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属下领命!”
然而此刻的我并不知道,在距离我数里之遥的猎场主场内,正酝酿着怎样的阴谋。浑然不知在我看不到的地方,一切……早已变了天。因为此时的我,只能一门心思的专注在面前那险象环生的境况之中,根本就无暇多顾。
急促的大口大口的喘息着,我狠狠地擦了擦由嘴角溢出的血丝。咬紧了牙关,我拼尽全力的死命隐忍着那越渐强烈的眩晕感觉,努力的让自己已经有些模糊不清的神智尽量的保持清醒。我还要保护绮罗和我的侍卫们,因此我还不能倒下,更不能死。
但是,虽然我已经拼命的在忍耐了,然而那头该死的熊的力量实在是太强悍了。刚才在与它缠斗的过程中,我一不小心就被那厚实的熊掌给狠狠地拍上了脊背。虽然我凭借着自身的敏捷与速度上的些微优势险险的避过了大部分的力道,也因为有堪比软猬甲的骑装护体,因此锋利的熊爪并没能抓伤我,但尽管如此,我还是不可避免的受了严重的内伤。
妈的,真的好痛啊!咽下喉头里再次涌上的血腥味,我忍不住皱着眉在心里咒骂着。我做梦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我竟然会单枪匹马的跟一头真正的熊搏斗!
不过唯一让我感到有些欣慰的是,尽管我受了伤,但那头天杀的熊也被我使出浑身力道的狠狠刺了一剑,再加上之前绮罗加诸在它身上的各种伤痕,因此它比我也好不到哪儿去。现在横亘在我们之间决定胜负的,便是耐力与意志力的较量与对峙了。谁先怯懦退让了,就意味着谁先失败,而失败的代价便是——死亡。
呼吸吐纳间争分夺秒的休息了片刻,为自己那早已虚软无力的残破身体积蓄上一些力量。伸出滴血的手臂胡乱的朝脸上抹了一把,将混合着汗水与血迹紧紧贴在脸上的散乱鬓发顺往一边之后,我旋即便与对面的熊一块儿摇摇晃晃的再次从冰冷的地面上挣扎着爬了起来。
双腿一前一后微曲的分开站立着,稳稳当当的将手中的长剑置于身前紧紧的握住。双臂上的衣袖早在之前的恶斗中被撕破了,因此我的手臂毫无遮挡的暴露在了寒冷的空气之中。寒风袭来,手臂上的汗毛即刻便被冻得根根直立,然而却丝毫也动摇不了我坚定的信念。
亲手杀死面前的怪物,这是我此刻满心满脑唯一想着的念头,所以我的注意力是高度集中的。然而或许真的是我命不该绝,也或许是上天的庇佑吧!就在我嘶吼着持剑冲杀向那头熊的那一刹那,原本正朝着我张牙舞爪目露凶光的棕熊,在看到我左手腕上之前被“四不像”咬出的那排齿痕之后,不知为何突然呜咽着朝后轻轻地退了一小步。虽然那仅仅是连一秒都不到的极短的走神,但却已经足够了,我当下便心中大喜的瞄准了时机,对准它心脏的位置,凝聚起周身最后仅剩的所有力量,便气势汹汹的直捣黄龙而去。
只听耳边“噗嗤”的一声闷响之后,一阵撼天动地惨烈至极的野兽嘶吼声便随即响彻了山谷。灼热鲜红的血液瞬间便如泉涌般喷洒了我满面,那令人作呕的血腥味也随之弥散在了周遭的空气当中。
“呵呵……哈哈哈哈……”冷眼旁观的站在一边,我疯狂的大笑着欣赏倒地不起的棕熊在临死前犹在做困兽之斗的想要再次从地上站立而起。我终于打败了它!我终于亲手杀死了它!
