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也不怪令嫔,谁让她这段时间一直不顺,先是被那小燕子拖累的降了位份,然后便是一直呆在宫里抄经、绣经。她虽然是宫女出身,可她阿玛可是内务府的内管领,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皇帝的喜好。
她从小就是按着那扬州瘦马的模样性情去培养的,可因为宫里的规矩,宫女不可识字,她阿玛左思右想之下,只是引着她些许认识了些字,读了些古来贤惠女子列传而已,再多的,如吟诗作画,琴棋歌赋什么的,那都是她晋为为妃之后才开始慢慢从南府那边儿招了人过来教她。
这些东西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学会的,何况令嫔本意并不是精通它们,而是能在皇帝过来的时候,能和他说上一两句这些东西,再加上平日里后宫本来就不甚平静,她还得时刻防着所谓的“姐妹”们的暗算,在这些上面儿用的功夫就更有限了。
这次抄经,真是把她给害苦了,因为要供奉在长****的孝贤、慧贤灵前,这字不能丑了,可令嫔的那笔字,说实话,真的是不能见人!所以她只能在延禧宫里,一笔一笔的抄着经书。
时常大半天过去了,能让她满意的也就十多个字,这进度一下子就慢了下去。不过孝贤的忌辰是在明年三月,这日子倒还宽裕。
谁知那嘉贵妃突然薨了,皇帝又下了旨意,让她十五日内就赶出那三部经来,令嫔自然是被这个消息弄得措手不及,十五天,依着她的速度,怎么能够?!
令嫔左思右想之下,便把之前为孝贤、慧贤抄的经先挪过来,这样一来,满打满算,她日夜赶工,十五日倒是够了,且这字也能勉强凑合了!令嫔心里自然是打的好算盘的,那金氏早就失了皇帝的宠爱。皇帝到时候肯定也不会检查自己供上去的经文和绣屏,所以马马虎虎,勉强也凑合了。
正因为她这般窝在延禧宫内日夜用功,再加上之前杖死嬷嬷一事她寒了那满宫下人的心,所以昨天晚上的事,令嫔竟分毫不知。
今天一早,她就准备好在这淑嘉皇贵妃的灵前好好的哭上一哭,把皇帝的心给哭回来,谁知她才哭了一半儿,那边儿的皇帝竟然会勃然大怒,令嫔自然是如坠云里雾里了。
皇帝一看见令嫔那副茫然的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啊!令嫔!你还跟朕在这儿装!
“令嫔!朕问你!朕命你抄的经和绣的绣屏在哪里?!”皇帝脸色一沉,喝道。
“皇,皇上?!”令嫔吓了一跳,倒是没想那么多,脱口便问:“您,您不是……说给臣妾十五日的时间吗?”
“十五日?”皇帝冷哼一声:“胡说八道!朕分明说的是给你五日!”
皇帝这话一出,令嫔顿时傻了眼,她嗫嚅着:“可,可那日高公公明明……”她话音未落,皇帝已是一瞥高无庸:“高无庸,你告诉令嫔!那日朕是怎么说的!”
“嗻!”高无庸躬身应了,上前一步对着令嫔道:“令嫔娘娘,那日皇上命我到延禧宫传旨,说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着娘娘在五日内为皇贵妃娘娘抄经三部,再绣经三部!”
他这话一出,那令嫔就是再傻也知道皇帝是打算借着这个由头发作她了,她的脑海中不由的闪过皇帝那日的话来,他说,若是她在这几日内不能把那经绣好的话,就要,就要降她为贵人!
只有五日的时间,那她是无论如何都绣不出来的啊,一想到自己辛苦熬了这么多年,一朝就要被降为贵人,令嫔顿时浑身发软,瘫在了地上:“皇,皇上!臣,臣妾……”她眼珠乱转,想赶快找个借口,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
可她还来不及为自己辩解。那边儿皇帝冷冷的一句话已下来了:“高无庸,传旨,令嫔魏氏,不遵朕意,”他瞥了眼令嫔那惊慌失措的脸,冷笑两声:“在皇贵妃灵前亦无戚容,着即降为贵人!”
