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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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杏记-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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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手!”
    娇杏使出浑身的劲大喝一声,紧接着,她就感受到底下伴随着绞痛,流出一股湿热的液体。
    她知道那是血,她已经流了不少,此时就是没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定是面色如鬼一般,惨白的吓人。
    那稳婆被她突地一喝,唬了一跳,手上一抖,剪子就直直落在了她的肚上。
    娇杏闷哼一声,本就疼痛难忍的小/腹,简直雪上加霜。
    好在没被尖头砸中,稳婆子松了口气,凑近了她耳边说:“姨奶奶莫怪我,要怪就怪那屋外几人,我也是拿了银钱奉命行事罢了。”
    娇杏猛地抓住她的手,顺带不着痕迹的将剪子握在了自个手里,哭道:“妈妈救救我,我能生,我能生的!不要剪开我的肚子……”娇杏哭了几声,抽了几口冷气,又道:“若是救了我与我的孩子,我另给你们一百两银子,供你们对半分!”
    两个稳婆听了这报酬自然难免心动了,但又考虑到她的问题,就怕到时候一个都没保住,那还不得吃官司!
    因此,其中有个比较稳当,她对着另一个稳婆沉声道:“甭磨蹭了,咱们不做那没把握的事,赶快动起来!再晚小的就快憋死了!”
    立在娇杏边上的稳婆一听,立马醒了神,这若是小的被憋死了,自己到时命都没了,要那银子还有个屁用!
    想到这里,她就要夺过娇杏手上的剪子。
    “别动!”娇杏有气无力的叫了一声,对着两个稳婆狠声道:“莫逼我,若是再近一步,我就与我儿一起同归于尽!”
    两个稳婆无疑被她这番举动给唬的顿住了手脚,见那尖尖的剪子直戳着肚皮,这一剪子下去,大的小的可不就是都没了命!
    两个稳婆吓得不行,知道她身上没力,不过是硬撑着罢了,伸手就要夺了她的剪子,哪知刚要动起来,便被几个丫头牢牢扒住,半点动弹不得。
    屋里总共有五六个小丫头,加上玉珠就是七个,她们先前不动,不吭声,是被吓傻了。
    后见主子痛成那样都强忍着没有放弃,各人眼中都起了泪花,到底是伺候了一年多的主子,终归都还是有些情份在的。
    两个稳婆分别被三个小丫头紧紧扒住,还不甘心,挣了挣根本挣不脱,到底年纪大了,又是贪享安逸久了,突地被几个做惯了粗活的丫头扒住,还真就动弹不了。
    面上涨的通红,其中一人梗着脖子,“姨奶奶究竟是要怎样?”
    娇杏皱着眉头,冷冷扫了她一眼,她已经没有精力再用来耗费了,连张口的力气也没了,看了眼身旁的玉珠,玉珠会意,低身凑近了耳朵,她蠕动了几下唇畔,玉珠会意地一点头。
    “快些!我真快不行了!”声音细弱。
    玉珠眼睛一酸,急忙去了。
    两个稳婆子后背阴凉,全给骇出了冷汗,各人脖颈处抵着好几把剪子。
    其中那个沉稳的稳婆终是开了口,“姨奶奶好胆识!我等尽力而为!”
    这胎儿体大,母体宫口又太小,两个稳婆也不是头一次遇着这事了,知道是个难办的,就怕到时吃了官司。因此但凡遇着这样的,都先给家属报个信,让他们早先做好准备。
    如今虽是被迫应下了,但也仅有五成把握。
    幸则母子平安,不幸则小的胎死腹中,大的血尽而亡。
    “若是平安产下,姨奶奶日后怕是无法怀孕了。”
    娇杏愣了一下,沉重地点了头。
    ……
    深夜寒凉,孤月高悬。
    宝香苑,上房不再传出那骇人揪心的惨叫声,这种诡异的安静,非但没令人放下心来,反而使人更加凝重。
    王氏手心里也是急出了汗,湘琴在她耳边轻声安慰着她,“太太莫急,小少爷定会平安出世的。”
    王氏握住她的手,点了下头,转头去寻大儿子的身影,左右没寻着,就要喊,不想却见他一人立在廊下,背对着产房,冷月的清辉投散在他身上,给他笼上了一层孤寂。
    她心中绞痛,几步走到他身旁,抚上他的肩,“娘知道你待她有几分情意,她也是个乖巧的,过了今晚,明日为她选具好棺木,咱们厚葬了她。”
    瞿元霍闭着眼睛,不愿去听娘的话,更不愿相信她说的话,那般娇俏俏的一个人儿,真的要没了?
