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这里是我办公的场所,若无要事,平时是绝不会有人胆敢随意进出的,因而对于此时未经通报就擅自闯入的“不速之客”,我也懒得理会,毕竟我书房门口的侍卫不是用来当摆设玩儿的,既然她们能够放行,自然也就不会是什么“危险人物”。
随着门扉的开启,一身银白宫装的窈窕身影朝着桌案的方向款款行来,雍容华贵的气息随着来人轻盈的步伐在周遭的空气之中无声的弥散开来。
骤然停下手中的笔,因为我的视线已经被突然出现在桌案上的一个白色器皿给吸引住了。微微侧眸,顺着桌面向上望去,一张浅笑盈盈的华美面容蓦然映入了我的眼帘。
“绯烟?你怎么到这里来了?”看清了来人是谁之后,我稍稍的怔愣了片刻,但随即便舒展开眉间的皱痕,扬唇一笑。
“现下正值寒冬,陛下又为国事操劳日理万机,臣担心陛下凤体受损,所以特地命人熬了人参鸡汤来给陛下驱驱寒补补身。”
只要是在正式的场合,绯烟就总是恪守礼法的对我使用敬语,自称为“臣”,但实际上我却十分的不喜欢这种生分疏离的称谓,我还是更喜欢他亲切随性的对我说“我”。
伸手接过绯烟递过来的白瓷盅,舀起一勺热气腾腾香气四溢的汤汁,轻轻吹了吹便送入了口中,顿时感觉一股温馨的暖意溢满了周身,从心里一直暖到了四肢百骸,舒畅的感觉让我忍不住眼眸半闭地轻呼了一声。
“绯烟啊……你总是那么的细致入微!”快速地将一盅爱心鸡汤给喝了个底儿朝天,我眼角含笑的喃喃低语,眼神中盈满了浓浓的柔情。
闻言,绯烟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我但笑不语。见状,我干脆两手一撒向后一倒,懒懒地靠在了宽大的椅背上,正好我也累了,趁此机会小憩片刻也无妨。
抬手捏了捏眉心,我闭着眼睛轻轻地招了招手,低声唤道:“过来绯烟,到朕身边来。”
绯烟依言走到了我的身后,稍稍将我的头扶正倚靠在他的胸前,接着便轻柔的给我按摩推拿起来。在绯烟那双仿佛带着魔力的手的推揉下,我周身的疲惫奇妙的散去了不少,我舒服惬意得几乎有些昏昏欲睡。
“绯烟,你说……朕将倾城册封为华贵君,珑儿他们会不会不开心呢?”其实这也是我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在苦恼的事情之一,毕竟贵君的品级比之侍君要更高一级,我正是担心这会让其他的那几个人心生芥蒂耿耿于怀。
“怎么会呢?难道涟漪、玲珑和解语的品性如何陛下您还不清楚吗?”淡淡的笑了笑,绯烟神态自若的继续说道:“他们三人皆出身于皇族公卿,自幼便修习各种教条礼法,教养甚好,又岂会连这点儿容人的肚量都没有?更何况,现在倾城公子肚子里还怀着我凤天皇族的血脉,父凭女贵,单凭这点,陛下直接封他为贵君也不为过。”
“是吗?若是他们真能这样想就好了。”轻叹出声,话虽如此,但我始终还是放心不下。即使他们表面上不会表现出任何的不满,但心里总难免会有些不好受吧!
见我依旧沉浸在担忧之中,绯烟索性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凝望着我语重心长地叹道:“若是陛下真的怜惜他们,那就抽空多陪陪他们吧!要知道……比起那些虚名而言,他们其实更渴望得到的,只不过是陛下您的宠爱而已。他们之所以会感到不安,其实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地位被其他妃嫔动摇了,而是担心您是否会因此疏离了他们,最终慢慢的将往日的温情淡忘。其实在他们的内心深处,最想要的……仅仅是陛下您出自真心的爱罢了。”
顿悟般的蓦然睁开双眼。的确如此,他们想要的,从来就不是高不可攀的地位或是无上的荣耀,他们都只是想要被爱而已。
“朕明白了,谢谢你绯烟。”紧紧地握着绯烟的手,我无比感激的望着他微笑。
自从认识绯烟以来,每次当我感到迷惘困惑之际,绯烟总是仿如天使般适时的降临在我的身边,默默地帮助我支持我,让我能及时的从心灵的迷雾中脱身而出。
其实早在不知不觉的相濡以沫中,我已经深深的习惯了身后那抹时刻让我感到心中无比踏实的身影,也恋上了那种能让我的灵魂安心停靠的感觉。
我越来越深刻的感觉到,此生能有绯烟这样完美无瑕的男子陪在自己的身边,真好!
