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赛飞进了门福身正要下拜,不想被太后制止住。
“别拜了,过来,陪我老太婆坐会儿。”太后睁开眼微笑着忧忧地对赛飞说。
“太后,这,是怎么了?”赛飞依言坐到她的跟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岳小珍,流产了。”太后的语气很淡,仿佛在说别家的事一般,但她的眼里透着隐隐的哀痛。
“……”赛飞都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没有想起过岳小珍了,曾经在自己面前扭扭捏的小女孩,曾经跪在自己面前求自己保护的女子。早听说过方正君子嗣单薄不正常,却从来没有想过岳小珍会真的不会能将这个孩子生下来。
“前些日子老三也病了。”好一会儿太后又幽幽地说。
“三皇子病了?我怎么不知道?得的是什么病?”赛飞很是吃惊,方正君就只有四个儿子,两个都在自己这边,还有两个都是品级不高的嫔妃生的,赛飞并不常接触,每次遇着他们都是淡淡地见礼。
“年前都送出宫了,那病,哎!说是熬不了几天了。”太后眼中透着隐隐的泪光,努力数次都险些掉下来,不得已只有闭上眼睛说话。
“老八你得好好护着,啊!”太后猛地睁开眼紧紧地抓住赛飞的手,既是恳求,又是命令地说道。
“太后,这是自然。玮儿,他叫我一娘呢!”赛飞被她抓得生疼,见着她如此失态,心道这岳小珍肚子里的孩子做奶奶的她应该是很期待的吧。自己当初是不是不应该拒绝岳小珍的请求,如果是那样,是不是这个老人现在就不会这么伤痛了?
赛飞胡思乱想着,不断地自责着自己,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有人叩拜的声音,仔细一听原来是方正君与贤妃来了。太后与她对视了一眼,双双起身迎了出去。
“儿皇叩见母后!”先是方正君与贤妃向太后行了礼。
“臣妾参见皇上,贤妃娘娘。”紧接着赛飞放开搀着太后的胳膊向方正君他们见礼。
“妹妹请起!”贤妃见方正君淡淡地并不理睬赛飞,自己连忙将赛飞扶起。
“你先回去吧,老八又在找你了!”方正君扶住太后另一边胳膊往她们刚出来的厢房走,路过赛飞跟前时淡淡地对她说。
赛飞一愣,他这是在赶自己吗?心里有些难受,不过很快又恢复平静,心道人家既然已经在赶自己了,那自己还杵在这里干什么,规规矩矩地朝三人行完礼退下。
第 64 章
“梅雪,你知道三皇子得病的事吗?”刚出院门赛飞就开口问梅雪。
“也刚听说。”梅雪规矩地道。
“是什么病?怎么听太后的语气,好似这皇子、皇女早夭都跟这病有关?”赛飞提起裙脚绕过一小树叉。
“这,娘娘,您就不要问了,这事是宫里的禁忌!”梅雪对姐姐梅瑞对视一眼为难地说道。
“什么禁忌比人命更重要,刚才太子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说要我好好护着玮儿,你们什么也不告诉我,我怎么护着他。”赛飞猛地驻足,回头提高些声音说道。
“……”跟着的四人一个个都还是嘴巴紧闭,一言不发,赛飞气结,甩甩广袖提起裙角就往前走。众人知道她生了气,但事关重大,也只得叹口气紧跟上。
回去的路上赛飞越想越憋气,回想起太后的神情更是越来越担心起来,心道一定要弄清楚事情的原由来。回到举办夜宴的凌波殿赛飞捡了一个清静点的地方坐下,捧着玉蕉递过来的手炉,对玉蕉说:“你去把瑞王爷找来,我有点事想问问他。”
玉蕉不知道赛飞心里的打算,连忙出去寻找,不一回果真将瑞王找了来。
“娘娘。”瑞王进了偏殿见赛飞半依在椅子上紧锁着眉,好似苦恼着什么。
“王爷来了?梅雪、梅瑞,看茶,看点心。”赛飞睁开眼朝方正豪淡淡地一笑,连忙吩咐梅家两姐妹给方正豪端茶点。
“娘娘如此盛情,正豪倒是有些受宠其惊了!”方正豪都笑眯眼了,捏了块点心放进嘴里咽下,又端起茶碗呷了一口,轻叹道:“好茶!好点心!娘娘,有什么事情吩咐吗?告诉正豪,就看着这一碗茶水和点心的面儿上,正豪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赛飞嗔了他一眼,心道真不像自己初见他时一本正经的模样,想了想还是开口说:“确实正如王爷所想,赛飞是有事请您帮忙。”说完又呵呵讪笑连连,数声后轻咳一声说:“而且还不只一件,不知道王爷是不是还要赶汤蹈火?”
