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有宫人取了花凳来,佟妃坐在登上,似乎支撑不住自己的身子。她望着孟古青,大大的眼睛一睁,凄楚地唤道:“娘娘。”便滚滚落下大颗泪珠来,显得无助而怯弱。
孟古青只端着茶啜饮,不多说。这事儿,她还真就管不着。也是佟妃心急,不懂安分守己,待小皇子降临。然,若她的孩子降临了,牛钮与玄烨又要如何?后宫中,不是你死,便是我活。
佟妃只肆意哭着,如同要淹了这坤宁宫一般。也不知挨了多久,孟古青正要寻个借口逐客,恰恰有吴良辅求见。
想起前世,孟古青起了促狭之心,唤吴良辅进来。吴良辅恭恭敬敬地请安,道:“娘娘,皇上使唤奴才过来,叫奴才取了皇上昨日给娘娘鉴赏的那副新《水牛图》,说是要拿过去给安郡王赏赏,看看如何。”
孟古青叫四儿小心翼翼地取了画来,余光却扫在佟妃身上,果然见她自吴良辅进来之后,身子一颤,便止住了哭泣。
吴良辅得了画,连忙告退。然离开时,却趁着孟古青低头,狠狠地瞪了佟妃一眼。岂不知,孟古青借着茶杯的掩饰,恰恰将这一幕看在了眼里。佟妃的小脸刷白,吴良辅走后,也匆匆地告退了。
作者有话要说:^_^
26
26、挑衅 。。。
这头,佟妃尚在黯然心碎,谨妃真是最得宠之时,更不用说后宫中诸多或得宠或不得宠或被宠过却又冷落的妃嫔了。那头,瑞嫔却又再次得到了福临的宠爱。
愕然间,孟古青才发觉,敦温慧皇贵妃去世已有一年。
只是,皇宫中什么都没有变,依旧是数不清的怨女,无尽的沉浮。在这后宫中,哪里有什么赢家,一个个都只是命运的俘虏。偏生,一个个撕破了脸挤破了头皮,想要赢,却赢得比输得难看。便是慈宁宫上位的那位,又何尝赢了?到如今,也不过是背尽骂名,不得冷暖,寝食难安,儿子不孝。
瑞嫔,却以为她是打了一个胜仗。
说起来,经过敦温慧皇贵妃一事之后,瑞嫔倒是聪明了许多。原本一年惩罚早就到了,太后亦忘却了此事,她也不祈求回宫,只一心一意念佛,却在福临前去佛堂为尚未到临世间便夭折的皇子祈福时,恰恰撞见了福临。等候了一年多的瑞嫔,这才能再次入了福临的眼。
回到咸福宫之后的第二日,瑞嫔便上了坤宁宫的门。
有时候,孟古青也会觉得这皇后的位置坐得真倦。无论什么人,怀有什么目的,总能在这中宫里粉墨登台一番。然,孟古青依旧要打足了精神,坐在这位置上,与大伙儿虚与委蛇。后宫的位置,是玄烨登大宝的保证,是娘三个在后宫中生存的法宝。
一年多的念经生活,瑞嫔并未憔悴,反倒越加亮眼。也是,皇宫中的女儿刚进来时,都依稀有股稚气,待过几年五官张开,便显得越加耀眼明亮动人。只是,后宫中人烦恼多易早衰,最美好的年华,也就那么几年。
瑞嫔依旧是一身素服,答拉赤上都不见有珠翠装饰。她脸色端庄,一应事情按规矩来。待孟古青赐了座,她坐下之后,便似笑非笑地望着孟古青,一脸的神秘莫测。孟古青只是以不动制万动。谁也没有要求中宫之主一定要没话找话地调节后妃之间的气氛。
坐了许久,瑞嫔起身来,告辞,忽地没头没脸地冒出一句话:“姐姐逝世不过一年多,姐姐的孩子,娘娘您用得还好吧。”
说罢,瑞嫔笑着,盈盈离开。孟古青侧头微笑,瑞嫔这是以为自己是为敦温慧皇贵妃复仇的火焰么?世上最厉害的便是这等人,做尽了恶事,却可欺骗自己,以为自己才是那最良善的人,他人都是恶人。
瑞嫔才走,福临便过来了。他进了内寝,犹自疑惑,不住反头,对孟古青道:“方才,瑞嫔有来过?”
