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氏的院子离宝沁楼也有一段距离,依书一面缓步走着,一面低声跟一旁的银珠和薄荷说着些什么。夏荷嫁出去以后,她身边能信任的也就是银珠和薄荷。按她这么多年来的了解,这两个小丫头还是忠心于她的。
况且这件事她一个人毕竟势单力薄,也没办法去注意很多事情,不如将自个儿的意思大概的跟这两个丫头讲一下,也好让她们知道该怎么办。
银珠跟薄荷晓得依书的意思以后,都极认真的保证自己一定会认真注意那边的动静。
到了蔡氏院里,远远的金花看到依书等人过来,忙转身掀帘进去禀告蔡氏一声,而后又出来迎接依书进去。
佟夫人侧过身子,淡笑着看着进屋的依书。
依书先与蔡氏蹲身请安,又略有疑惑的侧身看着佟夫人。
蔡氏笑道:“依书,这位是中书侍郎府的佟夫人,赶紧与佟夫人请安。”
依书忙又蹲身与佟夫人请安问好。
佟夫人示意依书起身,乐呵呵的笑道:“好些年岁没有见到贵府的三小姐了,没想到如今都成了大姑娘,长得也真正是漂亮,也不知哪家有那个福气,能将三小姐给娶回去。”
佟夫人这句话是意有所指,蔡氏不由轻咳一声,这种事情她是不想让依书多想的。
依书面色一红,羞窘的站到了蔡氏身侧。
蔡氏指着身旁的椅子道:“依书,你坐下歇着吧,在母亲这里,还站着做什么呢。”
佟夫人也附和笑道:“是啊,三小姐,坐下歇着吧,咱都是熟识的人,不需要拘那些俗礼。”
依书便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一旁的小丫鬟忙与她端上一杯热茶。
佟夫人轻笑道:“三小姐,我刚刚还与你母亲提到你呢。”
蔡氏眸子微眯,不满的看着佟夫人,不知道她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依书淡笑的看着佟夫人,“说起来,这府里母亲最是疼我,想来一定又是在佟夫人面前夸赞我呢吧?”
佟夫人眉头微挑,没想到依书这话接的倒是极稳妥,就连蔡氏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佟夫人笑道:“正是如此,谁不知道秦夫人一直将三小姐当稀世珍宝一样藏着呢,如今可算是见到了三小姐本人,果然是位难得的佳人。”
依书淡淡一笑,这话却是不好接了。
蔡氏笑道:“佟夫人谬赞了,依书是我从小手心里捧大的,难免有点小姐脾性,这以后我还有些不放心她呢。”
佟夫人忙道:“像三小姐这样的佳人有些脾性那是应该的,谁不会让着她一些?秦夫人只管放心才是。”
蔡氏笑道:“这可说不定呢,所以啊,依书的事情,我可得好好斟酌着。”
蔡氏一脸宠溺的笑意看着依书,就连佟夫人也转头笑看着依书。
依书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只觉自己是那笼中的小鸟,自己的命运说不得就被这二人给决定了。好在蔡氏的出发点是好的,事事总是为她着想。
依书坐那儿喝了会儿茶,蔡氏跟佟夫人也转了话题,闲聊了一些趣事儿,而后佟夫人便起身告辞了。
蔡氏着金花将佟夫人送了出去,自个儿却是没有动身。
依书暗自猜测,看来蔡氏是不将佟夫人放在眼里的,因而就连送行都丝毫的客气也没有。
待得佟夫人走了以后,依书笑问道:“母亲,佟夫人来是为了?”
蔡氏瞥了依书一眼,淡然问道:“可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些什么?”
依书忙摇了摇头,“没有,只是先前见佟五公子跟依画似乎有些交情,女儿还以为……”依书没有将剩下的话说完,但蔡氏肯定能猜到她剩下的话想说些什么。
蔡氏眉头一拧,低头抿了口茶水,却是没有说些什么。
依书便也没有再提,反正蔡氏肯定已经将这件事放在了心底,那这佟家就跟她没有什么关系了。若是以后跟秦府有关系,那也是跟秦依画,跟她依书可是一点关系都没有。
蔡氏随后转了话题,与她说了一些府中的闲话,又嘱咐她一些事情,又见天色不早,便让人上了晚膳,娘儿俩又一道用了膳。
随后依书又陪着蔡氏坐了会子,而后才回了宝沁楼。
待得依书走后,蔡氏将杨妈妈留在了身边,将其他丫鬟都遣了出去。半倚在榻上,淡声道:“杨妈妈,先前依书说的事儿你也听到了吧?”
