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樱侍立在一旁,见司马明禹虽然此时身在客中,一举一动本该掣肘,却帝王大气初现,听到兰陵王请他一见,并无任何惊喜或者惶恐之色,只点头叹道:“兰陵侯当年风扬关一战英姿犹存,至今世人津津乐道,本王也颇为敬仰。”
张英儒闻言激动不已,他是兰陵王一手带出来的部下,十三岁便跟着兰陵王出生入死,谁人说兰陵王半个不字他便要拼命,谁人赞扬兰陵王,他便引为知己。
司马明禹在京中便深谙兰陵王众将的习性,是以一句话已然收服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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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雨轩,兰陵王一直在这里养病。
青樱陪着司马明禹一同面见兰陵王。
床上的老人身体并不见孱弱了多少,只是精神上的不济却使他像是比他的年岁苍老了十岁。
此时内室无人,兰陵王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前的这一个长身玉立风采俊朗的少年,想到独子失踪,爱女失、身皆是由于此人,不禁笑声苍凉道:“此刻无他人,王爷便容老夫放肆,不起来行礼了。”
司马明禹并不计较,颔首道:“侯爷不必多礼,你为大夏立下汗马功劳,本王虽然年轻却也感激不尽。”
兰陵王坐起身来,平息了呼吸,深深地看着司马明禹道:“老夫戎马一生,最喜欢打开天窗说亮话,赵王不妨直言目的,倘若这笔买卖做得成,也不枉赵王此番千辛万苦来我兰陵郡。”
司马明禹点头笑道:“侯爷战功赫赫,实在是大夏第一功臣。倘若不是奸妃作乱,侯爷该是亲王,与我平起平坐。”
“呵呵。”兰陵王一生征战,怎会听不出这小王爷的意思,冷笑道:“王爷有名无兵,老夫有兵无名,所以王爷是想我们二人合力造反?”
青樱在一旁察言观色,正色道:“奸妃当道,迫,害忠良,这并非造反,清君侧罢了,古来有之。”
兰陵王见她说声,目光阴沉地落在青樱身上,严厉而审视,青樱心中一动,兰陵王是皇上一手提拔,即使因为郑妃有隙,以他的个性却币念旧情,绝不造反,除非……
如此一想,她又缓缓道:“皇上已经晏驾数日,死在郑妃宫中。只是郑妃秘不发丧,皇上的龙体已经……腐坏,赵王此次想要起事,也为皇上能够入土为安,尊享哀荣。”
果然,兰陵王浑身大震,眼中精光暴射,嘴唇哆嗦了好一刻才拼出一句话:“此言当真?”
青樱朗声道:“若敢诅咒皇上,任凭侯爷处置,凌迟车裂青樱不敢有异议。”
“皇上——”痛彻心扉的一声呼喊过后,屋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听得见兰陵王伏在床上的喘息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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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啥。。。兰陵王说,绝不借兵,除非…你们快点收藏和留言!
☆、第五十四章 无情不似多情苦5
过了很久,久到青樱甚至有一种错觉,时光已经停住。兰陵王才直起腰,艰难而森然对司马明禹道:“好。只是,老夫如何相信你?”
皇上的龙驭宾天,世子落入郑妃手中可以让兰陵王与司马明禹暂时地站在一起,但是说到底他们是没有利益牵连的两拨,随时都可能瓦解,而一旦瓦解,不仅前功尽弃,连此生的荣华安稳都要丢掉。
司马明禹显然早已考虑过这一点,淡笑道:“我娶芳旭为妃,我与侯爷便是翁婿,难道还不能信任?”
这对于兰陵王来说当然是一个不坏的答案,女儿得偿所愿,双方的联盟也因为姻亲而牢固,然而他目光锐利地一扫,忽然指着青樱道:“这位是慕容尚书之女吧?王爷的正妃,又要如何安置?难道芳旭以郡主之尊,要屈居侧妃吗?”