举起双手,入目皆是刺目的红,然而此刻,我却忽然感到还不够过瘾。我只觉得自己浑身的细胞都还在仓狂的叫嚣着沸腾着,此时的我急需一个泄恨的渠道来让我发泄心中那依旧高涨的亢奋。这种感觉对我而言是陌生的,却也是异常熟悉的,真是矛盾又和谐的奇异感觉。
噙着一抹森然的冷笑,我缓步踱向了倒在地上一息尚存的棕熊。伸出一脚死死地踩在棕熊的身上,我恍如着魔般邪恶的笑着,使劲儿地拔出了深埋在棕熊心脏里的利剑,高高的举过头顶,然后……狠狠的再次落下。接着再举起,再落下,一次又一次的不断让那鲜红的血液喷洒在我的脸上,身上,甚至是眼睛之中。如此反复了不知多少次以后,直到那头早已死透的熊的心口位置再也找不到一丝完好的皮肉,我才意犹未尽的收住了手中的动作。
就在此时,一阵紧接着一阵的马蹄“哒哒”声由远而近,越渐清晰的传入了我的耳朵内。应声机械的木然转过了头,望着那扬起了滚滚黄沙的大队人马正急速的朝着我的方向狂奔而来。
我只觉自己脑袋中突然“轰”的一声,一道白光自眼前忽闪而过,我那一直紧绷的强撑着的神经便顷刻间垮塌了下来。而早已经严重透支的身体也随即脱力的犹如风中落叶般,轻飘飘的朝着冷硬的地面坠落而去。
“妈的!你们这群马后炮!”无意识的喃喃咒骂出最后一句话之后,我便安心的放任自己沉沉的坠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疑惑
朱雀宫
屏退了所有的侍人,绯烟独自一人来到了朱雀宫的南苑——琏妃暂时居住的院落。
听到门外有些轻微的响动,坐在桌前的琏妃一回头便看到了推门而入的儿子。绽开一朵温柔的笑花,优雅的站起身,琏妃满目慈爱的笑望着正款步朝自己走来的身影,亲切的询问道:“绯儿,你不是一直都寸步不离的守在女皇身边的么?怎么突然过来了?”
眼见儿子没有回答自己的问话,反而面色凝重的定睛注视着自己,琏妃唇边的柔笑蓦地僵了僵,旋即便柳眉轻蹙的道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怎么了绯儿,为何脸色这么差?是这些天来没有休息好吗,还是……陛下的伤势加重了?”
“你们都出去守在门外,没有本宫的命令,任何人都不许踏进这里半步。”目不转睛的盯着自己的父亲,绯烟冷着声音发号施令。
“是,凤后!奴才们告退。”被绯烟突如其来的强硬气势给吓了一跳,在屋里伺候的侍人们赶紧都低眉顺眼的匆匆鱼贯而出,不敢有丝毫的停顿。
从来没有见过儿子如此强硬的一面,琏妃心里有些不安的小心翼翼的问道:“绯儿?你究竟……怎么了?”
被两道仿佛可以穿透自己身体的凛冽目光死死的盯着,琏妃的眼神开始有些闪躲的不敢再直视儿子的眼眸。
“父亲,关于这次的混乱,您是不是知道些什么?”牙关一紧再紧,绯烟终于语气沉重的问出了口,虽然用的是问句,但其实他的心里早已经有了答案。
闻言,琏妃的眼眸明显的一阵紧缩,旋即便紧张的垂下了眼帘侧过身背对着绯烟,“绯儿!你怎么可以这么跟我说话?”
面对父亲欲盖弥彰的举动,绯烟内心沉痛的闭上了眼,无奈的轻声叹道:“三日前的冬猎,您忽然称病派人将我急召回宫,之后紧接着猎场就出事了。而您之所以这么做,无非就是不想让我继续留在陛下的身边,想要将我引开罢了。我说的对么,父亲?”