“皇上!”令嫔这下子是彻底的傻了,她整个人瘫在地上,那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怎么回事?她明明什么都没做啊,为什么?为什么皇上会出尔反尔,降了她的位份?!令嫔是百思不得其解,可她也不敢辩驳什么,毕竟这天下最大的就是皇帝,她也只得委委屈屈的谢了恩。
她这边儿才谢了恩,那边儿跪在皇子的永琪像是突然回过神来似的,啊了一声,就想说话,皇帝一个冰冷的眼神扫过去,冻得那永琪一缩脖子,马上又跪了下去,不敢再做声了。
令嫔也不是笨人,从皇帝这么一眼,她就猜到自己被降位,恐怕是有什么原因,她悄悄的瞥了眼那边儿跪着的皇子,只怕……就和那五阿哥有关!令嫔一想到这儿,禁不住恨得牙痒痒,永琪啊永琪,我平日待你不薄,你怎么能如此恩将仇报的害我呢?
一想到这儿,令嫔暗地里就恨上了五阿哥。
皇帝倒是没注意这么多,他发作了令嫔,那心里正舒坦呢,再加上诸妃嫔塞棺已毕,接下来就是给金氏盖被,这被子也不是一般的被子,而是织满了那满印梵文陀罗尼大悲咒的经被,这被子一盖,便指的是为金氏超脱苦难,尽快进入极乐世界的意思。
被子盖完,便是最后的哭祭,淑嘉皇贵妃生的三个儿子,四阿哥永珹、八阿哥永璇并十一阿哥永瑆都知道这是他们最后一次得见额娘了,不由的一起痛哭起来。这边儿淑嘉皇贵妃的儿子哭得伤心,那边儿一向和她交好的纯贵妃也不免有那兔死狐悲之感,也是伤心不已。小香菇见眼前这副情景,禁不住就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伤心往事,也跟着伤心起来。
盖完金棺后,永瑆更是哭得昏了过去,那边儿永珹和永璇更是在自己额娘的金棺前长跪不起,一面磕头,一面大哭着。
皇帝见他们那样子,也不免有几分伤心,忙命太医为永瑆诊治,又吩咐他们好生看着永珹和永璇,自己则给小香菇使了个眼色,帝后二人便先往下处去了。两人才走进暖阁,还没坐下呢,小香菇就听到外面儿一阵喧闹,接着便是容嬷嬷惊讶的声音:“五阿哥?!您——?!哎哟!!”
永琪?他这会儿不是该在淑嘉皇贵妃灵前哭祭的吗?他怎么会跑到这儿来了?小香菇不由的一阵疑惑。
“让开!我要进去!我要见皇阿玛!”永琪理都不理容嬷嬷,一脚抖过去,把容嬷嬷直踹的倒退了两三步,他自己一头就闯了进去:“皇阿玛!”
“放肆!”皇帝也听到了外面儿的动静,他见永琪就这么闷头闯了进来,不由的大怒:“永琪!是谁让你到这儿来的!?”
“皇阿玛!”永琪扑通一声跪下了:“儿臣是来为皇贵妃娘娘祈福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皇帝一听他这么一说,眼里立时闪过一道寒芒,冷声问。
“回皇阿玛!”永琪好像没注意到他皇阿玛难看的脸色似的道:“今天是皇贵妃娘娘大敛的日子,皇阿玛若是处置了令嫔娘娘,一来有损皇贵妃娘娘的阴德。二来,儿臣见四哥、八弟、十一弟哭的伤心,不免就想到了七妹妹和九妹妹,她们还那么小,怎么能离开额娘的照顾呢?!”他说到这里,又是重重的叩下头去:“儿臣请皇阿玛看在薨逝了的皇贵妃娘娘的面上,看在七妹九妹的面上,饶过令嫔娘娘这一回罢!”
皇帝听他这么一说,险些气乐了,他就说,永琪怎么一晚上就改了性子,自己一瞪,他就不敢说话了。原来他打得是这个主意?!皇帝想到这里,不禁眯起了眼,永琪啊永琪,你倒是很了解朕,知道朕在金氏的灵前定不会答应你的请求,是以才打算避了人,悄悄的来求朕。
只可惜,你求错了情!那令嫔能把那杜太医安在你这里,让他为你遮掩那等丑事,还把那福尔康安插在你身边,你倒是纯孝,不知道那令嫔的心思,你以为她是一心为你好?!
