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清幽的箫声传来，是《长相思》箫声悠远晴朗，其中夹杂着无限的情意和哀愁。我微微一愣，坐下拨弄琴弦。（我住的是一家高级客栈的高级房间，房中备有古筝）我的琴声中，有三分凄凉，三分悲哀，三分真情，剩下的一分，那便是无奈。如此不协调的音色，却融合得天衣无缝，两缕清音摇摇迎合，我扪心自问，我们的心还在一起吗？
萧声骤然而止．我的琴弦亦断。我心头一惊，续上弦继续弹下去，远远亦有箫声再次传来。一曲已毕．我的手却久久放在筝上没有拿下来。风吹进屋内，有些凉了。我仍然站到窗前，望着雪花飘落。
第二天一早，到处一片白茫茫。真是奇事，六月竟下如此大的雪。我整整站了一夜，全身冰凉，手脚麻木，隐约可见我呼出的白气。
“姑娘，有两位道姑求见。”道姑？我并不认识什么道姑，到也没有推辞，淡淡道：“进来吧。”我不习惯关古代的门，现在武功高强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越发懒了。
我听见有人进来的声音音，但是我并未转过头去，仍独自看着雪景。
“妹妹。。。”最听到一个近乎颤抖的声音，慕容素素。我刷地一转身，见素素一身道姑打扮，含笑的看着我。她身边还有一人，不是玉儿是谁？
我冰冷的脸上总算浮起一丝笑意，“两位姐姐可好？”我跟玉儿的仇恨，那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五年”后的今天，我们都已经不是从前的自己了。玉儿和素素一样，都憔悴了许多，脸上带着慵懒的笑容，我早点她们已经厌倦了人生，只有厌倦了人生的人才会有这样的笑容。
我走到素素跟前，笑道：“姐姐怎么会。。。。”
素素再次慵懒的笑：“你是想问我们怎么会做了道姑是吗？”
“因为我们厌倦了纷争，厌倦了杀戮，更厌倦了人世间的情爱。”玉儿说的时候，面色如常，波澜不惊。
我露出了和她们同样的笑容，“是啊，我也厌倦了，若两位姐姐修得正果，别忘了去看望瑶池仙子。”如今我杀了这么多人，罪孽深重，王母还容得我吗？
素素有些惊讶：“妹妹不问我们为何会在一起，为何会找到你吗？”
“两位姐姐这么早过来，想必还没吃早饭吧，我准备一些素菜，一起吃饭吧，不早点以后还有没有这个机会。”我说完立刻吩咐伙计准备饭食。
上官玉儿道：“楚楚，你变了好多。”
“是吗？经历的多自己就会变的，人世间的苦难我都已经尝试过，能不变吗？”爱恨情仇，恩怨是非，我一一尝过，我感觉自己就好像是一个历尽沧桑的老人。
素素道：“楚楚，跟我们走吧，我们姐妹三个一起遁入空门，不问世事不是很好吗？”
我幽幽道：“姐姐，你并没有遁入空门，你虽然穿了道袍，但你的心还有红尘羁绊，我应为施主，不是妹妹。”
玉儿凄凉的笑道：“若是放的开，也不会如此。”
素素淡淡道：“昨天晚上有位施主匆忙到甘露观中避难，说是妹妹你一个时辰杀光青云山庄，连宾客都不放过。”
我笑：“是的，全被我杀光了，姐姐很意外吧？”
她笑着摇摇头：“你敢爱敢恨，没什么不敢做的。”
玉儿叹息。“我们三个同是天涯沦落人，终究逃不开一个情字。”
这时，伙计送来了吃食，“两位姐姐请用。”
我们三人一起用早饭，两人都向我讲述了这五年的经历。当年他们抓住了上官玉儿，杨成知凌风对她有情便放了她。其实玉儿又何尝不喜欢凌风？听说凌风娶妻，一时糊涂，便大闹婚礼，杀了新娘。即使如此，凌风终究下不了手杀她。玉儿知道和他永远不可能的，心灰意冷，四处漂泊。
素素因为楼月卿害死那个孩子的事情耿耿于怀，她觉得就因为楼月卿的过错，害了玉儿，害了她，也害了我，更害了很多有情人。加之有一天两人吵架，楼月卿大骂素素，素素气不过，杀死了楼月卿。杨成是不可能娶一个自己母亲的人为老婆的，于是两人的感情彻底破裂，杨成为替母亲报仇，要杀了素素，但是始终下不了手，素素了无生趣，只是一心挂念着我到处寻找。巧遇玉儿，两个悲惨的女子互诉心声，相依为伴。最终选择了放弃尘世，遁入空门。
问世间情为何物？情字，毁了我，毁了慕容素素，毁了玉儿，即使是可恶的楼月卿，也只不过败给了一个情字。慕容惜滟，红姑，又有谁不是毁在情字上呢？我们个个才华出众，美貌惊人，武功高强，可以说都是世间奇女子，是绝代的红颜，研究还是输得一败涂地，输于一字。。。情。
玉儿叹息道：“我们都是败给了情字，楚楚以后何去何从，你杀了那么多人，仇家一定不少。”
我淡淡笑道：“昨晚下雪了，六月飞雪实在罕见，我相信老天会帮我作出决断的，也许。。。我应该离开这个世界了。”
“妹妹，生与死只是一线之间，生亦何欢，死亦何苦。’素素真是看开了，终于看开了。
“是，生亦何欢，死亦何苦。这五年来，小雅还好吗？黑白两道兄弟还好吗？”
