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墨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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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墨山河- 第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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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不忌讳。还是草原上那句老话说的对,肉都是从里往外烂的,天朝如此之大,光靠武力是行不通的,可惜父汗不肯听从自己的劝告,被二王子蛊惑,最后落得了那样的……赫兰巴雅看着跪倒在地,一动不动的水墨,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那条银链。
顾边城的坦然让皇帝一愣,跟着他注意到了赫兰巴雅若有所思的表情,立刻惊醒过来,忙连连点头,“卿言之有理。”言毕又有些不满地看了石老将军一眼:“石爱卿,你也是朝中重臣,身份贵重,大殿之上无凭无据的做些市井口舌之争,成何体统!”皇后细长的眉头微蹙,却没有开口。
见皇帝这顶大帽子压下来,石老将军才明白,自己方才的“失言”让顾边城钻了空子,他赶忙跪下:“臣失仪,臣有罪。”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样子,皇帝在心中冷笑,正想乘胜追击,压压燕家人的气焰,燕秀峰忽然上前一步,朗声说:“陛下所言甚是,想来石老将军因为心疼孙女,方才口不择言,原是一桩美好姻缘,却是这般结果,唉。”燕秀峰甚是可惜地摇了摇头。
顾边城和谢之寒脸色一肃,赫兰巴雅则在心中拍了拍手,燕秀峰这句话说得妙到极处,既替石老将军开脱堵住了皇帝的嘴,又把视线再度移到了水墨身上,看来他也看穿了顾边城的把戏,不肯让他祸水东移。皇帝好像也被燕秀峰这番话噎住了,他恼怒地盯着燕秀峰,可燕秀峰恭谨的态度让他无可挑剔。
隐于龙椅之后阴影里的白震垂下目光,唇角几不可见的动了动。今天这事儿看似突发,天知道某些人已经算计了多久,那个叫水墨的小子只不过是个倒霉鬼,被卷入了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朝堂之争,后宫之争。只不过鹬蚌相争,谁会是最后得利的渔翁呢……
奸猾如石老将军立刻明白了燕秀峰的用意,他重重地磕了两个头,哀呼道:“臣有罪,为国戍边杀敌乃是臣之责任,只是征战多年,愧对家人,今日本想成就一桩美事,却未想被人当众戏耍,孙女名节有污,一时心急才……”说到这儿,石老将军已是涕泪横流。
皇帝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倒是坐在一旁的谢之寒冷笑处理啊:“老将军,言重了吧,何为戏耍,她不过是……”看了一眼水墨,谢之寒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实话实说罢了。”可惜谢之寒的实话在别人听来如同讥讽,那笑容更是雪上加霜,但石老将军如何敢与他对阵,只是气得浑身哆嗦,配着白发白须,看起来倒也有几分可怜。
看着谢之寒俊秀的面容,皇后朱唇轻启:“王爷,这等有违人伦之事,此贱卒竟敢公然拿到国宴上来说,视皇家威仪于何地?视军规于何地?视上官威严于何地?”她带了几分沙哑的嗓音虽然不高,但人人听的清楚,谢之寒眉头一挑,这女人果然厉害,三个何地,句句诛心。看到顾边城终于皱了眉头,燕家一派的人都暗自得意了起来,之前被谢之寒嘲讽的紫衣官员也顿觉扬眉吐气,再度挺起了胸膛。赫兰巴雅借着饮酒的动作不动声色地观察了皇后一番,这女人不简单啊……
跪在地上的水墨此时膝盖又疼又冰,小腿也一个劲儿的抽搐,显然因为挤压太久有抽筋的迹象。虽然对所谓的政治一窍不通,穿越过来也不过数月,但水墨早不是当初那个一心想要回家的现代人。因为死在她眼前的人太多了,低贱的,甚至高贵的胜不胜数,但没有一个是因为自己活的不耐烦了才没命,而是因为别人,甚至是亲人想让他们死。赫兰大汗如是,高月更如是!
难道今天就是自己的黄道吉日,就不知是回家还是回老家了,水墨苦笑,她第一次感觉到就算是战场也比这金碧辉煌的大殿要安全的多,在这里,她无处可逃。忽听皇帝问道:“水墨,你可知罪?”顾边城和谢之寒立刻明白,皇帝不想得罪燕家,更不想让自己和燕家起冲突,这是打算牺牲水墨了。两人飞快地对视了一眼,顾边城微微点点头,谢之寒森然一笑,就想站起来,可不等他动作,就听水墨大声说:“末将不知!”
