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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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长生-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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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头飞转,他的脸色也变了。
这时,徐正司抬首,声色惶然地道:“圣上!密门有要事启奏!”
“说!”
“启禀圣上,皇——二皇子殿下今日凌晨遇刺!”
洛自醉倏然回首。
皇颢的神情已经凝固了,下一瞬间,所有的血色都褪去,一片惨白。
“二皇子殿下被百名刺客围攻,随从大半已经战死。附近的暗行史都已前去抵御刺客,无人传报讯息。因此,眼下的状况仍然不明。”
“殿下一行已在何处?”洛自醉低声问道。
“灵州附近。”
他哪曾游山玩水?分明是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竟到了国境附近了。想必刺客是趁他疲惫,突然袭击,他才措不及防。不然,依他的性子,万事都考虑周全,怎会让自己陷入被围攻的境地?!
“朕——”
皇颢面色凝重,张口欲言,洛自醉却迅速地拦在他跟前,打断了他:“陛下切莫着急。殿下武艺出众,灵力高强,没什么人能伤得了他。再者,灵州已是国境处,离溪豫宫辞近,溪豫帝必定已经前去解围。若此时两位陛下相遇,必会引起争执,殿下也左右为难。池阳和溪豫交恶,也称了有心人之意!陛下还是在宫中部署,全力追查那些刺客的来源为好!”
皇颢定定地望着他,沉默了。
约过了半柱香的时候,他方闭上双目,沉声道:“火速令各地暗行史赶赴灵州保护二皇子!传加急令给定远将军,他应还在禹州,离灵州不远,让他领精兵速速前去!”
“微臣遵旨!”
洛自醉这才直起身,淡淡道:“圣上请放心,二殿下不会有事。”
皇颢坐回珍珑局前,道:“关己则乱。朕自以为遇任何事都能镇静,是朕将自己看得太高了罢。”
“陛下只是一时间心绪乱了。”
“爱卿觉得,刺客来源于何处?按方才爱卿所言,并不认为是周简二家的余孽。”
“是,臣以为,周、简一派并不想惹怒溪豫帝,否则即便是篡了皇位也不能安稳。陛下觉得是何处之人呢?”
皇颢拈起一子,放在棋局之上。
洛自醉细看去——置于死地而后生,柳暗花明,棋局豁然开朗。
皇颢又举起一颗棋,拿捏把玩,缓缓道:“我池阳素来谨守原则,不干涉任何一国的内政。却不知……献辰的什么人,竟存了觊觎之心。”
洛自醉与他的目光对上,不禁生出几分危机感。
不是来自于眼前人的危机,而是,来自于暗处的危机。
什么时候开始,献辰皇室已经查明洛无极的身世?
他们时时刻刻处于暗杀者的视野中,原本以为不过只是周简派来的,哪料内里另有隐情!简思颐和周丞相的话,此刻都能想通了。而无极,似乎也已经知道此事……
皇颢瞥他一眼,又似漫不经心地道:“爱卿,此事完后,是去是留,但说无妨。他给你的承诺,朕定当兑现。”
洛自醉睁大眼。
震惊,难以置信,欣喜,种种情绪一一涌上心头。
许久之后,他微微展开笑颜,颔首道:“多谢圣上恩典,臣谨记于心。”

就在这时候,洛无极和皇戬正在来宣麟宫的路上。
半途两人瞧见徐正司匆匆忙忙地往内宫方向赶,不禁好奇,落到他跟前,将他挡个正着。
徐正司被两人惊了一跳,面色有些虚地后退数步。
“正司要去何处?”皇戬问。
“不瞒太子殿下,小人要去找洛尚书和洛侍从官。”
“找他们作甚?他们都还在宫外。”
踌躇了小半会,徐正司才答道:“圣上颁下加急令,小人想着御风无人能比过洛家……”
皇戬脸色微微沉了下来,洛无极也顿生不好的预感。
“父皇有何加急令?孤可代为传达。”
徐正司飞速抬眼望望二人,又垂下首,道:“不敢瞒殿下,二皇子遇刺了,目前情况仍然不明。”
皇戬怔了怔,呼吸急促起来,突地转身飞走了。
洛无极也有些意外。凭后亟琰的头脑和手段,竟有人能暗算他?况且并不是第一回了!他应当有所防备!回过神,发觉皇戬早已不见踪影,他低声对徐正司道:“正司大人,我家三公子应当快入宫了,正司到内宫宫门前守着便可。”
“太子殿下的安危就交给洛暗卫了。”
“卑职自当尽心尽力。”

洛无极提气纵跃,起落间便到了内宫宫门外。
黎唯正立在附近,淡淡地看着来来去去的禁卫军将士,不时下几句极简单的命令。
洛无极落在他身边,行礼道:“拾月君可曾见皇戬?”
