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孟炎只当柳檀云是做贼心虚,暗道正好趁着这会子收服了她,叫她老实听话,于是拦着柳檀云的路,伸手拉了一下她的臂膀。
柳檀云叫了一声,然后瞪向柳孟炎,“没事别逼我说出难听的来!”
柳孟炎只听人说过柳檀云发脾气时如何,此时瞧着柳檀云当真发脾气,却也不敢当真逆了她的意思,唯恐她不知轻重地将他的事喧嚷出来。
柳孟炎悻悻地放了手,嘴里念叨着“好个怪脾气的丫头。”
柳檀云不理会柳孟炎,斜睨向欧华庭,冷笑道:“我打了你,什么时候打的?”
欧华庭只顾着哽咽,那边小丫头迎儿小声道:“少爷从二姑娘那边出来腿上就受了伤。”
“少爷?二姑娘?”柳檀云冷笑两声,“这房里没有少爷,只有姑娘,难不成就喊一声姑娘旁人就不知你说的是哪个?我倒不知我哪里来的那样多的姐妹,就叫你分不清楚,还要一二三四地排上号。日后若叫我听见这大房里的谁说一声二姑娘,我什么时候听到,就是谁的死期。至于少爷,你说的可是欧家少爷?”
迎儿忙道:“奴婢是随着少爷从欧家出来的,是以还该喊少爷。”
“从欧家出来的又如何?你如今吃的是柳家的饭,我才是你真主子。你如今再将方才的话说一遍试试。”
柳孟炎瞧着柳檀云要发作人,便是那人有理也能叫她寻出三分错来,暗道好个刁钻的丫头,三言两语,先无中生有弄出别人的差错来灭了别人的气势,这与那杀威棒有何不同?忙道:“檀云,大过节的,跟你表哥赔声不是就得了。”
柳檀云不理会他,冷笑道:“我正难受,一个两个还敢来撩拨我,你们找死我也就不用客气了。你说。”说着,指了下迎儿,瞧见小一搬了凳子给她,也不理会柳孟炎吕氏夫妇还站着,就自己个坐下。
迎儿抿着嘴,忽地听到一声“汪汪”,就看到红毛对着自己叫,唬得脸白成一片,后悔今日听了玉楼的话又撺掇欧华庭闹,就哽咽道:“欧少爷从姑娘那边出来腿上……就受了伤。”
“瞧见我打了吗?”
“……没有。”
柳檀云冷笑道:“没有的事你也敢往外说?可见你也吃里扒外的很。”
欧华庭到底知道该护着自己的丫头,就挡着迎儿道:“檀云,迎儿姐姐……”
“如何?欧少爷?”柳檀云拖着腔调问。
欧华庭一时也没了话说,只可怜兮兮地看向柳孟炎,因怕红毛冲他叫,就偎在柳孟炎身边。
柳孟炎再次劝道:“檀云,大过节的……”说着,忽地想方才柳檀云还自作主张舀了点心给她的丫头吃,怎这会子又说什么正难受?暗道难不成是这丫头疑心他偏疼了欧华庭?
柳檀云逼着欧华庭问:“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说我就将你的丫头撵出去。”
柳孟炎见欧华庭不住地看自己,心里也煎熬起来,权衡一番,终究不肯得罪了柳檀云,气道:“不知好歹!”说着,就做出气恼模样,假意向书房去。
吕氏顾不得看柳檀云与欧华庭拌嘴,忙去劝着柳孟炎。
欧华庭眼睁睁看着靠山走了,憋着嘴,又不敢哭。
柳檀云也不理会柳孟炎,只在心里想着柳孟炎当真是出了名的会躲事,这躲得当真是不着痕迹,又问欧华庭:“你说,这是怎么回事?”
迎儿忙跪下磕头,因柳孟炎、吕氏都不在,也不敢胡说,就开口道:“姑娘……”
柳檀云指着迎儿道:“掌嘴,叫你开口了吗?”
小一听柳檀云说掌嘴,就去打了迎儿两巴掌。
欧华庭吓得脸都白了,傻傻地立在一边,瞧着迎儿脸上红了起来。
柳檀云扫了眼欧华庭,对欧华庭招招手,道:“欧少爷,你来说说。”
欧华庭见柳檀云冷着脸看他,哇地一声哭出来,哭道:“玉楼叫迎儿姐姐说的,是玉楼,不关迎儿的事。”说着,搂着迎儿就大哭起来。
柳檀云闭了闭眼,到底是正值佳节,且又想念孩儿的很,心软了一下,对欧华庭道:“欧少爷擦了眼泪去请父亲母亲过来过节。”说着,就云淡风轻地重又坐回座位。
画扇几个都疑心怎这么一会子柳檀云就好了,虽有疑心,却不敢问,忙哄了欧华庭去请柳孟炎、吕氏回来过节。
柳孟炎与吕氏回来后,都不过问方才之事,陪着柳檀云、欧华庭草草吃几口菜。
柳孟炎待要说散了,就听柳檀云道:“父亲,我的好处。”
柳孟炎不耐烦道:“不是给了你玉佩了吗?”
