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面人手指一颤,猛然松开一枝梅脖颈,“你说你把金虔带来了?”
一枝梅猛吸两口气,捂着胸口点点头
“在哪?”铁面人嘶哑声线显然多了几分急切。
“咳……咳咳……在你……身后……的牢房……”一枝梅干咳数声,有气无力指了指金虔所在囚室。
铁面人忙指挥手下将火把移到身后囚室,立刻,缩成一团金虔被暴露在灼灼火光下。
金虔只觉那铁面人的目光好似淬了毒液一般,只是这一扫,自己浑身汗毛就是一阵七上八下的哆嗦。
铁面人定定瞪着金虔,嘴角肌肉微微扭动。
金虔第六感好似警笛一般嗷嗷鸣响,浑身细胞都在叫嚣“逃开、逃开这人”,直觉想要缩身后退。
缓缓的,铁面人嘴角咧开,扯出一个阴冷的笑容,嘶哑声线直刮耳膜:“金虔、金校尉——总算请到你了!”
这句话顿让金虔耳尖一抖,精神一振。
金校尉!对,咱是开封府的从六品校尉,咱如今代表的是开封府的形象,包大人、公孙竹子还有展大人的形象,绝不能输了场面!
想到这,金虔一挺细腰板,细眼瞪向铁面人,可一对上铁面人犹如毒蛇一般的眸光,刚鼓起的三分勇气又泄去了多半。
一面是想要撑住场面,一面是恐惧笼罩心头,两种心思较量之下,最终打了个平手。
最终,金虔鼓起有史以来最大的勇气撑起的场面就是——哆哆嗦嗦举起手臂摆了一个Hello的手势,向铁面人打了一个现代人常用的招呼:“呦!”
一瞬间,金虔似乎看见铁面人的嘴角隐隐抽动了一下。
“金校尉果然是非常之人,难怪三番五次都请不到!”
三番五次?
难道之前遇见的生化危机军团,还有那个一样装扮的忍者少年——都是他的手下?
金虔忽觉笼罩头顶的那股黑色不详又浓烈了几分。
“好,一枝梅你做的非常好!”铁面人嗓中传来咯咯笑声,意犹未尽望了两眼金虔,又慢慢转头,望向一枝梅,“不枉本公子调派了五十位手下去帮你,果然就如你说得一般,真是手到擒来啊!”顿了顿,又道,“不过本公子倒是很好奇,即便是你调虎离山绊住展昭等人,可这位金校尉手中的药弹——你是如何对付的?”
一枝梅叹息一声,从怀里颤颤掏出一个布袋,递给铁面人:“在下只是先行偷了金虔的药袋子……”
“呵呵呵,不愧是天下第一神偷,这偷人、偷药的本事果然是天下第一!”铁面人一边笑一边接过布袋,细白手指在袋口处细细摸索半晌,才小心放入怀中,头转向丁月华,一字一顿道:“只是这多出来的丁家小姐,该怎么办呢?”
丁月华杏眸狠狠回瞪。
铁面人右手手指摸索着捏着左手骨节,喃喃自言道:“丁家小姐,丁氏双侠的心头宝——啊呀,江湖上,众人皆知丁庄势力不容小觑——”顿了顿,又发出一声诡笑,“还是莫要惹上这个麻烦才好啊。”向前走了一步,微微弯腰瞪着丁月华脸庞片刻,轻轻摇头:“真是可惜了这一副花容月貌!”
说到这,铁面人忽然转身提声:“拖出来杀了,尸骨烧成灰做花肥!”
金虔大惊失色,一个猛子扎到囚室栅栏门上,尖叫道:“死假脸,你敢!”
刚喊了一句,就被铁面人一掌拍回囚室,温热粘稠状物质顿从鼻子喷出,再扑上前想要呼喊,却发觉连声音都无法发出,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两个黑衣跟班同时上前开锁拉开门栏,将丁月华拽了出来。
丁月华杏眼冒火,奈何身软无力,又被锁住手脚,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就好像软瘫的木偶一般被拖拽出来。
一名黑衣人将丁月华推翻在地,另一名黑衣跟班唰一下抽出腰间钢刀,抬手就朝丁月华头顶砍去。
寒光耀闪,杀气鸣响,手起刀落之瞬,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冒出一个人影狠狠撞开持刀黑衣跟班,在刀尖下险险救了丁月华一命。
“你?!”丁月华比被惊呆的黑衣人一众还吃惊,目瞪口呆望着自己的“救命恩人”,满面不可置信。
金虔脑袋几乎要从囚栏间挤出去,满心都在尖叫:额滴天神!这又是咋回事?