“他方才脸色沉郁地闯入阵中了。幸得将要瓮中捉鳖,需立刻解开阵势,不然便要功亏一篑了。”
洛无极微拧双眉,道:“他可能有危险,还请拾月君尽快收网。”
“还需一刻钟左右。”
洛无极点点头,拱手为礼后,便跃入高高的宫墙内。
待他寻找到皇戬的踪迹时,就见他和皇悦各执长剑,分别站在淑妃宫前的花园左右隅。周围暗影浮动,危险至极,他们二人却似未觉,全神贯注地蓄积着力量。
洛无极眯起双目,抽出碎月。
两人身体动了。
电光石火间,两道影子上下飞舞,寻常人已看不清他们的招式路数。
洛无极盯着淑妃宫内的黑影,蓄势待发。
皇戬和皇悦素来势同水火,如今有机会得以一搏,自是分外眼红。拼杀起来,招招致命。
很快,皇悦的护卫和暗卫便都蠢蠢欲动,皇戬的侍卫立刻现身,与他们交手。
洛无极高高飞起,身体轻旋翩跹,加入战团中。他如随风飘的尘沙般,随意上下左右翻飞旋转,剑更如月光般飘渺,无形无影。只轻轻掠过众人身侧,便已重创了不少黑衣暗卫。
黑衣人待要反击,他似乎即刻察觉了敌人的动向,翻手一掌。数个长公主暗卫低呼一声,便没了声息。然而,他却未回首看哪怕一眼,径直闯入淑妃宫中。
原本数十名黑衣人马上便要扑出殿外,因他的擅闯,立刻回身护主。其余上百个似乎正要出宫的黑衣人也都停下步子,提刀剑刺来。
洛无极的嘴角略微弯了弯,展开臂,如过无人之境般穿过他们。
碎月发出动人的铮鸣,黑衣人们便如秋风中的落叶纷纷倒下。有数个慌忙择路逃散的,洛无极并没有追上去,只是俯身拾起数枚枯叶,运气弹出。在白杨林中穿行的人发出几声闷哼,跌落下来。
唇角复又抿成一条线,洛无极跳上台阶。听得里头有呼吸声,他轻轻推开主殿门。
正对着门的软榻上,坐着盛装巧饰的淑妃。她显然并未料到来者何人,慌忙抬首,见是洛无极,登即露出又气又怒又惧的神色来:“贱奴!滚出去!此殿岂是你能踏入的?!”
她杏眼圆睁,浑身威色,若是普通人,只怕魂也吓去了几分。
不过,来者是洛无极。
对她的侮辱,他似乎丝毫不以为意,反浅抬起眉,一个短暂的微笑,犹如飞花拂柳,温煦至极。“娘娘是想自己了断,还是死在我这贱奴的剑下?”
淑妃一怔,气得浑身轻颤,咬牙切齿地站起来:“住口!”
洛无极也收了他似含着冰与火的笑容,冷道:“周简二族已灭门,娘娘断无生路。不过,死路倒还是能选的。倘若您想保有最后的脸面,便请为小人解几个疑惑。”
“你竟敢威胁我?!区区一个奴仆,居然胆敢威胁我?!”
洛无极没理会她分明是虚张声势的喊叫,脸色平静如故:“娘娘还是好生回答得好。不然,这剑何时将飞出鞘外,我也不得而知。”
淑妃咬着唇,怒目盻向他,却还是缓缓坐下了。
洛无极卷袖微扫,合上身后的门,又退了数步,靠在门边:“这头一个疑问,你们与我家公子何时结怨?九年前便想在猎狩时取他性命。”
淑妃端起早已冷却的茶壶,斟了半杯茶,阴恻恻地盯了他半晌,倏地一笑:“凭你太子殿下总角之交的聪明才智,怎会不清楚这个中缘由?”