柳檀云道:“那个不算。”
柳孟炎一噎,劝自己莫与不懂事的小儿计较,就道:“回头叫你母亲给你送去。”
柳檀云答应着,又笑道:“迎儿随我过去吃月饼。”说完,就着拉着迎儿去她院子里。
迎儿忐忐忑忑地随着柳檀云过去,也不知柳檀云到底要怎样。
柳檀云留了迎儿半日,也不与她说话,只在心里想着今日欧华庭说话并未避着人,只怕明儿个外头人就都知道玉楼的事,若是当真不处置此事,岂不叫人以为自己好欺负,坏了自己先前那厉害的名;这会子要处置,那口说无凭,且欧华庭主仆又养在他们院子里,就似是有心要冤枉玉楼一般;左思右想,就觉此事该由着小顾氏去处置,既然是她纵着丫头一而再再而三地滋事,就该叫她也不好过。想完了,心里就有了主意,随后瞄了眼不住战栗的迎儿,也不屑理会她,就叫人送了她出去。
26借刀杀人
当日晚上柳檀云也没说要对迎儿、欧华庭、玉楼怎么着,于是吕氏等人就渐渐放了心。
待到第二日,小顾氏那边果然听说这边的事,小顾氏一边幸灾乐祸,乐得瞧着大房节日里不痛快;一边说玉楼冤枉,拉着玉楼来讨公道,闹着要叫欧华庭再说一回。
欧华庭瞧见小顾氏这样大张旗鼓,哪里敢再说,又委委屈屈地哭了一会。
过了两日,这事淡了,柳檀云随着柳老太爷读书,不时喊了柳绯月过去。
柳老太爷笑着夸柳檀云长进了,知道照顾妹妹了;戚氏、小顾氏虽不喜瞧见柳绯月处处听柳檀云的话,成了柳檀云的跟班,却也巴不得柳绯月多跟柳老太爷亲近。
因柳绯月的奶娘丫头也不敢惹了柳檀云,拣着空子,柳檀云偷偷地跟柳绯月说了许多话。
一日,柳绯月哭闹着再不肯穿男装,做男儿装扮。任凭奶娘哄了许久,只是不依。
小顾氏正因哥哥顾二老爷出事心里担忧的不行,本就急躁,又听柳绯月那聒噪的哭声,心里就不耐烦,叫丫头去说了两回,后头亲自过去,先是好声好气地劝,后头听着柳绯月呜呜咽咽地说玉楼要生弟弟等等,就蹙起眉头,瞧着玉楼那胆战心惊模样,心里有了底,叫旁人退出去,安抚了柳绯月,就问:“玉楼什么时候要生弟弟?”
柳绯月道:“倚楼帮玉楼生弟弟,姐姐说我不用再穿这少爷的衣裳了。”
小顾氏一听姐姐,就知道柳绯月喊的是柳檀云,不是柳素晨,堆笑道:“檀云哪里会知道这事,定是她哄你呢。再说你穿这衣裳是为了保你的命,不是为了旁的,便是有了弟弟,也碍不着你什么事。檀云可跟你说她打哪听来的这话?”
