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公孙先生,将这张纸上下左右看了好几遍,又在纸上摸来摸去,对着阳光照了半天,金虔不禁心中好笑,心道:公孙竹子啊,那不过是一张休书,不是人民币,难道还能冒出水印来?拜托,那也不是武林秘籍、藏宝地图之流,见到阳光也不能浮出出地图之类的,喂喂,就算你不甘心,也不要把他凑到嘴边,怎么,想把这张休书嚼了,来个死无对证?
可惜,金虔这次是猜错了,公孙先生并没有吃掉此张休书的打算,而是用鼻子细闻。
突然,公孙先生蹙眉顿开,面容绽笑,将休书递给包大人道:“大人,学生有所发现。”
众人听言皆是大喜,只有金虔大惊:这、这这这这公孙先生莫不是现代警犬的老祖宗,怎么光是用鼻子嗅一嗅就能找出线索,太离谱了吧!
只见包大人急忙问道:“是何线索?”
公孙先生一拱手道:“大人,休书上的文字,日期、指印皆无破绽,纸张学生也仔细查验,不过是普通的宣纸,猛一看去,的确是五年前的休书无疑。”顿了顿,又道:“只是,陈世美百密一疏,这休书上的墨迹却现出了破绽。”
“是何破绽?” 王丞相也急问道。
公孙先生拿起休书,摊开道:“破绽就出在这休书上的墨香。学生自幼喜好习字,自跟从大人以来,也是日日研习书法,自然对这汴梁城内所售的各类墨有所心得。此张休书上所用的墨,以墨香来判断,是最近流行于开封一带的漱金墨,此墨香味特别,类似兰花之香,但若不细闻,也难以察觉。”
王丞相听言,蹙眉捻须:“即使这休书的确是由漱金墨书写,那又如何?”
公孙先生笑道:“丞相有所不知,这制作漱金墨的材料罕见,所以价格昂贵,非大富大贵之人难以购买,不瞒丞相,学生也仅有一块而已。”
包大人又问:“即便如此,恐怕也不能为证。”
“大人可知这漱金墨是何时才出现的?”
“先生此话何解?”
“这漱金墨制作过程繁杂,直到一年前才有成品出售,一年之前根本没有此类墨种,敢问那陈世美在五年前如何用漱金墨书写休书?”
众人一听,立刻恍然大悟,心中喜不胜收。金虔更是敬佩万分,心道:想不到这公孙先生比缉毒警犬还神,若能回到现代,一定要将家里的那条宠物狗换名,改叫“神犬阿策”!
包大人接过休书,定定看了几眼,将休书递给展昭,道:“展护卫,你速速将此休书归还驸马府,千万小心,不可让陈世美发现。”
“属下遵命。”展昭一回身,转瞬又不见了身影。
王丞相看了看包大人,面带担忧,慢声问道:“包大人,既然如今证据齐全,你打算如何处置那陈世美?”
包大人猛然起身,向半空中一抱拳高声道:“自然是秉公处理!”
王丞相也站起身,上前几步,低声道:“那陈世美可是当朝驸马,皇家的娇客。”
包大人一竖眉道:“那又如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他欺君罔上,杀妻灭子,罪大恶极,本府若是不办,以后如何执掌这开封府?!”
王丞相听言,缓缓点了点头,面现敬佩之色,朗然道:“包大人执法如山,老夫佩服!若有老夫效劳之处,老夫愿助一臂之力。”
包大人一听大喜,忙道:“丞相,本府的确有一事相求?”
“哦?是何事?” 王丞相不禁有些诧异。
“丞相以为本府就此到驸马府捉拿那陈世美,境况会如何?”
“当然是无功而返,公主怎可让你去抓人?”
“所以,本府想让丞相修书一封给陈世美,说邀他到丞相府赴宴,等到陈世美离开驸马府,本府自可派人将他拿下。”
“这……”王丞相捻须垂眸,在花厅里踱起步子。
包大人又道:“丞相可是有为难之处?”
王丞相摆摆手道:“老夫是怕那陈世美拒不赴宴,到时岂不误事?”
包大人摇头笑道:“王丞相怎么忘了,丞相之前还替陈世美约出了秦香莲,他怎可能回绝丞相?”
