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嗔笑着瞥了我一眼,手里却欢喜地摸着盒子里的东西爱不释手。
中间项彦骐进来了一次,嘴角噙着神秘的微笑递给我一个盒子,我打开一看,竟然是我前些日子交代他找人去制作的颜料,那些工匠师傅果然做出来了,我的心里无比激动,以后作画就不止丹青墨三种颜色了,久违了两年的花花绿绿的颜色又即将在我手下画出来了。盒子里还有一套作画的毛笔及我上次一起提到过的画盘,不过是用木头雕的。
我感激地对项彦骐道谢,他摆了摆手就笑着出去了。
在慕蓝的房间大约停留了一个时辰,我和她约定好明日在王府见面后就告辞离开了。
出了项家后,我让张禄把马车驾去天上人居所在的那条街,准备趁着刚到手的颜料把白绢上的画给填上。
马车在天上人居的门口停下,我正准备下车,一个黑影突然掀帘钻了进来。
“小姐莫怕,我不是坏人。”来人迅速地开口,语气虚弱,喘息不已。
我拉了拉来喜的手,示意她别动。
进来的是一名面色苍白,嘴唇发绀的黑衣男子,宽阔的额头布满了豆大的汗珠,古铜色的大手捂着腰腹,鲜红的血液正从他的指间渗出来。
我看到这里连忙从怀里掏出锦帕按到他腰腹上,现在不管他是好人还是坏人,救人才是最重要的,可是锦帕太小了很快就被鲜血渗湿了,来喜也把她的帕子递了过来,按上去还是不管用,他的伤势太严重了。
我一边吩咐张禄往最近的医馆驾去一边在车厢里寻找可以压迫止血的东西。
“别,别去医馆。那群奸人刚才在醉绿阁里不惜暴露身份行刺我,现在肯定会不惜一切代价在附近搜寻我的,医馆是不能去了。”黑衣男子急切地阻止了我的话。
什么?!他竟然刚从斜对面的醉绿阁出来,也就是说,行刺他的那些人现在肯定就在我们周围。
我的心跳止不住地加快,脑子里飞快地闪过无数念头,犹豫了几秒后,我低声吩咐张禄改往醉绿阁驾去,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如今周围全是那些刺客,马车一驶出这条街就会被追查,只有兵行险招了。
湿腻腻的鲜血顺着我手下按着的锦帕流到了我雪白的手指上,红白交错,比初见时黑衣掩盖下的伤口看起来更加触目惊心。
我在车厢里扫了一圈却没有看见我想要的合适的东西,反而看见来喜脸色刷白的惊颤模样。
看着男子越来越苍白的脸色,我知道再不想办法止住血,不用外面那些刺客来杀他,他自己就失血过多而死了。
咬了咬牙,我反手脱下了身上的罗纱外衫,顾不得胸口以上全都暴露在了男子眼前,我动作迅速地俯身把罗衫缠在了他的腰间,紧紧地在伤口处打结,并把结头剩余的罗衫盘成团用力抵在伤口上,只有在这样强力的压迫下,他伤口的血液才不会迅速流失。
这一番动作做完后,马车也停了下来,我掀了个帘缝看出去,马车似乎停在一个院子里,周围还停着别的几辆装饰华丽的马车,看来是醉绿阁专供停马车的院子。
这时候远远传来小厮招呼客人的声音,没几秒就到了我们的马车前。
想起霓绯眉眼间的那份纯净,我决定信任他一回,而且眼前之人的伤势也不能再拖了。
隔着马车的帘子我对外面的小厮说道:“麻烦请你们的霓老板尽快来这里见我,你只需要对他说‘十五二十’就好了。”
霓绯当初邀请我的时候绝对不会想到我会带这么大个“礼物”来见他。
“这老板可靠吗?”男子低低地询问我。
我看见他正紧闭着双眼,把头偏向他倚靠的车壁对着。
我微微地笑了,这人还算个君子,知道非礼勿视。
“不知道,我也只见过他一次。”我耸耸肩道,看见他浓黑的剑眉稍稍紧蹙了一下又放开了。
“你在担心?”我随口问道。
他迟疑了一下,道:“没有,我,信任你。”
我不禁莞尔:“你就因为我刚才没有把你赶下马车就信任我了啊,那你这人还真没什么防人的心眼,难怪会被人行刺。”
说完后我意识到这话似乎有点伤人,连忙又补充道:“不过没那么多心眼的人才是好人,好人有好报的,你这不就遇到我来‘报’了吗?”
