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嫣笑道:“素闻江南园林别具匠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还没进园子就能见到如此景致,想必里面更是如诗如画。”
元秋笑道:“你们新住的府邸如何?想必也不差。”
紫嫣笑着说:“刚安顿下来还没逛过,谁知道那园子到底怎样?”
元秋道:“要不我们就带紫嫣姐姐先逛逛我们家的园子吧。”
元容连忙说:“园子有什么好逛的,还是到我屋去坐坐,我刚才都叫飞絮回去烹茶去了”
元秋心里奇怪,但又不好说什么,紫嫣是客,见元容如此坚持,也只得跟去了。
元容的院子比元秋小一些,屋里也只有两个大丫环带着三个小丫头忙里忙外,飞絮将刚烹好的茶端上来。元容亲自给紫嫣倒了一杯递给她笑道:“妹妹尝尝这茶。”
紫嫣接过来轻轻吹了两下,小小的抿了一口笑道:“十分清新,味道确是淡了些。”
元秋也捧了一杯喝了口笑道:“原来是明前茶,怪不得。”
紫嫣笑着问:“我素来不懂这些,什么是明前茶?”
元秋笑道:“明前茶是清明节前的龙井,味道清新,但是数量少些,二姐姐这的明前茶却是上好的。”
元容笑道:“前日父亲赏了张姨娘些,张姨娘知道我爱茶,就送给了我,三妹妹要是喜欢也拿回去喝。”
元秋笑了笑摆手道:“既是张姨娘送姐姐的,姐姐就留着喝吧,我向来都喜欢自己炮制花茶,这些个茶我都是不常吃的,给我也浪费了。”
紫嫣也跟着喝了两口就放下杯子,有些不好意思的问:“姐姐说给我们看什么好顽的啊?”
元容笑着起身去柜子里拿了几个荷包出来递给二人看:“这是我前几日刚绣的,给你们瞅瞅。”
紫嫣拿了个颜色艳丽的看,嘴上不住的夸赞,元秋也拿了一过细细的瞅,发现阵脚细密,花朵活灵活现,十分好看,心里不住的暗暗惊奇。
当日母亲精力有限,只教导自己女红,却把元容的女工功课交给了张姨娘,如今三年过去了,元容的女工生生的高了自己一大截。想张姨娘的女工比母亲的略差一个层次,元容有如此成果,定是她自己努力地结果,元秋不免心里对元容刮目相看。
紫嫣拿着荷包也觉得新颖好看,她从小性格外向,很难坐的住,得知元容不过大她一岁却有这等手艺,不由得大大夸赞了元容一番。元容喜不自禁,便又拿出自己许多珍藏的针线。
三个人正拿着荷包比较,小丫头进来回说:夫人叫人来请三位小姐去花厅吃饭,元秋和紫嫣放下手里的针线荷包,元容站起来笑道:“我收拾下东西,妹妹们先去。”
元秋便和紫嫣拉着手往外走,到门口处,元秋留心的回头看了眼元容,但见她把紫嫣把玩久的荷包都挑了出来,小声的和自己的丫头嘀咕着。
元秋故意笑道:“姐姐快点,我们等姐姐一起去。”
元容连忙应了,放下东西又嘱咐了丫头几句,和紫嫣元秋一起往花厅走。
路过园子的时候,顾山和夏子息正好里面出来,元秋打量夏子息虽说比顾山小一岁,却和他差不多一样高,皮肤偏黑些,却怎么看都觉得比顾山健壮些,心里暗忖:应该劝父亲给哥哥请个武艺老师,好好让哥哥锻炼下身体才是。
几个人到了花厅的时候,午饭已经摆好了,便都忙忙洗了手陪李氏和夏夫人入了席。
顾府的吃食一向以精细为主,李氏给夏夫人按照她喜爱的口味布了几个菜给她,夏夫人尝了几样笑着说:“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还是你了解我的口味,这些却都是我爱吃的。”
