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们是否日夜兼程赶回靖安?”这正是这两日众谋士商议出的最好的办法,不想王爷竟也这么想。
“不!”拓跋彦断然否决,“全力帮助颍川收藏,不到1000不回去!”他抬起手,方才那个破了洞的桌子这才缓缓地散架,看来他是以内力震裂了木头内的纹理,可见他这般的决心,颍川也会考虑让他美好结局的。
☆、第九十三章 此恨不关风与月
曾老板说着便往柜上取出一个暗盒,小心地托着从里拿出的一张纸细细念来:“这一回魏军要的药材,种类繁多,麦冬,白术,葛藤,金银花,苍术,艾叶,大枫子,鸡骨草,白菊,合欢皮,佩兰,千斤拔,莲子,青木香,三七,神曲。”
青樱侧耳听了,种类果然繁多,“曾老板有心,难为你一一记了下来。”
曾老板笑道:“军师谬赞了,我虽然同魏军做生意,也是夏人,深知受外族挟制的滋味,断不能眼睁睁看国破家亡。这些药材功效不一,我觉得蹊跷,所以便特意记了下来,只怕魏军是有所图谋。”
青樱从他手中将纸片接了过来,细细端详了一阵,颜超羽也一同在旁看,忽然出声道:“金银花,白菊,莲子,这不是给你用来清火祛热的茶是一样的么?”
曾老板闻言,一点而透道:“将军说的有理,其余的药材皆无章法和规律,但是只这三种功效相同,现在天气又濡热难当——”
青樱笑着点点头对颜超羽道:“这便是我们此行的目的。”转而突然跪地,对曾老板行一大礼,慌得他舌头打结,连忙也跪下扶她道:“这如何使得?快快请起。”
青樱执意道:“你先听我所求。魏军现在已是水土不服,我需要你在这批药材当中动一点手脚。”
曾老板虽也是跪着,脸上却正色道:“但凭军师差遣。铌”
“我要你将这三味药按量供给他们,但是要经过烘焙之后……其余的药材便不用炮制了。”青樱慢慢说道。她的用意很明显,这三味药皆是清火败热的,倘若加以烘焙,功效就全无了,魏军水土不服之症不能解,自然只能退兵。
“只是,你这么做以后,就不能再在朔州立足了。赵王会赏下一笔银钱给你合家迁居,只是,你世居朔州,药铺又经营多年,可甘心放弃?”
曾老板磕了一个头道:“谢王爷,谢军师。曾某首先是大夏子民,其次才是药铺店主,能为国尽绵薄之力,列祖列祖泉下有知也一定会赞同我的选择的。”
颜超羽心中沉吟,却好像猜到了什么,有些犹豫地开口道:“既然这样,何必这么麻烦,仅仅让这三味药失效?何必直接换之以毒药,即使不能使魏兵全军覆没,也能使其重创。”
青樱没有说话,沉默了片刻后展颜对曾老板笑道:“你快去办吧,也要尽早收拾家资,很快便会有人来接你合家老小的。”
颜超羽见她不答,也不再追问,匆匆由后门出了店铺,寻到马匹赶回马陵。
***
两人甫一进马陵,便接到一条靖安来报的消息:拓跋珑已经得到了确凿的消息皇上驾崩,在皇后一族的斡旋下,准备三日后在靖安登基,连新的年号都拟好了,清元。
马陵众谋士武将皆大喜,忙遣了崔思博之子崔琨回京城报信,人人只当拓跋彦这下可必要退兵了,已然提前在城中准备大肆庆祝,一派喜气洋洋。
倒是青樱,只是在旁人恭贺时面上淡淡的,甚至于落梅剑兰,乃至颜超羽都恍惚间觉得她不仅不高兴,反而心中深埋着忧伤。
只有她自己心下清楚——倘若他当真失了帝位,便是她害他的。
他本是多情之人,为她一再利用,眼见被算计得亲父惨死眼见,性命悬于一线,宏图霸业付诸东流。
是她,心下难安。
这日,城楼上忽然有人来报,说北魏主帅平南王要见慕容军师。
青樱本与颜超羽在对弈,执着棋子的手便僵在空中,半晌还不自知。
颜超羽看了她一眼道:“你怕他?”
