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第二进院子,依书直接去了东面的厢房,挑了正中间的一间推了门。里面收拾的很是干净整洁,各样家具齐备,看那些用料,也明白这个院子是费了心思的。
薛宁立在屋里的八仙桌旁坐下,兀自倒了两杯水,一杯自个儿喝了,另一杯则搁置在桌子的另一面,对已然进了内室查看的依书道:“依书,先出来喝杯茶吧,里面的物件都是刚刚收拾出来的,又是备的上好的,肯定不会缺了你。”
薛宁立咕咚咚将一杯茶都喝了下去,让站在一旁的夏荷忍不住蹙了蹙眉,却还是很守规矩的没有吭声。
依书从内室出来,伸手端起另一杯茶,见它一丝热气也无,杯壁也是沁凉一片,不由蹙眉道:“冷茶?”
薛宁立点了点头,“你们刚来,还没有正式住下来,这壶里的肯定是冷茶咯。不过这冷茶解渴可是很好的,你若是要喝热茶,我这便去让人送来。”
依书将杯子重又搁在桌上,淡笑着解释道:“我有些体弱,外面天气一凉就不能碰冷的东西,还是让下人去送些热茶与我吧。”
薛宁立点了点头,对于秦依书的情况,她也听自家娘亲介绍过一些,因此心里有数,提了壶,当下便出了门,招来了一个小丫头,让她赶紧去盛一壶热茶来。
小丫头就是专门在锦秋院里伺候的,忙接过薛宁立手中的壶,解释道:“锦秋院里的炉子还没有点,可能得去大厨房那儿看看,小姐恐怕要等一会儿呢。”
薛宁立摆摆手,笑道:“不妨事,你慢慢去就是。不过院里的炉子现在总该已经点了吧?”
小丫鬟应道:“已经着人点了,正在烧水,不过一时半会儿也没有热水可以用。”
薛宁立点了点头,“那你先去把这壶热水打来吧。”
小丫头应声而去。
薛宁立进了屋,有些歉意的对依书道:“依书,这院里的炉子刚点,现在还没有热水可以用,我让丫鬟去其他地方取了,可能还要劳你先忍一下渴,等她水送来才有的喝。”
依书笑道:“没事,我现在也不怎么渴。只是外面天气也蛮冷的,你喝凉水不碍事吗?”
薛宁立复又在依书身旁的凳子上坐下,径直又倒了一杯凉茶饮下,笑道:“我没事,凉茶喝多了,再说了我是常在山野里跑的人,又不是那种整日待在闺阁里的千金大小姐,哪里有那么脆弱了。”
薛宁立话刚说完,像是刚想起面前的依书也是她口中的千金大小姐,登时捂了嘴,急急解释道:“依书,对不住,我又说错话了,我不是说你什么坏话的,你可不要生我的气。”
依书笑着轻摇了摇头,这个薛宁立啊,可真不愧是在山野里长大,说话是有些不经大脑。她自是不介意她说些什么,不过若是搁在一些心眼小的小姐身上,只怕当下就要恼了。
拍了拍薛宁立的手,依书安抚道:“无妨,我不生气的。我知道你并无恶意,不过有些话在自家人面前说说就罢,若是被有些人听到,可也是会伤了和气。”
薛宁立叹息一声,扶了额际叹道:“我也知道啊,为了这个娘亲不止一次的说我嘞,不过我就是改不掉嘛。再说了,平时这老宅又没有什么人,我说什么哪有人会介意。”
依书了然的点了点头,看来是因为住在这边的缘故,离城镇又远,薛宁立她娘对她的管教便松宽了一些,而她接触的也都是一些淳朴的乡民,对于那些繁俗的礼节更是不在意了。也是因为如此,她才有这样爽朗的性子吧?
