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嬷嬷一惊,噗通一声又跪了下去,嘶哑着声音道:“求二姨娘给老奴一个机会,老奴还能干活儿,还不需要养老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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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赏药
崔嬷嬷绝望的呼喊着,希望刘氏能回心转意,不要真把她赶走了。若是那样的话,家里唯一的进项也没了,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依书鼻头一皱,刘氏这是故意让她好心办坏事呢。
依书没有接刘氏的话,而是问崔嬷嬷道:“这位嬷嬷怎么称呼?是在哪里当差的?”
崔嬷嬷刚才紧张过度,现在才想起旁边站着的可是三小姐,说话可比刘氏顶用的多,忙转了身子,扑跪在依书面前,嘶哑着声音道:“回三小姐的话,老奴夫家姓崔,在浣洗局当差。”
虽知这样的行为可能会惹恼刘氏,但此时崔嬷嬷也顾不得那许多,只要能留下来,怎么样都是好的。
看着一个可能年纪都足已当她奶奶的妇人跪在面前,依书心理上还是有些承受不了。略偏了偏身子,复对刘氏笑道:“原来不过是个浣洗局的婆子,二姨娘何必跟她置气呢?不如饶了她算了。”
刘氏心里恼怒,却也不表现出来,只皮笑肉不笑的道:“三娘子倒是好脾气,原本我倒是不打算拿她怎么着,只是她洗坏了我最喜欢的一件衣裳,偏她还不承认错处,这样的刁仆留着做什?若是被旁人知晓,没得丢了王府的面子。”
刘氏这么一讲,于情于理她都站住了脚,让依书无话可说。
果然,依书一时不知该如何再问,刘氏嘴角不轻易的浮起得意的浅笑。
崔嬷嬷慌张的再次以额磕地,泣道:“求三小姐给老奴求个情。老奴真的没有洗坏二姨娘的衣裳,那衣裳到老奴手里的时候就是坏的了。老奴在王府当差二十八年,从没有行差踏错。如今,老奴唯一的儿子病在榻上,夫家又早死,若是老奴再失去了这份工作,那可就是要了老奴跟儿子的命啊。我求求三小姐,您发发善心,帮老奴求个情吧。”
崔嬷嬷的泣声越来越大,让人不忍目睹。
二十八年,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八年?
想到面前的嬷嬷竟然在一个小小的浣洗局洗了二十八年的衣服,依书着实是难以想象那样的情形,也越发的坚定了帮助她的心思。况且,若是崔嬷嬷所说不假,夫家早死,儿子又病在榻上,那么这份工作还真意味着两条人命。
毕竟在这个时代,女人本来就很难找一份正当工作,更何况崔嬷嬷年纪已经这么大了,哪里还会有人愿意雇佣她。
刘氏却是对此情景无动于衷,在她眼里,仆人的生命就跟蝼蚁一样,压根入不了她的眼,更不值得她费一丝一毫的心思。她现在关心的是依书的反应,并觉得很是有趣。
难不成依书是因为自己常年的缠绵病榻,所以对旁人生病也很有同情心?刘氏恶意的猜想道。
依书也是个心思敏感的人,注意到刘氏嘴角的谑笑,心头怒火一下子就飚了起来,这人怎么这么的没有同情心?难道她没有爹娘亲人吗?
怒归怒,依书还是尽量平静的对刘氏道:“二姨娘,我看这个婆子也甚是可怜,不如你就原谅她吧。毕竟她都这么大年纪了,又是府里的老人,若是将她赶出去,没得让人家说我们王府连个老人都养不起,还要赶出去,那岂不是更难听?若是爹知道了,那可就不好了。”
依书眼角闪着光,直视着刘氏。她这是在告诉刘氏,若是她执意要将崔嬷嬷赶走的话,她不介意将这件事情添油加醋后,告诉秦子明,到时候就不知道是谁不好了。
刘氏诧异的看着依书,想不到她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她不是一直都是在宝沁楼里养病的吗?