杨妈妈一面帮蔡氏捶着腿,一面点了点头,“老奴听到了,依老奴来看,三小姐也是一个极有主意的人呢。”
蔡氏不由叹了口气,“我晓得她是一个有主意的人,不然这次去老宅的人也不会是她。”
杨妈妈晓得依书这次的行动伤了蔡氏的心,轻声劝道:“夫人,三小姐秉性善良,一向又与三少爷交好,因而才有了这些事情,您可别因为这样就生了她的气。”
蔡氏叹道:“我哪里舍得生她的气?只是我这般对她,她却忍心让我伤心,委实让我有些心寒。唉……人家都说女大不中留,她这还在我身边呢,就不听我的话了,若是以后成了别人家的人,也不知还记不记得我这母亲怎么样了。”
杨妈妈笑道:“哪里会呢?我看三小姐就是最孝顺不过。您想想,若是三小姐真个的不在意您,那这次肯定会在老宅多留一些时日,而不是记着您的吩咐,事儿一完,立刻就往回赶了。”
。
第一四四章 拒绝
听杨妈妈劝了一番,蔡氏心里好受了一些,但还是不由感叹,依书到底还是有些不听她的话。有时候真气得想不再管她,随她自生自灭去好了,但等那阵子气消了,这最小的女儿还是摆在了她心头的第一位。
蔡氏静默了会子,轻声对杨妈妈吩咐道:“回头,你私下找个机会问问秋菱,看有没有依书说的那事儿。”
杨妈妈应道:“奴婢晓得,等明儿个就去问看看,若真有那么回事,依老奴看来,四小姐委实有些不知好歹了。”
蔡氏轻哼了一声,“一个巴掌拍不响,看来这佟闻知也不如外传的那般得体。”
杨妈妈点了点头。
翌日,杨妈妈就逮了个空子叫住了秋菱,问她四小姐跟佟五少爷有没有来往。
秋菱原本就是蔡氏安排在秦依画身边的。但秋菱生性懦弱,胆小怕事,再加之秦依画在她面前脾气暴的很,因而秋菱虽然受了不少气,却没有在蔡氏面前提过几次。想来也知道,秦依画毕竟是府里的小姐,就算她说了又能如何?难道夫人还能为了她一个丫鬟被打,而去责罚四小姐吗?
这次杨妈妈有板有眼的将那件事说了出来,秋菱也不好再瞒,便将那日的情形也说了一遍。但若是说秦依画跟佟五少爷有什么来往,那可真是冤枉四小姐了,也不过是见过一面而已。
杨妈妈心里有了数,便让秋菱还回去秦依画身边伺候。
回头杨妈妈又将自己打探到的情况跟蔡氏说了一遍,实则她二人也只不过是有一面之缘而已。
蔡氏微微挑眉,冷哼道:“那日依画不该还躺在床上养病呢嘛?怎的有那力气出去闲逛了?”
杨妈妈不由一拍脑袋,“老奴倒是忘了那事儿了,看来四小姐那病确实不简单哪。”
蔡氏抿了口茶水,顿了顿,道:“我本来猜也是这情况,依画哪里愿意往老宅那里跑了。我看当日的那些事情都只不过是做给老爷看的罢了,没一丝是出自她的真心。”
杨妈妈道:“难不成是为了逃当日的禁足令?四小姐似乎被关了好些日子了。”
蔡氏冷哼道:“这件事我还没有好生跟她计较,你以为当日依书落崖的事儿简单了?哼……她最好别露出马脚,不然还有的是日子让她关的。”
杨妈妈不再吭声,她自是晓得蔡氏一直将那件事放在心上,但现在只是自己猜测而已,又没有什么证据,只能将秦依画关禁闭,暂时消消气罢了。
静默了会子,杨妈妈又道:“夫人,那佟家那事儿,您打算怎么办?”
