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秋见太妃和廉王妃转移了话题,这才舒了口气,和南平郡王妃对视一笑。这廉王妃身边几个儿媳妇每日伺候太妃,太妃虽对她们也有说有笑,但总没有对元秋那么亲热。日子久了,廉王妃心里也总有些不是滋味,虽不好对元秋说什么,但私下里没少埋怨姜氏等人不会来事。
太妃最会看人,如何会不明白廉王妃心思。只因为士衡自幼是太妃看着长大,比别孙子本来就不同。更何况元秋又是打小知根知底,又对自己心思,不免额外宠了些。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但手手指头还有长有短,老人家偏心也是正常。更何况太妃一把年纪,也不愿意因为儿媳妇小心思,故意做这些样子。只是为了元秋,不想让她遭人妒忌,所以才引起今天这段话来。南平郡王妃、元秋都明白这个理,因此都顺着太妃来夸姜氏。其实廉王妃如何不知道太妃特意拿话来点她,因此也顺势应承了一番。
摸了几把牌,太妃借口说怕闷了姑娘们,便叫人收了牌去。下人收拾几桌点心果物上来,太妃在榻上半躺着,其他人都围在桌边坐了,又叫家里唱戏姑娘过来,唱些小曲儿,又玩了两回击鼓传花,每个人说了一两个笑话。太妃跟着玩了一个多时辰便觉得倦了,廉王妃忙吩咐人撤了席,南平郡王妃携着元秋扶着太妃进屋,婆媳两个伺候太妃宽衣解带,洗脸擦手,伺候着睡下了,这才就势告退。
廉王妃叫人备好了马车,亲自安排人送了出去,又叫小子急赶着跑去南平郡王府知会一声。待南平郡王妃同元秋及三个姑娘马车到郡王府门口时,家人早在门口候着了。每个马车都有小厮左右护着,待车停稳后,小厮们将车厢插销滑开,前后各四人一起抬起车身,宛如轿子一般,稳稳地往内走去。待到了二门,几人又换了软轿,一路到了长廊处,抬轿人退下,嬷嬷们上前,撩开轿门,请众人出轿。
南平郡王妃一面往自己院子走,一面吩咐元秋道:“你就送我到院门口就回罢,今日你累了一天也没得空倒会,想必也乏了,看动了胎气。你回去好好睡上一觉,掌灯时候再过来就是了,我这里有她们姊妹伺候,你也不必担心。”元秋应着,依旧送王妃回了屋子,又陪着说了两句话,才缓缓退出。
织梦、翠莺两人扶着元秋,两个嬷嬷在身后护着,一行人回了院子。院子里丫头早就得了消息,床铺早都铺好了,茶也是热,炕也是暖,各色东西都准备齐全了,元秋洗漱完毕,换了干净中衣便沉沉地睡下了。
待元秋睡安稳了,织梦拿出初二回门礼单逐一查看礼物,又一一装好。翠莺则和两个嬷嬷将明日士衡、元秋要穿衣裳打点出来。碧儿则去小厨房煨汤,预备着元秋醒了好喝。
元秋昏昏沉沉地睡了一个多时辰,待天色暗了才转醒过来。织梦听见声响连忙拿起长春绸棉袄给元秋披上,翠莺倒了茶来,服侍元秋漱了口,碧儿做了淮山瘦肉煲乳鸽,服侍元秋喝了大半碗,织梦才伺候元秋穿好了衣裳,吩咐人传轿子在门口候着。
士衡白天喝了几场酒,早就没了精神。王妃因有择席之症,因此在廉王府并没睡好。下午虽然歇了晌,但总觉得精神头不足。三个女孩子倒是有兴趣闹上一闹,但终因父亲在场,不免有些拘束。阖家吃了晚饭,又说了一会话,南平郡王想起自己已经许久没和王妃同房,不免起了心思,便做困倦之状。士衡等人见状,不敢多留,皆起身告退。
因屋里憋闷,元秋又睡了一下午,此时倒觉得精神许多。因此也不要坐轿,小声和士衡商议道:“我们走回去罢。”士衡担心风大,亲自把貂皮毛罩给元秋紧了紧,又给她戴上狐狸皮帽子,这才拥着她往回走。
元秋抱着手炉,歪头看士衡道:“你今日都见了谁?可喝了醒酒汤没有?”士衡笑道:“也没吃太多酒,我怕有酒味熏着你,早在书房洗漱了换了衣裳又歇了一会才过去吃晚饭。”
元秋闻言皱眉道:“书房虽然没断火,到底不如房里热,若是着凉了可怎么好?”士衡刮了刮元秋鼻子笑道:“我哪里就那么娇弱了?从小舞刀论剑,旁不说,身子骨可结实呢。往年冬天,我还和师傅去河里冬泳,连沐浴都是用冷水,十几年了,一直没事。”
元秋嗔了士衡一眼:“我们成亲许久了,怎么我就没见你冷水洗过?”士衡正色道:“女子最怕阴寒冷气,我虽然用冷水沐浴不觉什么,但冷气难免会过到你身上。你若是因为这样病了,可让我怎么是好?”