青樱这才像是被叫醒了一般,低头目光一躲闪,再抬头时才道:“怎么会?他不是一直是我的手下败将么?说不定今天还要死在我手上,就解了马陵之围呢。”
她跟着报信的兵士一同来到城楼上,遥遥看着城下。拓跋彦全身战甲,骑在一匹雪骢宝马上,一把乌钢剑执在手中,即便青樱与他相识已久,却也从未见过他这样英气的打扮——他向来都是锦衣秀色,不想作此装束,也一样这样美得惊心。
两人隔得这样远,目光似乎都在交错的时候因此苍茫而空远了,颜超羽目力极好,见拓跋彦半是妖异半是狠戾,竟连他也不禁背心一寒,悄悄瞥向青樱,只见她目光早已失焦。
拓跋彦见青樱出现,手中乌钢剑一指道:“慕容军师,你马陵城墙再厚,我也要攻破,直取你南夏京师!我今日便是知会你一声,我已从西洋购了十门火炮,从明日开始,日夜轰击城门,念在往日的旧情上,我劝你尽快弃城。明日子时一到,我就开始攻城!”
说罢他手臂上内力一震,手中的乌钢剑竟生生折成两段!他手腕一翻,断剑直直向城上飞来,颜超羽深知拓跋彦功力深厚,连忙使出“风移影动”挡在她前面接下了其中一个,电光火石间又以手中的断剑轻敲另一截断剑的剑尾,即便如此,另一截断剑也深深地没入了城墙——可见他心中是有多恨。
青樱立在那里,颜超羽手上被乌钢剑划出一个可怖的口子也似是没有看见。心中就像有无数战鼓在锤击,只汇成一个念头:原来恩断义绝便是这种滋味。
好像那种筋骨断在内里的感觉,说不清楚是哪里受伤,只知道呼吸有些跟不上。
这其中的爱恨是非,唯有他二人知道。是以拓跋彦断剑之后突然又开口直教人摸不着头脑。只听他道:“慕容青樱,我问你!这几年,我待你如何?”
他用了内力,声音穿云裂帛,别说城楼上,就是马陵城内十里,也听得清清楚楚。
一时间城楼上兵士神色各异,有的胆大的还交头接耳起来,若不是颜超羽目光严厉地回身看着他们,只怕竟要三五成群地聊起天来。
“你有没有一点真心?慕容青樱!”他声音蓦地沙哑了下去,即便内力十足,却让人莫名地有悲凉颓败之意。
青樱在城上城下的无数目光笼罩下,沉默。
沉默到颜超羽都以为她不会再说话的时候,她突然对他道:“把断剑给我。”说着不容他迟疑,一把抢了过来,大声道:“没有!北魏妄图染指我中原河山,身为大夏儿女,定当竭忠尽智,辅佐赵王,中兴大夏,与你有什么真心?”说罢运起全身的内力,拼命一掷,剑锋直指他!
其实青樱武功远不及拓跋彦,掷剑又不比射箭,只要出手人功力有一点点的不逮,剑上凝聚之力就大减,想要避过不是难事。
在一旁的高盛全然没有想到王爷竟然怔怔地坐在马上,全然没有要闪避的意思,待到他反应过来,抽刀去格挡却是哪里还来得及,那断剑虽然减了势头,却还是直直地钉入到拓跋彦肩头。他竟然也没有太多反应,更无惊慌,目光锁在城楼上,半晌才自己伸手利落地把箭,任肩头涌出一朵血花,好像那并不是自己的肩膀。
幸亏高盛早有准备赶紧给他敷上止血生肌的药,恨恨地朝城墙上的那个碧衣女子剜了一眼道:“没有心肝!有你后悔的时候!”
青樱似乎浑然不觉,自语道:“我劝王爷尽早回朝,雄才大略岂能满足于区区一个平南王。你此行北归,要夺到皇位艰险重重,保重。”她这样自说自话,声音却又大,急得颜超羽恨不得捂住她的嘴——城楼上人多口杂,将来被有心之人添油加醋了,可如何是好?