“嗡”的一声,殿上之人大哗。皇帝觉得自己二度幻听了,皇后如冰冻般的眸子里也难掩诧异,她第一次正眼去看水墨。刚才被皇帝那句话刺激到的水墨此时正两眼大睁,看着居于上位的皇帝和自己,好大的胆子啊,不过很好……皇后挪开了目光,对于她而言,水墨已经是个死人了,没什么好看的了。不经许可,仰视龙颜,有意刺王杀驾,唯死。
“无礼!”水墨就听见顾边城一声怒喝,然后一只有力的手按在了她的脖颈上,水墨的头立刻低了下去。顾边城也跟着单膝跪到在水墨身旁,衣襟边角盖住了水墨的手,水墨下意识捏紧。就听顾边城朗声说:“陛下,水墨出身贫苦,不懂朝规,无心犯上,望陛下念在她对国有功的份上,饶她一命!”水墨的脑门几乎触地,但顾边城的力气使得很巧妙,没有伤到她半点,水墨只感觉到他粗糙温热的手心紧贴着自己冷汗横流的脖颈,原本惊惶失措的心渐渐平静了下来。
“陛下!”皇后轻唤了一声,其中压力不言自喻。皇帝的脸色终于难看了起来,他仿佛累了又仿佛不耐烦轻拍了一下桌案:“好了,都不要说了,水墨,朕给你一个机会,如果你能说明你为何无罪,朕不但饶你犯上之罪,你应得的奖励朕也照常赏你!”听到皇帝这么说,分明是想饶过水墨,皇后秀眸微眯就想开口,却看见燕秀峰对她做了个眼色。皇后只能深吸一口气,暂且忍耐了下去。
感受到水墨的颤抖,顾边城轻轻地捏了下她颈项。水墨吞咽了一下,才颤声说:“回陛下,吐露真情实出无奈,如果答应,既欺瞒了皇上,又骗了石家小姐终身,难道要臣为了荣华富贵,就要做不忠不义之人吗?至于扰乱了国宴,臣无奈,臣在石老将军麾下征战回朝,将近一月,可从没听老将军提及半句欣赏,今日突然要将孙女嫁于末将,末将自家知自家事,一时乱了手脚……”水墨越说越顺畅,可皇后,燕秀峰等人的脸色却越来越难看。水墨这番话分明在暗示,这赐婚不是那么简单的。
水墨偷眼看了一下身旁的顾边城,他好像没有注意到自己偷偷捏着他的衣角,水墨又说:“至于违反了军规……也罢了,”水墨努力地在顾边城的压制下侧过了脸来,看着顾边城说:“将军,军规上若真的命令禁止同性,呃,像我这样的人不能参军入伍,那你就砍了我,以正国法军规吧!”水墨敢说这话,当然算准了没这一条,更何况在前线,长得但凡俊秀些的贱卒只要没人罩着,那都是要被当做女人来泄欲的,谁会吃饱了撑的写这么一条军规出来。
看着水墨因为挤压有些变形的侧脸,顾边城突然想起了自己幼时养过的小龟,每次努力翻身的时候好像就是这样。水墨傻愣愣地看着顾边城的眼,他是在笑吗?“咚”的一声响,顾边城立刻收敛心神,就听皇帝有些不高兴地说:“皇后?”“果然伶牙利齿,骠骑军还真是人才辈出啊,这么说你还是个忠孝节义,事事俱全之人了?”皇后冷冷说了句。
“末将愧不敢当,”水墨立刻接上,皇后话语中的恶意让她没有多想就开了口:“末将虽,虽有悖常理,但忠君爱国之心并不比任何一个人差,作为一个军人,不,作为一个天朝子民,末将只知道三件事!”“喔?哪三件?”皇帝好奇地问。
“忠于你的君主,捍卫自己的家园,爱自己想爱的人!”水墨说完,再度磕了个头,安静的大殿里,咚的一声,甚是清晰。一时间没有任何人开口,水墨脑袋里嗡嗡作响,心想再这样下去,就算皇帝不杀了自己,起码也得是一个中度脑震荡,也不知道这马屁拍的够不够力度。“嘶”她倒吸了一口凉气,顾边城压在她脖颈上的手突然用力,有些痛……
“爱自己想爱的人……”皇帝喃喃自语,听到他这句私语的皇后身体僵硬了一下,捏着酒杯的雪白手指透出了几分青气。
