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书眉头一皱,看薛宁立的样子好似真的没有将这些事情当回事,但听她这么一说,完全没有提到任何可行的办法,只是在那里自我安慰罢了。
“宁立,你若是没有好的办法,只管跟我讲,我一定会尽我所能,但你不能假装无事的安慰我,这个我不能接受,如果你还当我是姐妹的话。”依书诚恳的道。
薛宁立晓得依书是真的关心自己,忙道:“不是你想的那么回事,但你好好想想,当初族里能让我爹负责守着老宅,除了相信他的行事以外,肯定也有其他的原因哪,总不可能我爹一个后手都没有吧?你只管安心好了,没事的。”
依书狐疑地看着薛宁立,她此次来老宅的目的之一就是确定她一家人安好,也不知她现在是不是在安慰她呢。
薛宁立扯着依书的手往李婶家里走去,“真的没事,我晓得你关心我,也晓得若是有事,你肯定能帮上大忙,但我现在真的是没有事情,你要是非以为我在糊弄你,那我也没有办法了。”
依书将信将疑,但薛宁立不说,她也没有办法。
二人又到李婶家里坐了会子。李婶还说李叔烤鸡的手艺很好,问依书想不想吃。想到去年冬天发生的那些趣事儿,依书不由会心一笑,只是现在天色已黑,也不好麻烦李叔现在去给他烤鸡吃,便委婉拒绝了。
聊了会子后,在依书的百般坚持下,薛宁立没有送依书回去,由李叔将她二人送到了老宅不远处。
翌日一早,老宅早早的就忙活了起来。虽说小许氏的安葬事情不能大操大办,但一些该走的步骤还是要走的,所以整个宅子都怪异的静悄悄的忙了起来。
没有一般丧葬事情的长队伍,没有呜咽的泣生,只有八个壮汉抬着一具硕大的棺木缓缓地走在小道上,前后左右都各有两个仆人,每人手中都拎着装满纸钱的篮子,一路走一路撒。
依书跟秦智幸走在后面,跟在大队伍的身后,二人都是沉默不语。秦智幸奇怪的没有哭,只是一副漠然的样子,好像棺木中躺着的那个人不是他的姨娘,只是一个陌生人罢了。
但他越是这样却越让依书担心,所谓哀莫大于心死,这才是最恐怖的。而他年纪尚幼,若是哭出来,反而会容易好一些。
依书张了张口,又不知道说些什么的好。这些日子,能劝的话她都说了。她知道秦智幸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不会不理解她的那些话。而现在,她能直白的让秦智幸哭吗?
依书摇了摇头,有些路,必须得一个人走。
除了与地面摩擦的脚步声,整个队伍很是安静的行走在路上,带着一片死一般的寂静。
依书不由想起当初秦子明哀默的抱着小许氏坐在那里,面容是一片死灰色。那个当初万分疼宠她,千方百计将她接到秦府,最后却又冷落了她无数年的男子,在她死后,真的有那么一丝一毫的后悔吗?可是她已经死了,后悔又有什么用呢?
遥望着刚刚露出鱼肚白的天际,依书心中不由浮现一丝茫然,脑子里忽然出现一张似是熟悉的脸来。
微一思索,便能想起,那是赵立,也许还可以唤他林建之,那个有些奇怪的男子。明明家里条件那么好,偏偏要自个儿在乡下种地。
她嘴角不由浮起一丝浅笑,想起了他做的那个躺椅,还有屏风,还有他的温柔细心。
转头扫见满目的白,惶然将那丝笑意压下,复又是那副皱眉的样子。
在这样的丧事面前,亏她还笑得出来。她不由摇了摇头。
薛明伟早先已经遣人将放置棺木的坑挖好,大约接近三米的深度,很深。棺木被吊着,徐徐放进了坑中。
周围依旧是一片安静,没有人吭声,秦智幸也是垂首盯着那个深坑。只有纸钱被风吹着,在空中疯狂的舞着,而后徐徐的落到地上,终归尘土。
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什么,但终归身不由己。
。
第一四零章 偶遇
事情结束后,秦智幸仍旧直直的站在那里,看着面前半人高的土堆,神思恍惚。
初春的早晨还很是寒凉,薛明伟陪着站了会子,心里暗自觉得为一个妾室站在这里实在是没有必要,便转身看着身旁的秦智幸,劝道:“三少爷,这……可以回去了吗?”