李氏笑道:“如今你也到了杭州,以后我们姐们又可以经常见面了。”
夏夫人拍着了拍她的手拉她说着知己话。
元秋坐在紫嫣旁边不停的给紫嫣布菜,紫嫣虽之前吃了不少糕点,但爱顾府的吃食 精致又觉得菜色新奇,又吃了不少。
吃罢了饭,几个人洗了手喝茶,过了半个时辰,前厅便来人说:夏老爷要回府了,请夏夫人和公子小姐一同回去。
元秋吩咐碧儿取了早准备好的食盒说:“这是碧儿新做的吃食,倒也精巧,姐姐若不嫌弃就拿回去吃着玩。”又拿了一个罐子说:“这是刚刚我们喝过的玫瑰花,姐姐也带一点回去喝吧,最是美容养颜的。”
紫嫣连忙道谢笑着说:“碧儿的手艺是极好的,妹妹不笑话我贪吃就好。”
元容的丫头这时端着个盒子忙忙的送到了元容手上,元容笑着揭开盒子,端给紫嫣看,里面盛着三四个精巧的荷包,正是紫嫣刚刚爱不释手的那几个。
夏夫人在旁边看了盒子几眼和李氏说道:“你这个女儿真是手巧。”
李氏道:“倒是她有心了。”夏夫人笑着拍了拍李氏的手,回头看见丫头把东西都收拾好了,便和李氏告辞了,李氏亲自将夏夫人送到二门便回了屋。
李氏回来就歪在榻上,叫个小丫头过来捶腿,张姨娘站在一边帮着端茶。
李氏扫了眼张姨娘又看了眼坐在下面的元容,便闭上眼睛摆了摆手说:“你们俩也累了,回去歇着吧。今儿我见二姑娘女红大有长进,你教的却是不错,等老爷回来我回他赏你们。”
张姨娘和元容连忙应了,慢慢的退了出去。
元秋坐在李氏旁边,看到张姨娘和元容都出去了,便一歪身躺到李氏怀里娇嗔道: “女儿懒得走来走去,母亲让女儿在你屋里睡个午觉吧。”
李氏点她鼻子说:“不成样子,一会你父亲送了客是要回来的,见到你这个样子要说你的。要是懒怠的走,那让奶娘抱你去隔壁屋子睡可好?
元秋想父亲肯定也要回来歇午觉,便连忙点头说好,李氏叫喜妈妈进来把元秋带去隔壁屋子,又亲自跟去把帘子放下,哄着元秋睡了,留了一个小丫头在房间里看着,又嘱咐了几句方才走了。
李氏回去见丫头们全都退到了屋子外面候着便知道顾礼回来了,忙忙进了屋,见顾礼正捧了杯子在吃茶,李氏瞅着他也一副困倦的神情,便关门服侍着顾礼把长袍脱了一面把今天的事细细和他说了。
张姨娘和元容(捉虫)
顾礼听到元容送了荷包的事有些诧异,半晌点点头道:“如今元容的女红有如此长进却是难得,不过毕竟是庶出的,只要是不差就罢了,以后总归不会有太大的出路。元秋的女工师傅你找的怎么样?如今她都七岁了,也不能太贪玩了,该正经的找个师傅认真教导下女红才是。”
李氏说:“已经找好了,是一个苏姓的绣娘,曾经在五彩绣坊做过,女红是极好的,杭州城内的夫人们各个都喜欢她的针线,如今她也攒了些积蓄,便离了绣坊想找个轻松的营生,我便许了极高的价钱把她请来。今儿已经过来了,只是我招呼客人,没工夫理会她,让管家去安排了。”
顾礼将茶杯放到桌上,躺倒床上眯着眼睛道:“那极好,秋儿素来聪颖,要好好培养她。”
李氏连忙跟了过去,将幔子放下,躺倒顾礼外面,瞅着顾礼还没睡,便急急的问了句:“山儿的先生怎么样了?”
顾礼道:“这几日差人去打听,下面的一个知州推举了个叫张长山的举人,据说此人学识极好,曾经做过通判,但是为人太过耿直,经常受同僚排挤,便一怒之下带着娘子回到乡下种一点薄地,靠妻子针线过活,甚是清贫。只是我在想请了先生给安排到哪里住?”