“一枝梅!”铁面人咬牙切齿喝道,“你找死!”
一枝梅扑倒在丁月华身上,费力直起半身,嬉皮笑脸道:“公子,念在在下此次有功的份上,不若将这丁家小姐赏给在下如何?”
“赏给你?”铁面人好似听到了什么笑话,诡声乐道,“呵呵呵,人家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想不到你一个上不了台面的贼偷,也躲不过这温柔乡!”
一枝梅一手将丁月华圈住,一手撑住身形,脸色白得直逼死人,嘴角却依然挂着懒散笑意,“还望公子成全!”
丁月华望着距离自己不过半寸的脸孔,柳眉紧蹙,神色复杂。
“成全?”铁面人停住笑声,向前走了一步,偏头望着一枝梅,“你算什么东西?还敢跟本公子谈条件?”
一枝梅凤眼一眯,笑意瞬时消去,凌厉眸光射出,不再言语,只是换做双手将丁月华环在胸前。
铁面人冷笑两声,肩膀一耸一耸:“你果然是活腻了!”
说罢,朝持刀黑衣杀手一挥手:“给他点教训!小心点,别弄死了,我留着这贼偷还有用!”
那一对黑衣杀手一个命令一个动作,两人同时抬脚,朝一枝梅的右腿腿弯处踹下。
“咔嚓!”
一道骨头断裂声响从一枝梅腿上传来。
一枝梅身形剧烈一颤,闷哼一声,仍是牢牢护住丁月华。
丁月华几次张口预言,又红着眼憋了回去,瘫软身体不可抑制颤抖不停。
“好一个英雄救美啊!”铁面人冷笑一声,“继续踹,我倒要看看他能撑到何时?”
随着铁面人的话音,黑衣杀手双双抬脚,狠狠落下。
一下!两下!三下!
火光剧烈摇晃,人影晃动重重,一声一声骨裂响动,在幽深潮闷囚室里激起阵阵回声。
金虔牙关紧咬,细眼圆瞪,只觉从心头冷到脚底,指甲狠狠掐在监栏之上,身形无声颤抖。
为、为什么?!明明是一枝梅将咱和丁月华抓来的?为何此时又不顾性命挺身相救?
而且看这假脸对一枝梅的态度……一枝梅倒像是一个被利用的棋子……
啧!
突然,金虔心头剧烈一跳,手指猝然捏紧。
小逸呢?!为何没见到小逸,甚至一枝梅连提都没提过“小逸”这个名字?!
该不会是……
刚想到这,就听那边“咚”得一声,打断了金虔思路。
只见一枝梅终于扛不住,双手松开丁月华,身形一软,倒在了一边。
铁面人冷哼一声,示意两名黑衣杀手将一枝梅拖到一边。
可还未碰到一枝梅,却见丁月华突然转身上前,竟将一枝梅挡在了身后。
“哦?”铁面人饶有兴致搓着手指,“现在是什么戏码?美人救英雄?”
丁月华沉默不语,虽然无法站直身体,却依然是目光灼灼定定瞪着铁面人,毫无惧色。
铁面人手指一抽,猛然迈步上前:“好了,余兴节目就此打住!”一把抽出腰间的宽刀,“留着你,定是祸害!还是杀了干净!”
说着,手腕一挽,钢刃寒光一闪,二次向丁月华脖颈砍去——
“公子!杀不得!”
突然,一个声音从通道远处传来,将铁面人的钢刀停在了距离丁月华脖颈皮肤不到半寸之处。
只见一个身形高瘦的蒙面黑衣人手持火把,急奔而至,来到铁面人面前,气喘吁吁道:“公、公子,水使大人来了,要见公子!”
“水使大人来了!”铁面人沙哑声线中显然带着惊喜,随手将钢刀插回刀鞘,转身道,“我这就去!”
“可是公子——”黑衣人显然有些犹豫,望了一眼晕倒在地的一枝梅和护在前面的丁月华,又瞅了瞅阴暗囚室里的金虔,小声道,“水使大人要见金虔、丁月华,还、还有一枝梅……”
“什么?!”铁面人停步,回首惊呼。
黑衣人身形一颤,忙倒退两步,急声道:“水使大人不知从何处得知公子抓了丁家小姐和金虔,竟连一枝梅的事都、都……”
“好了!”铁面人一挥手,沉默半晌,才命令道,“将这三人带到主厅去见水使大人!”