孟古青笑了笑,道:“来请安。”福临脸上的神情才松懈了些,孟古青又道:“来与臣妾哀悼敦温慧皇贵妃。”福临脸上一僵,道:“过去的事情,还提来作甚。”
孟古青笑吟吟的,不再多语。她平日绝不在背后说人,却也不是那任由人随意践踏的。必要的时候,也可随意落下那么一根导火索。福临进中宫之后,显然不喜瑞嫔方才离去,福临一向将这中宫当做自己的私物,因此识相的妃嫔,渐渐懂得请安之后便走,莫要再想借此机会偶遇皇上。只可惜,瑞嫔脑中仇愤太盛,竟然没有发现她费劲心机也要见的人。
如往常一样,福临下朝来坤宁宫,定然是心中郁结,必要发泄一通。偏生,几乎每次上朝,福临定要与那些大臣们起龃龉。所以,坤宁宫也成为了必来之处。
孟古青不多问,知晓福临自然会说出口来。她只送上一杯清茶,一张温馨祥和的脸。
果然,福临开始絮絮叨叨地说起了朝堂里的吵闹。倒又是为着满汉官员之争。循旧例,汉臣见着满臣需请安回避。但,福临一向追求汉臣满臣“一心一德”,便竭力去了这规矩。但,满臣一向不服。因此,内院大学士陈名夏见着巽亲王不曾请安,被巽亲王照着臀部狠狠踢了一脚,在朝堂上哭泣求公道。
这原本是小事,但却牵涉到福临个人“重用汉官”的政策。巽亲王未必就缺那一个请安,那一脚也未必重,陈名夏也未必受不起。然,汉官哭着闹着要地位,满臣怒着怨着要打压。这之间的福临便头疼了。
孟古青听着福临情绪激动地一个个骂将过去,却知道,这事儿,还是福临自身惹的。且不说他重用汉臣的想法太过心急,重要的是他有政策,却不能身体力行以身作则。他做事情,太过任性放纵。今日安抚汉臣,明日却可能因着小事迁怒汉官。如此这般,那些皇亲贵族之流,哪里还把他的政策放在眼里?更何况,巽亲王常阿岱,原本就是个任意妄为脸皮都不要的人。
后妃不可干政,孟古青只听着,却不多说。
福临对自己的权势一向敏感,他亦不愿问什么,来这的目的,不过是倾诉。孟古青暗笑,福临将坤宁宫当做了他倾倒内心不如意的垃圾桶,往日,可否稍稍念及这垃圾桶的功劳?
倾诉完之后,福临的心情好转,忽地话题一转,道:“青儿,谨妃,原本是坤宁宫的奴才。”
孟古青笑着点了点头。福临盯着她,细细观摩她脸上的神色,却找不到一丝不满和怨怼来。他心中愧疚,放低嗓音道:“朕知委屈了你。若是寻常的妃子,怕是早就又哭又闹了。偏生你大度,反倒为着朕与母后之间的关系,劳心劳力……”福临顿了顿,道:“陈名夏,若有半分你的宽阔胸怀,也不致叫朕愤怒。”
孟古青笑,大抵天下帝王都如此吧,只愿听那些叫他开心的话,待见那些叫他开心的事情。早就想通此节,由着福临说去。
福临脸上的愧意愈盛,道:“青儿,你放心,无论如何,朕总不至于负了你。无论是谁,朕绝不允她觊觎这中宫的位置。”
孟古青换上感激的神情,道:“皇上,你日理万机,已经是身心疲惫,万万不要再为了臣妾为这后宫的小事忧心。臣妾很好,会为了皇上,一直很好。”她咬着唇,盯着福临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福临感动不已,道:“朕何其有幸,有你!苍生何其有幸,有此后!朕顺心的事情,也就这一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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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
27、年瑞 。。。
这一年的冬季无比寒冷,孟古青早早地就穿上了棉服,依旧冷。冬至之后,接连下了好几场大雪。就在这样的大雪中,谨妃的孩子降临了。
皇上大赏谨妃,大量金器玉器首饰衣服运往永和宫。父随女贵,皇上大赏谨妃之父南苑花库掌库 安巴度良田、房屋、官职。可谓是一夕之间,翻身做主。难怪,明知宫廷深似海,偏生还有那么多人将女儿送到这金玉牢笼中来。
因着瑞雪兆丰年,明年想必有个好收成,福临心绪大好,为皇四子取名年瑞,以诏天下。安巴度得讯,大闯紫禁城。然此次,只得被轰了出去,再无吴良辅为他传话。
因着育子,又得皇帝喜爱,谨妃脸上充满了神采。原本在后妃中只是普通的容貌,也多了一丝魅力。年夜饭那日,谨妃穿着大不同往日,穿了一身水红撒虞美人比甲,外套狐狸毛领白大氅,显得脸色鲜嫩,无比娇俏。
佟妃脸上却恹恹的,只着了土黄锦缎绣折枝绕莲人字锦袍,外头,却是青色的大氅。可谓是只见新人笑,哪见旧人哭。福临喜气盈盈哪里能发生那么多变化。
宴席上,佟妃吃得甚少。谨妃的胃口却尚未调回去,慢条斯理地一样样吃,进食不少。
若有孩子降临,便是没了帝王爱,佟妃也不至于如此失魂落魄。后宫中女人无比寂寞,若有一子半女伴身,尚可将心中浓烈的爱意倾泄在孩子身上,也好度过那难捱的时光,心中也可有个盼头。
如今孩子没了,佟妃能如何?丧子,对女人的打击是无限大。岂不知后宫多少女人因丧子无子失去最后希望而成了疯子?