“娘娘答是不答?”洛无极的目光逐渐冰冷。
淑妃冷笑道:“名满天下的洛四公子入宫,当然得立刻除掉。后来他竟成了太子太傅,死千回万回也不足惜!”
若是爹当真还在,这些小人的暗算又有何惧!但,爹已经去了,他们的作为让醉吃了不少苦头。洛无极心中泛起几丝怜惜,继而升起的,是滔天的怒火。“第二个疑惑,你们与献辰皇室有何干系?”
淑妃掩面而笑:“能有什么干系?国与国不得干涉内政?你不知么?”
听得她的答话,洛无极的神情越发深沉。望了她一会,他忽然直起身,一步一步逼近她:“不错,国与国不得干政。不过,娘娘,酩香花和照料花的侍童是自何处来的?一个不知世事的少年居然能让酩香花在异国生长得如此茂盛?你们两家十几座明里暗里的山庄,能藏得了这么多死士?能训得出这么多刺客?死士中,武功分明成两路。其中一路的招式,并非我国武林人所有。他们又是自何处来的?”
直面他的质问和步步紧逼,淑妃的脸色愈来愈苍白,手中捧着的茶杯摔在地上,跌成碎片。
洛无极在她跟前停下了,轻轻一笑,道:“即便娘娘不说也无妨。洛家与周家向来势不两立。你们视我们为眼中钉,我们也容不得你们活下去。”他随手扯下附近的一块垂帐,反手一挥。垂帐轻巧地绕过正梁,悬在空中飘荡。
“请上路罢。”
淑妃攥紧袖子,突然喊道:“你果然不是书童!是帝悯的儿子!洛家收留皇族!一个也逃不了!”
“我已随公子入宫,与洛家再不相干。”洛无极冷回道。献辰皇室全都得知他的下落了么?若是如此,往后在街上可得万分小心,宫中尚有侍卫巡逻,应当安全一些。不过……出宫之后呢?因他的缘故,他们将日日夜夜遭人追杀,从此不得安宁……
“是你!是你和皇戬掳走了周重霂!是你!周重霂在何处?!他原本是将死之身!若不是我们救了他!若不是我们给了他富贵荣华!他怎能活到今日?!他竟敢忘恩负义!他在哪里?!”
洛无极淡淡地移开目光,重复道:“请上路。”
“我们不是有银发圣童么?银发圣者降临我周家,不是得了天命么?皇位应该是我家的啊……是天意啊……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淑妃瘫倒在地,喃喃着,抬起首。
三尺青绫悬在梁上。
她满面泪痕,战抖着伸出双臂。

检查了气息和脉象后,洛无极走出淑妃宫殿。殿外,皇戬和皇悦的拼杀也可见端倪了。远处隐隐传来刀剑相交声和喊杀声,应当是禁卫军冲进了内宫,正与众多救主心切的死士对阵。
皇戬寻得个空隙,挺身一剑,刺穿了皇悦的左肩。
皇悦吃痛,退后数步,捂住流血不止的伤口,满目愤恨地望着他。
“你为何要刺杀他?”
“刺杀?”
皇悦有些惘然地重复一遍,而后大笑起来,笑得泪流不止。
“你不知情?”
皇戬和洛无极都甚觉意外。
洛无极想了想,眼神变了几分。
皇悦一面笑,一面任泪水飞散,道:“如今你终于如愿了,还问这些作甚?”
“你不也是为了此位,方与我争斗至今?”
皇悦笑容顿失。此时看来,衣裾凌乱的她,冷漠中竟有几分疯狂。“我要的,不止这皇位。不,这皇位,也不过是赠礼。”
“你还想要什么?”皇戬大觉不解,看着她的神色,却忽然明白了,“父……后?”
他此话一出,不单他自己,就连洛无极也面露难以置信的表情。
皇悦却笑了:“对!我想要他!谁也不能阻碍我!”说话的同时,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震惊得没了反应的皇戬。
洛无极匆匆挡了她的剑,推开皇戬。
皇悦似乎已经分辨不出眼前的人是谁,不顾自己的伤势,瞬间又攻上来。
洛无极只得见招拆招。
此前他观察洛自醉的神色,知道他并不想让皇悦死。虽然不明白其中缘故,却也不能痛下杀着。
二人周旋了几招,便听见一人缓缓道:“皇儿,方才,你说你想要什么?”