刚刚两名魁梧黑衣杀手一人拽起丁月华,另一人扛起一枝梅跟在铁面人身后向洞穴通道深处走去。最后来报信的高瘦黑衣人掏出钥匙打开金虔囚室牢锁,将金虔拖了出来,跟在最后。
金虔双腿发软,深一脚浅一脚走在洞穴之中,火把光照下,能勉强看见通道两旁皆是参差不齐靠墙凿成的囚房,每个都是粗栅铜锁,好似一个个失去眼球的黑眼洞,密密麻麻,恐怖阴森。
火光一照过去,囚室内就有稀疏锁链摩擦声响传出,显然是每个囚室中都有囚禁人,一路行来,两侧的囚室少说也在五百上下。
再向前走,道路骤然变窄,无处再建囚室,只有一人多宽的窄道供人穿行,有的地方甚至要弯腰行走。路程弯弯曲曲,岔道极多,左拐右转,爬高下低,极尽曲折,就好似一个巨大的洞穴迷宫一般。金虔相信,若是无人带路,自己单独行走,怕是还没走出去就饿死在这个大迷宫里。
足足走了一炷香的时间,道路才渐渐变宽,再走片刻,一个巨大的洞穴渐渐出现在眼前。
此洞穴高丈余,宽数丈,好似一个圆形的大厅,间隔立有数根粗比树干的石柱,洞穴四周石壁及石柱上,有数十根火把,火光影灼,每根火把下,都直直站立一名黑衣蒙面人,好似石塑一般。
在洞穴最中央,两个石柱中间,摆着一张雕花太师椅,太师椅下铺着一张虎皮毯。
太师椅上,坐着一名黑衣人。
金虔随那铁面人身后径直走入洞厅,待行得近了,才看清太师椅上之人的穿戴打扮。
只见此人身穿漆黑斗篷,坐下之后,斗篷边际拖地半尺有余,整个身形都罩在斗篷之下,连是高是矮是胖是瘦都看不出。再看此人脸上,同是戴着一张泛着亮光的铁皮面具,和之前金虔见的那些铁面具不同的是,这个黑衣人的面具罩住了整张脸孔,连嘴巴下巴也未露出,整张面具上仅有眼睛和鼻子部位留出了极细的缝隙。
斗篷后带有的宽大帽子,罩在此人头顶,在面具上半部遮下半截阴影。
简直就是一个哈利波特中的摄魂怪造型啊!
若不是在现在这个情形下,金虔真想这么吐槽一句。
只见那铁面人匆匆行到距离太师椅数步之外,弯腰单膝下跪,恭敬道:“属下见过水使大人。”
那摄魂怪造型的水使大人面具轻轻一点,开口道:“起来吧。”
声音竟也似那铁面人一般,嘶哑难听,雌雄莫辨。
“谢水使大人!”铁面人起身道。
“人呢?”水使问道。
铁面人回头,朝身后三个手下示意,将金虔、丁月华、一枝梅带到了前面。
金虔和丁月华是被推搡过去的,昏迷的一枝梅则是被拖过去的。
“是开封府的金虔,丁庄的丁月华,还有江湖第一神偷一枝梅。”铁面人报告道。
黑衣水使静静坐在太师椅上一动不动,静寂的可怕,但金虔不知为何,异常踊跃的第六感就是觉得这位水使正在打量自己。
而且,很快,金虔的猜测就不幸得到了证实。
只见那水使的拖地斗篷突然一动,探出一只戴着黑绸手套的手,指向了金虔。
旁边的丁月华身形一动,却被看守的黑衣人死死压住,难动半分。
金虔浑身汗毛倒竖,腿一软就要往后缩,却被身后的黑衣人强制推到了水使面前,距水使所坐的太师椅不过一步之遥。
金虔细眼抖得焦距模糊,眼睁睁看着那水使身体微微前倾,戴着黑手套的手指缓缓探向自己脸面——
“啊啊!展大人救命啊啊!!”