秦智幸恍若未闻,呆呆的站在那里。
薛明伟等不到秦智幸的回应,脸一阵红一阵白,一张脸不由僵了下来。依书忙道:“薛叔叔,要不您就先回去吧,我陪智幸在这里就行了。”
薛明伟有些为难的道:“这恐怕不妥吧?”
依书笑道:“无妨的,您手上事情多,回去肯定还有事情要办呢,您先回去吧。这里有我陪着智幸就成。”
薛明伟讪讪然的笑道:“不瞒三小姐,原先我倒也是一个闲人,只是自打族里让我来看管着老宅,这手上的事情才多了。”薛明伟下意识的两手相互搓了搓,“那我就先回去了,三小姐跟三少爷早些回去吧,这早春毕竟凉的很,若是冻着了,我也不好跟那边交代。”
这件事原本也不关薛明伟什么事儿,况且小许氏本来就是一个妾室,妾室在这样一个时代是没有任何尊严可言的。而今薛明伟能做这么多事情,只不过都是看在秦子明的面子上罢了。
依书跟他客气了两句,便让他先回了去。
薛明伟走后,依书让身边的人都到远一些的地方呆着,柔声对秦智幸道:“智幸,你若是有什么话憋在心里,现在就跟三姐姐讲吧,三姐姐虽然未必能帮你解决什么事情,但一定会是一个很好的听你讲话的人。”
依书沉默了会儿,等着秦智幸的回应。
北风呼啸而过,秦智幸额际的些许散碎头发被风吹起,覆盖在了他的眼睑上,遮住了看向前方的视线。他抿了抿嘴,终于开口对依书道:“三姐姐,你相信有轮回吗?”
依书一怔,原本的她是一个无神论者,但她却重生在了这个时代。
依书肯定的道:“有的,每一个逝去的人都会在另一个地方重生。”
秦智幸目光幽深的看着那个土堆,“那姨娘应该很快就会投生在一个很好的人家吧?”
依书点了点头,“会的。”
秦智幸嘴角不由浮起一丝微笑,“我相信姨娘这么好的人一定会投生在一个很好的人家,以后会过上幸福的日子,不会再受这一世受过的那些苦。”
依书叹息着附和道:“我相信也是如此,也许,她现在已经出生了也不一定。”
秦智幸惊喜的看着依书,“会是吗?”
依书眸光肯定的看着他,“一定会的。”顿了顿,她又问道:“智幸,你知道你以后该怎么做吗?”
秦智幸扭头看了依书一眼,复又转过头去,“我晓得,三姐姐不用担心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姨娘之前嘱咐了我很多,该做的不该做的我心里都有数。”
也许生长在这样一个时代的孩子总是更为的早熟,依书不由轻叹一声,不在说些什么。而今小许氏离世,若是秦子明是真的对小许氏心怀愧疚,那以后一定会在秦智幸的身上更为得用心。若是不是,那以后她就多多照看他一二吧。
只是她也是身不由己,说不定哪一日就嫁了出去,主要还是得靠秦智幸自己,但愿他是真的懂事了。
这边依书陪着秦智幸刚从秦府出发没两日的功夫,秦府却是来了两位客人。
中书侍郎夫人在其第三子,也就是佟五少爷的陪伴下,再次来了秦府。
原本佟夫人是想将其子带来秦府让蔡氏看一番,也好决定两家亲事的后续事情,但压根没有料到依书根本就不在秦府,前几日就去了薛家老宅。
佟五少爷在屋子里陪着佟夫人坐了会子,一张嘴倒是很会说话,再加上他一向是盛名在外,年少得志,蔡氏对他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