聂贵早已将昨日郡主阁中发生的事细细地禀报了一番,兰陵王虽不在京中,朝中要员还是熟识的,自然知道赵王妃是慕容勉之女。
青樱垂首沉静道:“回禀侯爷,赵王妃名不副实,实为家父之计,送我入宫襄助赵王。因我是女子,用娶亲的名义便不得郑妃怀疑,其实并非王妃,实为赵王麾下谋士。”
兰陵王双目一眯,意味深长地反问:“是么?”他阅人无数,早已瞧出这两个年轻人之间暗流涌动的情愫。
只是转念一想,世间哪有那样多两情相悦的美事,姻缘不过要的是门当户对,夫妻和顺,一生安稳罢了。如此一想,又放下心来道:“既然如此,芳旭为赵王妃一事应无异议,只是天下皆知赵王娶慕容妃,现在又娶芳旭,该如何解释?”
青樱正色道:“慕容妃已经薨于瑞安州,尸身都已经找到,又何来的慕容妃?从今往后,只有赵王麾下的慕容青樱。”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微微的一疼。
然而仍是掷地有声,赵王麾下的慕容青樱,这个大名在未来不远的岁月里便名扬天下,开启了一段传奇。
司马明禹沉吟了一阵,并没有反对,只淡淡道:“如此,芳旭为正妃。”
兰陵王得此承诺,终于放下心来,点头道:“三日后府中晚宴,老夫会遍邀周边州郡的亲友,共筹大计。”
此后数年天下的走势,不经意间就在这宣成二十二年初春的一番密探中定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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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三日后愿意共同举事的州郡将领皆要来谒见,这其中有司马明禹多年来经营网罗的人,但更多的是兰陵郡周边同气连枝的数座城池的主官,因此在一面之中必要有杀手锏将他们收服,从此无需兰陵王这根纽带。
到底还是互不信任的,司马明禹目光落在正在疾书的青樱身上,普天之下,唯有她一人可以信任。唯有她一人在被他刺了一刀之后,还会生死相随,倾尽才智。
青樱许是觉察到他的目光,停笔抬头道:“——
颍川之言:求之不得,不如跳出去,浅笑着看那些戏。
如同慕容妃已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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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无情不似多情苦6
青樱停笔抬头道:“兰陵王四个女儿,只有李芳旭一人被封郡主,即使兰陵王降为兰陵侯,也没有褫夺郡主的封号,可见兰陵王有多宠爱这个女儿,只要稳住她,我看兰陵郡一带的势力都会归附。”说着又摇头道:“我当时入宫本来是为了保护和襄助你,不过现在你已经从宫中脱险。接下来要起事,兵马肯定比谋士重要,我在这里反而惹你和郡主生嫌隙,这几天你和郡主不能见面也就罢了,后天的谒见之后我就回凤鸣山陪着先生。”
她说的颇为凄清,却不再像往常那般同他亲密嬉笑,又重申道:“我会竭忠尽智做你的谋士,将来你一统天下之后,我要封侯。”像是给昨日给兰陵王的定心丸,也是对自己的救赎。
不知是否兰陵王早年造的杀戮过重,子嗣甚是艰难,男丁只有世子一人,女儿倒有四位,除却四女李芳旭,其余的都已婚配,都是他麾下的年轻才俊和邻近州郡的将领。
司马明禹不置可否,他心中自有成算,倒与青樱不谋而合,只是深藏不露罢了。却话锋一转道:“如果我真能成事,一将功成万骨枯,我只会记得那些战功累累的将士,给他们封侯加爵,让他们封妻荫子,光宗耀祖。”说着瞥了青樱一眼意味深长道:“你既然要竭忠尽智,有主公在战场上拼杀,谋士却权衡利弊却在山中逍遥的道理吗?”
青樱倒不是真心想走,只是司马明禹那一句“我喜欢你”实在石破天惊,还未理顺自己的心思,转瞬又要面对夹杂着一个李芳旭的关系,对于初涉风月的她来说,更是剪不断,理还乱。
正在这时候,李芳旭身边的丫鬟偃月款款而至,躬身行礼道:“郡主说王爷金尊玉贵,生在京城气候湿润之地,只怕北地干燥不惯,所以让奴婢送来一盅莲子银耳汤,最是滋润益气的。”
青樱盯着丫鬟手中的食盒,果真只拿出一盅汤来!她没有看错,真的只有一盅!