一盏茶的时间,小丫鬟拎着一壶热水回了来,薛宁立忙动手接过,帮依书斟了杯热茶。
依书抿了口茶,对她笑道:“谢了。”
薛宁立横了她一眼,“你不怪我慢待你就好,谢这个字就不用讲了。”
二人在屋里闲聊了会儿,依书的上下眼皮不停的打架。虽然这一路上马车走的并不快,又因为走的官道,也不算颠簸,但到底是在路途上不安生的走了好几日。以她的身子骨,累是必然的。
薛宁立眉飞色舞的讲着自个儿在老宅附近的山中打猎的趣事儿,压根没有注意到依书的疲累。等到好一会儿没听到依书的回应的时候,才止住了自个儿手脚齐用的讲述,往依书瞅去。见她死命睁大双眸,眼含笑意的看着她。
不知为何,这样的依书,竟忽然让她心中一暖。
薛宁立复又坐下身子,对依书道:“依书,你累了吧?不如先去休息,等你醒了,估计晚宴也要开始了,还得好一番忙活呢。”
依书笑道:“无妨,你继续讲好了,我爱听那些事情。”
薛宁立摇了摇头,对她道:“你还是先休息吧,我看你累得很,这些事情以后有的是机会与你讲,”又对夏荷道:“伺候你家小姐休息吧。”
夏荷应了声是,忙进内室去铺床。
依书还想说些什么,薛宁立笑道:“我知道依书姐姐是真心将我当朋友就好,若是真个的累着了你,小生可真是会心疼的呢。”
说着,又装出一副风流公子哥的样子来。
依书噗嗤一声笑,也不再留她,“那你也先去忙吧,等晚上吃完饭以后,你再来我这儿坐坐。”
。
第四十六章 祭祀三项
依书这一睡,真个的就睡到了晚宴时分。
其间,蔡氏过来看过她一次,见她正在熟睡,便没有让夏荷叫醒她。只是在她床前略坐了坐,便回了第一进院子。
待依书醒了之后,夏荷便将下午蔡氏来这儿看过她的事情与她讲了一遍。依书懊恼道:“上次不是与你说过嘛,若是母亲来看我,一定要将我叫醒,怎的这次又没有叫醒我?”
夏荷垂手侍立一旁,解释道:“奴婢原本是想叫醒小姐,可是夫人来得急,我唤了小姐几声,小姐没醒,夫人已是进了屋,便不再让我叫醒小姐了。”
依书一窒,原来是自个儿睡的太熟了,竟是叫不醒,那可就怨不得夏荷没有叫醒她了。
晚宴开始之前,蔡氏又遣了金花来依书这儿看看。
金花见依书已然醒了,便上前道:“三小姐,夫人让我来问问您,晚宴可是要一同去参加?”
依书一想到今天下午到达老宅的时候,那汹涌而出迎接他们的人群,眉头不禁就蹙了起来。想来若是晚上备了晚宴,那么多人也肯定大多都是在的。
金花跟在蔡氏身边多年,自然极会察言观色,见依书蹙了眉,便笑道:“夫人还说,若是三小姐累了,不想去参加晚宴,就在自个儿房里用膳便是。回头我跟下面人说一下,让她们把晚饭给您送过来,可好?”
依书点头笑道:“那自然是最好了。我正嫌那边吵闹的紧,实在是不想过去,你就帮我与母亲说一声吧,等她回来以后,我再去看她。”
金花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依书现在与蔡氏也就隔着一进院子,想去看看她可是比以前在府里的时候便宜许多。
晚上,晚饭迟迟没有送来,依书肚子都饿得叫了起来。
夏荷听见声音,强忍着笑道:“小姐,晚宴可能还没有开始,不如我先去厨房给您准备些点心来填填肚子可好?”
依书想了会儿,摇头道:“还是不用了,晚宴应该很快就开始了,若是吃多了点心,待会儿哪里还有肚子放正餐。”
依书如此说,夏荷也便由她。
依书兀自忍着饿,斜靠在榻上,看着一本从京师带过来的闲书。
未过多久,薛宁立却拎了一个食盒来,一面将那食盒搁置在桌上,把里面的盘子一个个端出来,一面问依书道:“依书,饿了吧?快来吃饭。”
依书感觉自个儿都快饿晕头了,当初刚醒来的时候,就觉得饥肠辘辘,只喝了些热茶果腹,还以为晚饭能早一些,没想到却是这么晚。
依书在桌旁坐下,看着薛宁立端出一个个盘子,硕大的食盒里搁置了六菜一汤,还有两碗饭。
依书一愣,惊道:“我哪里能吃了这许多?”
