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渐渐明白过来,所以当时岚夜对于这个逃跑待贡不是没法抓回来,而是存心放任她离开,目的是让她自生自灭,那么待贡当时说的什么逃跑的地图和方法,也一定是假的了,男人们和她演了一场戏,大幕落下时,她的生命结束在自己编导的戏里。
泪水顺着白色的锦缎子流了下来,可怜的姑娘们。
“歆,安心去做破格吧。”艳若在身后楼着我说:“一步步爬上去,然后坐到祭巫的位置。”
我抬手恨恨地抹掉泪水,肆无忌惮的刺激他:“祭巫?呵,她是你妈妈吧?我坐上了她的位置,她就‘失业’了,今后生活估计会很艰苦吧!”
“不,祭巫不是我妈妈,她只是祭巫。”艳若低声说出一句让人难懂的话。
“不是你妈妈?可是天楚说……”
“你当了祭巫,就有回城市的可能。”艳若打断我的话。
“为什么?”
“想知道答案,就先成为一个最优秀的破格。”
我沉默。半晌问他:“艳若,你到底有什么目的,为什么是我?为什么肯定我一定能当祭巫?”
他凑近我的耳畔说:“因为你有抵抗狐戎迷香的能力,因为你一进来就做了破格没有被环境洗脑,所以逃跑信念一定能让你忍受种种痛楚和困难,而这样你就一定能当上祭巫,这样——我的妈妈就回来了……”
我被他后面的那句话再次弄得不明不白,想了想,讥笑:“原来你是不希望妈妈做祭巫,所以要找一个人去代替,可是我为什么要帮你?”
“你不是帮我,你做了祭巫就有可能回到城市。”
“你也只是说有可能,又不是百分百,如果我艰辛万苦的爬上了祭巫的位置,却发现哪儿也去不了,岂不是很亏?——是啊,如果真可以回到城市,你妈妈为什么不回?”我哼。
艳若笑起来,“歆,你总是能在迷糊时刻想到一些沾边的小问题,祭巫她为什么不回城市?是啊,她为什么不回,因为我在这里啊,她的儿子是贩首……”声音渐低,带着苦涩。
我恍以为自己听错了。
艳若语调又恢复懒懒的:“歆,做个优秀的破格吧,然后当上祭巫,90%的机率也比一个可能也没有强,不是吗?”
总觉得他的目的并会那么简单,他让我做祭巫,一定还有目的。
我侧过身,透过白锦望着朦胧的他,“我不信任你,从你把我贩来这里开始,我就不再信任你,所以请说出一个更可信的理由,让我相信当上祭巫可以有90%的机会回城市。”
艳若轻笑一声,“歆,你的防心越来越强了呵——”他搂住侧过身的我,低头轻语:“有戎主的批准,要出狐戎不是难事。”
“嗯哼,你意思是让我做了祭巫去勾引戎主?”我轻哧。
他妖笑起来,“如果你到时想这么做,我十二万分的乐意!”
“什么意思?”
“歆,这一届的戎主会是我!而我仅欠一个东风——需要一个祭巫来助我踏上戎主之路。”
我震惊,艳若想做戎主!几秒,仅几秒,我便笑起来。
“很好啊,艳若,很不错的90%的可能性,这算不算是我们的合作?”
“如果你这么认为,就算是吧,不然你觉得还有更好的回家方式吗?”
“的确没有,不过艳若,既然是合作的方式,我想丑话先说在前头:我成功当上了祭巫时,会尽力助你做戎主,然而万一你时运不济败了,到时我可是不会与你同归于尽的,我会选择最佳的人做戎主。”
“呵呵呵,那么我也丑话说在前头:在我还没有成为戎主时,你的任何过错我都不会护短,就算我成为了戎主,一旦有损我的利益,我也不会与你同归于尽,我会重新选择最佳的人做祭巫。”
“好,没问题。”
“呵——所以歆,这一次你趁着祭祖偷了白狮出来,是要受鞭刑的。”
我心一紧,“你意思是要公事公办,现在要送我去受罚?”我冷笑,“还真是行动迅速不留情面。”
“错了,我不是要送你去受罚,而是让你有一个心理准备,你就祈求没有被人发现或者追究,如果一旦被追究,我是决不会出来保你,或替你说任何一句话。”
“……明白了,谢谢提醒。”
“不必客气!”