皇帝想到这里,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看的一边的小香菇心里一竦,皇帝笑成这样,看来有人要倒霉了!
她刚刚想完,皇帝已是转过头,轻飘飘对着她说:“皇后,永琪倒是提醒了朕,这宫里的规矩,贵人是没有资格抚育儿女的。魏氏既然降为贵人,朕看小七和小九也不方便住在延禧宫里了。”
“皇阿玛!”永琪大急,大声叫着,皇帝却看都不看他,径直盯着小香菇,等着她的回答。
“皇上说的是,臣妾倒是疏忽了。”小香菇忙问:“那皇上准备把七格格和九格格……”
“皇后这儿已有了永璂、永瑄和心雅,永瑆年纪和永璂差不多,”皇帝想了想便道:“朕便把永瑆交给你了。”
“嗯!”小香菇点点头:“臣妾一定会好好待他的。”
皇帝点了点头,瞥了眼跪在地上永琪,嘴角扯起一抹笑容:“永琪,你看朕让小七和小九跟着谁好?”
“皇阿玛!”永琪急得不得了:“皇阿玛!七妹和九妹年纪还这么小,她们怎么能够离开亲生额娘,皇阿玛,永琪求您开恩啊!!!”
“开恩?”皇帝听了他,笑了笑:“朕这不就是在开恩吗?永琪,你可知道,咱们家的规矩一向都是‘子以母贵’,若是小七小九跟着个做贵人的额娘,你让她们日后怎么办?!”
“皇,皇阿玛!”饶是永琪神经再粗,脸皮再厚,他也没办法把那句求皇阿玛复了令嫔娘娘的位份这句话给说出口,刚才他一求情,皇阿玛就让七妹和九妹跟了别人,若是他再求……永琪禁不住打了个寒噤,跪在地上,再不敢开口了。
“哼!”皇帝见他这副样子,冷哼一声,回头问小香菇:“皇后,朕过几日便会诏谕礼部,等金氏的事一过,便行册封礼,朕看就依你上回说的,庆嫔晋庆妃,婉嫔晋婉妃、颖嫔晋颖妃,再有……”皇帝顿了顿。
“皇上,还有多贵人博尔济吉特氏……”小香菇看皇帝一时有些短路,忙提醒他。
“哦,那多贵人晋为嫔也就是了。”皇帝说完,瞥了眼连头都不敢抬的永琪一眼:“再有,她们的一应衣裳和宫里的陈设,朕看也不用等到行了册封礼,索性过了这个月便开始预备着罢。”
“臣妾明白。”小香菇点点头:“那皇上的意思,可是宫里面先改了称呼?”
“不,”皇帝摇摇头:“不忙,等金氏的事情过了再说,只是这住的地方……”他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眼小香菇。
哦——哦——哦——!
小香菇被他那一眼看的立时就明白过来,她也赶紧配合着皇帝道:“皇上的意思,可是先按着她们的位份,换了地方?”
“嗯。”皇帝点点头:“年底事情多,行了册封礼再搬,朕倒是怕赶不及。”
屁的赶不及,小香菇腹诽着,这宫里的陈设都是现成的,就算是半天,那还不是说搬就搬了,就算一时有凑不齐的大件儿东西,那也不用着急。反正只要人先住进去,那大件儿的东西,不出几个月,横竖也能得了。
皇帝这么说,明明就是想给那令嫔难看呢!哦,现在不能叫令嫔了,小香菇暗暗提醒自己,该改口叫魏贵人了。
“庆嫔、婉嫔、颖嫔,她们本就是一宫的主位,她们倒是不用搬,只需按制添上妃的一应陈设就罢了,只是这多贵人……”小香菇还没说完,皇帝便说:“既然定了她晋为嫔,朕看她也不用搬远了,就搬去延禧宫吧!”