薛宁立最后将食盒里的两双筷子拿了出来,笑道:“谁说让你一个人吃这么多了,我还没有吃晚饭呢。怎么着?我帮你把晚饭送过来,还不许我在你这边一并吃了吗?”
依书忙道:“哪会,我还以为你要去同他们一道吃呢。”
薛宁立将空了的食盒递给夏荷,让她将之放在一旁的桌子上,自个儿则拿了其中一双筷子,兀自夹了块烧茄子吃,赞叹道:“果然还是外面的厨子烧了好吃,王伯的菜可真是一般般哪。”
依书肚子本来就空,一下子吃菜怕对胃不好,便先喝了些汤,听薛宁立如此赞叹,她不由也细品了一下。味道虽然不错,可是跟王府的厨子比起来,自然还是有些差距,便不多说,忙着夹菜吃饭。
大约是因为薛宁立跟旁人不一样,依书在她面前竟也不顾了自个儿的形象,大口的吃饭吃菜。
薛宁立瞪大眸子愣愣的看着依书。
依书见她不动筷子,奇怪的问道:“你怎么不吃啊?不饿吗?”
薛宁立吐了口气,摇头叹道:“还好你没有去外面与她们一道吃,不然可真是要让所有人大吃一惊了。”
依书不解的看着她,不知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宁立倒也是聪明,见依书傻愣愣的神情,撅嘴朝桌上的几盘菜示意了一番。
依书随之看去,见几盘子菜已经快被她消耗了一半,登时就闹了个大红脸,嗫嚅的道:“看来我真是饿的很了。”
二人有说有笑的吃完晚饭,又相携着出去转了一圈,消消食。大约是因为已经入了冬,外面凉气沁人,尽管穿了很厚的衣裳,还是觉得冷的很。
二人只在院子里稍稍走了走,便又回了锦秋院。顺道儿,依书便先去了蔡氏那儿。
金花正巧撩帘子出来,见依书与薛宁立正往蔡氏房中走来,忙又回身与蔡氏禀报了一声。而后静待依书与薛宁立二人上前,与她们打了帘子后,才又再出去。
依书予蔡氏蹲身福礼,薛宁立还是不改她假小子的本性,竟然还是抱拳予蔡氏。
一向计较礼仪体统的蔡氏,面对薛宁立的时候,竟然是难得的宽容,笑容可掬的让她起身,又让她二人一道在身边坐了。
蔡氏心里最为惦念的还是依书,关切的问道:“可休息妥当了?还累不累?”
依书柔声答道:“已经不累了。下午睡了一觉,醒来又好好吃了一顿,现在正是有劲儿呢。”
蔡氏淡笑着看着她道:“那就好,明天祭祖就开始了,事情多得很,你若是累了,就与我讲一声,千万不要自个儿硬撑着。”
依书点了点头,“女儿知道了。”
蔡氏又关心的问了依书屋子里布置的怎么样,住的习不习惯之类的小问题,直到依书一一说很好以后,才放了心。
乘着现在的闲工夫,蔡氏又与依书讲了一些祭祖的事情。
其实说起来也简单的很。祭祖共计分为五天三项。
第一项是在薛宅布置一个灵堂,请庙里的师傅来念经,小辈则在院中烧着纸钱,为期三天。届时所有的小辈都要在场,以署名在族谱上,以示自己是薛家人。有夫婿入赘或者未嫁的女子也可以在族谱上署名,至于已出嫁的自然是不可以署名的。
第二项则是在祖坟处进行。薛家祖坟在距薛宅两里地之外的一处山中。据说当年是请了一个很是有名的风水先生选的一个藏龙宝地,很能助益薛家晚辈的前程。
对此,依书倒是嗤之以鼻,作为一个现代灵魂的无神论者,她是坚决不信这些鬼神之说的。只是她脑中刚刚冒出这样的念头,再看到面前的蔡氏,不免自个儿就将自个儿噎住了。
若是这世上没有那些稀奇古怪的事情,真个的没有鬼神,那她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这是一个恐怕所谓的专家群体都解释不清的事情,她如何能知道,还是赶紧放弃。
祖坟的祭祀只有一天的时间,却也是最为劳累的。因为一大家子人皆要步行过去,以示对薛家已逝长辈的尊重。
第三项则是在薛家祠堂进行,这里只有薛家一部分显贵的人进去祭拜祖先。像依书这样的小辈自然是没得进的。