王丞相一听大喜,急忙道:“如此甚好,老夫这就回府修书,约陈世美明日一叙。”
包大人立刻躬身施礼,笑道:“那就恭送丞相。”
王丞相呵呵乐道:“包大人不必远送。”说罢便疾步离去。
王丞相一走,花厅里就只剩包大人、公孙先生、秦香莲和金虔四人。
就见秦香莲莲步上前,缓缓拜下道:“香莲多谢大人!”
“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可那秦香莲却不起身,只是低头道:“大人,只是秦香莲的一双儿女还在驸马府中,这……”
包大人和公孙先生顿时愁容满面。
金虔见状,叹了口气,走到秦香莲身侧,蹲下身道:“大姐,你还操这份心哪?如果明天包大人判了陈世美,那驸马府连驸马都没了,还留下你一双儿女做什么?”
秦香莲听言,不禁抬头问道:“那万一判不了陈世美……”
金虔顿时无奈,苦笑道:“我说大姐啊,如果包大人判不了陈世美,你恐怕也活不成了,还要孩子做什么,不如让他们跟着驸马爷,多少还有顿饱饭吃。”顿了顿,见秦香莲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金虔又道:“你也不用太担心,如果判不了陈世美,别说你,就是我,还有这开封府的上上下下恐怕都没有好下场。所以,明天堂审,是破釜沉舟、背水一战,不成功便成仁,你也别七想八想的,好好睡一觉,养好精神,准备明天上战场吧!”
秦香莲听言,默默不语,许久才慢慢点了点头。
金虔没看到,自己身后的包大人和公孙先生也同时点了点头。
*
金虔虽然如此安慰秦香莲,可这套说辞放到自己身上却没有丝毫效用,整个晚上都毫无睡意,神经紧绷,待早上起床对着铜镜一看,顿时苦笑连连。只见自己双眼浮肿,布满血丝,还有两个标准的黑眼圈——整个一个活脱脱的国宝大熊猫。
早饭时间更是气氛沉重,整个饭桌,数个衙役,却无一人开口说话,只能听见碗筷响声,秦香莲甚至紧张到将手中筷子都掉在地上。
早饭用毕,众人各自回房,衙役各自上岗,金虔心焦难安,不禁在开封府衙里到处转悠,想要放松心境,却是越走越焦,不觉便向府衙大门步去。刚来到仪门前通道,便见一伙差役匆匆走向大门方向,依时间判断,应是去捉拿陈世美的人马。
金虔定睛一看,见此队人马,个个神色凝重,刀枪剑戟,配备齐整,大约有五十人上下,再看前面带头的,正是包大人座前的四大金刚,皆是威风凛凛。而走在队伍最前方的,正是那抹笔直的大红身影,三尺青锋,镶玉腰带,稳稳走在前方,竟绝无半丝犹豫。
金虔定定地望着这些人走出大门,心境却不可思议的平和下来,摇摇头,走回自己的房间,坐在圆凳上,顿时有些苦笑:见鬼了,咱跟着穷紧张个什么劲?咱好歹也算是个未来人,这陈世美的下场,还能有谁比咱更清楚?
想到这,金虔给自己倒了杯茶,眯着眼睛哼唱起来:开封有个包青天,铁面无私辩忠奸……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的光景,金虔突然听到大堂上鼓声阵阵,不由精神一振:升堂了!猪头陈世美被逮捕归案了!
果然,不多时,就见一个小衙役急急跑来,高呼道:“金虔,包大人传你上堂!”
金虔站起身,整了整衣服,跟着衙役向大堂走去。
来到大堂,跪拜完毕,金虔才向堂上一一观看。只见除了自己,这堂上已经跪站了两人。
男一号,反派大BOSS,陈世美,依然衣着光靓丽,傲气逼人,只是今天没有他的座位,他只好气呼呼的站在大堂中央。
女一号,苦主加原告,秦香莲,正跪在自己身侧,低头不语。
配角加证人一号,自己,不用细表。
就听包大人一拍惊堂木,问道:“金虔,你可识得此物?”
金虔抬眼,一看包大人手中的钢刀,立刻道:“回大人,草民认得,这就是韩琪自杀时所用的钢刀。”
“那韩琪是为何自杀?”