我将白锦缎扯下来,直直的望着他的眼,只有这样,我们才最真实。
他嘴角带笑,媚采翩然,琉璃似的眼珠子里透着灵动的狡黠,也印着我意味深长的笑意。
很好,也许这样,才是我们最好最恰当的关系。
*******
趁着夜色回到贵邸,艳若已独自离开。祈福节还没有完全结束,贵邸里空无一人,为此我很轻松的就将白狮送回了尊兽宅。
抬头仰望月色,微蓝的朦胧,以没有了先前的皎明,这种情况下,原本优美的贵邸也显出了几分韬晦和沉闷。我轻叹口气,抱着羽魄走向外邸,忽觉左后方的暗处有影子闪动,停下脚步回头张望,只看到树影簌簌,但又觉得有某种实物在其中隐藏,心下有些胆寒,惟恐是什么尊兽在里面打瞌,纵是心有疑惑,也不敢上前查探,加快脚步,一口气跑回了内邸。
内邸的小院里安静得只能听到风吹枝条摆的声音,我小心的经过老妈妈的房门,贴着耳细听了一下,发现房里很安静,遂放下心来,蹑手蹑脚的往艳若的小房走去,却在走到井前面时,老妈妈的声音霍然在背后响起。
“你终于回来了。”苍老的声音带着些微颤。
我也颤了颤,咽了咽口水,脑子里飞速运转,思索着各种理由来解释自己的这身装扮,却没料到,老妈妈根本不等我,和那位祭巫一样,直接把我当成了艳若。
“艳若,你又去见你妈妈了吧?”声音渐近,我紧张,生怕她再走近一步发现了什么,急忙嗯了一声,然后绕过井起了几步,把身子隐在了阴暗处。
“唉,看你这付无精打采的模样,你妈妈一定又是冷冷淡淡的没和正面瞧你了。”
呃,老妈妈你真的看到我的模样了?我站在暗处,啼笑皆非。
“你也别过于介意你妈妈的态度,你也知道,她每次见到你的脸,总会伤心一番。”老妈妈继续说着与我无关的安慰话:“她这些年过得也不容易,现在一定又在房里独自难过伤心着,唉——”
我静静的听着,原来艳若的妈妈是很在意他的呀,那是什么事令她对艳若避而不见?为什么见到艳若的脸就会伤心?对了,艳若有妈妈自然也有爸爸,难道是因为艳若的爸爸负了她,所以祭巫每次见到艳若才会伤心?
“艳若,有五年没见你了吧,你倒没怎么变,身高怎么不见长啊?”老妈妈说。
我无语。
“艳若,你收的破格我见过了,是棵好苗子,但是我总觉得她神经有点大条,不知道能不能成为最优秀的破格了。”
什么?居然小看我庄歆!哼。
老妈妈长叹了一口气,“你怎么也学了你妈妈那一套,半天也不说句话?还拿背来对我?”
我汗!抬手拂了拂飘到脸颊的发丝。心里暗自祈求老天,快让老妈妈说完回房睡了吧,一会如果祈福结束了,岚夜回来我就完了。
“艳若,我知道你讨厌我,也讨厌这个贵邸,不过我当初把你作为女孩子收进来,也是出于无奈,哦,你一定又会想问我为什么要这么做了,这个……唉,还是以后到了合适的时机我再告诉你吧。”
咦?没想到艳若身上还真有不少秘密,而且连他自己也正在寻找这些秘密的答案。
我心一动,这些秘密倒是一笔好交易,虽然我也不知道秘密的答案,但是……呵呵呵,我心里暗笑,这一点也足够牵制他了。
只听老妈妈又说:“你趁这时候来贵邸一定有需要办的事吧?罢了,我不再耽搁你,你放手去做吧,我去外面给你把风,若那四个小子回来了,我就给你一个暗号。”未等我应声,老妈妈转身走上了斜道。
我喜不自禁,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急忙走进艳若的房里,将衣服给换了下来。然后一吱溜地跑回自己的房间稳稳的睡到了床上。
由于这一个小插曲,第二天早上醒来,看到老妈妈一脸郁闷的在井边打水,估计是想不通艳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我心虚怕她认出我的背影,所以后来几天一直都尽量正面的对着她。这让老妈妈又郁闷了几天。
夜游惊魂
[审问]
自祈福日过后,贵邸又恢复到了平时的状态,女贡们接客的接客,吵架的吵架,扮靓的扮靓。我呢,自然开始着手处理那两个戒室里的女贡。
她们的事情其实很简单,就是为了一个房礼监相互给对方穿小鞋,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明两人都没有资质做这个工作,要解决很容易,就是另找一个合适人选。不过,这人选,要选谁呢?——这是一个比较头痛的问题了,搞不好,会出现一场三个女人的大战。
我撑着下巴,坐在房间里,拿着一本子对两女贡的室友们的情况进行比较、分析、筛远。这时天楚走进来,开口就问:“庄歆,你祈福日去哪了?”