所以她就是皮糙肉厚,不怕干燥了么?
于是青樱气愤不已,忍不住问道:“那为什么我就不需要喝银耳汤滋润益气呢?”
这偃月果真就像关公的青龙偃月刀一般,口齿伶俐道:“郡主当然也吩咐了,怎敢忘了姑娘?”姑娘二字咬得极重,仿佛就是要提醒青樱她不再是王妃,接着又道:“只不过姑娘不需要滋润益气,只用平息肝火的冰糖菊花茶就好,郡主是怕姑娘见她做王妃气坏了身体!”说着辫子一甩得意地出门。
她会生气?真是笑话。
虽然现在是有些生气。
司马明禹起身将银耳汤递给青樱道:“她吃醋而已。”说着更意味深长道:“她会吃醋,你不是该更高兴吗?”
他意有所指,青樱却堪堪避开笑道:“我没有汤喝,何来的高兴,倒是你该高兴才对,将来你后宫之道,也少不了平衡和制衡,有这么个爆炭在这,自然不愁制衡。”
☆、第五十六章 无情不似多情苦7
两人说话间的距离已经拉得很近,青樱说得高兴,长发飘拂正扫在司马明禹的面上,他直觉得一阵清晨山林间的芬芳扑鼻而来,身子一热,心中荡起一份柔和,悄悄地握起她的一缕头发,似乎不经意道:“不管有多少人,没有人可以取代你。”
他说的明白,青樱身体一僵,不想去明白。
她见过林轶的生死相许,一生一世一双人,纵然天人之隔,那个人也似乎就在身边,一呼一吸,一笑一颦,一嗔一怒,一起漫步风霜雪雨,一起迎日出日落。身边再多的鲜活也无法再激起他的尘缘,大约只有空床夜雨的时候,他才会感到,原来在这世上,已经只有他一个人。
自那时候起,青樱开始相信从小念的诗词中所言,山无棱,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为何明禹说在她面前说起娶李芳旭说得那般自然,虽然她深知这桩婚事多少都有着相互利用的性质,可是他为什么又这样对自己说?
司马明禹见她不语,干脆说明白道:“你以前说过希望你,我,还有谨瑜永远不分开,就像在凤鸣山上一样。不过你也知道那是绝不可能的。唯一能让我和你不分开的只有刚才我说的办法。”
“嗯?”青樱听他提及凤鸣山,果然抬头看他,目光热切——她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尽在那时了,所求不过寻求那时的美好,寄希望于时光中人都不要远去。
司马明禹见她果然受到诱huò,目光灼灼接着道:“当然,不可能我们三个永远不分开,要么跟我,要么跟他。但是,我却只能选择你,所以你也只能跟我。如果你想跟他,或者是跟别人,我就杀了他们,没准也不放过你!”
“可是……你可不可以不要娶别人……”青樱一时尚在迷惘当中,心底的话脱口而出。
司马明禹却很满意,抓着她的手欣喜道:“我可以娶很多人,但是你青樱只有一个,这一点永远不会变。”
永远不会变吗?这世上有什么是永远不会变呢?她曾经以为自己对先生的感情永远不会变,她曾经以为她和穆可儿的“恩怨”永远不会变,她曾经以为她和明禹之间的友谊永远不会变。
可是,不都变了吗?
所谓青樱只有一个,可是明日也可能别人只有一个,她想起小时候在家看的戏文里大宅院里的女子们互相倾轧的故事,有些不寒而栗,她不要变成那样。
还是无情不似多情苦,还是做他的谋臣好,陪他打下江山,伴他坐拥江山,既可以长伴在一起,也不必有情之所困纷纷扰扰。
主意一定,心中虽然似是有什么割舍不下,却清明了,不动声色地抽开手把刚才书写的纸拿来递给司马明禹道:“看看这些都是什么,你就知道能请我出山辅佐你无异于姜子牙辅佐周武王,郭嘉辅佐曹操了。”
司马明禹接过来一看,微微一笑惊喜道:“你如何得知这些?”