柳绯月想着柳檀云的丫头都说少爷的衣裳不好看,就不肯穿,打着嗝道:“姐姐说是欧华庭身边的迎儿说的,迎儿说倚楼蘀玉楼把着门,叫父亲跟玉楼在一块生弟弟呢。”
小顾氏伸手一巴掌打在柳绯月脸上,怒道:“这话云丫头也敢说?”因想着柳檀云年幼,又气那迎儿不知好歹。
那边厢,倚楼、玉楼两个方才在屋子里听了柳绯月断断续续的话,心里先是惊涛骇浪一般,随后各自安定下来。
因柳绯月说话本就奶声奶气含糊不清,又哽咽着,一时半会也分不出究竟是说的玉楼还是倚楼,于是这做贼心虚的两人,就依着自己个的心思,将那话听成了“倚楼要生弟弟”。
又因倚楼先前悄声跟玉楼说过她约莫是有了,是以玉楼倒是不蘀倚楼担心,又不知柳绯月连着她也说了,待被小顾氏喝令出了柳绯月屋子后,玉楼反倒安慰倚楼:“怕得什么?如今夫人最想的还不就是咱们房里先生下小少爷,你如今已经有了,便是功臣一个,夫人只有疼你爱你,没有恨你的。便是一时恼你,你忍两日,那气恼也就散了。”
倚楼也觉自己有了依仗,小顾氏不敢对自己怎么着,就对玉楼道:“还要劳烦玉楼姐姐蘀我多求求情。”
玉楼笑道:“那自是当然,只盼着你日后莫要忘了我才好。”
倚楼笑说:“玉楼姐姐的恩情妹妹自然不敢忘。”说完,随即微微蹙眉:“也不知三姑娘是如何知道这事的。”
玉楼道:“只怕是哪个多嘴的东西说漏了嘴,无妨,这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总有我蘀你说情呢。”
这两个丫头彼此安慰着说了一些话,后头瞧见小顾氏出来,忙端正站好,都小心翼翼地看小顾氏的脸色。
小顾氏气冲冲地出去,瞧见了倚楼、玉楼,冷笑两声,心想这就是自己的左膀右臂,竟是联手对付她一个呢,待要寻柳太夫人告状,先告欧家的丫头没规矩,又站住脚,走到自己屋子里,叫了自己的奶娘赵妈妈来,与她商议一通,都觉那玉楼是发作不得了,还该教训教训倚楼,免得丫头们有样学样。于是先叫了倚楼进来,待倚楼进来后,就先发作起来,喝道:“跪下!”
倚楼忙小心跪下,手似有若无地护在肚子上,倒是不怕小顾氏对她做什么。
小顾氏冷笑道:“你帮着玉楼做了什么?你这不长眼的奴才,可是舀着我给的月钱,又不长进地拜了个丫头做姨娘主子?还是你们两个是一路货色,就在一起做妖要怪地哄坏了老爷?”
倚楼一头雾水地看着小顾氏,随即忙先对小顾氏坦诚道:“夫人,这不干玉楼的事,全是奴婢……”
小顾氏一巴掌扇过去,啐道:“死丫头,果然是你拉纤保媒呢,这当口你自身难保,竟还想着蘀她开脱,人家有了护身符,还用得着你掩护?”说着,心里气不过,想着自己不能奈玉楼如何,难不成连这个丫头也收拾不得了?想着,就又打了一巴掌,随即坐在一旁,喘着气叫自己的奶娘赵妈妈打。
赵妈妈卷了袖子就上前招呼在倚楼身上,骂道:“小蹄子,枉费夫人这般疼你,你这吃里扒外的东西……”
倚楼身上吃疼,躲了一下,就喊道:“求夫人看在奴婢肚子里的……”话没说完,因自己躲了一下,肚子上就被赵妈妈踢了一脚,于是抱着肚子倒在地上就喊疼。
赵妈妈后知后觉地停下,又去看小顾氏。
小顾氏也怔住,眼神狠戾地剜了眼倚楼的肚子,心想难不成这个也有了?开口道:“妈妈,给她验身。”瞧见倚楼护着肚子,心里一时乱起来。
赵妈妈答应了,扶着倚楼去里间脱衣裳验身子。
过一会子,赵妈妈出来小声道:“倚楼果然破了身子。”
小顾氏心中火焰不住地往上窜,想了想,又进了里间,待要打倚楼,又强忍住,问:“可是你蘀玉楼拉纤,叫她跟老爷在一块的?”
