洛自醉垂眸,发现两个孩子一人一个翠瓷瓶,倒着“糖丸”吃得正欢。他轻轻笑起来。

临听见他的笑声,抬首道:“爹,果真很甜。”说罢,捏着“糖丸”的手也伸过来。

陌没有言语,径直将“糖丸”塞进洛自醉口中。

入口即化,不但甜,而且还有淡淡的莫名的香味,洛自醉将临手中的“糖丸”也吃了,笑道:“你们喜欢吃甜品?”

两人连连点头。

他们带着些微兴奋的眼神,让洛自醉想起后亟琰。当然,后亟琰嗜甜食,却也不可能流露出渴求的神色。

   “跟爹一起住后,各式点心都让你们吃个够。”

虽还有些疏离,双生子都明白洛自醉眼中的宠溺并非虚假。犹豫了一阵后,两人便都抱住他的手臂不放了。

洛自醉忽然想到,自己失去双亲时不也是七岁么?而无极失去爹时也不过七岁。机缘的确带着几分巧合,但更可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命运。

然而,即便昨夜的梦是天命的预示,他也绝不容许事实发生。

帝无极并没有在营中待太久。原也只是例行公事而已,不过因为觉得洛自醉应该很疼那对孪生子,他就在将军帐里多坐了一会,顺带问了问是否有可疑之人可疑之事。军中幕僚便提起了刚才被桓王殿下“请”入帐内的某位军医。他只稍作思考,便心中了然,眉眼都微微弯起来。这千载难逢的微笑令帐中众人怔了半天,直至他离开也未全然回过神。

一声声紧催着驱马奔入京内,帝无极的心情仍然不错。

洛自醉似乎也并不觉得中午的对峙有何不对,依旧云淡风轻。

帝无极慢慢勒紧缰绳,放缓了速度。洛自醉依然与他比肩而行。

   “为何……五公子会在这里?”

洛自醉并不意外,轻轻笑道:“他说在宫里闷了。”

帝无极笑叹道:“他本就不合适待在宫中。当初听说他选择留在昊光,我着实惊异得很。”

洛自醉摇摇首,接道:“我何尝不奇怪?”只是,既然他已经下定决心,他们也只能由他的性子去了。

骏马嘶鸣,双蹄腾空,喷着气停下了。

洛自醉抬了抬眉,环视四周。

寻常的街道,寻常的景色,寻常的路人。

   “醉,我们走一走罢。”

帝无极的神色异常温柔,洛自醉望着他,淡然的表情也有了些许起伏,点了点头。

两人下了马,打发些侍卫回去了,慢慢地在街上踱步。

太阳仍然烘烤着,风也依旧吝啬,走在有些萧条的街道上,两位贵公子却是一派怡然自得的模样。

街道两旁零零落落地摆着几个摊子,有吃食,有扇子,有胭脂水粉,也有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洛自醉停在小摊前,认真仔细地观察着那些奇奇怪怪不知能作何用的小物件。

摊主来了精神,却也不敢放肆,悉悉索索从身后掏出几件玉器:“公子是识货之人,瞧瞧这些罢。”

玉器的形状十分奇特,并未作过多的雕磨,显然并非饰品,但玉质却是极好的。

帝无极轻声道:“想要么?”

洛自醉点头回道:“既然到了献辰,也该选些特别的东西送回池阳。”就算作是地方特产罢。

   “的确应该回礼。”帝无极也拿过一件玉器,细细欣赏起来。

洛自醉正待要挑选,身旁忽然多了一个人。

分明没有风,那披散着的乌黑长发却飘了起来。甚至,连声音都有些轻飘飘的:“还是让给我罢。”

洛自醉皱起眉。

来人自顾自地对摊主道:“这些东西都是什么地方挖出来的?你可知律例中明明白白地写着‘不能盗挖坟冢’?”

摊主浑身哆嗦,退了好几步。

洛自醉的眉头锁得更紧了。

   “这……这位公子,小人什么也不知道。这些东西也不过是路边捡来的……”

   “噢?数万年前埋在地底下的东西,你却能在路边拣得,真是好福气。”

   “公子……公子……小人上有双目失明重病缠身的爹下有……”

来人不耐地将一锭银子丢到一旁:“就当我未见过这些。”

摊主千恩万谢地揣起银子,转眼间便跑得无影无踪了。

帝无极望了望街道尽头,低声道:“是祭器?”

似乎并未听见他的话,来者侧过脸,满面笑容地道:“四公子,许久不见。”

洛自醉怔了怔。眼前的人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唇红齿白,俊美非常,一双略微上挑的桃花眼中满是笑意。有些眼熟,又有些陌生。

见他认不出来,少年喟叹一声,合上眼,复又睁开。

双目重瞳,似神非神,似妖非妖,气息与方才迥然不同。

   “重霂……”

重霂笑得桃花乱飞:“终于认出来了。”

洛自醉这才想到,帝无极早已请了重霂帮忙,他自然可能在角吟。只是帝无极没有提过,他一时便忘了。不过,先前与重霂同行时,他素来以五岁孩童的面目示人,他也早已习惯,哪料现下能再见到他少年时的模样?

帝无极在一旁横眉冷对:“他只记得你原本的样子。”

重霂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同样冷冷地道:“谁没有年幼的时候?”