    夜里寂静,屋子里虽是再没传出那尖锐的惨叫,但时不时还是传来几声刻意压制住的闷哼。
    江氏与杨氏立在门口。
    杨氏到底是生过孩子的,知道那生不如死的滋味,往日再是与娇杏不对付,这时知道了她的命运,突然有种同为女人,兔死狐悲的感觉,难免红了眼睛,她见江氏瞧过来,便偏了身子,背着她擦了擦泪。
    江氏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的想法自认十分阴暗。
    她没怀过孩子,更没生过孩子,自然无法像杨氏一般心生悲悯。
    相反,她的想法很龌蹉。
    去母留子,到头来受益的人就是她。
    就在这时,屋里传出一声婴儿的啼哭,那声音洪亮得屋外众人都惊到。
    王氏事先反应过来,拍着湘琴的手背就是几声大笑,“好好好!这声儿洪亮的,铁定是个哥儿!”
    湘琴目光微闪,暗暗觑了眼一旁身子僵住的瞿元霍,见他这般,心里滋味难言。
    这姨奶奶还真有两把刷子,将大爷的心笼去了不少,要换成是她,但凡大爷对她表露一点好,她都愿意为他去死。
    如今,姨奶奶没了,这可不就是天赐机缘。
    湘琴嘴角微扯,反应过来时,身边哪里还有王氏,登时惊了一下,几步就迈进了屋子。
    王氏一进了屋,一双老眼就冒着精光,一眼瞧见稳婆手里抱着的嗷嗷直叫的肉团子。
    眼睛一花,脚底一浮,险些使她栽倒。
    还是杨氏手快地扶住了她,说道:“娘您慢点,急个甚!孩子又不会跑了!”杨氏嘴上说着,心里还有着怨气,当日自个产下炜哥儿时,也没见她这般喜气。
    王氏这会儿哪还有心思听她的,一把将她推开,一个伸手就将那哭个不停的小家伙抱在了怀里。
    “哟哟哟”王氏点了点他的小嘴,似才想起什么,一把解开包住他的小毯子,反复看了好几眼,方才亲了他一口,乐呵呵地抱在手里来回拍哄着,“奶奶的大孙子总算来了,可叫奶奶等了好些年。”
    这会儿稳婆子方说道:“太太好福气,是个八斤六两重的大胖小子,瞧着头发密的,声音洪亮的,将来定是跟他爹一般的为人。”
    王氏听了心中服帖,转头来就要寻大儿子。
    却见他站在门边,僵立住身子。
    她心下一沉,得亏这娇杏命薄,如若不然,这大郎还不得搭进去。
    她将怀里的小家伙送到他手上,“呶,快抱着你儿子。”
    瞿元霍僵着的手有些颤抖,怀里一团温温软软的小东西,像极了某人,他眼睛一辣,抱紧了儿子,再也忍不住似的埋在他身上。
    小家伙一进亲爹的怀里,顿时不嚎了,他的眼前还是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感觉到脸上滴到了东西,只用舌头去舔了舔,咸咸的。
    王氏瞧得一惊,连忙拍打着儿子的后背,“作甚呢!别捂坏了我的孙子!”
    瞿元霍不理她,不顾王氏的拦阻,掀了帷幔,几步来到榻旁。
    那素色的缎被,早已被血染得绯红。血色深浅不一的榻上,闭眼躺着一个小脸惨白的女子,她一只手软软的搭在榻边沿,长发凌乱的地披散开,几丝搭在了面上,几丝落进了嘴里。
    一副毫无气息的模样。
    瞿元霍干立着,心房似是被人挖了一角,格外的空洞。
    直到怀里的小家伙又嚎上了,方才醒神。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其中一个稳婆便来了,“小少爷这是饿了,还是赶紧喂奶吧。”
    “喂奶?”瞿元霍转头看向榻上人事不知的人,面色青灰,“如何还能喂奶?”