倚楼忙摇头,哀戚地恳求道:“夫人,还请夫人给奴婢请了大夫……”
“那你就将实情说了,就说一说你是如何跟老爷勾搭上的。”
倚楼肚子里疼的厉害,忍耐一会子,实在挨不住,想起小顾氏说玉楼有护身符,就觉玉楼必定是另有依仗,说道:“玉楼说老爷看上奴婢了,叫奴婢依着她的话跟老爷在一块……夫人,这都是玉楼教唆奴婢的。”
小顾氏冷笑不已,又叫人将玉楼喊进来,瞧着玉楼那窈窕身礀,就道:“这个只怕也差不离,妈妈也拉了她过去验身。”
赵妈妈得了话,就要去拉玉楼。
玉楼听到倚楼呼痛声,心里就警惕起来,不敢掉以轻心,忙道:“夫人,这是怎地了?奴婢可是清清白白的……”
小顾氏冷声道:“既然是清白的,你怕个什么?”说着,照旧叫赵妈妈拉了玉楼进去。
玉楼心想自己并没有短处,就随着赵妈妈进去也无妨,于是不用赵妈妈拉,大大方方地跟着赵妈妈进去了。
须臾,赵妈妈领着玉楼出来,就道:“这丫头倒是完璧无缺。”
小顾氏面无表情地点头。
玉楼因被赵妈妈验身,脸上涨红,听倚楼喊疼,又劝道:“夫人,赶紧给倚楼请大夫是正经,若是倚楼有了小少爷,夫人也算是多了个助力。”
小顾氏冷笑一声,心想若是倚楼滑了胎,这事又传出去,那她岂不是要被柳太夫人、戚氏训斥?想着,就对赵妈妈道:“劳烦妈妈领了倚楼去你家,若是她好,就再送来,若是她不好……就随妈妈处置了吧。”
赵妈妈忙答应了,就去拉倚楼走。
倚楼不肯,待要叫,就听赵妈妈道:“你若吵嚷出来,不管日后如何,你总脱不了一个死字,据我说,还是乖乖听了夫人吩咐吧。”
倚楼闻言,只得强撑着站起来,扶着赵妈妈跟她去了。
玉楼瞧见小顾氏竟是要这般处置,不敢再说些倚楼有孕对小顾氏也好的话,偷偷看着小顾氏的脸色,不敢言语。
小顾氏心里又气又恼,心想便是要儿子,也该自己指了人生,这般偷偷摸摸有的,算是什么东西?想着,又疑心玉楼这是想脚踏两条船,暗想只怕玉楼背着她给柳仲寒拉纤保媒的事多着呢,这般想着,就将屋子里的丫头都想了一遍,想着谁跟玉楼亲近,谁最可疑。
玉楼小声道:“先不说倚楼如何,只这事夫人是如何知道的?三姑娘是如何知道的?难保不是有人存心使坏。想叫咱们房里好事变成坏事呢。”
小顾氏眼珠子转了转,心想此事难保不是吕氏捣鼓出来的,不然柳檀云哪里会知道这事?且明明是倚楼有孕,却又说成是玉楼,明摆着是要借自己的手除了倚楼呢。
因又想若是自己处置了玉楼,断了臂膀,岂不是称了吕氏的心意;若是自己不处置了玉楼,那自己又如鲠在喉,日日瞧见玉楼也难自在。踌躇半日,小顾氏忽地想吕氏如何对她院子里的事那般清楚?暗道难不成吕氏这是有意为之,想来一招打草惊蛇,告诉她她院子里的一举一动,她都一清二楚…… 想着,不由地后怕起来,既怕吕氏暗算了她院子里有孕的那个丫头,又怕吕氏这只是投石问路,后头再将倚楼的事宣扬开,给她来个落井下石。
因这么一想,小顾氏便不似早先那般想隐瞒这事,忙叫金轩追回赵妈妈倚楼,又叫人请大夫,听说倚楼虽动了胎气,但胎儿还能保住后,便气鼓鼓地领着玉楼向柳太夫人那边去,到了柳太夫人面前,就将迎儿如何教坏柳檀云、柳绯月的事说了一通,未免柳太夫人看重倚楼,又将倚楼如何轻浮如何隐瞒身孕,玉楼如何背主如何勾引柳仲寒淘坏身子的事添枝加叶也说了一通,最后道:“想来大嫂自有心神耳目在我们院子里,不然这我都不知道的事,她如何会知道?且又存了歹心,声东击西地引着我折腾倚楼,可见她其心可诛。指不定往日里她那懦弱模样都是装出来的。”
柳太夫人如今正想着叫顾老太爷吃了教训,乖乖送了银子过来,也不耐烦听小顾氏多说,因听说那迎儿是欧家的丫头,就道:“欧家哪里能出来个好人?莫叫那丫头教坏了檀云,你去与你嫂子说,叫她将那迎儿送回欧家,再好好管教自己个的下人。”
小顾氏忙答应了,又问:“那狼狈为奸的玉楼、倚楼……”
“倚楼自然是要留下,先瞧瞧她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保得住。至于玉楼,她是你的人,你处置就是了。原瞧着她机灵的很,你婆婆又疼她,不想她心思也忒多了些,想来用着也不趁手,不若趁早撵了她。”说着,柳太夫人停下,暗道吕氏这会子倒是聪明了,思量一番,就道:“听说如今那姓穆的蘀你嫂子管事,少不得你嫂子这会子是得了高人指点了……你莫要再插手你嫂子屋子里的事,只怕这是因你教唆花氏,她得知了实情,有心要报复你呢。你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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