无论如何,大过年的,太后与皇上都爱听吉祥话,爱看好脸色。然,谨妃毕竟小家子气,说话免不得战战兢兢,明明已经是妃子,却总忘不掉奴才的身份。佟妃失去了她的灵巧活泼,更兼太妃不时还得说上几句难听的话。其余的妃嫔更不用说,个个不得宠爱都是呆木头,也只剩下一个瑞嫔还算伶俐。因此,孟古青原不是多八面玲珑的人儿,也只得打起精神,与太后说些开心喜庆的话。
夜宴之中,太后体恤后妃思子之情,允各妃携子回宫过年。因此,回宫时,孟古青得以将牛钮与玄烨全数带回坤宁宫。
慈宁宫中很是暖和,屋里燃了三个火炉子,烧得旺旺的,都是上好的银丝碳,没有一丝烟火味。因此,出了慈宁宫,孟古青便觉得身上一颤,寒气侵体,无比彻骨。她一手牵着一个孩子,将
两孩子裹在大氅中,匆匆上轿。又有四儿递来小炭炉,这才觉得稍稍舒适了些。
回到坤宁宫,有她提前叮嘱的炒栗子,放在炉头焖着,依旧暖暖的。这栗子都是挑选的上好山栗,颗颗饱满,粒粒匀称。又洗得净净的,装在荷包里,揣在怀中,心窝都暖了。
两个孩子见到栗子很是兴奋,嚷嚷不已。无法,孟古青叫乳娘为牛钮与玄烨都洗脚净面,然后放到大炕上。中间,摆了小几,小几上有描凤红漆盘,盘里放着暖暖的栗子。孟古青坐在中间,叫乳娘为两孩子剥栗子吃。
孟古青闲着无事,便也开始剥。偏生,吃了她剥的栗子之后,两孩子都不愿意吃乳娘剥的了。无奈,只得孟古青一个人劳作,两个粉团似地孩子睁大眼睛巴巴地候着她手里的栗子。
一人一颗,绝不偏袒。栗子软糯香甜,俩孩子吃得无比高兴,笑得眼睛快要成了缝。正吃得开心,外头宫人传话道:“皇上驾到。”
孟古青见玄烨开心地跳了起来,牛钮的小身子却是一颤,瞬间恢复原样。孟古青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中,牛钮已经长大了很多。
福临带着一身寒气走进来,脸上喜气盈盈。玄烨高兴地往地下跳,乳娘忙接住。下了地,玄烨向福临请了安,便欢呼着扑进福临怀里。福临一把将他搂起来,捏着他的小脸逗笑。牛钮却自己爬下了床,恭恭敬敬地请安。福临与玄烨正开心,只模模糊糊地应了一声,牛钮脸上敬畏,安安静静地站到一边去。
孟古青心底叹了口气,福临的偏心她不是不知道,这个男人做事一向全凭自己心意,喜欢的便爱上天去,不喜欢的连敷衍都不愿意。她一把抱起牛钮,站在福临身旁与他闲话。
原来,福临多陪了太后一会子,太后熬不住想要歇息了,他这才直接来了坤宁宫。见小几上有糖炒栗子,道:“青儿,你一向懂得享受生活。”
一家四口齐数上了大坑,围着桌子。福临自然是不懂得如何剥栗子的,孟古青却不许宫人帮忙,教福临如何顺着裂口将香香的栗肉剥出来,又叫他小心劈了指甲。福临先前还笨手笨脚的,但也觉得新鲜。剥了几个,便顺手了很多。玄烨窝在他怀里,几乎将福临剥的栗子全数吞了进去。孟古青不叫牛钮难过,便也搂着牛钮,喂给牛钮吃。
只是,额娘的宠爱,终究无法代替阿玛的宠爱吧。孟古青唯一能够庆幸的,是牛钮尚且不知道自己的亲生额娘,已经永远地离开他了。真希望,这孩子可以开开心心地长大。
福临与玄烨的兴致越来越高,不多会儿,小几上就堆了许多栗子壳。孟古青怕小孩吃多了栗子腹胀,便一把扫过栗子,道:“今天到这里就好了,吃多了明日肚子要疼的。”