元秋脸上微红,自觉有些不好意思,便转了话头道:“明日我们要到我家去,你同我哥哥少喝些酒。等过几个月哥哥就参加春闱了,算日子也差不多是嫂子生产时候,若得哥哥高中,可是双喜临门。”
士衡拥着元秋笑道:“你要是喜欢,我也给你考个状元去。”
元秋笑骂他没正经,一边偷偷用手捏了他手背一下,士衡反手将元秋小手紧紧攥在手心里,两人踏着月色,漫步回家。
往昔似水浮流年
南平郡王吃了酒晚上直接去了王妃屋里,王妃见他满身酒气不免有些不耐烦,有心想撵他到别处睡去。也不知王爷是真醉还是装醉,只见他解了袍子歪在榻上,嘴里只胡搅蛮缠就是不走。大年下,王妃也不敢真死硬着赶他,更何况今儿是初一,按着祖宗规矩,王爷合该是歇在自己屋。王妃只得吩咐人打了热水来,又叫人烧了醒酒汤,服侍王爷吃了,又洗漱干净了,换了中衣扶他躺下了。
王妃在外间屋子自己赶了会子围棋,估摸着王爷睡熟了,自己才叫了丫头进来,伺候自己洗漱了,蹑手蹑脚地上床躺下。这边王妃刚躺下还没等闭眼,那边王爷就翻身把她搂在怀里,王妃不禁恼羞成怒,使劲拍王爷胳膊道:“你又糊弄我!”
王爷睁开眼,只见他眼神明清,哪像是醉酒人。他侧头看着王妃因生气而涨红脸颊,当下软了声音道:“雪菲,这些年是我糊涂,我知道错了。是我辜负了你一片深情,是我违背了我们誓言,我只求你再给我个机会。我们都已经老了,也没多少年可以折腾了,我们好好过剩下日子不比怄气强?”
王妃闻言心里一软,又瞅见他鬓角白霜更有些不忍,只是想起他这几年行径,心里气又上来了。王妃翻过身背对着王爷,不肯多言语。王爷叹了口气,低语道:“我不为难你,只是你以后不要再赶我出去。”王妃半天没言语,王爷只当她睡着了,也闭了眼睛,过了好半晌,才传来低低一声:“好。”
因初二是回娘家日子,元秋心里惦记着李氏,一大早就醒了,被士衡搂着好歹又眯了半个时辰两人才起来。丫头们伺候洗漱了,吃了早点。两人穿了出门衣裳,先去正房给王爷、王妃请安。
王妃照例嘱咐元秋几句小心身子之类话,又给加了两件礼物,吩咐早去早回。顾府一大早就派了小厮在门口守着,直到辰时才远远看见王府马车驶来,忙有小厮跑到二门去报信。李氏早在院子里伸着脖子望了,听见说来了,忙叫人出去迎迎。
士衡、元秋二门下了马车又换了轿子,一路抬到正房才落了轿,顾山扶着李氏早候在院门口,元秋见了忙过去道:“这么大冷天,怎么就出来了。”李氏拍着元秋手一个劲说:“快和我进屋去,看冻着你。”母女两个相拥先行进了屋,顾山、士衡彼此见了礼,一路说笑着跟着进去。到屋里,元秋扶着李氏坐好了,先拜了老太太,又给李氏行了礼。李氏哪里肯让元秋行全礼,只说她身子不便,让人扶着略微弯了弯膝盖就起来了。