“绯儿,我……”被自己的儿子一语便道破了个中玄机,琏妃慌张得不晓得该如何解释才好,只能紧揪着胸口的衣襟欲言又止。
“是母皇让您这么做的吗?”除了这个可能以外,绯烟实在是想不出还能有谁可以让心地纯良个性温婉的父亲这么做。
“不是的!这不关你母皇的事,是我自己……我自己……”声音渐渐的弱了下来,到最后几个字时,琏妃已经不晓得该怎么继续为自己圆谎了。
冷眼看着这一切,绯烟不由的在心底一阵叹息。面对着连个谎话都说不好的父亲,自己还能怎么样?若是真的要怪,也只能怪自己有个狼子野心的母皇了。
“您好好休息吧!”不再逼问什么。言罢,绯烟没有再多停留一秒,转身便离开了琏妃的房间,任凭身后不断地响起琏妃哀哀的叫唤声也没有再回头。
在返回寝宫的路途上,绯烟的心绪久久也不能平静。以目前的状况来看,如果他接到的消息没有错误的话,那么也就意味着——慕轩已经跟血月圣教暗中勾结了。
心力交瘁的抚了抚眉心,一声幽幽的叹息控制不住的溢出了绯烟的喉头。现在的局势已经完全出乎了自己的预想,他没有想到自己的母皇居然会和血月圣教搭上了关系。而原本单纯的权力斗争一旦与江湖势力扯上了关系,就会变得纷繁复杂。更何况,血月圣教并非是一般的江湖派别,其教主月倾情更是与雪有着剪不断理还乱的万般纠葛。
“谁能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做?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保护你不受到一丝伤害?”
在世人的面前,他永远都是精明睿智从容自若的。然而,却没有人看得到他内心的无助与彷徨……
昔日里宁静祥和的鸾羽宫内,此刻却是人头攒动,气氛压抑。每个人的脸上都是异常凝重的神情,没有人胆敢偷懒的多说一句话,大家无一不是埋首认真的做着自己手上的工作。
“臣等参见凤后!凤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与女皇寝宫相邻的偏殿内,正围坐在圆桌四周热切的讨论着什么的一帮老御医一看见绯烟的到来,吓得赶紧全部起身跪在地上行着大礼。
“免礼!”越过行礼的御医们,绯烟径直朝着大殿中央的主位走去,“陛下的伤势怎么样了?为何到现在还未苏醒?”
“回禀凤后,陛下已无性命之忧。只因陛下是被巨大的外力震伤的,所以内腑受了些损害,从而导致气血淤积在胸。目前只需待臣等用药将陛□内残留的淤血尽数导出之后,陛下方可苏醒,凤后勿需太过忧心。”
“嗯。”听完御医们的解述后,绯烟终于眉眼舒展开来的颔了颔首,一颗终日高悬着的心总算是稍稍的放下了一半。
不过随即话锋一转,绯烟好不容易才有些平复的纤细眉头复又拢了起来,“那贤侍君呢?他脸上的伤……有可能治愈么?”
这也是他一直担心的问题,解语现今的状况很不好,待雪醒来之后,他真的不晓得应该如何向她解释这一切。
“这……”欲言又止的住了口,被问到的老御医一脸犯难的在心里暗自摇头,“恕臣等无能!贤侍君脸上的抓痕很深,即便再如何精心的调治,只怕日后伤好之后也依旧会留下不可磨灭的疤痕。”
疤痕?对于异常重视容貌的男子而言,尤其是对解语这样从小便是在人们的艳羡与仰慕中长大的天之骄子而言,毁容无疑要比直接杀了他还更令他感到痛苦的。
“难道真的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你们不是全国最好的大夫么?那为何连这么一点小伤都治不好!难道你们一个个全都是庸医不成?”抑制不住胸中的怒火,绯烟一怒之下竟然失手将手下的梨木扶手给捏得粉碎。
“凤后息怒!臣等真的已经尽力了,还请凤后恕罪!”望着四下飞散的木屑,一干御医们全都被吓得两腿一软便瞬间跪在了地上不住的磕头求饶。
眼见自己的主子勃然大怒,无双立刻压低了声音,小声的在绯烟的耳边软语劝道:“殿下,您着急也不是办法,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才是。”
稍微平复了下胸口中不断翻腾的怒火,绯烟站起身一拂袖便朝着殿外扬长而去,“尔等若还想保住性命,就好好的想想该如何治愈贤侍君脸上的伤吧!否则本宫定将你等拖出午门去斩首示众!”