刘氏心思翻转一通,比较了一下自己和依书在秦子明心里的地位,哼了一声道:“三娘子这般为她说话,若是我再执意撵她走的话,岂不是不给三娘子面子?罢了,让她还在浣洗局里待着就是。”
崔嬷嬷听刘氏如此讲,忙再次磕头,喜道:“多谢二姨娘,多谢三小姐。”
刘氏眼睛都没有往崔嬷嬷身上扫一下,似乎并没有她这样一个人,只轻抚了抚额,假装疲累的对依书道:“我也乏了,若是三娘子无事,姨娘我就先回去了。”
依书客气的一礼,对刘氏笑道:“那姨娘就早些回去休息吧,我再在园子里逛逛,就不陪姨娘了。”
刘氏又叮嘱了依书几句,让她不要光顾着玩儿,身子要紧,注意休息。其实她心里想的完全是相反的意思,恨不得依书立马病死了才好。反正跟她没丝毫关系,压根不会有半点的心疼不舍。
眼看刘氏走的远了,依书又让银珠将崔嬷嬷扶了起来。
崔嬷嬷年纪大了,又在地上跪了这么久,额头上还伤着,一丝丝鲜血顺着额头就流了下来。头也晕呼呼的一片,若不是有银珠扶着,只怕站都站不稳。
那形容,看着真是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依书凑上前去,用手中的帕子轻轻的替崔嬷嬷擦去了额头的血渍。担忧的想,磕头磕得那么大力,也不知道有没有脑震荡的隐患。
崔嬷嬷愣愣的站在那儿,她哪里会想到,有朝一日主子竟然会伺候她?
依书拧着眉,想了想,瞅着夏荷道:“要不先将崔嬷嬷领到咱们院子去?天气这么热,这伤口若是不处理一下,只怕容易化脓。”
依书这是在问夏荷的意思,主要还是怕再次因为自己连累她们。
夏荷当然有心想帮助崔嬷嬷,况且这事儿得罪的是二姨娘,跟蔡氏可是没啥关系,笑道:“还是三娘子心善,刚好我们院里常备着这些药,崔嬷嬷带过去,倒是方便。”
崔嬷嬷却有些受宠若惊的拒绝道:“老奴不敢,老奴自个儿回去洗一下就好了,不敢麻烦三小姐。”
依书心知她们这些人是等级观念太强了,自然不敢随意的麻烦主子,若是一个不好,到头来害的还是自己。便故意唬了脸,冷着声道:“怎的?嫌我那边不好?”
看依书冷了脸,崔嬷嬷饱受惊吓的心瞬时狂跳起来,膝盖一弯,差点儿又跪了下来。
夏荷及时扶住了崔嬷嬷,也知依书的坏相不过是装出来的,便笑着对崔嬷嬷劝道:“嬷嬷还不快谢谢我们小姐。”
说着,又对崔嬷嬷眨了眨眼。
崔嬷嬷是个明白人,再见到夏荷的暗示,心才放宽了下来,知道三小姐是真的心善,想带她去治伤。
当下老泪纵痕,口中不迭的道:“老奴谢谢三小姐,老奴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能遇到三小姐这样心善的人。”
依书安慰了她几句,知道有些观念是改不过来的,也不打算给崔嬷嬷灌输什么人人平等的思想,只要她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了。
薄荷接了夏荷的手,跟银珠一起扶着崔嬷嬷往宝沁楼走去。
到了宝沁楼后,趁着天色还亮,就让崔嬷嬷在外面的亭子里坐了下来,夏荷前去拿药。
依书就坐在崔嬷嬷的对面,悠然的品着茶,手中拿着一本尚未看完的书。
崔嬷嬷有些坐立不安,自觉怎么都不该跟主子平起平坐才是,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站了起来。
依书奇道:“嬷嬷怎么不坐下来的?”