李氏笑着说:“我们府后面有户人家,是个孤寡老太太,她院子极大,便隔了一大半出来出租。这边隔出来的屋子我让管家去瞅过,说是即便是分隔出来,剩下的院子也是极大的,三间厢房宽敞明亮的,又单独有厨房。我想把院子和厢房都租赁了,到时候请了先生来,正好可以住过去。平日里离我们府也进,来往也方便。”
顾礼皱眉道:“有个孤寡老太太怕是有些不妥吧。”
李氏笑道:“她自己住了里面的房子,另外有门出入。说是分隔出来的,但是中间堵着极高的围墙,和两户人家没什么区别。”
顾礼笑道:“这样说来倒是极其妥当的,那我明日便让人接那个先生来看看到底学识怎样?”
夫妻两人说着话,一会儿功夫就没了声,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张姨娘和元容从上房出来,元容道:“今儿下午不知道姨娘是否得闲,不如指点下我女红吧?”
张姨娘忙笑道:“二姑娘若是不困,就到我屋去坐坐,我拿新的花样给姑娘瞅瞅。”
元容道:“昨晚睡的多了,今儿不耐烦睡,还是去姨娘那看花样子是正经。”
走在元容后面的丫环飞絮笑道说:“什么花样子还巴巴的让姑娘亲自去看,这日头正足,也累了一上午,不如二姑娘回房洗把脸也休息下,让姨娘拿了样子到二姑娘房里看吧。”
元容头也不回,冷笑道:“姨娘那好样子多着呢,要都拿我屋去看岂不是不方便?况且我也没什么事做,正好去姨娘那串串门。”
飞絮闻言便不再说话,低头跟在后面,元容回头斜了她一眼道:“飞絮,你带着小丫头回屋吧,把剩下的荷包收拾了,挑两个中看的给母亲和三妹妹送去。”
飞絮愣了一下,笑道:“夫人和三姑娘这会子估计都歇午觉了,再说我去送东西谁伺候姑娘?”
柳儿上前将她挤到一边笑道:“姑娘有我伺候呢,你快去选了荷包送去是正经。夫人和三姑娘睡午觉,她们的丫头是死的?你不会把荷包交给她们?”
元容也不说话,只是扶了柳儿的手往张姨娘的院子走去,飞絮见状只得讪讪的带着小丫头回了院子。
张姨娘本名宛云,父亲是一个通判,虽此人品性一般但其小妾却生了一个天仙似的女儿,小门小户却也娇生惯养,认真请了师傅教习女红,当年张父参加婚宴偶遇顾礼,心中羡慕他年纪轻轻便有了好的官职,怕以后更是前途无量,便求了主人介绍认识,更是将自己的庶出女儿宛云送给顾礼当小妾。
顾礼纳张氏做小妾本是看着朋友的面子,但接回来却发现张氏姿色美艳,又极其温柔贤惠,心里也便爱了几分,后来张氏又生下长女,顾礼甚是高兴也因此提携了一下张父。
柳儿扶着元容跟着张姨娘到了她的院子,如兰、如梅连忙迎了出来,手帕、温水都收拾妥当,服侍两人洗手。
如兰、如梅这两个丫头是张姨娘嫁入顾府的时候带的陪房,两个丫头大了以后便嫁给张家的小厮。如兰、如梅嫁人后李氏将她俩打发做了婆子的差事,换了新的丫头伺候张姨娘,但张姨娘总觉得自己从小用的人使着舒服,便私下求了顾礼央求把自己的陪嫁丫头换回来,顾礼本就不觉得这是大事,又觉得张氏的陪嫁丫头应由她说了算,便和李氏说了,仍然让如兰、如梅回来伺候张姨娘,不用另外派大丫头给她,李氏只得应了。
如兰嫁人一年便生养了柳儿,张姨娘看柳儿从小就聪明伶俐,在她六岁的时候就把她送过去给元容当贴身丫头,这丫头也争气,虽然年岁不大,但是面面俱到,如今伺候了元容几年却从没出过岔子,连如兰也觉得自己脸面上有光。
张姨娘瞅着帮元容挽袖洗手的柳儿对如兰笑道:“你这个女儿虽然只大二姑娘两岁,心思却一点不比你差。”
如兰笑道:“还是嫩了点,得靠二姑娘提点着。”
元容洗干净了手,接过柳儿递的毛巾擦了擦,说道:“柳儿跟着你娘坐在门口说话去吧,别扰我和姨娘看花样。”
柳儿和如兰应了出去关了门坐在门口小声说话,如梅取了些花样便站在一边。
元容接过花样看了几眼,便丢掉桌子上问:“姨娘,你昨儿说让我把我素日做的好的针线都送给夏家姑娘,父亲就会让母亲给我请女红师傅,是真的吗?”