痛并快乐着
数日之后,凤天皇朝再一次的迎来了举国欢庆的日子。
笔直宽敞的街道两旁,酒楼林立,各种商铺更是栉比鳞次,昔日繁华昌荣的皇城之内,今日更是显得尤为喜庆繁盛,热闹非凡。
今天是我正式迎娶倾城入宫的大喜日子,皇城内的百姓无不携家带口的出门观礼,更有甚者不远千里的特地从国内的各个州府赶往皇城,就只为能亲身感受一番皇家嫁娶的宏大奢华的场面。
由于今日的皇城实在是人山人海,所以为了维护秩序保证治安,避免被群众围得水泄不通从而导致队伍无法正常行进,因此今日特地出动了近卫军才总算是控制住了整个局面。
冗长的仪仗队超级拉风的在皇城内招摇过市,所到之处无不引起一片沸腾,而我则是一身锦衣华服的端坐在高大华丽的凤辇之上,跟随着前方的仪仗队以龟速缓缓地前行。
努力的扬着沉重的脑袋,我面带微笑端庄得体的不停地向着道路两旁的人群颔首致意,但是由于头上的饰物实在是太过繁复沉重,所以使得我好几次都差点儿闪了脖子。
悄悄地紧握起藏在宽大衣袖之下的手掌,我拼命地强忍住想要扯掉满头珠钗的冲动。若非今天是我的大喜之日,恐怕我早就已经当场暴走了!
试想,就为了凸显我那无比尊贵的身份,所以我不得不打掉门牙活血吞地顶着一头重得要死的珠钗环翠。不仅如此,为了在百姓们面前表现出我亲和的一面,于是我必须在忍辱“负重”的艰难情况之下,还得要装得跟个没事儿人似的从容自若,不停地在众人面前装模作样的一边游街一边卖笑!
妈的,真是气煞我也!我忍不住在心里大声咒骂,到底是哪个不开眼的家伙发明的这一整套繁琐得掉渣的皇族嫁娶的流程?若是让我查出来,我一定要把她挖出来鞭尸,然后再挫骨扬灰!
倾城的车辇紧紧地跟随在我的后面,虽然我现在看不到他那边的情况,但即使是用大脚趾想我也能猜得出倾城此时此刻的心情铁定跟我的一样——哑巴吃黄连,郁结不能言!
实际上,倾城那边的状况也比我好不到哪儿去,只要一想到他那一身比我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繁复宫装,以及头上那看似华美无比实则恐怖无边的凤冠,我就禁不住的冷汗直流。天,这就是所谓的美丽的代价!但是,这代价未免也太可怕了吧?简直就是受刑嘛!
心里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之前上车时的那惊鸿一瞥,我的心直到现在都还久久不能平息。原本倾城就已经是美得冒泡了,现在经过一番盛装打扮之后,就更是美得惊天地泣鬼神了!老天,我不由的庆幸倾城的车辇外围挂着算得上是厚重的纱幔以及多加的珠帘,要不然我真的不敢想像若是让此刻的倾城毫无遮挡的出现在众人的面前,将会引起怎样的轰动?不晓得到那时我的近卫军扛不扛得住?
