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自己,还有谁敢在他面前说这般放肆的话?特别一些的,总是叫人难以忘怀一些;这般刻薄话都教他领教过了,以后不小心说错什么,也少几分担心。
徐离沉了脸,“什么话你都敢说!”
顾莲要是吃不准他,拿捏不住他,该软的时候软,该刺头儿的时候刺头儿,——那也就不是陪了他好几年的顾莲了。
闻言只是一笑,“等我去找根骨头。”
徐离原本是绷着的,现在几乎是被她逗得气笑了,“真是疯了你!”但却无奈,她从来都知道自己的底线在哪里,从不踏错,即便她那会儿气得不行,也能拎得清先去办正经大事,且办得漂漂亮亮的。
这会儿么,自然是要把帐跟自己算一算了。
如此聪慧、美貌,又知情识趣的女人,且能襄助大业,叫自己如何不爱?便是被她打趣一回又何妨?不过是闺中情趣罢了。
总有那么一个人,像是命中注定的克星,把自己每一个毛孔都安抚通泰,每一次都挠到最解痒的地方,这辈子都离开不得。
徐离的心忽然柔软下来。
“那天是我不好,不该那样对你。”这一次,他没有再说那些玩笑趣话,而是情真意切说道:“可是……,你不喜欢我和别的女人接近,我便不理会她们;你说我只是想占有了你,是病,我便努力的为你铺平道路,再重新给你一个正正经经的名分。”
“所有努力,都只是盼着你能高兴一点儿。”
“二哥说,我便是杀了叶东海,杀了七七和宥哥儿,你也不能奈我何?我心里当然清楚这一点,但是怎么些年,我再生气、再恼火,也没有动过他们一根头发丝儿。”
“这一切……,不过是因为你罢了。”
“我全心全意待你,当然也盼着你一心一意待我。”
“所以……”
“每次我一想到,你的心被叶家的人分走了一部分,就控制不住,好像自己再怎么拼命努力,都挣不过这一道坎儿。”
“莲娘。”他声音无奈,“我……,真的好不甘心。”
251、出征
三日之后;邓恭带着三十万大军征讨南边流民军。
出征前;叫了夫人过来交待;“京城勋贵官宦人家太多;往往一点小事;也能闹出大乱子来,所以我不在家,你更要比平时小心谨慎。”想着她并非名门闺秀出身,娘家又算不得什么大户,再三叮咛;“我出征以后;你带着澜哥儿在家守着门户;不管有什么事,都等我回来了再说。
平蜀侯夫人一一应了;“妾身省得,不敢去沾惹是非的。”
邓恭是知道她的性子的,年轻、有些孩子气,但胜在听话老实,加上还留了老仆在家守着,倒也没有太过担心。
心头挂念的反而是另外一件事。
护国长工公主让把穆世骐和沈澈带上,目的再明显不过,是给这二位公子哥儿挣军功的,还特意让人叮嘱,“年轻人,就该让他们多露露脸儿,不过两位统领都是家中的娇子,还望大将军多多看护一些。”
言下之意,记得给他们功劳但不要犯险。
邓恭心下明白该怎么做,琢磨的是,这位长公主果然并非寻常闺阁女子,不是一味缠住了男人,就得意洋洋的。以她的矜贵身份和皇帝的爱宠,大皇子麒麟,加上肚子里尚未出生的孩子,——还能想到培植自己的势力,可见脑子清楚。
也好,跟聪明人合作总比跟蠢人要强。
那条路看似富贵无边,真的运作起来却是凶险连连,若是长公主只会涂脂抹粉、撒娇卖痴的,岂不是叫人头疼?