蔡氏轻啧了一声,按说,这京中适龄的公子哥儿里,佟闻知不论是身份地位还是相貌才能,都是上上之选,实在是一良配。只是这人品却还是有待考察,原本外面传言他是一个极好的人,从没有做过什么越礼的事儿。但蔡氏是过来人,有些事也就是那么回事儿,现在不做不代表以后不做,况且妾室嘛,一般男人总是会有几个,她也不指望依书将来的夫君就是那般好的人了,一个妾室都不纳。但纳有纳的区别,宠妾灭妻的人是断断不能要的。
蔡氏轻声道:“还是再看看吧,不急,依书现在还没有到年龄,再观望一些时日也可以。”
蔡氏这样说了,杨妈妈便不再吭声,垂首帮她轻捶着腿。
却说,最近京中却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儿。时值春初,新一年的一切开始复苏,皇帝照例是封了个钦差大人,代天巡视国疆,巡游各州各县,巡察民生疾苦,监督官员作风。
原本钦差都是遴选自当朝官员,亦或是于朝有功的人。但这次的钦差大人却像是忽然冒出来的一般,认识他的人不多,但要是说起他在京中各处的产业,亦或者分布在其他地方的产业,那还真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蔡氏偶尔一次跟其他府里的夫人闲谈的时候,方才听到了这件事情,不由心中一突,这名字好生耳熟。待一细想,可不就是西州城里的那个林家?虽说不是她认识的那个林建之,但林建业是他大哥,到底还是一家人。倒是没想到,他林家还能入朝为官。
林家产业遍布全国各处,只不过林家世代为商,从未曾有人入朝为官。以往每年都给国库进献大笔税银,哪个地方有什么大灾大难,林家也会捐出大笔物资,从未曾吝啬。
这次林家进献奇珍,只为谋一官职,皇帝念着林家多年来的行事,思量再三,便让林家现任家主林建业担了这钦差之职。若是巡游下来,做的不错,自然会给他一个实职。
蔡氏却也只是听一下而已,这林家做的再好,那也只是个商户人家,根基不深,跟蔡氏一族这样的世家比起来,其中差异可以用天差地别来形容。
佟夫人又一次来访以后,落巧终于再次给了依书回音,蔡氏确实已经打消了让依书嫁进佟府的意思,若是佟家愿意,秦四小姐倒是可以。
佟夫人看上的乃是蔡氏背后的潜势力,要秦依画何用?
但依书尚未许人,佟夫人便有些不弃不挠的意思,每次来的时候,总是会给秦府里的两位小姐带些礼物。幸而这礼物从来没有当这二人的面拆过,其中内容差距却也是极大。
蔡氏只将这些记下,总不能为了这么一点小东西,就让自己最宝贝的女儿轻易嫁了出去,再者这佟闻知还得好好考察呢。
时间转瞬就到了阳春三月,天气晴暖,城外游人如织,就连深闺里的小姐,都会在长辈的授意下,去城郊欣赏一番明媚的春光。
秦府也安静了好些日子,佟夫人间或半个月一个月的来秦府跑一趟,手上总是少不了一些小礼物。蔡氏晓得她的心思,虽暗言拒绝了,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佟夫人没有再次提起那样一个意思,只是比一般人家与秦府来往的密切一些罢了,蔡氏也不好将佟夫人关在大门外,这二人聊的时间长了,倒还真的生出了一些情分。但这些许情分自是换不去一个秦三小姐。
秦依画那边似乎也安生了很多,很多时候都是安静的在院里做些女红之类的琐事儿。
这一日,秦府大门外再次出现了那个探头探脑的人,瘦瘦巴巴,穿着青色短布衣,张望了一番后,蹲在了转角处,一面从怀中掏出了一个面饼嚼着,一面紧紧的注视着秦府大门处来往人员的动向。
秦府门外的守卫早就发现了这个人,但因着那男子离秦府大门还有一段距离,而且只是远远地在那边看着,并没有其他行为,因而也不好去将他撵走,只是在他偶尔张望的时候,狠狠地瞪他一眼,以示警告。
这一日,因着秦依画的胭脂用完了,便吩咐秋菱亲自出去采买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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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五章 惊惶