关于这一点,我不得不再次的感谢绯烟的细腻心思。其实上次我在迎娶绯烟之时,就是因为准备不够充分而出现了一些骚乱。当时迎娶的队伍也如同此刻一般在围绕着皇城游行,可就在一切都进展得十分顺利的时候,突然好死不死的刮起了一阵说大不大但说小也不算太小的风,绯烟的车辇外围的纱幔被风给吹了起来,也因此露出了绯烟那张倾国绝色的美丽容颜……结果,可想而知。
所以这次在出行之前,绯烟特地吩咐工匠们将倾城的车辇进行了一番小小的改装,也就是在纱幔的外面再挂上一层细密精致的珠帘。这样一来不仅可以避免纱幔因外力而被吹开,也增加了阻隔视线的效果,同时还使得车辇从外观上看去更加的华美亮丽,可谓是一举三得。
而与此同时,就在我心不在焉神游天外的想着自己的事情之际,道路两旁的人群也都叽叽喳喳乐此不疲的窃窃私语,三五成群的小声议论着这场旷世的婚礼。
这三姑六婆的凑在一起就准没好事儿,无非就是东家长西家短的开始八卦,这个结论不管放在哪个世界都是不变的真理!
“哎……真是可惜了!这美人儿的车辇打自个儿跟前走过却连人长啥模样都看不清楚?真是可惜啊可惜……”就在倾城的车辇缓缓地从一家大酒楼前行过,但却由于纱幔的遮挡,只徒留下一抹窈窕动人的倩影,从而引得众人无限遐想之际,骚动的人群里,不知是谁突然感慨万千的冒出了这样一句话来,而其实这也正表达了广大人民群众此时此刻的心声。
“喂喂,我说!你们觉不觉得这场婚礼的奢华程度以及壮阔场面,都快要赶上之前迎娶凤后时的气派了?”一位中年大妈微微的低了低头,凑到身边的同伴耳边小声的说道。
“是呀是呀,这位新册封的华贵君好像很得凤宠呢!听说咱们女皇为了将这位美人娶到手,可是被折腾得够呛嘞!”一个长得瘦瘦小小的女人赶紧附和道。
“这可不,我还听说啊!这位华贵君那模样长的呀,那叫一个美字!简直就不像是凡人了!哈哈哈……”听旁边的两个女人讨论得正欢,一位不甘寂寞的大婶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激动,上前与两人搭起了话,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活像她就见过正主似的。
“切……瞧你这话说的,敢情你瞅见过这位华贵君的天颜?”中年大妈听完之后忍不住对刚才这位大婶的那番大言不惭的言论嗤之以鼻,冲着搭话的大婶就是一个白眼。
“这位大姐,你这话可就不中听了!”眼见自己的高谈阔论被人毫不留情的贬斥在地,大婶忍不住要为自己辩驳一番,“你们也不想想看,就凭咱们女皇宫里那几位的样貌,哪一位不是美得只应天上有?就算咱没全亲眼见过,但他们的名号在各国那可是响当当的呀!说句不好听的话,就算咱没听过自己老娘姓啥名谁,也不会没听过他们的名字啊!”
“好像……你说的也挺在理儿的。”挠了挠头,中年大妈撇了撇嘴没再说话。
“嘿,这位姐们儿!我瞅着你也是个爽快之人,我就干脆跟你全说了吧!”那大婶一看就是个喜欢搬弄是非嚼舌根的料,好不容易找到了“知音”,那还不得吹的天花乱坠群魔乱舞的。
先是抬起头小心翼翼地朝四下瞅了瞅,然后才冲着身旁的两人神神秘秘地招了招手,示意二人凑到跟前来听。或许是被大婶那一脸“神婆”似的诡秘样儿给唬住了,那两个女人还真就傻乎乎的把自个儿的耳朵给凑将了上去。
“不瞒二位,我那姐姐的女儿的夫郎的娘就是在宫里当差的。据宫里的消息说啊,这位华贵君可是奉子成婚咧!”
“啥?还没娶进门就已经怀上啦?”中年大妈一听,不禁惊讶得高声大呼了一句,但旋即就被身旁的干瘦女人给捂住了嘴,顺便捅了捅她的胳膊,示意她小声点儿。她们这可是在当众讨论皇家秘辛,要是被官差给听到了,她们姐儿几个一准要被抓去吃牢饭。
拉下捂在自己嘴上的手,中年大妈笑得一脸□的,“没想到咱们女皇还挺风流的嘛!先把人家的肚子给搞大了才娶进门儿,还真是挺有一套的!改明儿个咱也试试这先偷人再嫁娶的滋味儿!”