我一愣,反应过来时,心猛的一跳:糟了!
定了定神,我笑笑:“祈福日?当然是去看祭巫跳祈福舞去了啊,岚夜不是让我独自跟着女贡们一起去的吗。”
“你和哪一拨女贡一起去的?”
“没和哪一拨,我自己跟在她们后面去的。”我瞟了他一眼,放下手上的本子语气抱怨地说:“你也知道,女贡们对破格的态度都很不友好,所以我怎么可能与她们一起走,自然是只有跟在她们屁股后面的份儿。”
天楚哭笑不得,“你怎么这么窝囊?你是破格,级别比她们高,你要做什么,她们吱一声的权利都没有,你干吗迁就她们?”
我撇撇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啊,这不,我手头上还要解决一起女贡的纠纷呢,调查需要女贡们的配合,如果关系弄得太僵,对事情的进度会影响啊?我这叫——顾全大局。”
天楚笑起来,调侃道:“顾全大局?我怎么觉得你是胆小怕事?”
我瞪他,“什么话?——对了,你进来怎么忽然那么问我?出了什么事了?”
天楚神色一肃,“的确是出事了。而且是你出事了。”
“啊?我?”
“对,据说,你在祈福日的晚上,并没有去参加祈福,而是私自骑了尊兽四处逛游。”
我心一惊,表面却镇定地问:“据谁而说的?”
“艳若。”
什么!我目瞪口呆!
这个艳若,到底在搞什么鬼!
跟着天楚往戒室走,我心里有些惴惴,毕竟戒室在这里就是专门惩治女子之处,如果我的罪名没有被确定下来,天楚是不会带我往那儿去的。
“你祈福日那晚,跟女贡们一起看祭舞了吗?”天楚问。
“我是看了祭舞的。”我模棱两可的回答。
“是跟女贡们一块看的吗?”天楚倒不笨。
“这个嘛,我前面不是说了吗?我跟女贡是合不到一块的,自然是独自在角落看的啊。”
“哎,这样就比较麻烦了。”
“为什么?”
“没人证明你在现场啊。”
我心一沉,的确啊,这下真是麻烦了。
思索间与天楚到达了戒室,大门两端挂着一黑一白的绳结,黑与白的长穗几乎垂到了地面,更给人庄肃之感。
房里阴暗,几盏白烛点在各处,每根白烛都有手腕般大小。艳若和岚夜并排坐在里面的一张罗汉榻上,两人中间摆着一张宴几,一些茶水杯子就放在上头,隐约能从空气中闻到上等的茶香,榻下左边拘谨的坐着那两打架的女贡,天楚笑着走上前道:“哎呀,艳若难得回来一趟,怎么一回来就坐着这么好的位置呢。”说完一撩衣摆坐在右边的一张圆脚凳上,他旁边是张月牙桌,上点着一款青花瓷烛台。
岚夜歪头对天楚皱了皱眉,才对着我指了指月牙桌右侧的一个高脚圆凳子说:“你坐到这吧,既然都到齐了,就开始吧。”
开始什么?行罚吗?但又没看到有人动一动,我疑惑的走到凳前坐下,抬眼看艳若,只见他还是一副笑吟吟的模样,半个身子斜倚在雕花牙条边,似乎一切事情都与他无关,他只是来看戏的。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半晌没有人先吱声,天楚不耐道:“先前不是还说得挺热火的么?绿蔻你先说吧,昨晚看到的是不是眼前的这位庄歆?”