声音十分温和,温和得冷漠。
“再说一遍给朕听听。”
正在过招的两人双双向后跃开。
定了定神,洛无极向皇悦身后看去——皇颢和洛自醉转过假山石,慢慢行来。不知他们已听了多少,看了多少。
“父皇!”
皇悦泪如雨下。
“父皇!把他和皇位都给我!”
皇颢轻轻笑了,刹那间,杀机四泄。
“父皇!把他给我!”皇悦哭喊道,举剑冲了过去。
皇颢不急不徐地避开,抽出腰际的佩剑。仅仅百招过后,他的剑便抵上了皇悦的咽喉。
“你以为,你杀了朕,就可以得到一切?你杀得了朕?”他沉声笑道,浑身散发出的杀气如利剑,割得洛自醉和洛无极都无意识地皱起眉。
“差一点,就差一点而已。”皇悦毫不畏惧地回道。
皇颢仰天长笑。
洛自醉、洛无极、皇戬从未见他这么笑过,不禁有些背脊生寒。
“呵呵!朕竟有个要弑父的逆女!当初为何会许淑妃生下你这逆儿?!也罢,你的性命是朕给的,朕就亲手送你回去。”
他略微施力,皇悦的颈上便汩汩渗出血来。
洛自醉轻声唤道:“圣上,依照律法,女子免死罪。”
皇颢斜他一眼,冷道:“爱卿以为朕的剑是不见血的么?”
他已动了杀机,自是很难劝服。洛自醉不紧不慢地行礼道:“圣上就饶了她罢。国师大人这两日便要到了,还是待国师大人前来行刑为好。她既已崩溃,于陛下也无害,陛下又何必空得个不仁不恤之名?”
皇戬也低声道:“父皇三思,以律法为上。”
良久,皇颢收了剑,转身走了,数步之后却又突然回首,对哀哀伏在地上的皇悦道:“他是朕的!就算朕什么也不是!就算朕死了!他还是朕的!谁也夺不走他!”
洛自醉朝洛无极使了个眼色。洛无极心神领会,俯身给皇悦点穴止血。
洛自醉点了点头,立即快步随上去。
临了,他回身,又望了皇悦一眼。
他早便知道了。
皇悦爱慕后亟琰,毫不掩饰。
九年之前,狩猎遇刺,为保后亟琰,她挺身而出。
最初他们都以为是苦肉计,但,如此明显的计策,不像是长公主殿下的所作所为。
后来方知,“情不自禁”,难以用常理解释。即使,那时她的年纪并不大。
或许,她唯一的弱点,是过早有了爱慕之人,且又对这不可能的情感太过执着了罢。
再后来,曾有一日,他与后亟琰在凤仪宫寝殿中闲谈,恰逢她前来觐见。
因觉不便,他起身藏在软榻垂帐后。
他记得,当时天气凉爽舒适,微风穿过大堂,妙龄少女如出水芙蓉,款款走来。走到软榻前,她停下了,举起藕臂,轻解罗衫。不久,衣裳满地。
他站在重幕后,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如羊脂玉般洁白柔嫩、引人无限遐思的胴体,婀娜多姿的体态,脉脉含情的眼眸。少女之美,绽放无遗。
如此诱惑,如此胆大。
尚是第一回得见这种情景的他,震惊得失去了反应。
她不是在自寻死路么?
她笃定后亟琰不会杀她么?
她竟如此自信?
确实,后亟琰只是淡淡地拒绝了她,并未治她的罪。大概,他始终顾及她救他之恩,且对她的深情有些怜悯罢。不过,这也助长了她的欲念,给了她希望。
后亟琰到底是如何想的,是要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亦或只是怜她的情?他不明白,也觉得没有必要知道。
而今,一切律法为先。能保住性命,是这女子最大的幸运,也是最大的不幸罢。

傍晚时分,洛自醉回到紫阳殿。
匆匆沐浴之后,他拢了两个暖炉,靠在软榻上歇息。
今日事情太多,且一惊一乍,颇费心力,加之昨夜整晚未眠,略微放松了些精神,便觉得倦了。
睡了一会,半梦半醒之间,似觉得有人挤上榻,睡眼惺忪地望去,认出近在咫尺、呼吸相交的脸孔正是洛无极。
没料到他睡眠如此之浅,想要同床共枕的美梦登时破灭。洛无极的动作停了下来。
两人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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