牛钮听得,马上乖巧地停住手。玄烨却不乐意了,撅着嘴瞪大了眼睛瞧福临。福临被他看得心软,对孟古青道:“算了,多吃几颗也就罢了,大不了今晚儿叫他们守岁,晚些睡。在宫里,这么快乐的日子,也不多见。若朕幼时可如此愉悦,叫朕折寿十年也愿意。”
孟古青知道,小孩子哪里能坚持守岁下去,到了时间任是发现天大的事情,也能沉沉睡过去。只是,见福临亦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想着腹胀也不是多大的事情,在慈宁宫小孩子太过拘束,都吃不饱,只得随着这两人去。
果然,吃着吃着,玄烨便困了。有乳娘接过玄烨,为他清理。孟古青心疼牛钮,便亲自为他拭嘴擦脸,抱着他进了偏房,又褪去衣裳,将他放进宫人暖好的被窝,这才在他脸上吻了一口,道别。
牛钮乖乖地闭上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蝴蝶翅膀一样轻轻颤动。这孩子乖巧地叫人无比心疼,孟古青坐在一旁待他入睡才起身。又唤了乳娘过来,叫她看好牛钮,提防点,莫叫寻常人等随意靠近牛钮,怕伤着了他。
乳娘连连称诺,孟古青回到东暖阁,福临已然收拾好躺在床上,双手叠在脑后,笑盈盈地望着她。待孟古青坐在床侧,福临搂过她,将脸埋在她颈侧道:“和你在一起真好,有家的感觉。”
家的感觉么?孟古青心中冷笑。
作者有话要说:^_^
28
28、呕吐 。。。
有皇太后恩赐,新年间,两个孩子一直养在孟古青身边。两个孩子性情差别很大,牛钮比玄烨大了不到一岁,却无比沉静,事事守规矩,一言一行皆有条理,有一种小大人的感觉。玄烨却性子跳脱,爱玩爱笑爱闹,无事便像个小熊一般腻在孟古青或是乳娘身上。
孟古青越加心疼牛钮,免不得多爱牛钮一点,惹得玄烨哇哇大哭。好在,牛钮懂事,到此时总要让出额娘的怀抱给弟弟。
待年初六开始,慈宁宫便传话将牛钮送过去。牛钮年前开始习字学画,师傅已经在宫内等着了。一大早,孟古青早早地起来,亲自为牛钮穿好衣裳,又陪着他用早膳。几天下来,与这孩子的感情越加深了,无比不舍。自然,孟古青要亲自将牛钮送过去。偏生这会子,永和宫那边求见,说是谨妃吃了佟妃送来的龙眼呕吐不止,这会子永和宫里一团糟,请孟古青过去。
这等事!孟古青心中怒,一个个都成了傻瓜了么?偏生作为皇后还不能不去。牛钮,只得由着乳娘送过去了。孟古青心中不舍,将牛钮搂在怀里,忍不住亲着他的小脸蛋。良久,才不得不放开,匆匆赶往永和宫。
一路上,听那小宫女缠杂不清地叙述那事儿,孟古青也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些日子,佟妃没事便就近到永和宫去串门。这日,谨妃想起她诞下四皇子时佟妃送来的上好龙眼,便拿出来一同吃。不多久,谨妃便觉得难受,呕吐不已。自然,谨妃身旁的耷拉公公首先怀疑了佟妃。佟妃不认,委屈地在永和宫里哭了起来。
孟古青头疼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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