拓跋彦不再看她,调转马头便走,高盛紧随其后,他忠心护主,深恨青樱,此刻还不忘诅咒她道:“你将来必定遭人抛弃,一生孤苦!”
好像很快就黄昏了,平原的马陵,夕阳的无限好。此刻,城下一片旷野,无一人一马。唯有青樱仍立在城头,满目空远。
颜超羽处理完手头事务又返回来,听到她一个人自语道:“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保重啊。”
他心下难过,走上前去不知该说些什么,却听青樱道:“你说,要是不打仗,也没有政变什么的,该多好啊?”
她一个妙龄少女,本该是闲花落英的庭院中将养着,若有心酸,也不过是悔教夫婿觅封侯;而她,却手中冤魂无数。
***
大家下载手机客户端,可以领取500-1000币,不要错过这个机会啊~
☆、第九十四章 此恨不关风与月2
次日子时,火炮果然已经齐齐地运到了城下,这西洋炮威力虽然大,射程却不算远,必须摆在半里以内的地方才能射到城门。
颜超羽见状,立刻将弓箭手从行伍中全数召集起来,配以良弓令他们利用城墙上掩体还击,效果果然不错梵。
只是马陵城墙再坚固,也抵不住火炮日日这样的轰击,再加上这又是雨季,雨水再一浸泡,城墙酥软了许多,有的地方稍懂武功的人便能按出指印来。
马陵众将皆忧心忡忡,并非他们贪生怕死,而是火炮面前,人命实在如草芥,死也是枉死。
这日晚间,青樱蹙眉道:“只看朔州城里的那批药材几时能被魏军用上。”颜超羽闻言也点头道:“应是快了的,眼下已经是七月,越来越热,他们北方人中暑的多,到时候再服了烘焙烤制过的药,内里的虚火更盛,很快便缺兵少将的。”
只要马陵保住,京师就有屏障铌。
青樱面无喜色,只叹道:“但愿如此。回了北地,这症候自然就好了的,我无意害他们性命。”
颜超羽话锋一转道:“曾老板那边已经安排他们合家老小撤入了益州,我会安置好的。”也只能以此转移她的注意力。青樱听了忽然像想起什么一样。叮嘱道:“由你安置,我自然不会不放心,只是这事不要让明禹知道罢了。”
颜超羽一挑剑眉,“为何?你不是还说要替他们讨赵王嘉奖么?”
青樱眼中分明还有未掩去的苍茫,可是他却惊讶地看见她脸上却拉开明艳的笑,甚至连眼睛也都是笑意吟吟地嘻嘻道:“我说着玩的呢,别当真。”
说着又嘻嘻笑道:“以后你也回益州,听说那里的姑娘是大夏最美的,我还没去过呢,不知道以后你娶几房娇妻美妾就不和我玩了!”
他真是哭笑不得。
又觉得她的反应很是奇怪。
***
但是不管如何,七月底的时候,那些摧人心肝的火炮声突然停歇了。为防有诈,马陵城依然坚守不出,又等了三日直到七月二十五,颜家军中的探子回报,北魏军队真的在回撤,非常整齐而有秩序,没有半分混乱,是以探子也花了好几天才潜入进去。
这场从宣成二十六年二月打到二十六年七月底的马陵之战,终于告一段落,以夏军的胜利告终。
八月十一,赵王于京师举行庆功宴,只是马陵守将大多未返回,因为魏军虽在北撤,却仍在大夏境内,不能不防。
八月二十九,快速退到魏夏边境风扬关的平南王宣布了先皇在南征中因水土不服医药无治而驾崩,留下口谕传皇位于皇四子。这也就同时正式向天下宣告了已经在靖安继位的新帝拓跋珑的讨伐,指出他帝位的不正当
同年十月初十,平南王拓跋彦在北魏上元建都称帝,虽然建帝制时间比靖安的那位晚了五个月,但是他手中有传国玉玺,先皇驾崩前他又在左右,南征的军队数十万人皆是北魏精英,他撤出大夏之后,东西两条线上的魏军也依次撤离,最终在上元与他的军队汇合,这样一来,他手中坐拥的兵力就占了整个北魏的七成,剩下的三成还必须包含御林军,那里面本来就有部分是他的人。