崔嬷嬷瞅了瞅凳子,又想到自己的身份,畏缩的说道:“老奴只是个下人,哪里能跟小姐坐一起,老奴站着就好了。”
依书一想,是她思虑不周了。就算她不介意,若是被旁的好事之人看到,只怕又是害了崔嬷嬷。忙又让薄荷进屋搬了个小杌子出来,放在离自个儿两丈远的地方。
“嬷嬷,这下可以坐了吧?”依书颇有些鬼灵精的笑问道。
看到面前女孩儿一脸天真可爱的样子,崔嬷嬷心头一暖,原来这个世界不是到处都是冰冷的,至少在三小姐这儿,让人感觉很温暖。
崔嬷嬷眼眶渐渐红了,忙低下头掩饰,只点了点头,哑着声儿道:“多谢三小姐照顾。”
而后,在杌子上坐了下来。
恰好此时夏荷拿了金疮药和纱布过来,又吩咐薄荷去打了一些热水。
夏荷自小在府里长大,对母亲总是存了一分别样的心思,因此给崔嬷嬷处理伤口的时候,分外的用心和仔细。用纱布沾了热水,轻手轻脚的把崔嬷嬷额上的伤口擦干净,然后均匀的撒上金疮药,又在上面裹了几层纱布。
那金疮药自不是平常药铺里用的那种,而是跟宫里用的一样,因此疗效是极好的。
没敷上一会儿,崔嬷嬷就感觉伤口处一阵阵的清凉,再也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脑中又想到平日里众人口中传说的三小姐的待遇,心知这次是自己走了大运,用上了这辈子都不敢想的好药。
“这剩下的药,嬷嬷就带回去用吧。”依书让夏荷将剩下的金疮药都给崔嬷嬷一起带回去。
崔嬷嬷闻听此言,激动的满眼都是泪光,未曾想依书会为她设想的这般周到。若是搁在别人身上,这等好药,哪里是她一个奴才能肖想的。不过经过短时间对依书的了解,她也知道有时候依书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也不矫情,恭敬的朝依书福了福身,“老奴多谢三小姐赏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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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阴谋(上)(求红票啊)
崔嬷嬷接过药,恭敬的站在那儿,等着依书剩下的发落。
“嬷嬷先坐下来吧,不用站在那儿。”依书道。
三小姐没有立时打发她走,看来是有事要问了。崔嬷嬷在大宅院待了这么久,心里也有点儿数,便依言坐了下来。
依书淡笑着问道:“嬷嬷在王府待了有二十八年了?”
崔嬷嬷点了点头,叹了口气道:“回三小姐,老奴在王府是待了有二十八年之久了,只是往后也不知道还能待多久呢。”崔嬷嬷皱了眉,心下泛着忧思。
今日三小姐是暂时救了她不假,可也确实将二姨娘给得罪透了。依二姨娘的性子,迟早会找个由头,再将她赶出府去。到时候,不一样是个死字?
三小姐能保她一时,哪里又能保她一世呢?
依书听出了她的言外之意,想了想问道:“嬷嬷家里还有几口人?”
崔嬷嬷忙敛起心思,恭敬的回道:“家里除了老奴,就剩下一个卧病在床的儿子,并没有其他的亲人。”
依书挑了挑眉,看来确实是个可怜人,这么大年纪了,还要为生病的儿子操心。她有心想帮崔嬷嬷一把,而且她留在浣洗局,只怕还会有其他的麻烦。不过,这事儿还得蔡氏同意才行。依书也不想让崔嬷嬷白高兴一场,暂时打算不跟她说自个儿的想法。问完后,就让夏荷将她送了出去。
却说,刘氏出了园子以后,就恨恨的跺了几下脚,咬牙切齿的道:“什么东西,连我训个仆人都被她管,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待了。过个几年,不还是一样要嫁出去,但愿她嫁个厉害的人家,看她到时候还风光的起来。”
竹桃是个有眼力见儿的,忙凑到刘氏耳边,低声道:“主子,你看,过个几日是不是再寻个由头,将那个老婆子撵出去?”
刘氏扭头瞪了竹桃一眼,“这还用问吗?白让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让那个老婆子还待在府里干嘛?碍我的眼吗?趁早撵走了拉倒。”
竹桃自觉猜对了刘氏的心思,也不在意刚才的那个白眼,乐呵呵的跟在刘氏身后。
回了院子后,刘氏尤觉不解气,狠狠的摔了屋里好些个瓷器,搞得满室狼藉,心头才勉强顺了些。
在刘氏说收拾之前,屋子里的大小丫头动都不敢动,都木头人儿似得在屋子里站着,也没人敢上前去劝刘氏消气,就怕像以前某个傻丫头一样,最后反被刘氏当成出气筒,砸了一通。
秦依画正好来刘氏的院子里走动,远远的就听见摔东西的声音,不自觉的拧了眉。待走到门口时,已是不耐烦的喝道:“这又是干什么呢?抄家啊?怎的老是这个样子?也不怕哪日被爹撞见,知晓了你这副嘴脸。”
刘氏一向不服谁,偏怕自己的这个女儿,心里一边念叨着上辈子是欠了你的,一边停止了手上的动作,哼了一声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见刘氏停止了动作,一旁站着的丫鬟忙上前收拾起来。
很快地面又恢复了以往的整洁干净,原本放置瓷器的地方也被重新摆上了新的物件儿。
秦依画在刘氏身旁的一张椅子上坐下,皱着眉问道:“说吧,今日又发生什么事儿了?”