士衡坐下陪着说了几句话,吃了碗茶,才和顾山到前头去。元秋往里间暖阁探了探头:“嫂子可在里头?”李氏笑道:“没呢,带着泉哥和元汐读书呢,我这就叫人请他们过来。”说着叫了采雪来,让她去请紫嫣等人。
泉哥打头里走,先进了屋来,元汐同紫嫣拉着手跟着进来。元秋先拉了泉哥过来,哽咽地道:“高了许多,也壮实了。”又松开泉哥手,搂了元汐过来:“妞妞,可想姐姐?”元汐将头埋在元秋怀里,哭着点了点头。
紫嫣拭着眼泪笑道:“大过年,快都收了眼泪罢,你们一掉泪,太太心里又该难受了。”元秋抬眼见李氏果然在垂泪,忙去哄劝道:“其实我平常来家里也是极方便,只是如今身子重,王妃不放心我一个人出来。再加上天寒地冻,我也不敢总请母亲过去,怕冷着了冻着了。等明年开了春,天气暖和了,母亲想我时候多带着元汐到王府来瞧我就是了。”紫嫣也附和着说了一回,李氏方才好些了。
顾老太太如今精神头大不如以前,此时见元秋回来了,倒是比往日精神许多,问了些王府里情况,元秋又将带回来礼单呈上。元秋知道老太太有些贪财又有些小心眼,因为把备给老太太那份礼物单独叫人拿了上来。老太太见又是金银首饰又是珍珠珊瑚,还有人参鹿茸,登时乐不行,把腰里钥匙解下来,要自己丫头收起来了。
紫嫣此时已经有八个月身孕了,此时行动上已有些不便,元秋便问:“可预订产婆了?奶娘可找了?生产东西要准备什么?”李氏一一和她说了,又笑道:“你就不用操心这些,横竖家里有我呢。你那头自有内务府帮你准备,我也不用过于操心。”
几人正说着话,张姨娘撩了帘子进来了,上前给老太太、李氏行了礼,又给元秋见礼。元秋忙笑道:“快扶姨娘起来罢,我身子重,也不好扶你。”织梦刚要去扶张姨娘,张姨娘就从地上爬起来,嘴里笑道:“姑奶奶身子可好?”元秋点头道:“劳烦姨娘惦记,我身子还好。说起来,元容姐姐身子如何?可往家里送信了?”李氏听见忙说:“你二姐姐前个月生了一千金,此时不知道怎么高兴呢。大姑爷也是今年参加春闱,说二月份就起程来京。你父亲看了你姐姐送来信,心里也有些想她。我想着自从回京就没见过你姐姐,便和你父亲商议了,等大姑爷进京考试时候,让你姐姐一起过来。我们府里西北角角门出去有一排十几间房子,虽然有些素净,但正合适读书。我叫人打扫出来,让他们夫妻住那里。每日大姑爷或在那里温习功课或去前头和你哥哥说文讲字,你二姐姐从角门就能进到内宅来,岂不便宜?”