“回大人,韩琪是受驸马爷的指使前来杀害秦香莲母子,后良心发现,不忍下手,又恐无法向驸马复命,故此自杀。”
“一派胡言!”陈世美高喝道,“本宫根本不认得韩琪此人,如何指使?”
包大人举起钢刀,喝道:“陈世美,你说你不认识韩琪,那为何这钢刀上有你驸马府的印记?”
陈世美冷笑:“包大人,钢刀可以造假!”
包大人冷声道:“钢刀可以造假,那证人可以造假吗?”
“本宫认为,此等小叫化子的话不可相信。”
包大人立即高声喝道:“那朝廷命官的话是否可信?”
陈世美一听,顿时一愣。
包大人一拍惊堂木道:“传蔡州知府徐天麟”
传犯之声层层远去,不多时,徐天麟便拖着手铐脚镣走了上来,扑通跪下道:“犯官徐天麟叩见大人。”
“徐天麟,本府问你,你在蔡州府衙,将秦香莲屈打成招,后又派人在押解途中欲将其母子三人及金虔杀害,你可知罪?”
只见那徐天麟,浑身发抖,哆嗦道:“犯官知罪……”
“那秦香莲母子与金虔和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将其杀害?”
“回大人,犯官乃是受人唆使?”
“何人唆使?”
徐天麟顿时结巴起来:“是、是、是……”
包大人一竖利眉,猛然拍下惊堂木,大喝道:“说!”
徐天麟顿时吓得屁股,急忙叫道:“是当朝驸马陈世美!”
陈世美立刻一个窜身冲到徐天麟身侧,狠狠踹下一脚,大骂道:“胡说八道!一派胡言!”
啪!!
惊堂木大响,只见包大人提声高喝:“陈世美,不得咆哮公堂!”
三班衙役立刻喊起堂威:威武——
陈世美见状,才愤愤走到一旁,冷笑道:“包大人,你说本宫杀妻灭子,根本就是子虚乌有。本宫堂堂当朝驸马,有何理由做这等事情?”
包大人沉声道:“那是因为秦香莲是你的元配发妻,你高中状元后,被召为驸马,唯恐自己停妻再娶之事暴露人前,犯下欺君之罪,所以才想杀人灭口!”
陈世美听言,冷笑更浓:“包大人,你莫要听这名刁妇信口雌黄,秦香莲在五年之前就已经被本宫休了,何来停妻再娶之事?”
金虔一听,难掩兴奋之色,心道:来了来了,重头戏上场了!
只见包大人微眯双眼,缓声道:“你说五年前就已休了秦香莲,可有休书为证?”
“自然有!”
“休书何在?”
陈世美抬眼看了看包大人,冷哼了几声道:“包大人,你自然以为本宫不会把休书带在身上,又不会放本宫回府取来,想要屈打成招?可惜,本宫怎会如此愚钝,自从本宫接到王丞相的邀函,就料到王丞相请本宫过府,必然要询问秦香莲一事,所以本宫早已将休书携带在身,包大人,你这个如意算盘可打错了!”说罢,就将休书掏出,递给了身侧呈送证物的衙役。
金虔一旁险些将口中唾液尽数喷出:Oh My God,这个陈世美也有点聪明过头了吧,硬生生放过一个逃命的机会,本来你要说自己没带来休书,回府取来,你一个堂堂驸马,谁人敢拦,如今你却亲自将休书奉上,还自鸣得意,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想到这,金虔不禁抬头向公案后方观看,只见那包大人脸上毫无意外之色,似是早料到有此一幕。
金虔心思转了几转,顿时了然:想那个王丞相,那么一大把年纪还能担任丞相之职,不是人精也是人瑞,这一点他怎么可能想不到,八成是在那封邀函里做了什么手脚,让陈世美把休书带在身边。老包——公孙竹子——啧……想必这些早以料到!
包大人接过休书,展开察看了一阵,又向秦香莲问道:“秦香莲,驸马说这张休书是五年前所写,你可承认?”
秦香莲顿时叩头,高声道:“大人,民妇冤枉!这张休书乃是两日前于王丞相宅邸中,民妇被陈世美强行签下。”
包大人一挑眉,又问陈世美:“陈世美,你做何解释?”