“是!”小香菇忙答应着:“既这样,臣妾立刻就命人让魏贵人从延禧宫主殿里挪出来,横竖延禧宫内还有一间屋子空着,不如就让她……”小香菇小心翼翼的提议。
“不!”皇帝摇了摇头,唇角勾起一抹冷笑:“魏氏的女儿不是刚刚暴毙了吗?朕看她们母女一向很好,不如就让魏氏搬到淑芳斋,在那儿为她的好女儿好好的抄经祈福罢了!”他这话一出,那边儿的小香菇险些憋不住,笑出声来。
昨晚以后,这宫里谁不知道那还珠格格说是暴毙,可是却被暗中送到了那景阳宫里。再有那淑芳斋,以前就是个演戏的地方,那小燕子在里面演了好几个月的猴戏,这刚刚一“死”,那淑芳斋还没空上一天,皇帝就忙忙的把魏贵人给塞了过去。
明面儿说的是让魏贵人给她的好女儿抄经祈福,暗地里么,小香菇瞥了眼皇帝,于是您的意思是让魏贵人呆在那淑芳斋里继续演戏给大家看,还顺带抄经咒那实际上并没有死的小燕子么?
皇帝啊,乃也太毒了!不过,她喜欢!小香菇在心里偷笑了两声,面上还是一副严肃的样子说:“臣妾明白了,臣妾马上就着人过去说!”她立时扬声叫人进来,她话音未落,这边儿皇帝又说了:“还有小七和小九,朕想了,小七便抱给庆嫔,小九就抱给舒妃养罢!”
“是。”小香菇答应了。
皇帝又说了:“高无庸,你也跟着皇后派去的人传旨,就说朕说了,朕念魏贵人和还珠格格母女情深,着魏贵人搬到淑芳斋,日日为还珠格格抄经祈福。这抄经还是比照之前为先皇后,先慧贤、淑嘉皇贵妃的例,先抄,再绣!再有,即是为亡女祈福,就让她再把那《华严经》、《楞伽经》、《法华经》三部经书添上罢!”
“嗻!”高无庸听了也不由的暗暗咋舌,这三部经书若是都如前面儿几部经书那般又抄又绣的,只怕这魏贵人就是抄到年节过完,还出不来呢!啧啧……高无庸自是清楚自家主子的心思,他这是铁了心要慢慢的折磨这魏贵人呢!
高无庸在这宫里,那是看多了宫里的女人们起起落落,对这魏贵人,他也只是叹息了几声,便跟着去了那延禧宫。
这边儿皇帝处置完了魏贵人,看着永琪,他又想起了那福尔康来,早上高无庸就过来报说御药房已得了那药,如今……
皇帝瞥了眼被自己的连番处置弄得有些吃不住劲儿的永琪一眼,冷笑了下,便又跟小香菇说:“钦天监已卜了吉时来,后日巳时便是吉时,礼部已经定了下来,殡宫就定在静安庄!”皇帝顿了顿,接着道:“朕一会儿便下旨,着福伦并福尔泰仿敦肃皇贵妃例,咸成服,大祭日除服,百日内剃头!再有福伦之妻,百日内,也跟着在静安庄皇贵妃金棺暂安处侍候吧!”他这话一出,下面的永琪以为皇帝是要抬举那福家了,顿时心中暗喜不已。
作者有话要说:
没过一会儿,高无庸便从延禧宫回来了,皇帝便命他去传旨,皇帝只管和小香菇说话,根本不搭理跪在下面儿的永琪,永琪既担心小燕子在景阳宫里不知道怎么样了。又为如他亲额娘般的令嫔娘娘的遭遇不公,还为得了皇帝的青目,被他派去为皇贵妃依例守孝的福家而高兴,这三件事夹在一块儿,令跪在地上的永琪万分焦躁。几乎有些跪不住的感觉。
皇帝和小香菇说了会儿在殡宫时的事之后,才好像突然想起永琪似的:“你怎么还在这儿?还不快回去,在皇贵妃灵前好好的哭祭去!”
“嗻!”永琪立时答应着就想站起来,可他在地上跪久了,这么一起来,那腿脚顿时一麻,险些又摔倒在地。
“高无庸!”皇帝见他这样子,扬声便说:“着人好生送了永琪回去!”
“嗻!”高无庸应声出去带进两个侍卫来,两个侍卫进来跟皇帝请了安,架着五阿哥便退出去了。等到永琪走了,皇帝才把高无庸叫到跟前低声问:“事情都办的怎么样了?”
“回皇上。”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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