元秋听了对张姨娘一笑:“那我先给姨娘道喜了。”张姨娘搓着手笑道:“夫人心善,隔着这么远还惦记着二姑娘,我也借个光,这辈子还能见二姑娘一面。”李氏见她语无伦次,便支使了个差事吩咐她去做。看她出了门,才转头和元秋说:“自从你出嫁了,我心里每日想你。好歹我们还都在京城,一个月还能见一次。你姨娘就不同了,算起来她和元容已经几年没见了。你说她每日在那小院子里,岂不是天天都在想二姑娘?我这样想着心里就觉得不落忍。再加上你父亲也念叨了元容几回,我便想着接她来京里住上一段时间。”
元秋道:“只希望二姐姐脾气秉性能变好一点,也不枉母亲这么替她着想。”
老太太没一会就觉得精神头不济,叫李氏携她们姑嫂到她自己房里说话。李氏打发泉哥去前头找他哥哥,一边带着元秋、紫嫣、元汐去了自己屋子。紫嫣和元秋早已觉得腰酸背痛,李氏叫她俩躺在榻上,叫了小丫头给她俩捏腿,自己抱着元汐坐在一边。
元秋问了一会子元汐功课,李氏在一边笑道:“别看元汐小时候小霸王一样,每日窜上跳下,现在可稳重多了,也能捏住针拿住线了。自从你嫁了,她哭了两场以后,就越发懂事了。”
元秋笑道:“依我看,这就很难得了。这几年好好学学功课学学规矩,我们女子虽然不用考状元,但也不能只会认个字不是?等过了十岁,母亲就带她管管家事,也让她知道知道当家不易。”
李氏听了揽着元汐道:“说起来,让她十岁学管家我都心疼。也不知当初你怎么就那么能耐,七八岁就能把一个家打理井井有条。也是那时节我身边没人,又有一个虎视眈眈妾室,一个不安分庶女。再加上我肚里又有了泉哥和妞妞两个了,才劳累你那么小就操心那些事。”
元秋想起小时候情形,也不禁笑了起来:“也不过是照着葫芦画瓢罢了,其实也没多能耐。”几人聊了一会,到了午饭时候,孙氏派人来请去吃饭。待吃过饭后,士衡怕元秋瞌睡,早早地带着元秋就回王府了。
正月了,各府宴请不断,元秋只躲在房里养胎,外头自有王爷父子应酬,内宅王妃自会操心。一晃出了正月,太妃以南平郡王妃身子不好,自己要照看元秋为理由,搬回南平郡王府。碧婷正盘算着请廉王世子妃姜氏妹妹令婉请府里来组社作诗,却不料被太妃一口回绝了:“这过完了年刚消停两日,快都歇歇罢。再者说你嫂子身子日益重了,也经不起闹腾。你世子哥哥因要陪你嫂子,一日里倒有半日在家,这青天白日撞见人家姑娘可怎么好?依我说,这作诗什么自己姐妹在家做做就是了。若是你们在家闷了,就去你大伯母那边串串门和那边姐妹玩耍一番也使得。”
碧婷闻言赔笑道:“这原是年前定下,只因王妃身子不适,因此才耽搁了。”太妃道:“你光顾着自己玩,也不想想旁人。那姜姑娘今年也要及笄了,她在家里不知道要怎么忙。你若是巴巴派人去请,人家自然是不好意思不来。只是来了,又耽误她家里事。依我说,这事就算了。”
碧婷听说只得罢了,写了封信给姜令婉,委婉地表示了没办法履约事情。姜氏回门时候就和令婉说了太妃意思。令婉原本没见过士衡,对他也无意。奈何姜氏一直调唆她,在她耳边讲士衡如何如何好,令婉听久了也就有些心动了,再加上见识了姐姐气派和排场,心里也多少有些羡慕。久而久之,她当真就认真筹划起来,讨好太妃、王妃以及元秋,接近南平郡王府姑娘好给自己创造机会。令婉正满怀信心时候,姜氏先给自己泼了盆冷水,接着又收到了碧婷信,当即涨红了脸,哭着到廉王府和姜氏说:“当日你只管哄我,如今我陷进去了,你又不帮我。”姜氏急满屋乱转,口里说道:“你也不想想我怎么帮你。太妃亲口回了这事,就是我们王妃也没辙。我一个世子妃,哪敢惹太妃生气。好妹妹,改日我再帮你选个好夫婿可好?”
令婉试着腮上泪道:“你当日信誓旦旦保证,今日又怎样?我才不信你。再者说,事都到这个份上了,你再帮我一把如何?”
姜氏叹气道:“难道我不想让你嫁过去?只是现在确实没法子。往日那边世子妃来我们府里,多是因为太妃在。如今太妃到那边去了,只有我到那边去拜见,她们来可就少了。”
令婉说:“你过去看太妃时候只管带着我去,就说我想太妃了,来给她老人家请安来了。”姜氏盯着令婉道:“好妹子,你怎么还不明白,太妃已经表明了禁止你到那边府去。要不然怎么会连碧婷姑娘都不敢请你过去。”令婉听了,哭了几场,只得罢了。姜氏同母亲四处打听哪家公子好,过了两月个果然找到合适人家,两家换了庚帖,就算把亲事定下来了。
这期间发生事元秋并不只知道,她每日除了在院子里走走,就是和织梦、翠莺亲手缝制婴儿衣物,或是弹琴下棋,日子过得无比舒服。到了二月中旬,顾府来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