当年幽州之乱,就是她坐镇后宫调兵遣将平定下来的。
此女看似一副柔弱无骨的样子,实则心冷意坚、城府颇深,行事不可以寻常妇人猜度,往后相处之时更要小心一些。
想到此处,不由抬眼看了看妻子,“我走之后,若是瑛嫔娘娘传你进宫,你记得要说话谨慎一些,凡事多顺着她、应承她,不可得意忘形错了规矩。”
这话说得跟自己是蠢人一样!平蜀侯夫人心中不满,面上不敢露,“妾身记下了。”还讪讪一笑,“其实瑛嫔娘娘很好相处的,是妾身从前想偏了,侯爷也不用担心。”
邓恭听得一皱眉,不过继而一想,像妻子这般天真没有城府的人,想来便是有唐突之处,但那护国长公主是有心成大事的人,应该不会跟她计较。
倒比会一点小聪明的半罐水好。
要聪明不聪明的,一点子小心思耍的滴溜溜转,眼界却只有三尺远,不仅叫真正的聪明人瞧了好笑,更容易仗着小聪明惹是生非。
时辰一到,邓恭便大步流星的出了候府。
先到军中整顿安排一番,提前见了穆世骐和沈澈,还好……,看起来都是有些功夫在身的,说话气度也不是那种纨绔子弟的做派。虽然瞧着十分稚嫩青涩,但是该守得规矩一点儿没错,满意的点了点头,“下去等着,到时候先恭候皇上送行,然后再出城和城外大军汇合。”
“是。”穆世骐和沈澈齐齐告退。
两个人都有些莫名其妙,——本来好好的在禁卫军呆着,虽然无聊,却也日子过得甚是平静安宁,昨儿皇帝突然一道圣旨,让一起跟着邓恭去前线打仗。
热血男儿哪个不想上沙场杀敌挣军功?况且征讨流民军,不比当初各地军阀恶战那般凶险,且有邓恭这个大将军坐镇,多少将门子弟都争着要跟着一起随征。
这道旨意,已经不知惹得多少眼红了。
正在他们两个迷惑之际,宫中突然来人,并且要求单独说话,那内侍从怀里摸出一枚金色的小物件,放在二人面前——
是一枚金光灿灿的麒麟佩!
九百麒麟卫各自有一枚精铁麒麟佩,三位统领一人一枚黄铜麒麟佩,而唯一的金质麒麟佩,——按理是属于大皇子麒麟之物,但他还是个小娃娃,因而便由护国长公主暂时保管,待他长大再予交回。
穆世骐和沈澈互相对视一眼,不言语。
护国长公主突然暴毙于端敬王妃,二人先是震惊,继而猜疑,想着她之前的那些细细交待,总怀疑其实人还没有死。
可是一年多的时间过去,毫无音讯。
不免都是一阵心灰。
直到此刻,见到了这枚独一无二的金麒麟佩,那仅剩下的最后一抹希望,皆是死灰复燃起来,在彼此眼里均看到了激动之色。
沈澈甚至忍不住拿起了那金色麒麟佩,在阳光之下,细细的分辨了一番,上面的花纹、记号、暗纹皆是符合,欣喜的递给了穆世骐,“没错!不会假的。”
那内侍由得他二人查验了一番,方才开口,“咱家有几句话传达。”并不提背后的主子是谁,只是复述道:“愿二位统领爱惜自身性命,珍之、重之,莫逞一时热血,莫争一时意气,军前之事务必听从平蜀侯安排。”顿了顿,加重语气,“万事皆以平安归来为重,切切牢记。”
这番细致温柔的语气,确是出自护国长公主之口无疑。
“还有。”那内侍补充道:“六百麒麟卫跟着两位统领一起出征,回来的时候,可莫要短了太多的人数。”说完,收起那枚金质麒麟佩,“咱家先回宫去了。”
对于顾莲来说,重点是让穆世骐和沈澈他们,以及一部分精选出来的麒麟卫,跟着邓恭出去混点军功回来,——为得是混一个参与平南征讨战的名声,至于在战场上是杀了一颗人头,还是十颗,那都根本不是重点。
只要有了这个名声,往后提拔安置这批人就有了眉目。
当然了,出去沙场上刀光剑影的历练一下,肯定也是有好处的,——只会混吃等死的酒囊饭袋之徒,再多也没有用。
然而到了穆世骐和沈澈这里,不免有些错会。
穆世骐先道:“这是……”到底不好提起长公主三个字,压了压,“这是主上对咱们的一片关怀之情,不可辜负,须得好好听了安排才是。”又道:“不然的话,此次南征哪里轮得到你我?还让咱们带了六百麒麟卫一起出征,可都是自己人呐。”
沈澈没他那么多话,只是点头,“我明白。”
对于护国长公主的死,一直心存愧疚,有时候甚至会想,若不是因为她替姐姐分辨那几句,或许不会跟端敬王妃闹得那么僵,也就不会……
这个念头,折磨了沈澈一年多时间。
现在好了,她还没有死,自己欠下的恩情就有机会还,既然她有意提拔自己和穆世骐,特意送到战场上去镀一层金,总不会违逆她的良苦用心的。
经历了这么多事,心下早就改了当初那份孤高自傲、宁折不屈的脾气,也学会了隐忍退让,——少杀一颗人头,少出一次风头又如何?平安回来才是最要紧的。
不仅是为了护国长公主的关心,也是为了沈家,为了正在待罪赶往京城的哥哥,还有那可怜的妹妹!如果自己能够平平安安挣一分军功回来,就算皇上那边震怒贬了哥哥的官职,沈家小辈也还有自己不是?