“水校尉,且请自行入席,”来时负责引路的宫人又将水墨带回了殿外,他表情暧昧地瞥了水墨一眼,软声道:“小人告退了!”浑身寒毛直竖的水墨勉强笑道:“有劳。”殿外的空气微凉,不远处的水面映着月色,那些官阶不高的将士们正在湖边饮酒,因为是在皇宫,这些人也不敢太过放肆,不过宫中舞娘的姿色,还是足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了。
水墨大大地呼吸一口新鲜空气,她暂时不想回到骠骑中去,那里的热闹对于一个刚刚死里逃生的人来说像是一面镜子,足够映射出自己的狼狈。刚才一路行来,那些宫人宫女的眼光和窃窃私语简直能让人发疯,显然自己的“嗜好”已经传出了大殿。,天晓得会不会骠骑,还有黑虎军那些人都知道了呢……
不想回去面对异样的目光,水墨四下里张望了一下,左侧有个小小的亭台,从高处奔流而下的山泉变成了一个小小的瀑布,四周种了不少桃树,现在正是桃花绽放的季节,不时有花瓣飘落而下,顺着溪水流入湖中。
水墨信步走了过去,她需要安静地想一想,经过今天这件事,自己是否还能留在骠骑以寻找回家之路。皇帝虽然饶了自己,但燕秀峰,石老将军还有那个皇后……皇后冰冷的面孔刚一浮现,水墨就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桃树的树干粗矮,水墨干脆倚着树干坐下,听着潺潺溪水流过,她微微仰起脸感受着清风,任凭那些细柔且清香的花瓣儿落在自己发间,脸庞以及肩上。大自然的寂静给了她安全的抚慰,水墨终于放松了下来……
“喜欢男人是吗?”一个声音突兀地在水墨耳边响起。水墨本能地一肘挥出,然后想要侧翻逃开对方的攻击范围。“嗯!”手肘攻击落空的水墨闷哼出声,她腹部猛然疼痛,被人擂了一拳,然后一只手遮住了她的眼睛,想要喊叫的水墨嘴却被堵住了。
被手掌遮住的空间里一片漆黑,水墨目眦欲裂,却只能一动不能动地感受着那火热的嘴唇……

秘密(一)

黑暗,灼热,喘息,水墨感觉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狭小且与世隔绝,自己就如泥巴一样,被捏的不成形状却无力反抗。腹部和手臂的剧痛也比不过窒息的痛苦,水墨从没想过“亲吻”也可以置人于死地,原本眼前被遮挡的漆黑一片,现在却恍惚出现了点点光影,水墨的思维渐渐空白起来……
数月来,水墨经历的生死一线不知有多少次,她唯一学会的就是,只要没死,就别放弃。“嗯!”那人闷哼了一声,一股铁锈味道瞬间充斥了水墨的口腔,可就算被水墨咬破了舌尖,他竟没有挪开嘴唇,反而紧紧地缠住水墨的舌头不放,任凭自己的鲜血沾染在彼此的唇齿之间。一时间水墨的甚至觉得,对方比濒死的自己还要绝望……看来我真的要死了,竟然会可怜正在谋杀自己的人,水墨的睫毛无力垂下,刷过那人手心。
“是谁在哪儿?”一声娇呼传来,带了几分试探,仿佛有些看不清的样子。新鲜的空气突然涌入口腔,但因为窒息太久,水墨一时竟不能呼吸,她拼尽了最后的力气狠狠地捶打向自己的胸膛。“咳,咳咳!咳……”撕心裂肺的咳嗽声让人听来,仿佛会将五脏六腑都咳了出来,水墨大口的呼吸着,晕黑的双眼也渐渐恢复了视力,她这才发现自己侧躺在地上,脸颊紧贴着微潮的泥土,溪流潺潺,还有不远处传来的丝竹舞乐声。
一片桃瓣儿缓缓飘落在了水墨的唇上,她下意识一舔,柔滑的花瓣儿被卷入口中,那么香的花嚼起来却有几丝苦涩,可就算这样也压不下那股淡淡的血腥味道。水墨闭了闭眼,慢慢地支撑着坐起身来,“嘶……”她皱眉。方才的剧烈挣扎时扭到了手臂,仿佛被撕裂的筋络正疼得发烫,水墨又轻抚了一下胃部,那一拳显然只让她失去了行动能力,并没有真正的伤害到她。