秋菱拾掇了一下,便出去给秦依画买胭脂。秦依画要的还是以前用的那种胭脂,还是京中老字号花容妆里的东西。
秋菱刚一在秦府门前出现,一直守在秦府门前的那个男子忽然一个激灵,连忙将手中的面饼塞进了怀中,仔细看着秋菱。
花容妆的铺子就在南大街,那里是京中最为富庶繁华的地方,各样奢靡的东西应有尽有。
秋菱直接往南大街走去,而那个男子小心的跟在了秋菱的身后,待得走到一个转角处的时候,那男子忽然凑至秋菱身边,一手拽住了秋菱的胳膊,低声道:“跟我走。”
秋菱一吓,再瞅身边的男子,竟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人。当下气恼的道:“你谁啊?认错人了吧?”说着,用力想甩开那男子的手,却发现那男子力气大得很,而且执意抓紧了她,一时竟挣脱不得。
男子神情略显惊惶,显然在这人员众多的地方将秋菱拦住,他也很是害怕。
秋菱不怕的便是这一点,京师皇亲贵胄极多,因而巡逻的兵丁也多。若是这男子真个的想做些什么,她只要大叫起来,必会有人将这男子给拦下。
男子看到已经有人往他们这边看来,忙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纸来,上面画着一个图样,而后将那张纸递给了秋菱。
秋菱狐疑的接过那张纸,展开仔细一看,顿时怔在了那里。
上面画的是一个玉佩的正反图样,正面有着一个秦字,反面则有一个画字,却正是以前秦依画脖子上挂着的那个玉佩。
上次在客栈中遭了窃贼,秦依画说那玉佩已然被小偷給顺势偷走,其他人也未多作询问。但秋菱却是晓得,那玉佩一直被秦依画给贴身的挂在小衣内,若说那小偷能胆大妄为到将秦依画小衣内的玉佩都拽出来,秋菱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况且秦依画又没有被迷药迷晕,怎可能贴身玉佩被偷走,她却毫无反应?
秋菱将那件事记在了心底,也从来没有问过秦依画,而今见这玉佩图样出现在这男子手中,便晓得其中果然有内情。
秋菱一时噤声,蹙眉看着手中的图样。
男子一面紧张的注意着周遭的动静,一面低声问道:“这个东西你认识的吧?不要跟我说你不记得,我知道你肯定认识。”
秋菱反问道:“谁说我认识?这图样你是从哪里拿来的?”
男子挑了挑眉,“我知道你认识,我只要你将这张纸交给你们小姐,她会晓得怎么办。我最近一直在秦府门外守着,若是她出来,我自会晓得,并且会跟在那后面。你帮我告诉她,十日之内,必须将我要的东西拿来,不然这张图样上的东西就会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
秋菱拧眉道:“你想干什么?”
男子眯了眯眼,“我不跟你多说,你帮我将这东西交给你们家小姐就是。”
秋菱还想问些什么,那男子却疾步离去,很快就消失在了人群中。
秋菱蹙眉思索了一阵,将那张纸揣进了怀中,疾步去了花容妆铺子里买了胭脂,连忙赶了回去。
一回到秦依画的院子,秋菱就急忙将手中的东西都放下,将那张纸给掏了出来,递至秦依画面前。
秦依画正在绣花,见秋菱递一张纸给她,不由蹙眉道:“什么东西?”
秋菱忙将那张纸给打开,上面的图样立即展示在秦依画的眼前。
秦依画细一看去,心一慌,手中的绣布绣绷全部落在了地上,一把抓住了那张纸,朝秋菱喝道:“这东西你哪里来的?哪里来的?”
她无数次的做过一场噩梦,梦里,有人拿着那个玉佩来与她索命。而今当那玉佩的图样出现在眼前,秦依画心慌不已,难道那些人没有完全死掉?有漏网之鱼?而且那漏网之鱼正巧就知道玉佩的事情?
秋菱解释道:“刚才奴婢出去买胭脂,在外面被一男子给拦住,让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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