刘氏扫了屋子里的丫鬟一眼,冷着声道:“都下去吧。”
除了竹桃,其他丫鬟都福了身,退了出去。
竹桃是刘氏的心腹,自然不担心她会对外说些什么不该说的。
刘氏便将刚才在园子里发生的事情跟秦依画说了一下。
秦依画却不与刘氏一个想法,不耐的瞟了她一眼,嗤道:“我说你是不是闲着没事儿做啊?用得着去跟一个婆子计较事情吗?没得丢了自己的身份。衣服坏了,找个时机拿给爹看看就是了,到时候不还会有十件八件更好的给你。”
刘氏被秦依画这话气堵了心,眼睛睁的溜圆,气结道:“我说你这丫头到底是不是我生的啊?怎么就不跟我一条心呢?我难道在意的是那件衣服?我是气不过凭什么一个毛丫头都能来管我的事儿,说起来我还是她姨娘呢,是她的长辈。做事儿也不看着点儿。”
秦依画幸灾乐祸的捂嘴笑了一下,“我说也是你活该倒霉,那丫头平日里都不出宝沁楼的门,怎生今日就撞见你惩罚下人了呢?”
刘氏也很是郁闷,再次剜了竹桃一眼,“谁知道那丫头是怎么想的,据说这些日子她经常在府里走动,也不知道想干什么。下次有这种事情再不告诉我,我就把你卖给人牙子去。”后半句却是对竹桃讲的。
竹桃慌忙应了声是,心里感觉颇为委屈。
刘氏又在那边抱怨了一通,偏她拿依画没有办法,只能硬生生咽下这口气。
秦依画听了会儿,不耐烦再听下去,便跟刘氏告了辞,打算回去了。
出院门的时候,却碰见了一个醉醺醺的年轻男子,那男子身着浅绿色绸衣,外罩银白纱袍,原本俊秀的容颜因着酒醉,显得更加的迷离诱人,端的是一副好相貌。
秦依画眉头紧皱,恨铁不成钢的斥道:“就知道喝喝喝,哪天喝死你。”
秦智峰努力眨了眨迷醉的双眼,总算看清楚面前的人,原来是他那个妹妹,秦依画。便又眯上眼,将全身的重量都放在了一旁的小厮身上,嘟囔着醉笑道:“我还以为是哪位贵人呢,原来是依画妹妹啊,怎么着?若是哥哥哪天真喝死了,可与你有好处?只怕等你真出了咱们家门,连个给你撑腰的也无呢。所以啊,你要念哥哥好才是,最好天天到佛堂里去念念经文,让菩萨保佑哥哥好。哥哥好了,才能照拂你不是?”
秦依画不屑的瞥了秦智峰一眼,扭着身子走了。
秦智峰在后面狠狠的啐了一口痰,“什么东西,连自己的娘是谁都搞不清楚,就来这边瞎搅合。吃里扒外的东西。”
这兄妹二人虽是一个娘胎里出来,却是一点都不合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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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阴谋(下)(求红票)
那边厢,崔嬷嬷从依书那儿出来后,又去跟浣洗局的管事告了个假,打算回去休息一下,顺便看看崔祥儒今天情况怎么样了。
却不想被林管事嘲弄了一通,“如何?公道可讨到了?”
崔嬷嬷一怔,脑子转了几个弯儿才反应过来,试探的问道:“那衣服是你故意弄坏了给我的?”
林管事得意的一笑,“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是你运气不好而已,可怨不得我,谁让你不开眼呢?”
崔嬷嬷眼眶都红了,厉声喝问道:“我到底跟你有什么深仇大恨,让你这般陷害于我?觉得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不是?”
林管事嗤道:“哎呦……我哪敢啊,您可是府里的老人,人脉大着呢,谁敢欺负你啊。不过,这人哪,”林管事谑笑一声,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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