水墨左右看看,偷袭自己的男人已经消失,就连方才发出惊呼的那个女人也不见了,若不是疼到发麻的手臂,水墨几乎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噩梦。桃花依旧随着夜风轻轻落到地上,水中,可水墨再也感觉不到一点安全,她站起身来,快步离开这里,不敢也不想再回头。
身着五彩轻纱的舞娘们姿态妖娆地摆动着自己柔软的腰肢,雪白的肌肤被摇曳的灯烛衬得愈发细白如瓷,秋波婉转中,不知有多少男人的心灼热了起来。水墨隐在暗处观察了一会儿,决定从后面绕过去,“水校尉?”水墨心脏猛跳,差点做出攻击反应,好在舞曲结束,军人们正高声叫好,提醒了水墨她身在何处。
水墨暗自做了个深呼吸,做了个微笑的表情之后才回过身去,原来是方才领她回席的那个宫人,和另外两个同伴一样,他手上托着一个金色的托盘,上面放了几壶美酒,正好奇地看着行为鬼祟,挡着他去路的水墨。“宫侍,”水墨客气地一抱拳。那宫人笑说:“校尉为何站在这里,难道……”他两个眼珠子一转,好像明白什么似的一笑:“校尉不是还不曾入席吧。”
他话里有话暗示水墨因为自揭隐私而不好意思回席,水墨只当没有听懂:“正是,方才去行了个方便。”那宫人“嫣然一笑”道:“奴理会的。”看他不男不女的笑容,水墨汗毛竖起,正想找个理由离开,转念一想又客气地问:“敢问宫侍,方才是否有大人或贵客离席?”宫人眉头一抬:“校尉何出此言?”“呃,刚才一时找不到方便之所,好像惊扰了某位大人,末将惶恐。”
宫人啧啧有声:“水校尉,你们驻守边关已久,不知规矩,贵人们若是行方便,自有地方,不过说来也巧,逍遥王,燕帅还有那个什么赫兰大汗倒都曾离席更衣,不过他们都有专人伺候,那轮得到你惊扰,莫怕。”水墨瞳孔微缩,抱拳躬身:“多谢宫侍提点!”
见水墨恭敬,那宫人满意地点点头:“正好,皇后娘娘赏赐骠骑军和黑虎军的绝顶美酒,校尉随我来吧,也有你的份儿。”正想推拒的水墨只能点头:“是!您先请!”宫侍回头对两个小侍点头道:“随我来。”水墨心一横,慢步跟上。
见到捧着美酒的宫侍前来,王佐还有那个差点要了水墨和鲁维小命的黑虎军校尉彭中皆站起身来相迎。宫侍扬声道:“娘娘懿旨,赏赐骠骑,黑虎有功之臣,王佐,水墨,彭中,高山林……”被他点到名的将校们皆起身离席,来到他面前肃身恭立,水墨也快步上前,站在王佐身边。
做贼心虚……水墨一时间只能想起这个词汇来,虽然自己不曾做贼,但为不知为何,总觉得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甚至还有人窃窃私语。“谢皇后娘娘千岁!”彭中和王佐单膝跪地大声答道,水墨混在其他人之中谢恩。宫侍转身离去之前,还看了水墨一眼,满腹心事的水墨倒顾不上他,只亦步亦趋地跟在王佐身后回席,自有貌美的宫娥上前,帮他们把皇后赏赐的美酒斟满酒杯。
赏赐居然也有自己的份儿,还是那个冰块皇后赏的,这是何意?自己的“出柜”行为就算过去了?仍可以留在骠骑还是说……“阿墨?”“嗯?”水墨迅速抬头看向王佐,王佐正微笑着举杯,水墨赶忙抓起酒杯与他一碰,又随着他敬了敬斜对面的黑虎军校尉们,两家虽然不合,但在皇宫里,彼此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这一点身为首领的王佐和彭中都很明白。
敬酒之后,水墨也想随着王佐将酒一饮而尽,这个年代的酒都是粮食酿制,度数并不高,喝个两三杯对水墨而言小事一桩。可酒刚一碰唇,水墨差点喷了出去,只觉得嘴唇上火辣辣的疼。她突然明白了这些人在看些什么。“阿墨,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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