“他们都好，只是杨伯父已经死了。他临死前告诉楼月卿，这么多年来，他一早爱着慕容惜滟。”有的感情会慢慢淡去，有的感情越来越浓烈，譬如说他们两个。我只能祈求上天，保佑他们两个来生再见。
我看着含笑的玉儿，越看越觉得她像我。我到了两杯清水，划破在家的手指滴入水中，亦划破她的手指。她们疑惑，不早点我在做什么。血。。。竟慢慢融合了，我猜的果然没错，她才是红姑生的。
我又划破素素的手，我们的血竟然也会融合，我目瞪口呆，为什么会这样，难道这个方法根本不灵吗？我又吧她们两的血混在一期，血还是融合的。我们三人的血混在一期，同样融合。我心一惊，叫来伙计，划破他的手指，但是他的血跟我们的血不会融合，我哑然失笑，原来，我们三个根本就是亲生姐妹。若非我今天心血来潮，这个秘密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知晓。
我倒抽一口凉气道：我们两个是亲生姐妹。“
“你说什么？“双重声，她们两人均面露惊讶。
我对素素说道：“姐姐，我当时发现玉儿和我长的很像，一直怀疑我娘是为了保护你而骗爹。我今天试验了一番，使我更迷惑，现在根本不早点你们两个谁才是红姑的女儿，但可以肯定，我们都是上官家的人。”
“清心曾经跟我提过慕容惜滟换孩子的事情，为何我会是上官家的人？”玉儿面露疑惑。清心？应该是素素的道号，如今看来，她真能清心了。
我叹了一口气，“两位姐姐，其实我们姐妹的生命本来就笑话，是别人用来复仇的工具。我们知道我们不是孤单的，这个世上还有亲人，就已经足够了。我们娘到底是谁，已经不重要。也许。。。。。我根本就不是慕容惜滟生的。”
素素伸出手来，笑道：“两位妹妹，我现在不是清心，再做一次素素吧，既然我们都不知道自己的年纪，我就尊大了。无论姓慕容还是姓上官，我们都是姐妹。”
玉儿把手压在她的手上，展眉道：“我现在也不是忘尘，我是上官玉儿。”
我同样把手按在她们之上，“我不是水玲珑，我是上官楚楚，是上官家最小的女儿。”
我们三人对视了一眼，笑了。
闲聊了一些之后，我送她们离开。她们早点我和沈云涛的决斗，她们只是要我珍重，我知道这声珍重的意思，在她们眼中我生死与否都不太重要了。并非是她们无情，而是我们三人都已经看破红尘，世间的一切都已经不重要了。若非如此，我怎么可能和跟我有10几年冤仇的玉儿言欢？
第二卷：江南烟雨 尾声：问世间情为何物
雪，下了三天三夜，整个扬州城北覆盖在冰雪当中。雪花飘落，山风凌厉，我穿了那身白衣裳，静静的在乱葬岗内弹琴。雪纷纷扬扬的飘落在我身上，风吹乱了我的衣裳发丝。我弹的仍然是那曲《长相思》，琴声悠远，动人心弦。一曲毕，他出现了。
我含笑，站起来道：“等你好久了”。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我看，许久，拿出一只萧吹奏《长相思》。我亦坐下。拨弄琴弦。我们彼此没有说话，但是我们都知道对方的心意，这是我们最后一次琴箫合奏了。来世今生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无论他如何冷漠，我总是含着一缕淡漠的微笑。
我抬头看看簌簌的雪花，一小片落进了我的眼睛里，我想弦断了，没有弹下去。莫非老天如此残忍，一曲都不让我们合奏完？我拿起地上的宝剑站直身子，“飘絮”已经被我放会了桃源兵器室中，它是用来报仇的，不是用来杀自己心爱的人。我看看已断的琴弦含笑道：“老天不让我弹完，他是想让我们来生再续今生缘吧，只可惜你恨我入骨，你不会再爱我了，是不是？”
他平静的道：“若有来生，我求老天不要让你受这么多的苦，我求老天让我们再相遇，我们抛开恩怨，抛开一切，逍遥世外。”他面色平静，可我早点他的内心并不平静。眼睛是最不会骗人的，我从他的眼睛里，可以看到他的伤痛。
我微微一笑：“谢谢你的安慰，我们的恩恩怨怨就此了断吧，你亲眼看到我杀人不眨眼的样子，看过我折磨人毒辣的样子，你还会认为我当日那个纯洁的女子吗？在你心里，我已经是一个可怕的女人。我是含着仇恨出生的，这么多年来，我都是活在仇恨里，所以我做的事情你不需要太意外，云霜这么样？是不是活活难受死，要不就是自己撞死。如果没死更好，一辈子都受尽折磨，我估计总有一天她还是会自杀的。看到她在我面前发疯般的呻吟，我的心里不知道有多畅快。这一刻我等了好久了，今天我终于做到了。”这么怨毒的话在我嘴里说出来，是那么的云淡风轻，甚至我还在微笑着。这并非我冷血，而是我真的想明白了，多情的最高境界就是无情，从现在开始，我已经发誓做一个无情的人。
沈云涛深深看了我一眼：“霜儿没死，不过她疯了。。。”