而且,他心胸宽阔雄才大略,即便先皇驾崩于南夏境内,多少与南夏脱不了干系,他却在退兵之后十分积极地与南夏联络,签订了两不相犯的合约,换以南夏不对他的后方求追猛打。
其实对此,颜超羽也罢,付继孟也罢,跟随青樱一道坚守在马陵而后又步步紧逼
追着魏军直至风扬关的将领都不以为然。
宜将剩勇追穷寇,这个道理他们懂,军师自然也更懂。
然而,慕容军师出人意料地答应了下来,不仅如此,更废除了战时禁止边境贸易的条令,使得平南王的物资供应也有了保障。
令官回去京城报给赵王的时候,王爷似乎也没有想到,问了句:“是谁答应的?”脸上似有怒气,相比于拓跋彦,他更愿意这坐天下的对手是拓跋珑。
来人只好道:“慕容军师做的主。”
王爷便没再问下去。
日升月落,春花秋月。历时五年的大夏内忧外患,终于在宣成二十六年年底彻底尘埃落定。
赵王司马明禹外驱北魏夷子,内剿郑氏宦官,又是先帝长子,手握三十万经过战争洗礼的精兵强将。更与兰陵王等一众异性王侯并有实权的地方州治有姻亲关系,他此刻继位,既是无可阻挡,亦是众望所归。
次年元夕,已故宣成帝皇长子司马明禹正式登基,改年号永历,此刻距他从宫中逃往兰陵郡整整六年——当时也是这般的天寒地冻,六年一个轮回,一将功成万骨枯,无数将士的年轻生命铸就了他的新王朝。他一步一步地走上金銮殿的时候,许多已经远去但仍然鲜活的面孔在他眼前一闪而过,诸如在这六年间去世的付为正,张英儒,徐应清……有忠有奸,但是却是他们共同用血肉之躯送他走到了今日。
由于先帝皇后和永历帝生母皆以去世多年,虽然分别追赠了皇太后的尊号,向来由皇太后所居住的寿康宫便由皇懿贵太妃所住,她原是先皇懿妃,司马明禹生母去世之后她对他多有照看,明禹便加封她贵太妃,保留封号,后宫以她为尊。
这也是后宫的一件人人爱说上几句的事,从前皇懿贵太妃进宫之时便有相士称她是同届秀女中最有福之人,然而进宫后却不甚得宠。此刻合宫人才心中暗服那相士道:“福报原来应在了这上面,早年得宠的也罢,跋扈的也罢,与郑妃一般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一般的也罢,现在都是黄土一抔,唯有人家,后福无穷。”
至于嫔妃方面,也十分简略,虽然兰陵王之女李芳旭是永历帝为赵王时的正妃,但是他登基后并未册封她为皇后,只是册为励妃,以示她母家的功勋。虽然此刻后宫中人数不过五六人,皆是永历帝为赵王时联姻的妃妾,励妃已是位份最高三夫人之一了,如此一来,兰陵王一族倒也没什么可说。只是京中渐渐有传闻,皇上从前有一结发的王妃,两人青梅竹马感情至深,后来王妃虽然在瑞安州去世,皇上心中仍是属意她为皇后,所以后位空悬。
这种传言,青樱每次听见了都会津津有味地听,有几回要不是施谨瑜等人拉着她,她甚至在酒肆当中还想去问那个讲得眉飞色舞的人。
后宫之事,此时并不是司马明禹案头的大事。他现下最焦心的莫过于,百废待举中官员的任命,前朝遗老的安抚和追随他多年有功之臣的封赏。
从前与郑氏亲厚的望族,也不是意味着都要被惩治铲除,毕竟天下初定,安抚人心的怀柔政策肯定要比铁腕杀戮要好得多。他召青樱入宫商议了许久,终于定下了赦免的名单——要杀的无非是郑氏的亲眷和掌权的人,以防死灰复燃;而诸如玉成驸马与公主之流的显贵,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