两位夫人商量孩子的亲事,自然不能让佟五少爷在旁听着,便着了个小丫鬟,让她将佟五少爷带去院子里转转。
秦子明作为王爷,秦府自然不小,但那一个花园就有一亩多地,加之现在正是初春,好些花儿已经绽放,一片风景很是美丽。
佟闻知漫步在花园中,双手背在身后,眸子微微眯着。对于秦府的三小姐,京师中对她的传闻很少,似乎秦府将她保护的非常好一般,平常人鲜少能见到她的真容。外面只有一些少少的传言。说她性子柔弱,说她面目清丽,说她知书达礼,说她是一个才女……
总总猜测很多,很若是论起来,靠谱的可没几个。先前他娘亲已经跟他说过了,这秦三小姐身子是有些病,但已经养的差不多。虽说两家亲事若是成了,这嫡子还得从秦三小姐的腹中出来,但她的身子若是不适合生养,倒也无妨。
毕竟佟家极力想促成这门亲事,并不是因为秦三小姐是如何一个适合做媳妇的人,而是因为她背后的势力。
秦夫人对秦三小姐的疼宠这在京师可是出了名的,虽说秦府现在渐渐没落,但蔡姓一族依然是当今四大家族之一,这背后的潜势力很大。毋庸置疑,若是他成功娶了秦三小姐,那么对他的仕途前程都是大有裨益。
佟闻知将身旁跟着的丫鬟遣退了下去,一面想着这亲事若是成了以后,于他带来的益处,一面信步走着。
转入一个拐角的时候,却见面前不远处的树干旁正站着一个素衣丽人。他忙垂下头,赶忙想退开去,但脑中忽然想起自己刚才思量的事情。
秦府而今就剩下两位小姐,即是秦三小姐和秦四小姐。秦四小姐在京师中的传闻倒是多得很,无不是夸赞她相貌美丽的,但也听说过她的一些性情。
佟闻知思量了会子,若是传闻没错,那么面前这个素衣丽人该是秦三小姐才对,而不是性喜奢华的秦四小姐。
佟闻知假意看着这园中的风景,似是没有看到面前不远处正有一个人一般,兀自低头走着。
却说秦依画上次服了药以后,这日刚刚能自己下地走动。虽说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但到底是躲过了这么一件事情,省了她去老宅,反正依书爱去,那就让她去好了。
好几日没有出来,今日便出来转转。也许是在床上躺的久了,也许是这次药对身体有了一些副作用,走了这么几步,她竟然觉得累了。
秦依画懊恼非常,又觉得小许氏死的真不是时候,若不是因为她,她何须吃那么一剂药,来装病呢?无奈刚刚她肚子有些饿,让秋菱回去给她取点心去了,而今只能自个儿靠着这树干站着,也好歇一会儿子。
她正嘀嘀咕咕地说着些什么,耳尖的听到旁边有脚步声传来,沉稳的踏在地上,不像是秋菱略显轻柔的脚步声。
她狐疑的抬头看去,只见面前一丈远处正站着一位陌生的公子哥儿。正专心的看着一旁的花木,似乎没有察觉另外有人在这里一般。
她脸一红,垂首想走开去,眼角无意中扫见那公子的相貌,一时不由又怔在了那里。
佟闻知一向也是对自己的相貌自信得很,在那些朋友之间,他从来不羞于夸赞自己面比宋玉。就是寻常姑娘见了,十之八九也会对他芳心暗许。何况,是这个一向甚少在外面走动,性子木讷的秦三小姐呢?