陈世美哼哼几声冷笑:“包大人,那休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包大人不防自己看个清楚,休书上的日期到底是何时?”
包大人一瞪眼,喝道:“陈世美,这休书当真是五年前所写?”
“自然是真!”
包大人按下怒气,微微摇头,道:“来人哪,传‘四宝坊’掌柜。”
“传‘四宝坊’掌柜——”传唤声又一声声远开去。
不久,就见一个身形微胖,年纪五十岁上下,身着长衫的男人走进大堂,跪身道:“草民郑文,叩见大人。”
陈世美面色疑惑万分,上下打量了这个男人几遍,脑中也无任何印象,不由将目光移向包拯,心道:包黑子,别以为你出怪招本宫就怕了你,本宫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就见包大人慢声问道:“郑文,本府问你,你以何为生?”
那郑文恭恭敬敬道:“回大人,草民是‘四宝坊’的掌柜,以卖文房四宝为生。”
“那你对墨可有研究?”
“回大人,那是草民糊口的本事。”
包大人点点头,将手中的休书递给差役,道:“那你看看,此张休书是由何种墨书写?”
郑文接过休书,仔细看了看,又放到鼻尖闻了闻,递回休书回道:“回大人,是漱金墨。”
“郑文,你可辨仔细了,如若有错,本府定不轻饶。”
那郑文一听,赶忙叩头道:“大人,草民以此为生三十余年,绝不可能辨错!”
包大人接回休书,放在一旁,又问道:“郑文,本府问你,这漱金墨是何时才有贩卖?”
“回大人,这种墨材料罕见,制作工序复杂,直到去年市面上才有此墨售卖?”
“去年之前难道就无此墨?”
“回大人,绝不可能!”
包大人这才满意点头:“郑文,你可以下去了。”
“谢大人!”郑文一听,赶紧叩谢,转身离开。
包大人利竖煞眉,怒瞪虎目,高举惊堂木,狠狠拍下,大声喝道:“陈世美,你可还有话说?!”
再看陈世美,此时是脸色惨白如蜡,双目突现血丝,浑身都像失了魂魄一般,摇晃不止。
包大人又拍惊堂木,喝道:“这漱金墨去年才有售卖,五年之前,你如何用其书写休书,这休书分明是你两日前逼迫秦香莲签下!陈世美,你欺君罔上、唆使杀人,杀妻灭子,条条大罪,如今证据确凿,你还不画押认罪?!来人哪,摘去他的乌纱,脱去他的滚龙袍!”
张龙、赵虎一听,立刻上前将陈世美一身行头扒扯干净,不知道有意还是无意,竟然将陈世美的发髻也弄散了,顿时,这个威风八面的当朝驸马,变成了蓬头散发、狼狈不堪的阶下囚。
包大人坐在公案之后,微微凝神,顿了顿道:“陈世美,你条条重罪,罪无可恕,本府就判你铡刀之型,来人哪,龙头铡伺候!”
大堂一侧的四个衙役放下堂棍,走到大堂东侧,抬起一件重物走到了大堂中央。明黄锦缎一掀,大堂之上顿时一亮。
金虔一旁看得清楚,顿时心头一惊。
只见这口铡刀,长约五尺,黄铜铸身,寒铁铸刃,铡刀正前,精雕细刻,正是龙头之像,铡刀刀身,宽约两尺,冷光摄人,寒光四射,隐隐之中,似有阵阵嗡鸣蕴藏其中。
金虔不禁向后退了几步,心道:这开封府铡刀果然名不虚传,犀利的紧哪!咱还是离它远一点,以策安全。
陈世美见到龙头铡摆放面前,身形剧烈一晃,终于回过神来,大声喊道:“本宫乃是当朝驸马,何人敢铡本宫?!”
可惜,大堂上众人却纹丝不动,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就见包大人从签筒抽出一根红色竹签,缓缓起身,瞪眼沉声道:“开铡——”
四大金刚即刻上前,张龙、赵虎架住陈世美,王朝、马汉来到铡刀两侧,只见王朝推起铡刀,唰的一声,众人直觉眼前寒光一闪,那铡刀仿若巨兽血口,森森煞人。
“包黑子,本宫乃是当朝驸马,本宫……”
陈世美死命挣扎,却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