就在水使的手指距离金虔鼻尖两厘之时,金虔紧绷神经终于怕得一声崩断,鬼使神差条件反射尖叫出一句。
水使的手指停住,慢慢收了回去。
金虔顿时腿脚一软,吧唧一屁股坐在地上。
后侧的丁月华轻呼出一口气。
“你做得很好!”水使慢慢开口道,“待本使回去禀告主人,定会赏赐与你!”
“多谢水使大人!”铁面人跪下高声道。
旁侧一名黑衣人将浑身瘫软的金虔拽起来,拖到丁月华和一枝梅身侧。
金虔脸色惨白,耳中嗡鸣作响,浑身冷汗乱冒,全身骨节乱颤,典型受惊过度的综合症状。
一只手突然抓住金虔手肘,温热体温渐渐透过衣服传来。
金虔咽了咽吐沫,微微偏头,只见身侧的丁月华杏眸精亮明澈,一脸沉静。
非常神奇的,金虔浑身乱颤就这样渐渐平息了下来,耳朵也慢慢恢复了听觉功能。
只听那黑衣水使正在吩咐铁面人:“将这三人好好看管,明日本使将派人来将其带去主人那里。”
说罢,水使便起身离开太师椅。
“水使请留步!”铁面人突然出声。
水使微微转头,看向那铁面人。
只见那铁面人缓缓起身向水使一抱拳道:“属下以为,应将这三人留下做饵,诱展昭等人前来,再一网打尽!水使以为如何?”
“不必!”水使慢慢道,“展昭等人,主人自有安排,你我不必妄下判断。如今首要之事,是要将金虔送给主人!”
“水使此言差矣!”铁面人上前一步,微微提声道,“展昭、白玉堂等人武艺高强,狡猾难测,几次都逃脱围困,若不早日铲除,以后定成大患。如今我们有金虔、丁月华两名人质在手,此等良机乃是稍纵即逝,属下以为……”
“你今日话太多了!”黑衣水使突然上前一步,铁面上划过一道冰冷光弧。
“属下是为了水使大人着想!”铁面人毫不示弱,“主人一直视展昭、白玉堂为眼中钉、肉中刺,我们若能成功将这二人除去,主人定然大悦,到时赏赐……”
“好了!”水使语气中已经微带怒气,“轻重缓急,本使心中自有计较!”
“水使大人!”
“你若再多言,莫要怪本使翻脸无情!”
铁面人好似受了什么打击,身形不由一晃,向后倒退数步。
水使叹了一口气,道:“你的功绩,我自会禀告主人,余下的,你就不必操心了。”
说罢,一抖斗篷,转身而走。
刚走了两步,就听身后铁面人缓缓出声道:“水使大人三番四次放过展昭,当真是主人示下?”
水使停住脚步,嘶哑声线微沉:“你说什么?”
“……还是……因为水使心里有鬼?”铁面人上前一步,猛然抬头道。
水使猝然转头,青白假面上似蒙了一层冰霜。
就见那铁面人哼笑两声,慢慢搓着指节,道:“金虔刚到杭州之时,属下就建议立即擒抓,水使却是不准,说怕坏了大局,要待琼玉阁陷阱布置完毕后,再将展昭、金虔、白玉堂等人一举除之。”
“可待展昭来了杭州,琼玉阁陷阱已备,属下再三催促水使动手,水使又以时机未到推脱。若不是属下私下命令严强、蒋三丈行事……”
金虔和丁月华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同时看到了震惊之色。
“住口!”水使冷声喝道,“那次若不是你私下行动,怎会打草惊蛇,坏了计划,非但未抓住金虔,最后还损了蒋、严二人!”
“坏了计划?”铁面人慢慢提高声音,“水使大人错了!这一切都是在我的计划之内!”
“什么?”水使不由向前移了一步。
铁面人又从胸腔里发出那种毛骨悚然的笑声:“我从来没指望蒋、严那两个废物能成大事,不过是利用他二人做投石问路之计,呵呵,果然不出我所料,果真让我探出展昭不可告人的秘密——呵呵呵……”
展大人……不可告人的秘密?金虔头皮一跳:是啥?
只见那水使身形一动,急声问道:“什么秘密?”
“水使大人想知道?”
“说!”
铁面人肩膀微微颤动,嗓子里发出细碎笑声:“是水使大人心里朝思暮想——想要知道的秘密——”
从水使假面之后似乎传来一声吸气声。
“那秘密是展昭的致命弱点,若是利用得当,欲杀展昭不会费吹灰之力!”铁面人语气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