洛自醉心中苦笑。他还以为他们的交情多少好了些,如今看来,和以前没什么分别。趁着冲突还未上升到相互要胁性命,他插口道:“这些祭器都是极罕见的么?”

重霂转回头,依然是笑盈盈地,应道:“古早前祭祀所用的,眼下纵是想买也无处可寻。”

既是宝物,方才只一锭银子就将人打发了,似乎有点不近人情了些。洛自醉摇了摇首。

重霂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双目流转,笑得无害之极:“于用得着的人自是无价之宝,于寻常人也不过是几块玉,一堆石头罢了。”

   “这些祭器能作何用?”

   “四国建立前的祭器,都有神物之称。小可增长灵力,中可维护大阵,大可召唤灵兽。不过,用它们也得小心,不然便会反噬,得不偿失。”

洛自醉看他包好祭器,拢在袖中,转身便要走,忙出声道:“重霂,你可有要紧事在身?”

帝无极眉梢微动。

重霂回首笑道:“今日没有。”

   “一同去游园罢。”

   “也好。”灿烂无比的笑容,可媲阳光。

帝无极强忍下抽剑的冲动,依然作无表情状。

   “无极,灵王殿下在附近有个游园,是么?”

   “游园?不错不错,也该是赏荷的时节了。”

   “无极,你认得路罢。”

   “嗯。”好好的两人同游,偏偏杀出个不识相的,帝无极瞥了重霂一眼,没有再多言。

先帝在世时,曾赏给太子四处游园。帝昀放弃太子之位,成为灵王后,便只剩下两处。一处便是如今的灵王府,另一处则位于外城东南,荒废多时。

不过,荒废也意味着僻静。三位客人在游园中走走停停,行了一个时辰,也没瞧见半个人影。

园里的景色倒是不错,无人照料也有自然天成的美。洛自醉立在小湖畔,摇着竹扇,赏着清荷。

帝无极和重霂在离他约莫丈许的树林边停下了,仍是一个沉静,一个微笑。

   “过了这么多日,你也没查出底细来?”

   “哼,能放下冤仇来角吟就算给你面子了,你还挑剔?”

   “若没本事查出来,你回昊光便是。”

   “帝无极,想要激怒我,你还早了百年。”

   “我是说实话。与其交给你,不如请别人。”

   “你若是能请到别人,就不会低声下气来求我了,呵呵。”

火花四溅。

帝无极双目微黯,冷冷道:“你我虽有宿怨,我却从未看轻你的能力。既然这是连你都无法解决的事,我也不认为再请其他人便能查清楚。但,多派几个人调查,总归有结果,也比目前不上不下得好。”

重霂收了冷笑,望着洛自醉闲适的模样:“啧,如今说话间都是王爷的口气了。你以为我今日是来刻意浪费时间的么?”

   “意气用事,不是浪费时间是什么?”

   “非也。我这么久没有见到四公子,与他一同来游玩也是应当。就许你在他左右么?”

该死的白毛狐狸!沉默了好一会,帝无极才压下心中的不快:“很棘手么?”

   “何止棘手。你在京南营设的阵虽然难解,却也有理可循。京北营的阵势却完全与设阵之法背道而驰。那阵势称不上复杂,但没有可解之法。”

   “你从未听国师们提起过么?相反的设阵之法。”

   “师父倒是提过。不过,那是我们修行者不可接触的邪术。我们的修行是为了侍奉神,成为神的弟子。倘若习了邪术,便只能堕入魔道。当然,也有人为了得到强大的灵力而修习邪术,不过,近万年来都没有人敢尝试。毕竟,被妖魔啃噬灵魂的痛楚不是人人都能忍受的。”

   “他们居然寻得着修习邪术的人?”

   “邪术不仅有设阵法,还有咒术和役使妖魔之术。灵兽加护的京城里召不出妖魔鬼怪,在京外却需处处小心。咒术也是如此。不过,没有人知晓你出生的时辰,想咒也咒不成。”

帝无极拧起眉,低声道:“醉的生辰……”

重霂斜了他一眼:“不错,他们很清楚四公子的生辰。这五年来,他几乎月月被人诅咒。不过,幸得他随身带着一块宝玉——应该是池阳圣宫供奉了数百年的灵物,替他挡了灾祸。”

   “池阳户部不记生辰,他的生辰不是当初你告诉他们的么?”

   “原来户部……那时无法查得准确的时辰,四公子和清宁陛下的生辰都是我步步推算得来的。我也没有再告诉他人。”重霂的脸色沉了下来。

帝无极的眸光乍寒。

两人沉默了半晌。

   “推算生辰绝非普通人能做到。”

   “确实,修行者之外的人领悟力再高,也不可能有推算生辰、窥视天机的力量。他们应该也得到了‘银发童子’。”

   “如此说来,我们和所有臣下都有被咒之忧?”

   “都在京内,应该无碍。而且,推算生辰并不容易,咒杀他人也会耗费不少灵力。”

帝无极想到已经出京的宫琛,神色凝重。

就在此时,周围忽然多了不少奇异的气息。他迅速巡视周围,飘到洛自醉身边,抽出碎月。

说时迟那时快,数百个黑衣人凭空出现,杀气四溢,朝两人扑去。

众多隐卫现身,和黑衣人缠斗起来。重霂见帝无极和洛自醉被困在黑衣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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