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谢谢小姐。”
“先别这么早就说谢谢,等你把这条命捡回来再说吧。”
我换了只手压迫他的伤口,他感觉到我有些喘息,连忙说道:“让我来吧。”
“算了吧,你说话都快没力气了,还有多余的力气压伤口吗?压这里的力气轻了可不行,而且一直不能松手的。”我拒绝了他的话,手上死力压着他的伤口。
“姐姐,让我来压吧,这衣服你快穿上。”
我看见来喜一只手怯怯地捂着胸口,一只手拎着她的罗纱外衫,整张小脸涨得通红。
“你这傻丫头,不想嫁人啦,赶快穿上吧,反正姐姐不用在乎了。”
我颇感动地吼着来喜,我知道她平时害羞保守的性子,让她当着一个男子的面坦胸露背还不如杀了她,如今却为了我鼓起勇气做了,不得不说她对我的感情很深厚。
“可是姐姐……”
“叫你穿就穿,不听我话了吗?”
看她还在那里憋气坚持着,我只好故意板下脸装着生气的样子,总不能直接告诉她我来自于一个比基尼、吊带背心满天飞的世界吧。
“是韵芯吗?”马车外传来清脆悦耳的声音,如珠落玉盘。
第十七章 绿绮
我眼睛一亮正要说话,却见手下的黑衣男子挣扎着要爬起来。
“别乱动。”我不满地阻止他。
“你别出去,外面那是个男人。”
他声音突然变得大声起来,眼睛也睁开了,坚毅刚烈的眼神定定地锁住我的,浓黑飞扬的眉毛紧蹙着。
我有点无奈地说道:“难道你就不是男人了吗?”
“我,我会娶你的。”他古铜色的脸上闪过一抹羞赧,但眼神无比坚定灼热,没有丝毫闪烁。
我望着眼前这名满身阳刚之气的男子,他的五官不算俊美,但斜飞入鬓的浓眉,坚毅的眼神,轮廓分明的嘴唇在古铜色肌肤的衬托下十分惹眼,眼角的几许沧桑和疲惫散发着浓浓的成熟男人的气息。
“韵芯?”霓绯的声音再一次传来。
“你不用对我负责,今天换成是别人我也会这么救他的。”我低声地回复他刚才的话,然后冲着马车外说道:“是我,霓绯,给我找件外衫,我现在有点不方便出来。”
没隔几秒,一件青色长衫递了进来。
我穿上之后把头探出马车外,却见霓绯只着一身白色的内衫,我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穿上的长衫是他从自己身上脱下来给我的。
我讪讪地冲他笑道:“真是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你怎么了?”他关切地问我。
我四处观望了一下,没看见可疑的人,于是小声地对他说道:“你的醉绿阁里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皱了皱眉头道:“是的,一名客人被数十名也装扮成客人的刺客围攻,他的同伴已经当场被杀了,而他却奋力突出重围,从醉绿阁楼上跳了下去,现在也不知道他生死如何。醉绿阁开张两年来还从来没有遇到刚才的情况。”