沈澈满腔热血在沸腾、积蓄、等待,暗暗的握了握拳。
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心头却是闪过一丝疑惑,既然护国长公主没有死,那么她又藏在哪儿了呢?
顾莲根本没有藏,眼下正在御花园里陪着麒麟玩耍,正巧撞上邓襄嫔和大公主,便笑着打招呼道:“今儿天气晴好,你们也出来逛逛呢。”
“是。”邓襄嫔笑着回了,目光微闪,“哦,我们去那边折点梅花。”——
大有回避之意。
顾莲瞧得真切,视线落在怯怯懦懦的大公主身上,心思转了转,“让大公主带着麒麟一起玩儿罢。”吩咐宫人多搬一张椅子过来,看向邓襄嫔,“正巧闲着,咱们在旁边看着他们玩儿,正好说说话。”
邓襄嫔原是想着她怀了孕,忌讳薛氏的孩子,所以才回避,现下见她主动邀请自己留下来,虽然不明其故,但自然也不会有什么异议。
因而笑道:“那好,只怕惹得絮烦了。”
顾莲微笑不语。
麒麟滚了一个雪球,屁颠屁颠的捧着跑过来,方道母亲怀里,“母妃,这一个我滚得最大最好了,送你玩儿。”
慌得窦妈妈赶紧拿了,“使不得,娘娘还怀着身子呢。”
麒麟的心意被泼了一盆冷水,先是愣住,继而十分不满,发脾气道:“这是我特意滚给母妃的,别人不许碰!你给我放下!”
“麒麟。”顾莲声音淡淡的,语气却是十分严厉,“有话好好说。”又道:“虽然你是主子,窦妈妈是奴婢,但她是母妃身边服侍的人,年纪长,你这样大吼大叫的,便是没有礼貌。”
麒麟嘟噜着一张小嘴,“那……,那为什么不可以?”
“因为母妃肚子里还有小弟弟、小妹妹,他们那么小一点儿,可比不得我们麒麟体格儿好,怕冷的,所以现在母妃不能玩雪球了。”
麒麟点了点头,像是恍然大悟一般,上去摸着那微微凸起的肚子,又问:“那他们什么时候出来陪我玩儿呢?”
顾莲笑道:“明年夏天吧。”
真要能跟麒麟玩儿,少不得还要两、三年去了。
但就算这个提前的时间,也不在小孩子的耐心范围之内,麒麟当即大叫,“啊!还要那么久啊?”一脸不满意,“他们住在母妃的肚子里,又不出来玩,又不让母妃跟我玩儿,好讨厌呢。”
“又是胡说了。”顾莲听得好气又好笑,搂了他,“你小的时候,也在……”忽然发觉险些说错了话,只得改口,“小孩子都是这么长大的,你也一样。”迅速的转移了这个话题,指了指大公主,“跟你姐姐一起去玩儿吧。”
麒麟便喊了一声,“大皇姐。”
大公主比他大了三岁,但是却很腼腆、害羞,蚊子似的应了一声,反倒往邓襄嫔的身边靠了过去,似乎不愿意去。
顾莲微笑道:“去吧,你领着弟弟一起玩儿。”
大公主还是犹犹豫豫的,看了养母一眼。
顾莲这才发觉,恐怕不是她不愿意去,而是没有邓襄嫔开口,不敢去,——邓氏那种绵里藏针的性子,自己是清楚的,用到一个小孩子身上再简单不过,倒也难说她这么做是对是错,不由一阵默然。
这在邓襄嫔看来,不免以为是因为拂了对方的面子,所以着恼了,当即朝大公主说道:“邓母妃让你跟麒麟去玩儿,就去吧。你是姐姐,好生照顾着弟弟,让着他,别淘气就是了。”
大公主这才走了出来。
麒麟早就等得不耐烦了,抱怨道:“大皇姐你真慢!”一面出了密封的亭子,一面去地上拣雪,嘴里还嘀嘀咕咕的,“嗯,还是三皇姐更爽利一些。”
大公主脸上闪过一丝小小难堪,低了头,默不作声的跟在后头。
“哎呀,你越来越慢了。”麒麟回头,急得直跺脚,“你怎么不玩儿?”顺手将手里的一个雪球扔了过去,“接着呀!”