“不妨,娘娘说来听听。”方正豪这下倒一本正色了。
“第一件事嘛,就是向你要两个人,前些日子赵文应该跟您提了吧?”赛飞也不客气,学着他的样子呷了一口茶轻道着。
“那第二件事呢?”方正豪知道她今天要说的肯定不是这件事,根本就不在第一件事上纠缠直接奔第二件上。
“您这般说,我可就当你应了啊!梅瑞,你快去告诉太子,就是他八叔同意将那两人给他了。”赛飞立马插科打诨,瑞王结舌,真的不敢相信她就这样将自己的左膀右臂给弄走了,可事已至此想反悔也不行了。只得讪讪地笑笑,算是应允了,梅瑞这才出去告诉太子此事。
赛飞满意地看着这结果,再轻呷一口茶,捏了一小块点放心进嘴里慢悠悠地吃下,然后又呷了一口茶,抽出手绢轻拭了角嘴。
“第二件事嘛,就是劳王爷陪我去看一个人。”赛飞看磨得差不多了才开口。
“娘娘见什么人要让正豪陪你去?陪着您的应该是皇上才对吧?”方正豪淡淡地反问着。
赛飞尴尬地笑笑,略作娇羞地样子说:“王爷,您做计也听说了,皇上这些天不大爱理我……”说完还似有似无地捏着自己的衣角。
“娘娘要见什么人,直接召进宫来就是了,为何非得亲自出宫去见他?”瑞王顺了顺腰间的带子轻问道。
“王爷怎么知道我要出宫去?”赛飞瞪着眼问他。
方正豪噗滋一声笑了,摇摇头笑着对赛飞说:“娘娘当正豪是什么?您若是不出宫为何要找人陪,这里外的数人陪着你不就得了吗?既然非得要我去自然此人很重要,我不仅知道你要出宫,我还知道你现在就要去,您说我说得对吗?”
“对。就是现在要去。”赛飞不得不佩服地点头回答着,不待方正豪问那人是谁自己就招了:“今天岳御女小产了您一定听说了吧?咱现在不说她,刚才太后找我去了,说要让我好好护着太子跟玮儿。从她那里听得三皇子病了,好似很严重,而且听她的意思玮儿也会得这个病,我问梅瑞他们,他们都不告诉我是什么病,只说是宫里的禁忌。这事情不弄清楚要我如何护太子跟玮儿?所以我这才来麻烦你。”赛飞见方正豪也如梅瑞他们那般皱起眉,连忙又补充道:“你们说是禁忌,那我也不问,我就想让你陪我去看看老三,看看他的症状,我好有个谱,你说呢?”
第 65 章
“好。”这下方正豪回答得倒很爽快。
“那好,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走,早去早回,要是快的话估摸着还能来得及参加晚宴。”赛飞见他答应下来,很是高兴,扔掉手中的手炉就立也起身抬腿朝外走。
“您不给皇上说一声吗?”方正豪一边系披风的带子一边朝赛飞的后背问。
“他现在忙得很,哪有功夫理我!”想着他在岳小珍的小院对自己的态度,赛飞的语气不由得有些生硬,不过在方正豪的耳朵里倒听到了一股酸味。
方正豪心想两人一定是又在闹脾气了,只是淡笑着摇着头跟在赛飞身后。二人出了凌波殿,一直往南走,路过赛飞住的栖凤宫直接往东拐,出了宣佑门直奔晨晖门。门口的侍卫都认得方正豪与赛飞,她二人只将宫牌亮了一下就直接出去了。出了晨晖门爬上方正君进宫来时的马车一直往北走,踢踢踏踏地跑了有半个时辰终于到达三皇子养病的“揽月山庄”。在车上听方正豪介绍过此庄,此山庄原来是一赵姓皇族的行在,后来这皇族得了那个禁忌的病死了,说是死了很多人,后来凡是得了此病的人都拉到这里来了。说是养病其实就是让他们等死,平日里只留些得了那病没有死的宫人服侍,连太医都很少。
进了门遇着了几个零星的下人,淡漠地朝赛飞与方正豪行礼,过了一个辕门,然后又穿过了一小院,到了一个拱门前。方正豪将赛飞拦下:“娘娘还是不要进去了,臣进去瞧瞧,把里头的情况报给你听吧。”
“你进去得,为什么我进去不得?”赛飞停下问道。
“臣跟皇上都得过此病,这病得过一回就不会得第二回,所以我不病,只是娘娘您……”方正豪严肃地解释着。
“……那好。你先去。”赛飞皱着眉想了一会儿,觉得还是不要莽撞地冒险比较好,就听了方正豪的建议。
方正豪点点头进了内院,过了好一阵子才出来,见到赛飞时脸色很不好,赛飞连忙问:“怎么样?”