“他还没死,就在我马车上。”我用极轻极轻的声音对霓绯说着,看见他的瞳孔在瞬间放大。
他只停顿了几秒就明白了我的心思,冲我点了点头,递过一个明了的眼神。
之后的一切很顺利,霓绯把黑衣男子隐秘地安排在了他自己的房间躺下,并找来了一个老人给黑衣男子治疗伤势,听霓绯讲这老人是跟在他身边多年的家仆,精通歧黄,医术高超。
心里似乎还是有点不塌实,我对霓绯道:“你找个信任的人赶快把我马车里的血迹清理掉,如果去不掉就把马车毁了,别留下什么线索给那帮人查到这里,连累你就麻烦了。”
“我会小心的,如果他们真找到我面前来,我也不会怕他们的。”霓绯的声音里有一丝冷然,清亮的眼睛里掠过肃穆,这一瞬间完全不象我初见的那个三分清丽七分纯净的霓绯。
见我惊疑不定地望着他,他冲我扬起一抹和煦的微笑,绝美的五官散发出耀眼的光彩,轻轻柔柔的模样哪还有刚才的肃冷。
“就在这里吃晚饭吧,难得你能来。”他挽留我道。
黑衣男子的伤势还在治疗中,也不知到底如何了,我不可能把他扔在这里什么也不管就走了,再看看霓绯眼睛里隐隐的期盼之色,我点了点头答应了。
因为醉绿阁里的下人全是男人,霓绯一时之间除了颜色绚丽的舞衣也找不到别的女装给我换,我看着那些颜色款式极其夸张的舞衣,最终还是选择了继续裹着身上这件男装,随便把头上的发髻换成了男式束发,虽然长衫有一些不合身,总算还可以将就。
看看外面的天色,离晚饭应该还有一个多时辰,我可以抓紧时间到天上人居去画一幅画的。于是我把张禄留在了霓绯的房间门口照应着,让来喜去给我重新买一身衣服,自己则来到了天上人居。而霓绯知道我要去的地方就在他醉绿阁的斜对面时,也跟着我一起来了。
进到天上人居后,霓绯在我身后感叹着里面精巧别致的布置,我有点得意地对他说这些全是我设计的,顺便告诉他这里开张以后只让女子进来。
他好奇地问我这里到底卖什么,我推说自己只是帮这里的东家做设计,并不清楚到底要卖什么。
我选了正对天井的一扇窗户先画,考虑到这里以后将会是进来天井的客人们正面看到的第一幅画,我选择了用一个女子强烈而夸张的侧面身体曲线来表现天上人居的宗旨。做服装设计那几年,我对女性的身体线条画得极为流畅,眼前这画当然难不倒我。
精心地画完之后,我在白绢的左下方写上“秦澜”,以前不知道这两个字的名气,如今把它们写到这上面,希望能给天上人居多带来点人气。
“秦澜……,韵芯你竟然就是秦澜!坊间一直传闻这个天纵奇才的画师是个男人呢!”霓绯在我身后惊讶地说道。的08
“为什么都要往男人身上想,瞧不起我们女人吗?”我一边欣赏刚出炉的作品,一边说道。
“不是瞧不起女人,而是象你这么才华横溢的女子以前是闻所未闻,所以世人都往男人身上想了。”霓绯的声音里依然带着惊讶,“‘秦澜’就是不一样,你看你画的这女子,她身上好多种色彩都是以前从未在画里出现过的,而且你笔下的线条并不明显,却强烈地表达出了她柔韧的身体曲线和其全身灵动妩媚的女性气质,仿佛她随时都要从画上走出来一般,这好象就是秦澜最出名的‘以形写神’画法吧?”