“哎……这天下的美人儿啊,都被女皇一人给独占了,咱们这辈子算是没有啥盼头喽!只巴望着下辈子老天也能给咱一副漂亮点儿的皮囊,好让咱也尝尝这坐拥美人儿究竟是个啥滋味儿?”一直没有发表太多言论的干瘦女人突然伤感的摇了摇头,目光紧紧地追随着缓缓而去的车辇慨叹地道:“这样极品的美人儿,要是能让我睡上一晚,就算是要我明天就死,我也甘愿了!”
“呸!就你那样儿,还真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咧!”那大婶一听这话,张嘴就啜了一口,满脸的不屑与鄙夷,“得了得了,赶紧擦擦吧!再望下去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
就在这时,人群突然涌动着朝前方缓缓地移动了起来。一直忙着瞎掰的三人一个不小心就差点儿被前移的人群给撞在了地上。三人急忙稳住身形后一打听才晓得,原来仪仗队就要前往太庙去拜天祭祖了,大家都赶着去凑热闹呢!难怪人群会忽然如此骚动。
婚礼就这样一直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人群也继续簇拥着冗长的车队,并随着队伍的步调缓缓地移动着。
而我和倾城也继续无奈的……痛并快乐着……
离情
婚礼过后,倾城正式入住褚月宫,名正言顺的成为了我的华贵君,我的夫君。
此后,我传召了紫晶国的太女紫曦入宫,与她深入交谈了几次,话题无不是围绕着两国的邦交以及迎娶翩翩的事宜展开。
怔愣地瞪着桌案上的诏书出神,明天就要正式的下旨了,而一旦颁下了这封诏书,也就等于是向天下万民宣告了翩翩的婚事。到了那个时候,可就真的是木板上钉钉,毫无回旋的余地了。
老实说,其实我此刻的心情是极其微妙的,就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个什么感觉?只知道我就是一直固执地迟迟不愿将那朱红的纹章落在那份诏书上罢了。
眉心情不自禁地越聚越拢,忽然觉得心情有些烦闷,扔下手中的奏折,我站起身径直地朝着大门走去。反正心思早已经飞到九霄云外去了,与其继续心不在焉毫无效率地处理手头上的政务,倒不如随了自己此刻的心意。
“来人,摆架凤翎殿。”
秀丽雅致的宫殿内,昔日花影绰绰的花园里,此刻却显出了几分萧瑟的味道。
不远处,一道单薄寂寥的身影孤立于一株傲霜绽放的冬樱树下。秋月般的翦水双瞳空洞无神的眺望着前方,沉静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的情绪,就那样呆呆的注视着……注视着黯淡的前方,注视着无望的未来。
寂静的花园中,偶尔从回廊下经过的宫人看到眼前这让人心酸到想要落泪的一幕,都会情不自禁地放慢脚步,丝毫不敢发出一点儿的声响,就怕破碎了那幅凄美哀婉的画面。
一阵寒风袭来,吹落了一树的艳色,如折翼的蝴蝶般盘旋而下的花瓣,盈盈的落于树下人儿雪白无瑕的裘皮披风之上,徒增了几分凄艳的感觉。
紧了紧身上的披风,试图让自己已经冰冷的身体找回一丝的温暖。迈开步伐,在花丛中一路穿花扶木而去,任由长至地面的披风在身后落下一地的忧伤。
漫无目的地在花园里穿梭,只一心想着借此来麻痹那早已疼痛不已的心脏。只要一想到自己即将要离开凤天皇朝,离开那个人的身边,胸口就情难自禁的疼痛到无法呼吸。
正恍惚间,一只莹白的柔荑已悄然无声的从身后轻柔地搭上了自己的肩头。
“翩翩,天气这么冷,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吹冷风呢?”
闻言,翩翩微愣地转头望向了身后,“绯烟哥哥,你怎么来了?”
“我一个人在朱雀宫里闲来无事,所以就过来看看你。”抬手拂去落于翩翩发间的残红,绯烟笑得格外温柔。
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