方正豪往后退了两步,有些难过地说:“估计是抗不过去了。”
赛飞知道他是怕自己给染上此症,心道难道是传染病,心里那么想嘴里就问出来了:“王爷,你为何这般惧怕与我靠近?莫非此症是传染病?”见方正豪难过地点点头,赛飞又问:“你能给我说说这病症的模样吗?”
方正豪想了想就将这病症说给赛飞听,然后还说了一下三皇子现如今的情况,赛飞听完觉得有些熟悉,好似后人说的天花,也称水痘,不由得吁了口气。朝方正豪笑着说:“王爷那病症好了后是不是要结一个小疤?而且这个疤用什么药都消不了?”
“正是。”方正豪点着头回答。
“那王爷是否方便让我看看那疤痕?”赛飞有些急切地道。
“娘娘……”方正豪迟疑地看着赛飞。
“哦,不方便就算了。我只是觉得你说的这病症有些熟悉,王爷,让我去见见三皇子好不好?这病症我应该得过,不妨事。”赛飞讪讪地笑笑,见方正豪还在犹豫自己就踏进小拱门,扯着方正豪的衣袖连连催促着:“快,走走,再磨蹭晚宴就来不及了。”
“您别拉,您别拉,臣自己走!”方正豪被她拽得踉跄连连。
进了三皇子住的卧房赛飞不由得就皱起了眉,看着在烟雾缭绕的床帷下躺着的那个小少年,赛飞有些心疼地往前走了两步。方正豪一把将她拽住,赛飞瞪了他一眼他才放手。轻移到床前,轻轻地看着孩子脸上的小脓胞,赛飞可以肯定,此物就就是水痘无疑。起了身出了里屋,让方正豪找来值勤的太医,不想那太医因为怕三皇子过病给他连门都不愿意进。
莫法赛飞只得出去跟他了解情况,看着他有些恹恹地躲自己,控制不住地就火冒,厉声喝斥道:“你躲那么远做甚?”
方正豪也看不过去,伸手就将他往前一推,沉着声音略带威胁地说:“娘娘让你进前回话,快不快去,若是慢了!哼,你没有染上病死,本王先摘了你的脑袋。”
那人这才狗爬似地到了赛飞跟前,赛飞斜了他一眼,又回首看了眼三皇子住的小屋,回首才问:“三皇子现在怎么样?我看烧得厉害,你们怎么没有给侍弄着降体温?”