    稳婆眼皮子一眨,“您没购置奶娘?那……”
    后面的话还未出口,便见男子浑身一震,惊得小家伙厉声大哭起来。
    稳婆子亦是一惊,转头就看见榻上刚产完子的姨奶奶醒来了,也就识相地退了出去。
    瞿元霍哽着喉咙,说不出话来,只伸了手要去摸她的脸。
    “啪——”
    娇杏一把拍开他的手,眼神格外冰冷陌生,与她那副娇娇弱弱的模样实在不符,她的声音细弱蚊吟,却又一字一句透着股子疏离,“将孩子给我。”
    瞿元霍听话地给了她。
    立在一旁看着母子两个相依相偎,他忽然觉得自个格外碍眼。
    就像是个外人。

正文 43许下承诺

姨奶奶一举得男,按理说宝香苑该是沉浸在一片欢腾喜庆中才是。
    可此时的宝香苑;却是诡异的安静。
    从守门的婆子到院里洒扫浆洗;厨房管茶;阖院上下的丫头俱都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就怕招了里头男主子的忌;打发卖了都是有理的事儿。
    原因无非就是上房内室,榻上躺着的那人儿;自昨晚上突然血崩之后,至今都未醒来。
    昨日大爷特向晋王爷讨了恩情;请了宫里的任太医前来诊脉。
    彼时;一众丫头都还低眉敛目地立在屋里。
    那任太医凝神屏气一阵;收了脉线,开了随身携带的药箱,取了纸和笔,便就开了一副方子交与瞿元霍。
    面色虽然没有大变,但到底还是有几分凝重之色,“女主子身子原就娇弱,现今经此一遭,受创不小,日后只怕身子骨越加薄弱了,务必得好生将养,悉心呵护,万不可大意为之。”
    一众丫头听言,个别个心肠软的,难免红了眼睛。
    这姨奶奶身子本就娇弱,如今生产时受此大创,往后怕是只能当个瓷娃娃养着了。
    又一思及昨晚上大爷那副骇死人的面目,一众丫头都要白了脸,此时心里亦是还在打着鼓,只盼那姨奶奶是个命大的,各自才能相安无事。
    ……
    内室里,纱帘未被拉开,屋子里光线昏暗。
    瞿元霍精神颓靡地坐在榻旁,一双眼睛紧盯着榻上并排睡在一起的一大一小,心口涩涩的疼。
    “你怎的还不醒来?”他一人自言自语,一只粗糙的大手磨砂着她苍白的小脸。
    玉珠在屏风后头悄悄伸了脑袋看,见大爷仍是那副颓委模样,便知道主子还是未醒来,险些又要落下泪来,鼻端是浓浓的中药味,知道此事耽搁不得,连忙擦了泪端了药送进去。
    瞿元霍伸手接过,朝她抬了下手,玉珠会意地低头退下了。
    瞿元霍将她扶了起来,揽在自己的怀里,让她脑袋搁在自己肩上,她的身子绵软无力,好几次差点滑下去,他只得紧紧禁锢住她的腰肢,舀了一勺放到唇边吹了吹,才送进她的口里。
    起初,她根本不喝,还未送进喉管,就给吐了出来。
    瞿元霍只得一狠心,捏了她的下巴,强硬灌了下去。
    “咳咳咳——”
    瞿元霍心弦一颤,“你醒了……”
    娇杏浑身虚软无力,知道自己是靠在他的怀里,她心里难受,抬了手就要推开他。
    哪里推得动,抬手都费了不少的力。
    她心口一疼,眼睛一酸,知道自己抵抗不了他,只得破罐子破摔地趴在他怀里放声大哭。
    瞿元霍心疼的不行,将她圈的紧紧的,又扯了被褥裹住她柔弱的身子骨,摸着她的长发,艰涩地开了口,“是我对不住你,日后定不会再发生了,再信我一次可好?”
    “不不不!”娇杏连叫了三个不,一张苍白的小脸上泪渍连连,捂着心口一抽一颤,似是再哭下去,就快喘不上气来,样子好不可怜柔弱。
    瞿元霍瞧得心惊,急得连忙拍抚着她的心口,意图为她顺顺气。
    “别哭了,你身子本就弱,再哭下去怎还了得?”