他嘴角不由浮起一丝浅笑,果然女人都是如是,很好搞定的嘛。有他娘在前面跟秦夫人商讨,而后面若是有秦三小姐推波助澜,想来这门亲事就是十拿九稳了。
佟闻知又向前走了几步,像是突然发现了这园中另有他人一般,惊讶的看着面前的丽人,抱拳告罪道:“啊呀……小生没有看到小姐站在这里,真是对不住,小生这就退出去。”
眼见得这陌生公子就要退走,秦依画羞涩的劝阻道:“公子留步。”
佟闻知心头一喜,面上却是不露分毫,仍旧是低垂着头,很是守礼的道:“是小生僭越了,对不住小姐。”
秦依画垂首回道:“公子不用过意不去,这园子本来就是让人欣赏的,公子也不知我在这里,自然无需道歉。”
佟闻知忙道:“还是小生唐突了,这毕竟是贵府的院子,小生就算欣赏这里的风景,也该好好看着周遭,实在是不应该这般为这风景迷醉,一时失了神,一时没有看到小姐站在这里,唐突了小姐。”
秦依画赶忙道:“公子言重了。若是照公子这样说,岂不是我也有错?我也不该为这园中风景失了神,就这般站在这里。”
佟闻知晓得话说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便轻笑道:“小姐既然这样说,那小生就唐突说一句,我看我二人都没有错。这时节正是欣赏好风景的时候,我二人同欣赏这园中美景而失神,也是在情理之中。”
秦依画一笑,“公子所言甚是。”
正这时,秋菱取了糕点来,眼见得自家小姐身旁竟然站着一个男子,不由吓了一跳,忙跑上前去,厉声喝斥道:“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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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四一章 瞬变
秋菱取了糕点回来,竟看到秦依画的身边站着一个男子,不由喝道:“你是谁?”说着,连忙奔至秦依画身侧,挡在了她面前。
佟闻知跟秦依画二人均是一怔,尽皆诧异地看着秋菱。
秋菱可不晓得这二人是偶遇的,还以为佟闻知是哪里来的公子哥儿,调戏秦依画来着,她一时也忘了现在还是在秦府的花园里,这京师有这胆子的人可没有几个。
佟闻知回过神来,抱拳礼道:“这位姑娘,在下佟闻知,因刚才欣赏这园中美景,一时没有注意到你家小姐在这里,多有唐突,恕罪恕罪。”
小姐的闺誉何其重要?秋菱可不会被他这两句话给堵住了,竖眉喝道:“那现在还不出去?”
秦依画嗔怒的拉了拉秋菱,低声在她耳旁道:“秋菱,人家公子也是无意中到了这里,还是母亲的客人,你可别失了分寸。”
佟闻知许是听到了秦依画说的话,垂首道:“是在下唐突,在下这就退去。”
秋菱警惕的注意着佟闻知的动作,她可不像她家小姐那么好糊弄,若是有个万一,她可不好跟主子们交代。
佟闻知垂首退走,也许是因为看不清后路,后退的动作极为的缓慢。秋菱蹙眉看着他慢腾腾的动作,若不是顾着他是夫人的客人,少不得还得训斥他一顿。
秦依画却忽然从秋菱身后站了出来,扬声对佟闻知唤道:“公子,留步,既然公子也欣赏这院中美景,不如一同欣赏吧。”
准瞬间,秦依画就已经猜测到了来人的身份,也明了他们这次过来是因为什么事情。而今她正是觉得这秦府已经没有她立足之地的时候,上天就给她送来了这么一个好出路来,要是她没抓住,那她这些年也是白过了。
秦依画含羞带怯的将佟闻知唤住,邀他一道欣赏这院中美景。
秋菱目瞪口呆的看着身旁的秦依画,暗想:小姐脑子不会是烧糊涂了吧?这若是被夫人看见了,那还得了?
佟闻知故意放慢了自己后退的步伐,等的就是这句话。他对自己的魅力可是自信得很,想这京中姑娘少妇,多少人能无视他的风采?这秦三小姐也不过是一深闺小姐,见识浅薄,更别谈了。
佟闻知顿下脚步,依旧垂首抱拳,“怎可那般?若是……”
他故意顿下了话头,等着面前丽人的回应。
秦依画果然道:“公子是府里贵客,自然无碍的。”
佟闻知乘热打铁,再做推辞,只怕面前丽人可就不会这般挽留他了。便轻笑道:“那小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秋菱惊愕的站在那里,一时没有反应过来秦依画今日怎的这般不识体统了,按说平日里她最为聪明,该做的不该做的都皆悉于心底,今日竟然胆敢邀约一个男子同游花园。
秦依画皱眉朝呆愣的秋菱道:“还呆站着做什呢?还不去给公子泡茶?”
话语虽是呵斥的话语,但声音却是极轻柔,听在佟闻知耳里更是觉得尤为悦耳。原先以为秦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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