霓绯说的以形写神画法其实就是我前世里的写意画法,这在我前世是被众所周知的画法,换在这里却开创了新一代绘画技巧,这主要是因为兰朝的画师还停留在工笔画法的阶段。
虽然工笔画法也可以做到形神兼备,但给人的感觉多是静态美,稍显刻板;而写意画法自然随性,以洒脱纵横的笔势寄情于笔下,重在传神。
“这幅五彩斑斓、气韵生动的白绢画如果流传了出去,秦澜两个字肯定更加出名了,而这天上人居也不愁没生意做了。可惜啊,画在了这里却只能让女客欣赏了……”霓绯的声音叹息不已。
回到醉绿阁的时候来喜已经把衣服给我买回来了,我换上新的女装整理好仪容,随着霓绯来到一间布置得极为幽雅别致的房间。想到霓绯和来喜并不熟悉,我让来喜去陪着张禄吃晚饭了,顺便照看一下那名黑衣男子。
席间霓绯提起了我教给他的“十五二十”,说他对这个拳印象太深刻了,下午要不是那小厮传达了一句“十五二十”,他是不会出来的。
我心里暗叫好险,好在我当时急中生智想起了我和他玩过的这个拳,想来兰朝除了我和他应该没别人会这个了。
他笑着提出再次跟我划拳较量,我兴高采烈地答应了,这种玩法让我有了时光倒流的感觉,心里会浮出浓浓的思乡之情。
几番比划下来,我还是和第一次一样,输多赢少。我心里就在纳闷了,霓绯看上去眉眼清透,怎么划拳就这么狡猾了?
当我手里的第二壶酒快要被我喝光的时候,我的脑袋似乎有些晕了,想着再这样比下去我肯定要喝醉,于是便想出了一个法子,也算是变相在耍赖。
我对霓绯说:“这样喝下去太不公平了,你现在喝的还没我一半多,这样吧,我要是再输了就给你讲一个笑话,你要是输了还是喝酒,怎样?”
“好。”他一口应允了,清亮的眼睛里盛满了盈盈的笑意。
我听了后心里就乐了,凭我从小到大看的那些幽默大师,笑话大全肯定把他拼翻在酒桌上。
可是中间的过程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简单,轮到我真要讲的时候才发觉很多我知道的笑话都不适合讲出来,因为古今文化差异太大,讲了他也不明白,我心里有点抓狂,只好竭尽所能地把他能明白的先讲出来,可是输到后来随着我讲出去的笑话越来越多,我也顾不上他能不能明白了,绞尽脑汁地搜肠刮肚,能挤一个出来就算一个了。
霓绯看来酒量很好,这都三壶下去了还面不改色,而且喝得情绪是越来越高涨,拉着我不停地划着,并没有罢手的意思。
我看他那么能喝也豁出去了,开始给他讲我以前在手机上看到的那些荤段子,我实在是被他逼得没别的可以讲了,反正在前世也不是没给男性朋友讲过,如今只不过是换了个对象而已,而且他还不一定能听懂。
可是我似乎料错了,当看见霓绯在我讲了几个手机笑话后变得有丝慌乱羞赧的眼神我就知道他听明白了。我极力在脸上保持着正经的表情,心里却忍不住奸笑了,因为在我那几个笑话攻势下,霓绯连续输给我了五六次,这在今晚可是破天荒的头一遭,之前他最多连输三次就会反败为胜了。
到最后我一个笑话都蹦不出来的时候,霓绯已经喝了整整五壶酒,绝美的脸上染着薄薄的一层红晕,清亮的眼睛里也氤氲着朦胧的醉意,整个人看上去三分艳丽七分妖娆,散发着迷蒙的魅惑。
“韵芯,你只看过我跳舞,没听过我弹琴,今天晚上就让我弹首曲子给你听吧,谢谢你让我这么快乐,这是我人生中最难忘的夜晚。”霓绯柔柔地对我说道,脸上漾开了动人心魄的笑容。
我当然是拍手叫好。
他取过挂在屋角墙壁上的古琴摆在了我面前,古琴的琴身优美,琴漆有断纹。俗话说,琴不过百年不出断纹,眼前这墨黑的古琴应该历史很久远了。
空灵透澈的琴音在霓绯的挑、勾、轮、拨下悠悠地响起,随着他十指不断地滚拂和加快的绰撞,琴音也越来越清亮高亢,如听万壑松声。
想不到外表清丽纯净的霓绯竟然弹出如此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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