颍川之言:因为不爱,所以自在。
可是,又怎能不爱?
☆、第五十七章 出师一表真名世
青樱见他珍视,不禁得意道:“那还用说,我是先生的入室弟子,先生早把中原数得上号的人物编撰成册,包括他们的生平,相貌,喜好,家眷,我不过是把记得的都默写出来了,小事一桩。”
司马明禹一面快速阅读着这纸上每一个名字背后的一点一滴——这对于三日后他们的谒见太重要了,了解一个人的历史才能又狠又准地抓住他的弱点,言语间收服他,这种收服却不是使人屈服,而是心悦诚服。他一面似乎不经意地问道:“这还是小事,这么说我们走后你在山上还真是学了不少东西?”
青樱还是像少时一般,在他面前毫不谦虚道:“那当然了,现在嘛,也就是中原第二,‘凤潜’不出,谁与争锋。”
‘凤潜不出’,谁与争锋,本是一句戏言,然而人生如谶,后来发生的种种,皆应验在这句话上。
***
宣成二十二年仲春,中原的风和日丽被一道文笔犀利的檄文撕开,数年未见兵戈的中原,太平就此终止。
“盖闻明主图危以制变,忠臣虑难以立权。是以有非常之人,然后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后立非常之功。夫非常者,固非常人所拟也。
牝鸡者,强擅天命,武后执柄,专制朝权,威福由己;时人迫胁,莫敢正言;终有望夷之败,祖宗焚灭,污辱至今,永为世鉴。
贵妃郑氏:本为太皇太后侍女,与郑友耀魏海德之流并作妖孽,饕餮放横,伤化虐民;残杀先皇,毒害皇嗣,舆金辇璧,祸乱宫闱,窃盗鼎司,倾覆重器。郑氏粗鄙出身,本无懿德,好乱乐祸,偷天换日,其心可诛……”
洋洋洒洒数千字,署名为“雏凤”,执笔者正是青樱。
“雏凤”一名原是那日‘凤潜不出’,谁与争锋的戏言,司马明禹听了便道:“雏凤清于老凤声,你父亲还在京中,你用本名露了行迹反而不好,不如化名‘雏凤’,倒符合你的意思。”
赵王自兰陵郡通告天下,先帝已经驾崩,死于郑妃之手。郑氏妄图偷天换日夺取皇权,秘不发丧,致使先帝龙体损毁,至今不得入土为安,又控郑氏多年来残害皇嗣,牝鸡司晨,迫,害忠良,任人唯亲等多项大罪。
二月二十,赵王与兰陵侯联名起兵,征讨郑氏,清君侧,立刻便得到兰陵郡周边8个州郡的呼应,纷纷加入讨郑大军,通告天下,愿听赵王差遣。
二月二十四,郑妃反击,宣称皇上一切安好,只是龙体微恙,不便见朝臣。赵王司马明禹妄图弑君篡位,剥夺亲王爵位,犯下谋逆大罪,令中书令郑友耀兼任护国大将军,讨伐西北兰陵郡逆贼。
但是此举并不能平息朝中议论纷纷,以张太师为首的群臣多次求见皇上均被拒绝,这不得不使人疑惑,既然只是微恙,何以见不得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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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出师一表真名世2
更加之二月二十八,兰陵郡的讨郑军攻下南下的第一座城池舞阳郡,舞阳郡本来固若金汤,守将文俊是郑友耀的亲信,也算是能征善战之人。然而赵王麾下名将如云,那日谒见之后西北年轻将领中的第一任颜超羽与赵王结拜,这次率军拿下头功的就是他。
颜氏一族,三代武将,皆是当世名将,颜超羽出生之时,据说红光满天,其父对此子寄予厚望,故取名颜超羽,希望他能超过三国名将关羽。他的确不负众望,年满二十岁便在大夏南疆的金沙江大破南邵,一袭白衣银甲,宛如天神。
却说那日谒见之时,司马明禹身着紫衣,气质清贵,上面又绣着暗黄的龙纹,以示皇子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