我冷笑：“她活该，我一样恩怨分明，死不悔改、变本加厉的人更是罪不可恕，就像云霜莞菱那种。不知道你能不能打赢我，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云霜岂不是没人照顾？所以你不需要对我手下留情。”我分明是在激他，我已经跟个死人没有什么区别，只希望他能杀了我。
我拔剑指向他，“动手吧，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他面露隐忧：“你的伤。。。。“
“我根本就没有受伤，你每次只会刺我同一个地方，我早有准备，你上当了。”我强撑着冷冷的说。我的伤口三日未上药，血一直往外渗，幸好天气寒冷，没有化脓感染。说完剑已经直直逼向他。他没有还手，拨了一下连连后退。
我笑道：“我杀了你全家，难道你不想杀我报仇吗？你一味退让，如何让对不起死去的人，快动手。”我故意心一横，狠狠的刺了他一剑，当然没有刺伤他，我只是刺破了他的衣服。
他仍然不还手，良久，痛苦的道：“楚楚。。不要逼我。”
我狠狠道：“我就是要逼你，你不杀我是不是要我杀你？我说过不会手下留情的。”
见我攻势太猛，他实在无法守了，只见长剑一横，跟我打了起来。开始的时候我几乎是用尽了全力，渐渐的，我只用了一些平凡的招式。终于，我等到了，他的剑迅速的逼近我。我嘴角扬起一丝幸福的微笑，手一松，将剑丢在地上，我杀了那么多的人，出于死去理智，出于泄恨，更是为了逼他杀我，我终于等到了。他杀了我，就会永远记住我。永远记得他杀了一个曾经深爱过的女人，就算死了，就算我在天宫孤寂的守着瑶池，也该含笑了，因为我知道始终有一个人牵挂着我。
不料他的剑离我只有一丝的时候，他突然收住了手，我对他嫣然一笑，双手紧握着剑刺进了自己的胸口。心口热血“滋”的一声喷了出来，他完全被我惊呆了，一把揽住我的腰，不知所措，心痛如绞的唤着我：“楚楚不要，不要，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实在太傻了。”
我美眸半睁，泪水由眼角滑落，成为一道凄凉美丽的弧线，眼泪炙热滴在他手上，挤出一个笑容道：“你恨我吗？”
“不恨你，我只恨我自己伤害了你，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应该死的人是我。”沈云涛痛心疾首的将我紧紧抱在胸口，似乎一放手我就会飞走。
“有。。你这。。句话。。我就可以含笑。。。了。。我今生。。。没有。。白活，问世。。。间情。。。为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许。。。我曾。。经说过我。。后悔遇见你，其实。。我。。并不。。后悔，愿来世，我们还。。。能在。。一起，记住你。。欠我的。。蜜饯，来生。。。还。。吧。”我的生命在慢慢流失，每说一个字，都是那么吃力。
他再也控制不住深邃的眼中翻滚的眼泪，滴落在我的脸上。我笑了“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他含着凄凉的笑意摇摇头，“我不能答应你。”
我心里非常的不安，“答应我，否则。。我。。死不。。瞑目。”
他摇头：“我不能答应你，今生我已经辜负了。以后不能再辜负你，我们说过生死相随。”我已经预感到他要干什么了，他捡起地上的剑，朝自己身上刺去。“不要啊。”随着我撕心裂肺的喊声。剑已经刺穿了他的身体，血撒在我身上。他笑着，对我说：“不能同生，但愿共死。我们。。终于可。。以。。永远。。的在一起，你能。。原谅。。我曾。。经辜负。。了你吗？”雪下的似乎更大，我们的血交融在一起，雪地被染红了大片。
我的目光渐渐涣散，朦胧虚幻，笑道：“我。。已经。。原谅。。你了，我们再。。也不。。分开，永远不分开。”
他用仅存的力气紧紧的抱着我，“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
“不要啊。”我听见远处撕心裂肺的喊声，把目光投去，原来是秦中敏和陆鹏，想必他们是知道了我的消息特地赶过来的。能在死前见他们一面，再也无憾了。
我用尽全力，喊道：“秦。。大哥，陆。大哥，将我们。。两合。。葬在。。云雾。。谷。”
沈云涛手一紧，似满足的道：“楚楚。。我们。。永远。。不分开。”我展眉一笑，软软靠在他的肩膀上，永远闭上了眼睛。雪越下越大，我身上落了一层雪花。我死的很幸福，我活着得不到的东西，在临死的时候终于得到了。我凄凉悲惨的一声，我诡异离奇的一生，我波澜壮阔的一生，都已经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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