蔡氏与依书讲完这些,又道:“去祖坟祭祀路途颇远,很是有些劳累,你若是身子不适,就可不去。反正你是个女儿家,迟早是要嫁予别人家的,想来族里也不会介意你去不去。”
依书却是摇了摇头,笑道:“既是整个族里的人都去,女儿哪有不去的道理,反正如今休养的也不错,那么点路应该没事。”
蔡氏握了她的手,嗔道:“你就是个犟性子,罢了,我也不说你,随你去吧,只是要记着,自个儿的身子最重要,莫要太过劳累。”
依书点头应是。
薛宁立一直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并没有插话半句。此时见蔡氏说完了正事,才笑着插嘴道:“夫人不用担心,若是依书身子不适了,我背着她就是。”
蔡氏乐呵呵的笑道:“你有这个心倒是好,不过你比依书还小,哪里能背动她了。就算是我舍得,只怕你娘亲还舍不得呢。”
薛宁立挠了挠后脑勺,笑道:“我娘亲才不会舍不得呢,她是知道我有一把子力气。我看倒还是夫人心疼我,可比我娘亲还好。”
依书顺嘴道:“既然那般好,不如回头我们回京师的时候,你与我们一道回去,可好?”
薛宁立急忙摇了摇头,耸了耸肩,“这个还是算了,像我这样的野丫头,还是适合在乡下待着。若是真个的去了京师,只怕要被那些卫道士口诛笔伐死。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可不想去受那活罪。”
蔡氏被她讲的发笑,好像京师真个的是地狱般似的,容不得她待下去,“哪里有你讲的这般厉害,你且放心,若是你去了,绝没有人敢说你半个不字。”
薛宁立笑道:“知道,夫人最疼我了嘛,怎么会让那些个俗人说我的不是。”
蔡氏又与她们闲话了会子,便对依书道:“时候不早了,先回去歇着吧,明个还得早起呢。”
依书与薛宁立便与蔡氏告了辞,同去了第二进院子。
薛宁立在依书这儿又坐了会子,才告辞回去。
。
第四十七章 梳洗
翌日,祭祖活动就是正式开始了。
一早,夏荷就将依书叫了起来,既然决定要去,自然就要早些起来准备,这也是昨天晚上依书吩咐夏荷这样做的。
依书眨了眨惺忪的睡眼,天气越凉,越觉得被窝是那么的吸引人,起床现在已然变成一件很是艰难的事情,于是翻了个身,继续睡。
夏荷又唤了她几声,道:“小姐,再不起床,怕是要迟了呢。”
依书喃喃念道:“让我再睡一会儿吧,迟就迟吧,大不了不去了。”
夏荷一张容长脸登时就变成了包子脸,皱成了一团,若是现在继续叫醒依书的话,只怕她会有起床气,当然目前还没有过。若是不叫醒她的话,只怕睡醒了以后,又要怪她,说是她没有叫醒她。
正在夏荷犯愁的时候,依书倒是自个儿坐起了身,坐在那儿揉了揉眼睛。
夏荷赶忙拿了件衣服给她披上,生怕她着了凉。
依书又眯着眼坐在那儿呆了呆,过了会子,才睁开眼睛,对夏荷道:“好了,去将我衣服拿过来吧。”
一直静静站在一旁的夏荷这才动身去给她拿今天要穿的衣服。服侍了依书这么多年,夏荷也摸透了依书起床的性子,若是到了冬天,坐直身子以后,肯定还要眯着眼在床上坐一会儿,醒一醒,待彻底清醒以后,才会让她们去拿衣服,正式的起床。
服侍依书穿好衣服,做粗使活计的小丫鬟正好送来了热水。夏荷试了下水温,大约是刚烧好没多久,有些烫,便对依书道:“小姐,水有些烫,不如奴婢先帮你梳头吧?”
依书点了点头,走至梳妆台前坐了下去。
因着今天是一个比较隆重的日子,自然不能像往常一样梳那些看起来活泼喜庆的发式,便只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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