“娘娘……”那太医本想说怕传染之类的话,又想起方正豪的威胁,一时间倒不知道该如何说了。
“你!”赛飞看着他这般模样,就想让在杏花镇上方正君受伤时那晚的情景,牙痒痒地想骂人。好不容易才忍下,转头对方正豪说:“王爷,这孩子的病其实就是发烧严重,我那边有些退烧的药,你且派人让去叫玉珠,让她带着我的那个大包过来。”
方正豪也觉得在这人身上指望不了什么了,只得点头说好,转身出去吩咐人去带玉珠。
第 66 章
“我听说过一句话,叫医者父母心。我在你的身上可没有瞧见过这种心啊,您学医所谓何来?”赛飞捡了一个干净点的栏杆上坐下,语气极淡地问那胆小的太医。
“臣,臣上有……”那太医跪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说。
“你不要给我说什么上有八十岁的老母,下有黄口小儿!谁家没有?你身为太医,陛下的臣子,那三皇子也算得上是你半个主人!有你这样侍主的臣子吗?”没有方正豪在场赛飞再压不住那股怒火,厉声喝斥着。
“臣,臣,该死!”那太医头趴在地上哭泣起来。
“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你若是干得好,保你以后在太医院也算是数得着的医正,若干不好,你想想,是去漠北好还是去岭南好。”赛飞咬紧牙关控制着自己不要骂人,就这样也有一种决绝的语气,吓得那太医连连说:“臣遵奉娘娘懿旨。”
“下去吧,到外面候着,我回去了再找人通知你!”方正君见他无出息的模样更加看不起来,那人连滚带爬地往外跑。
“您把他怎么了?”方正豪进来正碰着那人慌慌张张地往外面跑。
“还能怎么样?就是吓唬吓唬了他几下!”赛飞恢复以往的模样淡笑着说,“派的人什么时候回来?”
“最快也得一个时辰。”方正豪与赛飞对坐在另一侧的栏杆上回答。
“嗯,看来今天晚上咱们参不了晚宴了。”赛飞拢了拢披风,又跺了跺脚,甩甩额前的碎发笑着问方正豪:“这个病真的是皇家的禁忌?”
“嗯,这事还得从我皇爷爷说起……”方正豪想了想将事情婉婉道来,赛飞边听边低着头笑。
“哎,这真是妖言!”好不容易等着方正豪将故事讲完,赛飞轻笑着说道。
“娘娘为何这般说?”方正豪见赛飞态度轻慢不由得称奇
赛飞笑笑,站起身来来回踱了两步停下,笑着对方正豪说:“就一个水痘,居然能让人说成是那样,还不是妖言么?”
“娘娘识得此症?”方正豪被自己的猜想惊得不轻。
“当然,刚才我进来的时候不就给你说过了吗?我得过此症。”赛飞想了想又说:“或者说我没有得过此症,但是这个病症可以传染任何人却传染不了了。”
“正豪不明白您的意思。”方正豪被赛飞说得一头雾水。
“先不说这些,等回了宫咱们找人商量。现目前紧急的就是三皇子,怎么着也不能让他学八公主那样就夭了呀!”赛飞想着那个乖巧巧地叫自己母妃的小丫头心里就抽抽地难受。
“娘娘有方解此症?”方正豪双眼放亮地问。
“暂时没有,但是可以试试,所谓尽人事,听天命吧。不管天命如何,咱们这些做长辈的都得跟天争一争不是,总不能让孩子一个人在那难受吧。”刚才那三皇子被烧得迷糊糊地还叫着皇奶奶,父皇,赛飞就是为了太后自己也得争一争。
早听说出水痘的一些症状,赛飞让方正豪又将那个太医找来,然后让他带着一些太监宫女给三皇子换了衣裳,将屋里的铜炉移了出去,最后找来热水给他降温。大概过了一个多小时玉珠带着她的大包过来了,跟她一起来的还有方正君,赛飞与方正君见完礼,就拧着包进了三皇子住的小屋。进了屋将包翻开,把那些瓶瓶盒盒都倒出来,看了看保质期暗自吁一口气,还好没有过期。捡了两样消炎退热的药,找来一个小碗,将各种药粒的胶皮拔开,把里面的药粒倒了少许进水里,和了和递给宫女让她给三皇子喂下。大概过了有两个小时赛飞再将药跟刚才的方式和好,让宫女给三皇子灌下。接下来每隔两个小时就给灌一次,直到半夜三皇子好像退烧了,赛飞看了看,他的脸色也不比下午看的那般苍白了,呈现了点点红润。
“你,去把他的口腔和鼻子里面清理一下。”吁了口气,对身边的宫女吩咐道,那宫女乖乖地上前照着赛飞比划的给三皇子清理口鼻腔里的粘液。
“他好像退烧了。”方正君摸了摸三皇子的头,撇着脑袋跟赛飞说。
赛飞朝他翻了个白眼,又蹭回椅子上歪着困觉。
“我让人在旁边院里收拾了屋子,你去睡会吧!”方正君见赛飞如三皇子如此上心,早就忘自己还在跟她闹别扭这回事了。看她歪在椅子上辛苦得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