    娇杏心里对他又恨又怨,就是不想看见他,更不想靠在他的怀里,无奈自己势单力薄,根本撼动不了他。
    “你放开我!”她哭着打他,手一舞,连着扇了他好几嘴巴。
    瞿元霍被她扇了面,脸上神色也未变,只捉住她的小手,温声安抚,“快别激动,耗费体力。”
    她挣了挣,不甘心,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狠命撕咬了一番,感到他身子微僵住才松口,抬头就见他面色涨红,被她撕咬的那处,正缓缓淌下血迹。
    她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般,将一张小脸埋进他的怀里,心里忐忑不安。
    瞿元霍只叹了口气,身子渐渐松懈下来,空出一只手摸了一下,满手是血。
    娇杏心里还是有分寸的,即便再恨他,她也不敢真的咬死他,因此适才只咬在了靠近锁骨那处,那有血脉的地方她是怎么也不敢咬的。
    见他那里的血流个不停,她还是有些担忧,抬起头偷偷看了一眼。
    瞿元霍见她这样,只拿了她的绢子按了按,也不怪她,只说:“昨夜让你流了那般多的血,今日倒是换成我来流了。”
    娇杏紧咬着唇,不知道怎么回答他,一想起昨晚的事,她就又要委屈的想哭。
    想到这里,她面色一变,小脸更加白了,“我的孩子呢?”她揪着他的衣襟,眼里蓄满了泪,抖着唇,“我的孩子呢?是不是被抱走了?”
    瞿元霍正要回答,那小家伙就像是有感应,立马嚎了起来。
    娇杏身子一僵,转头就看到榻上用红色小锦子紧紧包住的小人,见他扯了嗓子叫,心疼的不行,急忙就要将他抱起来。
    瞿元霍止住了她,“你身子弱,我来吧。”
    瞿元霍将母子两个抱在怀里,用手托住小家伙的身子,替娇杏减轻了不少负担。
    一进亲娘怀里,小家伙就拱了脸,在娘胸前蹭来蹭去,眯着眼,张了嘴就嚎,就是干打雷不落雨。
    娇杏被他动来动去,闹得心焦,差点抱不稳。
    “他这是饿了。”瞿元霍道:“昨晚上就没吃的。”
    娇杏听了,面一红,知道这是要喂奶了,空出手就要解开衣襟。
    “我来吧。”瞿元霍替她解了外衫,肚兜的系带也是他轻柔地褪下。
    乳/房早已十分胀疼,顶了亦是溢出了不少,小家伙一下就闻着了味道,一张小脸到处乱蹭,就是找不到吃的。
    嘴一瘪,又要嚎起来。
    瞿元霍瞧得无奈,快要被他闹腾死了,便帮了他一把,小家伙鼻子灵的很,香味近了,张口就给全含了进去,饥/渴地吮起来。
    “嗯……”
    娇杏很有些不习惯,一开始还疼,过了好一会儿才适应,看着小家伙狼吞虎咽的模样,她这心里就渐渐柔软起来。
    瞿元霍抱着母子俩,他生的最高,见儿子一副几百年没吃的模样,自己也瞧着眼热。
    因说道:“明日我就去买个奶娘进来,京中大户人家的孩子,都是奶娘奶大的。”
    娇杏听言却是不依,她在侯府待过,早也知道这些规矩,只她不愿说。以至于瞿元霍安排好了稳婆,独缺了一个奶娘,自己都未吱声。
    大户人家的规矩,孩子不与亲娘住,只每日抱来看看,平日里与奶娘在一处的时间比亲娘还长,吃的奶也是奶娘的,以至于长大了跟亲娘并不亲近。
    她不愿看见那番局面,儿子是她自己的,不与她亲近,反倒便宜了外人,这是个什么理?
    得亏自家也不是什么名门世家,就是个半洋半土,府门不高不低的人家,那些规矩自可不必拿来生搬硬套。
    摸了摸孩子的头,接过瞿元霍递来的丝绢,替儿子擦了擦流下来的奶水。
    靠在他怀里,才忍着性子说:“奶娘毕竟是别人家的,初初来到咱们家里,为人品性如何都不知道,就给领了来奶儿子,实在不妥当。再者说了,这奶娘该是要预定的,如今我都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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