张姨娘搂过她说道:“傻丫头,虽说老爷不管内宅的事情,但是你送出了这几个荷包夫人必不能瞒老爷的,如今老爷知道你的女工如此上进,心中自然是喜欢的,等晚饭的时候再提一下,这事啊就有个八九成。”
元容闻言点头称是,笑嘻嘻的搂着张姨娘道:“还是姨娘疼我,要不然什么都没我的份儿。”
张姨娘叹道:“姨娘身份卑微连累到你,若老爷疼你像疼三姑娘那样,我也就没那么多念想了。”
元容道:“姨娘说这个做什么,快收起这样的话,听了让人难受。”
张姨娘忙打起精神,笑道:“前儿我让姑娘给老爷做的扇套姑娘做好了没?”
元容摇头说:“做了个七七八八。”
张姨娘说道:“让丫头取来给我看看,说不定晚上能派上用场。”语毕忙唤了柳儿,让她去取了未完工的扇套过来。
张姨娘拿着瞅了两眼,便嘱咐元秋在晚饭前做完。
元容忙捻了针线,开始做扇套剩下的部分。
忙了一个半时辰,扇套终于完工了,元容放下针线,揉揉发涩的眼睛笑道:“这下可做完了,再也做不得这么急的活,累的我眼睛痛,针脚也做得粗糙了。”
张姨娘笑着说:“这不是事出有因吗?平日里哪里需要你做这些?”说罢往外看看天色,站起来说道:“估计快晚饭时候了,我得赶紧去上房伺候了,你收拾下就过去吧。”
元容应了,看着张姨娘出去,叫了丫头过来打了水洗了脸,才带着柳儿向上房走去。
女红师傅(捉虫)
顾礼歇了午觉起来,便差人把顾山从书房叫来,亲自拿了本书,一句句的讲解给他。元秋睡醒了出来,看到父亲教导哥哥学习,便也不说话,只是乖乖的坐在一边听。顾礼讲了半个时辰,觉得有些累了,便将书合起来,严厉地说:“过几日请了先生来,就不可像如今这么散漫了,把玩的心思都收起来,好好在学业上面下功夫,听见没?”顾山连忙应了。
元秋在一边听得认真,听到父亲说这句话,也不由自主的应道:“听见了。”
顾礼一听乐了,将书递给顾山,把元秋拉到跟前问:“父亲刚才讲的你记住多少啊?”
元秋笑道:“听到的都记住了。”
顾礼道:“那你给父亲说下:‘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非道也。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惧乎其所不闻。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中也者,天下之大本也;和也者,天下之达道也。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元秋认真答道:“人的自然禀赋叫做“性”,顺着本性行事叫做“道”,按照“道”的原则修养叫做“教”。“道”是不可以片刻离开的,如果可以离开,那就不是“道”了。所以,品德高尚的人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也是谨慎的,在没有人听见的地方也是有所戒惧的。越是隐蔽的地越是明显,越是细微的地方越是显著。所以,品德高尚的人在一人独处的时候也是谨慎的。喜怒哀乐没有表现出来的时候,叫做“中”;表现出来以后符合节度,叫做“和”。“中”,是人人都有的本性;“和”,是大家遵循的原则,达到“中和”的境界,天地便各在其位了,万物便生长繁育了。”
顾礼不住的点头,待元秋讲完着实的夸赞了她一番,扭头看着李氏叹道:“可惜是个女儿,若是个儿子,必能光宗耀祖,我看她比山儿都强。”
元秋连忙说道:“父亲此言差异,哥哥虽现在不是极其出色,但他学过的知识都掌握的极其扎实,父亲好好教导哥哥,哥哥将来一定不负父亲的期望。女儿现在不过是有些小聪明罢了,记东西虽然快些,忘记的速度却也不慢,都说小时了了大必为佳,父亲如此赞我,女儿可承担不起。”
李氏闻言拿着帕子捂着嘴笑个不停:“看这个小嘴哦,最会哄人。”
顾礼看着妻子笑道:“还不是你教的好。”
李氏说:“我不过是个闷嘴葫芦罢了,最不会说好听的。”
两人正说笑着,张姨娘从外面进来了,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