只见坐在我对面的一个女贡站了来,就是那日打架时左臂上系着结饰物女子,她瞟了瞟我,方才垂眼道:“楚爷,我先前已经说过了,夜太黑看不清,不过有人骑着白狮进入尊兽宅是事实。”
我心一跳,有些明白是怎以回事了,难道昨晚从尊兽宅出来时,那黑暗处晃动的东西是她俩?
“衣服的款式和打扮的模样你再说一遍。”岚夜道。
“是。一袭白衣,身形飘逸,束着高发,系发的锦缎子在月光下能看出刺锈的好手儿,那模样瞅着很像,很像……”
“像谁?”天楚问。
绿蔻斜了眼榻上的艳若,小声地说:“像艳主儿。”
“哦?”天楚身形向前倾:“确定?”
艳若倒不为意,悠悠地喝了一口茶,依旧斜倚着,只是歪头给我抛了个媚眼。
我奇怪了,看这情况,艳若并没有揭发我骑尊兽瞎逛的事情,那么天楚先前在内邸说的那番话又从哪儿来?我打量天楚,看他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顿时了然。
想必是天楚为了套我的话而撒了谎,但是却从我口中得不到确定的回答。这么一想,心里暗暗吁口气,也有些心惊起来,难怪人说知人知面不知心,看似好相处善良的人,往往心机比谁都深沉。当时如果我说错了一句,不仅艳若有事,我也会有事。
岚夜问:“你能确定是艳若吗?”
绿蔻说:“不敢确定,先前我也说过了,只是看起来像,但是也像……嗯,这位破格。”
岚夜问:“怎么说?”
绿蔻说:“因为艳主儿行走的风度虽也飘逸,但是更洒脱一些,而且那一身的贵气与艳丽味儿是任谁也学不来的,但昨晚的那人只是形像神不像,就如穿了皇袍不像太子。”
艳若扑哧一声笑,我囧。
绿蔻继续说:“昨晚和我红菱细想了一下,觉得与这位破格的身形更相似一些,但毕竟只打过一个照面,实在不敢太确定。”
唔,我终于明白了,所以他们才让我来走一遭,以便确定是不是我。
我挑眉静坐,观其事态发展。
天楚说:“红菱,现在你来说,我记得早先时候说过,那身衣服是艳若的吧?”
咦,似乎天楚是有意找艳若的岔。
那位留着齐肩发的女子便是红菱了,她站起来斜了我一眼,不像绿蔻那样说话隐晦,而是直接指出:“那身衣服是艳主儿的没错,但是却是穿在这位破格身上。”
我抬眼对上她眼,一脸怨气,似乎我和她有仇。我纳闷。
天楚问:“你就这么肯定?”
红菱说:“我自然是肯定的,我眼睛比红蔻好使,而且那身衣服我曾是打理过的,就是去年夏日,老妈妈命我们将爷们的旧衣服清洗一番,放在太阳底下晒儿去菌,当时艳主儿的这一套衣服就是我亲手洗了晒的,那时还直惊叹上面绣艺的精细,还有艳丽的针线配色得极好,而且一眼就能看出是十几岁时的身量,昨夜看到这套衣服穿在了人的身上,一开始我疑以为是艳主儿,但是印象里艳主儿要贵气许多,就像绿蔻说的——那个人只是形像神不像,所以我和绿蔻仔细的看了看,回去一琢磨就确定是这位破格。”
我冷笑,她倒是好眼力,也真是好记忆力啊,就那么一个照面就把我的身形什么的给记住了?
我垂眼想了想,总觉得她们太过于肯定了,实在不太对劲。如果昨晚我这个假艳若真这么好认出来,为什么祭巫没发觉?好吧,毕竟她是背对着我,又因羽魄而误认了,那么老妈妈呢?她可是近距离的站在我身后呢,她为什么就没发现我与艳若的不同?
这时岚夜转头问我:“庄歆,你昨晚有去祈福吗?”
“当然有。”我说谎眼皮也不睁一下。
“和女贡去的?是哪一拨女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