他人小,力气没个准头,刚巧砸在了大公主的下巴颌上。
可是他能有多大的力气?也不至于砸疼的,顶多有一点凉凉儿的罢了,偏生不知怎地,大公主咬了咬嘴唇,转瞬便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慌得麒麟围着她团团转,连声问道:“我打着你了?打着你了?”
大公主本来就比弟弟年纪大,先是没有跟上趟儿,后来又被他嫌弃,说是比不得三公主好,再接着挨了一个雪球,真是越想越伤心,越想越委屈。
把头一扭,就哭着去找邓襄嫔了。
倒叫麒麟愣在当场。
“这是怎么了?”顾莲瞧了瞧大公主,方才和邓襄嫔说话倒是没有留意,此刻见大公主一下巴雪花,哭哭啼啼跑了过来。不免误会,因而朝儿子喝斥问道:“是不是你淘气欺负姐姐了?”
“我没有!”麒麟大声分辨,“是她自己哭了的。”到底有点不好意思,“我是想扔一个雪球跟她玩,扔歪了,她就哭了。”
顾莲瞪了他一眼,“扔来扔去的做什么?就不能好好玩儿?”
麒麟身边的宫人赶忙分辨,“原是大皇子跟大公主闹着玩儿的,奴婢就在跟前,看得真真切切的,没碰着,就是沾了一点雪花。”
江真娘也道:“是呢,怨不得大皇子的。”
麒麟的身板不禁挺的更直了,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顾莲情知这些宫人肯定向着麒麟,况且儿子还不到三岁,便是胡闹,也不至于真的打着大公主,怎地就哭成这样?两人站一起,大公主还要高一个头呢。
但是不想助长了麒麟的气焰,须得叫他学会谦让,加上想着男孩子皮实,小姑娘脸皮薄,不好说大公主不够大气,反倒哄她,“弟弟跟你闹着玩儿的,快别哭了。”
大公主倒是不会发脾气,却一直哭。
麒麟急得抓耳挠腮的,想了想,凑到跟前,做了一个猪鼻子给姐姐瞧,“快看,快看!”挤眉弄眼的,“好不好玩儿?”
顾莲一怔,正要开口打断。
那边大公主瞧了,已经忍不住破涕为笑起来。
众人不免都跟着笑了。
麒麟揉了揉鼻子,得意洋洋道:“昨儿母妃生气,父皇就这样把母妃哄笑了。”
四下里,突然一瞬间变得安静起来。
赶巧邓襄嫔喝了一口茶,不免一呛,饶是捂了嘴、偏了头,仍旧狼狈的弄得一手茶水,忙不迭的掏出帕子出来擦了。
旁边更是有个小宫女憋得脸色通红,没憋住,“扑哧”一下笑了出来,下一瞬,慌得赶忙跪下磕头,“奴婢失仪!奴婢知错了!”
顾莲本来就够尴尬的了,再被她们这么一闹,自己也觉得脸上发烧,挥了挥手,“下去吧。”回头叮咛大公主,“这是你弟弟说的浑话,别跟人乱说。”
不只是提醒她,也是提醒跟前听见笑话的宫人。
要是叫宫中上下编排徐离的笑话,只怕他一张脸能黑成锅底。
偏生麒麟是个好奇宝宝,还在问道:“母妃,你今天怎么不笑了?昨天父皇也是这么做的,我没做错啊……”
“好了。”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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