万般同情的瞥了一眼跪在地上汗如雨下的列位御医,无双赶紧加紧脚步跟上了拂袖而去的绯烟。
寝宫内,刚刚醒来的我此刻正面朝下的趴卧在宽大舒适的凤榻之上。背上虽然没有缠着纱布,但却敷着许多黑乎乎的专门用来消肿与治疗内伤的膏药。双臂上七七八八的伤口已经被细致的处理过了,只在左手腕上缠着一圈白纱。
虽然身上很痛,但我却觉得这份痛楚很值得,因为我用自己的力量保护了我想要保护的人。想到这里,我不由的扬起了唇角。还好,绮罗和我的侍卫们都得救了,目前也已经全都脱离了生命危险,剩下的就只是一段时日的休养而已了。
“凤后驾到!”一声传唤忽然高亢嘹亮的在殿外响了起来。
呵呵……绯烟来了。在我昏迷的这几日里,虽然我不能够睁开眼睛,但是在偶尔的几次意识较为清醒的时段里,我还是能够清楚的感觉到身旁有人在不眠不休的守护着我的。而那个人就是绯烟,这我是知道的,因为我能够听到绯烟同我讲话的声音,也能够感受到夜里自手心传来的阵阵温暖。
“陛下!”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之后,一道熟悉的身影便已如旋风般急切的刮到了我的床榻前。
“陛下,您终于醒了!”万分欣喜的紧紧握住我置于枕头之上的手,绯烟目光炽烈而深情的一眨不眨的定定凝望着我,仿佛害怕一眨眼我就会突然消失不见似的。
“抱歉,让你担心了。”温柔的弯起眼眸,我笑着诉说着我的歉意。
将我缠着纱布的左手小心翼翼的拉到脸颊边轻轻地磨蹭着,绯烟语调谦卑的恳求道:“求你!下次千万不要再让自己陷入如此危险的境地了,好不好?我会害怕!”
惊讶于绯烟有别于往常的举止神态,我登时怔愣得忘记了言语。曾几何时,总是一派雍容华贵的绯烟竟然也会露出犹如小狗乞怜般卑微的神情?看来这回,我是真的吓到他了。
“你知不知道这一次,我差点儿就失去你了!我真的不敢想像如果真的失去了你……我会变成什么样子?”说着说着,绯烟的语气里竟然透出了一丝哽咽。
“好!我答应你,一定不会再有下次了。我保证!”心疼于绯烟的真情流露,我反手抚上了他的后颈,将他揽到了自己的身边,并轻轻的拍抚着他的颈背,安抚着那颗因为我而颤动不安的心。
少顷,我轻声的问出了一直横亘在心头的疑惑,“对了绯烟,倾城他们呢?这一个个的都跑到哪儿去了?”
自我醒来之后,除了绯烟以外,我就再没有见到其他几人的身影,这不禁令我感到一阵不解。若是往常,别说我受了这么严重的内伤了,就算是我偶尔一个伤风感冒小伤小病的,那几人也绝对跑得比御医都还要勤快。尤其是涟漪,每次只要我一有个什么闪失,就都会哭得眼睛红红的跟只小白兔似的。这次是怎么了?为何一个个都不见了踪影?
身边的人儿因为我的这句话而轻微的晃动了一下,但我却没有太过在意,全副心神都投在了等待答复上。
扯了扯嘴角,绯烟笑靥如花的轻斥道:“你看你,身体都还没有养好就开始想东想西的!他们几人都很好,一个个都乖乖的待在寝宫里等着你去看他们呢!不过御医也特地嘱咐了,说你的伤势不允许被过多的打扰,因此他们是为了能够让你安心的静养才没有来看你的。所以说呀,你一定要安心的养伤,争取早日康复,才能尽快的见到他们啊!”
“是这样的吗?那好吧!我一定尽量快些康复。”虽然心里仍然存有一丝疑惑,但我还是相信了绯烟的说法。
“那你就好好的休息吧!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了,晚上我会再过来的。”
“嗯!晚上见。”
残香
出了鸾羽宫后,绯烟便即刻前往了宁语宫。
坐在车辇之上,心不在焉的望着外面的景色,绯烟的内心陷入了一片天人交战的混乱之中,他到底该怎么做才是正确的呢?
血月圣教的巫女果然不同凡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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